有点强盗的行为呢。
虽然有付给对方相当可观的数目，却还是觉得这样做有些残忍。
这个社会处处充满了竞争和危险，弱肉强食不止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它对人类世界同样有效，并且愈发的残酷和冷漠。
但是看着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马上就要落入别人的口袋，即使那是一个空壳子，也会让人觉得不安和痛心吧。
所以当宏泰集团的董事长亲临凡宇时，我并没有觉得意外。
反而觉得他来得比我预期的还要晚一些。
他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40多岁的样子，五官端正，黑发里夹着几丝银白，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后跟着一个类似助理的人，但是那个人却有着助理不该有的警惕和凌冽。
“吴先生，你好。”我走上前去伸出手与他交握，然后松开。
他看着我，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然后才慢慢说道：“李老先生真是有福气，贵府的十公子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没想到十二公子也一样出类拔萃。”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虽然是在赞扬，却并没有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奉承。
总体来说，我对这个叫做吴元浩的男人并不讨厌。
“谢谢。”我淡淡的笑道，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吴元浩在沙发上落坐后，我也跟着坐了下来，他身旁的助理站在一旁，高大的身体似乎有挡住阳光的势头。
这时温杰推门而入，手里的托盘里安放着几杯咖啡。
精致陶瓷杯里的咖啡浓郁清香，带着可可的香气，瞬间弥漫了四周的空气。
“吴先生，这是我的特助特意煮的咖啡，请尝尝是否合你口味。”我将咖啡杯递过去，笑着说道，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叫做儒雅的气质，这样的人如果经商可能真的不太合适，所以宏泰集团才会面临被吞并的危险吧。
吴元浩微笑着接过，然后轻轻抿了一口，立刻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品尝嘴里的咖啡。
“这位先生也请尝一下吧。”温杰将手里小巧的陶瓷杯递到那个站着的男人面前，脸上是礼貌的微笑。
那一直没有表情的男人在看见他和他手里那杯咖啡的时候，没有毫不客气的拒绝，而是轻轻的接过杯子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口，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最后杯子里的咖啡被喝完了。
“麻烦再给我一杯。”那个男人将手里的空杯子递过去，完全一副发号施令的态度。
我看见温杰正在进行脸部抽搐运动，但还是接过那个空杯子走了出去。
吴元浩仿佛这时才想到身边还站着这么一位大块头，有些尴尬的笑着介绍：“他叫楚翔，是我的侄子。”
侄子。
我看是保镖还差不多吧。
那训练有素的站姿，随时保持高度警戒的表情，眼睛里不时流露出来的探究，以及喝咖啡时还能保持高度集中的神色，这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吴元浩并不像他外表那般儒雅好说话。
至少，目前是。
我微笑着冲那个叫做楚翔的男人点了点头，他看着我也同时点头算是打招呼。
温杰将整个咖啡壶都端了进来，准备随时为楚翔续杯。
半个小时后，吴元浩的此次来访才真正进入了主题。
“李先生，相信我这次来的目的你应该相当清楚。”吴元浩直了直身子，平静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等待他的下文。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宏泰集团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基业，从我爷爷的那一代开始便存在了，如果它毁在我手上，那我百年之后实在无法跟九泉之下的长辈们交代啊，你看是不是……”
“不好意思，请容我打断一下。”我不客气的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冷静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吴先生，正如你所说，宏泰是你们整个家族的象征，它有上百年的历史，它不能也不应该因为经营不善而面临倒闭的困境，我现在做的或许有些残忍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保证，凡宇并购宏泰集团之后，它依然还是宏泰，只是成了一个被附属的旁支而已，这对它本身的存在和发展是完全没有任何害处的。”我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将吞并变成了并购。
吞并的意思是完全吞没，让其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并购，则是维持着原有的面貌，只是成了凡宇集团的一个分支。
看着吴元浩那近乎恳求的表情，我还是心软了。
吴元浩的表情有几秒的怔忡，然后回过神来，“可是贵公司与我们几次接触下来的意思都是要将宏泰完全吞并的，怎么……”
迎上他疑惑的目光，我懒懒的靠在沙发椅背上慢慢开口：“老实说，我一开始也是打算吞并宏泰的，但是刚刚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吴元浩的表情更加充满了疑惑。
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轻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我吞并了宏泰，那么吴先生一定会让你身边那位自称侄子其实是保镖的杀手给我一个痛快吧，即使有一天东窗事发，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也完全可以遮掩过去，只是，吴先生这样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身为富可敌国的李氏集团的继承人之一，我怎么可能蠢到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当我不客气的打断吴元浩的那一瞬间，我清楚的看见吴元浩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凌利以及他右后方站着的高大男人脸上那瞬间弥漫的杀机。
这种东西见得太多了。
在李氏老宅那十二年的魔鬼训练场里，真正的较量远比这个要来得残酷无情得多。
最后能活着走出老宅的人屈指可数，因为那些没能走出来的人不是傻了就是瘫了被抬着出来的。
相对来说，有幸完整的活着走出来的人都是幸运的。
只是李言和李广还有因为想要非礼楼凤允被颜钦抓住最后不得不让十哥出面保释的那几个竟然在半路上翻了船，着实可惜。
被我一语中的，吴元浩有些紧张的往旁边靠了靠。
看来他相当信任那个可能还不太熟悉的保镖呢。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我绝不会做这种知法犯法的事。”吴元浩额上渗出几滴冷汗，声音有些颤抖。
我靠在椅背上，意兴澜姗的笑了。
“那么现在呢？吴先生还想要孤注一掷吗？”我看着他因紧张而交握的双手，笑着轻声问道。
他摇摇头，“即使李先生能高抬贵手放过宏泰，那我就别无所求了。”
“吴先生错了，”我看着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轻声指正，他刚刚放松的神情因为我的话立刻又紧张起来，“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宏泰能为我带来多大的利益，我会这么做完全出于对凡宇未来的考量，而且，我刚刚说得很清楚，我会并购宏泰，那么，宏泰以后就只能做为凡宇的一部分而存在，这样的话可以接受吗？”
吴元浩的表情虽然不甘，但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终于也松了口气。
这里是我喜欢办公的地方，我可不想在这里上演生死格斗。
“老板，他这样说你就信了吗？说不定他这只是缓兵之计，到时候在合约看不到的地方做手脚你也会被蒙在鼓里。”一把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那声音有些暗哑带着说不清的寒意。
顺着声音望去，我看见那个被叫做楚翔的男人正一脸阴郁的看着我。
吴元浩显然没料到自己的保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惊讶的表情怎么掩都掩不住。
“那么，你想做什么呢？”我单手撑着下巴，笑着问他。
楚翔其实只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但是因为那双充满凌冽的双眼使整张脸活了起来，像狼一般的危险眼神在离我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停驻，我已经在想，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会不会是这个人的对手。
而且，我现在才突然想起，这个男人以想再喝一杯咖啡为由支走温杰就是为了这一刻。
还真是心思缜密的男人啊。
他似乎没料到我的表情这么平淡，甚至连一丝波澜都不曾击起，有些微微的愣神，然后才说道：“如果你不打宏泰的主意我就放过你。”
我挑了挑眉，看着他，“你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先不说我们前期的投入已经在开始正常运作，如果这个时候喊停损失一定很严重，而且，我做事情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更加不喜欢虎头蛇尾。”
到现在为止我终于真正的明白，这个叫楚翔的人明显不是吴元浩那一拨的。
他有更深更远的后台，是一个想要我命的人或者帮派指派过来以杀死我为任务的。
被这样当作目标当然不是一两次，可是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跑到我面前想
要我命的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闻言，他低低的笑了。
然后我听见他那低沉得让人心悸的声音慢慢的说道：“我觉得这是我有生一来最光荣也是最艰巨的一次任务，杀了你会让我晋升成为世界第一杀手，连麒麟社团的木伊都会被我狠狠的抛在身后。”
26.绝唱
杀手啊。
多么怀念的一个词。
想起那些从来就没有间断过的暗杀，在三年前莫凡离开后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竟然过了三年最平静的日子呢。
暗杀分很多种。
仇杀、情杀还有为了争夺地位和利益的杀戮。
如果说过去那些杀手暗杀的目的是因为我们的地位碍着了某些人的美好未来，那么，眼前这一位的目的还真是让人难猜。
“我可以问问你我素未谋面，你为什么要杀我吗？”我看着他有些疯狂的脸，浅浅的问道。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淡定，过了几秒才老实的回答：“有人在整个黑道暗花悬赏，凡成功杀死你的人可以获得一千万美金的奖励以及世界第一杀手的称号。”
我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个悬赏的人还真是大手笔啊。
为了区区一个李莫简简直就是在下血本。
那么，那个想要杀我的人到底是谁呢？竟然跟我有这么大的仇恨。
我还真没发现我李莫简竟然这么值钱，身价上亿。
我终于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危险了。
整个黑道的暗花悬赏，而且一出手就有这么名利双收的好处，相信很多人趋之若鹜乐此不疲吧。
那也就是说，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生活不会再平静无波。
我重新扯开嘴角笑了笑，眼角的余光里，吴元浩的表情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那就是宏泰集团不要在他手上毁于一甘，现在却听到我与楚翔如此非凡且危险的对话，不吓死已经算万幸。
毕竟，这世界上的阴暗面终究是没有明亮的地界多。
所以才有了广大群众简单幸福的美好生活，那些属于暗夜的东西终将不能完全颠覆整个世界。
我抬起头直视着一直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分毫的楚翔，开口问道：“所以，你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是吗？”
他点点头，仿佛在进行某种严肃而认真的仪式。
“那好吧，在你杀掉我之前，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我靠在椅背上，指了指一旁石化状态的吴元浩，说道：“等下打起来的时候不要伤到他，毕竟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而且你能成功进到这里还多亏了他的帮助不是吗？”
楚翔露出一抹不算笑容的笑容，充满了讥讽却暗藏着诧异，“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想到别人，李莫简，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李氏家族走出来的人会说的话。”
我淡淡的笑，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
生命之于我的意义，是珍贵而明亮的。
所以在那长达十二的魔鬼训练里，我始终不愿拿起那把锋利的长剑砍向向我袭来的任何一个活物，就算只是一头露出獠牙的野猪也下不了手，如果不是身边有着莫凡，有着他无微不至且时刻高度关注的目光，我可能走不出那个充满杀戮和禁锢的地方。
我第一次看见莫凡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长剑刺下去的时候，心跳都快停止了。
他的剑笔直而锋利的刺下去，剑头消失在一片殷红色的血液和被鲜血染红的毛发里。
那是我们进入无望森林的第一个晚上，这座坐落在地理上找不到的地方的森林有着最原始的气息，直达天际的树木，层层叠叠的树枝和树叶在头顶上繁茂，仿佛被撑开的结界，将原本明亮的天空完全挡在了外面，触目所及的是一片灰暗，这就是爷爷给我们的训练场地，一场真实的生死搏斗，当我与莫凡正在分享晚餐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食物的香气所吸引，当我们再次抬头时眼前已经多了一只高达两米的黑色暴熊。
它正猩红着一双眼睛盯着我与莫凡，血盆大口里不断溢出乳白色的液体，我觉得自己的胃在开始翻腾，刚刚下肚的晚餐随时都有重新出来见人的可能。
莫凡第一时间将我护在了身后。
我看着他属于少年特有的纤细的背影突然笑了。
如果下一秒就会葬身熊腹，我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
至少，莫凡在我身边，用他并不坚实的身体紧紧的护着我。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随时死掉的准备，只是莫凡却并不这么想。
他将我一把推出了暴熊的攻击范围，只身迎了上去，他唯一的武器是从腰间瞬间抽出来的锋利长剑。
剑光在不太明亮的环境里泛着微弱的光，我站在一颗树的侧面看着莫凡娇键的身姿在暴熊四周周旋，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
在莫凡成功的一剑洞穿暴熊的一只眼睛后，那只熊明显已经暴走。
它开始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厚实的爪子，这让莫凡原本有条不紊的身姿出现了裂缝，他一面小心的躲避暴熊的熊掌一边还要寻找攻击点，这让他的行动非常吃力。
我抓起地上的长剑冲了过去，却在即将靠近的时候被暴熊一掌拍了出去，身体撞在了坚实的古木上，然后滑了下来，我甚至听见身体与地面发出的低沉而短暂的响声。
感觉有腥腻的气息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然后一口喷了出来，殷红色的血液将脚下的草地染上了诡异的颜色。
“哥！”
耳边是莫凡紧张得失去了平稳的吼声，我模糊着一双眼看着他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
“哥，你怎么样？不要吓我！”身体被拥入熟悉的怀抱，耳边是莫凡难过且着急的声音。
我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我没事。”或许暴熊的那一掌并没有太用力，除了吐了一口血和头晕目眩之外，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我躺在莫凡怀里，感觉得到他拥着我的双手非常用力，仿佛生怕稍一放松我就会立刻消失，他的脸在繁茂的树枝的映衬下变得模糊不定，有阴暗的剪影在他深色的眼瞳里回荡。
“哥，你先在这里躺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带你离开。”他在我额上印下轻吻，然后将我轻柔的放在地上平躺，我抓住欲起身的他，有些吃力的说道：“凡，不要管我，你快走，找到其他人一起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太危险，根本就不是人类可以存活的。”
当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反而是庆幸的。
庆幸那个被暴熊打得吐血站不起身的人是我而不是莫凡。
所以，那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深深的爱着我的弟弟了吧。
爱着那个沉默内敛优秀绝然的少年。
深深的爱着。
他突然裂开唇笑了，仿佛有阳光从裂缝里一丝一丝的穿透出来，变成耀眼迷人的光芒。
他低下身子，嘴唇碰到我的鼻尖，然后我听见他从容笃定的声音：“哥，你先睡一下，等你一觉醒来，就会看见我在你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