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哥才刚醒，你不要抱得太紧了。”莫凡轻声说道，母亲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放松了力道。
她看着我，用那双美丽依旧的眼眸满含深情的看着我，我有多久没有被母亲这样注视过了？
似乎是从发现我与莫凡的事之后吧，她每天都假装很忙的样子，然后躲着我与莫凡，似乎是在努力的为自己寻找可以用来缓冲的地带。
我总是看见她站在厨房明亮的琉璃台前，悄悄的抬手拭泪。
我伸出手抱住她，下巴枕在她纤细的肩上，“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的手轻抚在我的背上，轻笑着说：“只要你醒了就好了。”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没在说话。
这个孕育我和莫凡的女人已经不再年轻了，但是她年轻美丽的脸庞却留存在我的记忆里，久经不灭。
在她的身体里，我与莫凡才得以平安健康的来到这个世界。
所以，才有了我与莫凡后来轰烈疯狂的爱恋。
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想，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从这个女人的肚子里跳出来，然后静静的等待我最最亲爱的弟弟的降临。
过了一会儿，母亲轻轻放开我，然后我看见站在莫凡身边一脸微笑的黎晓雅。
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吊带裙，身后是脆绿繁茂的树木，她站在灿烂的阳光身前，嘴角扬起甜美可爱的笑容。
“大哥，你醒了就好了，莫凡这几天担心得饭都吃不下呢。”她走上前来自然的拉过我的手，声音是记忆中的清脆动听。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
>然后又说了一会儿话，母亲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拿过黎晓雅手里的食盒，里面盛放着的是浓郁的鸡汤，还有我喜欢吃的青菜粥和酱菜。
“我猜你也该醒了，所以特意煲了鸡汤过来。”母亲边将鸡汤拿出来边说道。
我靠在床头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香。”
母亲将盛着鸡汤的碗递过来，我看着碗里被炖得入口即化的鸡肉说道：“妈，给莫凡和晓雅盛一碗吧，他们大概也饿了。”
“不用，让哥先喝，晓雅回家再喝也不迟，我随便吃点东西就好。”
莫凡站在床尾，双手插在口袋里，那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我，瞳孔仿佛带着复杂难辨的神色。
我慌乱的低下头开始喝汤。
“对啊，我们没关系的，大哥才刚刚醒过来让他多喝点补一补吧。”黎晓雅的声音接着传来，满满的都是担心。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喝过汤之后我又被迫吃了一点粥，然后母亲才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
“那个，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也去忙自己的事吧。”看着黎晓雅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我对不打算离开的莫凡说道。
他挑了挑眉，“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没人照顾你我不放心。”
不放心。
多么特别的三个字啊。
曾经的莫凡也是这样对我说，不放心我一个人，不放心把我丢在黑夜里，不放心。
最后却还是抛弃了我。
将我遗落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找不到出口，亦看不到来时的路。
“不用了，有妈照顾我就可以，而且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我就可以出院。”我冷静的拒绝让莫凡有一丝微微的懊恼，然后黎晓雅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笑得可爱迷人：“凡，这几天你连衣服都没换过，像个糟糕的老头，不如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大哥看见你这个样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呢。”
我笑着点头，对于黎晓雅的话不置可否。
莫凡被黎晓雅拉了出去，在房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他的声音轻轻的传来：“等我。”
紧闭的房门在眼前驻立。
我维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久久无法回神。
莫凡。
他叫我等他。
这是否又是另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在我将所有事情准备好与他私奔的时候，上帝突然伸出手来残忍的将我们所有美好的期待和向往全部击碎。
然后是长久的痛苦和沉默。
母亲失去了丈夫，我失去了莫凡的爱。
所以，太过幸福真的是会遭天谴的。
午后的太阳慵懒迷人，被阳光穿透的高大树木正交错着枝叶仿佛正在倾耳交谈，鸟儿的鸣叫声即使隔着透明的落地窗也清晰可闻，我靠坐在床上昏昏欲睡。
这时，房门再次被推开。
探进来一颗脑袋。
脑袋的主人在看见我的时候，突然尖叫着冲了过来，即使扑过来的时候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拉住才有幸避免了即将发生的悲剧。
“乖，莫简才刚醒，承受不了你的重量的。”
肖逸抱住宁雨泽纤细的身体，声音柔软迷人。
宁雨泽乖乖的点头，然后走过来坐在床延上，他拉住我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莫简，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被肖逸压在床上狠狠折磨的宁小受。”我老实的回答。
宁雨泽立刻像咋毛的猫一样跳起来作势要掐我，又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抱住身体，“莫简你个大坏蛋！竟然这样说我！”
我轻轻笑了笑不理他。
“好点了吗？”肖逸搂着爱人坐在床边，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我的脸。
我摇摇头表示没事。
眼前这对恩爱无比的情侣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我说莫简，你也太傻了吧，有杀手进来你都不知道按铃的吗？要不是莫凡刚好来找你，你现在恐怕已经……啊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宁雨泽还在默念大吉大利，肖逸已经开口了：“那个杀手是有备而来的吧。”
“嗯。”
“你当时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对方的身手比你高出太多了，要不是莫凡即时出现，你……唉！”肖逸一脸无奈愤怒的样子，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便不再言语。
我抓了抓头发，歉意的笑笑：“当时情况太突然了，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其实是害怕杀手狗急跳墙以至于伤害无辜吧。
“对了，后来怎么样了？”我这才想起自己应该问问结果。
肖逸看了看我，说：“后来当然是，那个杀手被莫凡轻易的制服现在正被关在某个刑具室里严刑拷打，我们在桌子底下发现吴元浩的时候他已经吓晕过去了，不过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我还以为凭楚翔的身手从莫凡手里逃脱是很容易的事。
哪知道，还是被抓住了。
其实最后那一脚，楚翔是保留了力气的吧，否则我现在不可能平安无事的躺在这里。
29.陌生
这时宁雨泽从肖逸的胸口探出头来，一脸兴奋的表情：“莫简，你知不知道莫凡当时的表情有多恐怖？”
“他竟然徒手就将那个杀手的手臂折断了耶，我敢发誓，那绝对是我看过的最最触目惊心的画面，莫凡脸上的表情比电影里那些冷漠无情的杀手还要来得可怕呢，我感觉那时候他已经被修罗附体了！”宁雨泽边说边搓搓手臂，仿佛还没有从当时的场景里挣脱出来。
我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肖逸一只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脸上的表情有着难得的轻松：“莫简，我觉得莫凡很在意你，至少，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在意你。”
我看着他，突然不确定起来。
看见我被打晕在地的时候，莫凡的心情是难过得无法呼吸还是着急心疼得令人失措我无从得知，我只记得最后那一眼，莫凡悲伤难过的脸。
那在我记忆深处留下了深刻的凿痕，久远的记忆里，莫凡的脸上也出现过同样的表情。
在我们被爸爸派出去的人找到并强制带回爸爸落脚的酒店，坐在主位的父亲用他那严谨肃清的声音说：你们是兄弟，永远不会被允许在一起，我不同意，你们的妈妈不同意，你们的爷爷更加不会同意。
其实那只是一句短短的话语。
却因为是我们最敬重的男人说出来的，所以变得格外沉重和绝望。
莫凡轻轻靠过来握住我颤抖的手，然后我听见他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爸，我爱他，虽然他是我哥哥，但我还是爱他，永远都不会改变。
然后莫凡绝美的脸颊上便多了五个手指印。
快得我都没有看清爸爸的动作，莫凡的嘴角有鲜红的血液溢出来滴在地上化成诡异的痕迹。
被从小最敬爱的父亲扇了一个耳光，莫凡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悲伤，我紧紧的抓着他的手，竟然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
然后他抬起头来，那双如鹰般锐利的双眸勇敢的迎上父亲同样凌冽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就算被全世界唾弃，我也绝不会放开他的手。
父亲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的结成了冰霜，然后他抬起厚实的手掌毫不犹豫的挥了过来。
啪！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大厅里响起，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父亲那一巴掌用了全力，所以，此刻我的脑海已经在嗡嗡作响。
不想看到莫凡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才在父亲出手的同时挡在了莫凡身前，那无情的耳光就那样生生的落在了我的侧脸上，仿佛连心底最后的那一丝希翼都被无情的击碎。
哥！
耳边莫凡着急惊慌的低吼变得遥远模糊。
视线里只能看见父亲悲愤难过的脸，他对我说：你从来就是我李延年的骄傲，我以有你这样优秀的儿子为荣，结果，你竟然让我如此失望。
脚下的步子有些不稳，堪堪的退后两步被身后的莫凡一把拥住。
我以为留下一封信，然后带着莫凡离开，等到过几年爸妈逐渐消化掉自己的儿子相爱的事我们再回来，那样，我与莫凡就可以得到祝福和认同。
结果……竟然是这样不堪的结局。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生龙活虎的父亲。
因为他突然捂着心脏手指颤抖着指向我与莫凡，嘴里吐出不连贯的句子：你……你们……不可以……
只因为莫凡那句云淡风轻的话。
他的声音轻柔却夹杂着无数倒刺在我耳畔静静的响起，成为徘徊不去的誓言：这一生我与哥哥注定要成为恋人，就算被整个世界抛弃，就算不可能有子嗣，就算失去你和母亲共同的爱，我们也不会放开对方的手。
他说不会放开我的手。
却在父亲去世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彻底将我摒弃在时间的背后。
誓言什么的，果然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当我从回忆里挣扎出来的时候，莫凡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回来了，就站在不久前站立的位置静静的看着我，身上是一套干净整洁的黑色休闲服。
他的眼神仿佛有洞穿一切的魔力。
我慌乱的别过头，看见肖逸正在削苹果，而宁雨泽则安静的挂在他身上似乎快要睡着了。
“来，吃块苹果吧。”肖逸将切成小块的苹果盘递过来，眼神里满是挪揄。
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准备伸手过去，却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你现在只能吃流质的食物。”
那意思就是说眼前美味无比的苹果对我来说只是浮云。
我讪讪的放下手。
“哟，莫凡，三年没见，你变得越来越婆妈了。”肖逸笑着打趣道，眼神在莫凡身上乱瞟。
莫凡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床边，“哥，你饿了吗？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吧。”
我赶紧摇头，几个小时前喝下去的鸡汤还没消化掉呢，要不是看在苹果的卖相不错我绝对绝对不会有味口的。
肖逸和宁雨泽没有逗留太久，又因为莫凡不太好看的难色就更加识相的很快走了。
然后病房里只剩下我与莫凡两个人。
安静得都能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尴尬，一路漫延。
我慢慢的将身子缩进被子里，背对着莫凡。
“哥，三年前的车祸是不是让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感觉身边的床垫突然沉了沉，然后背上抵着一个温热的物体，莫凡修长的手臂在被子底下伸过来环上我的腰，他的声音落寞孤寂，就像失去了方向的大雁，找不到回家的路。
拼命的咬住下唇，过了很久才轻声的回答：“没有。”
“真的吗？”他微微动了动身子，环着我的手更加收紧，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因为呼吸而喷洒在我后颈的热气。
我点点头，将身子缩成一团。
这样的莫凡对我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诱惑。
明明人就在我身边，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却只能忍着什么都不能做。
不能毫无顾忌的亲吻，不能肆无忌惮的爱抚，不能疯狂执着的被热情融化，所以，只好就这样努力的维持着最后的理智避免自己随时会控制不住的扑上去。
“哥，你在说谎。”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呼出的热气从耳洞里一路延伸，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
我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却被身后的男人抱得更紧。
“哥，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啊？难道感冒了吗？”身后的罪魁祸首无辜的问道，更加毫无顾忌的在我耳边呼吸，以至于整耳根都在发热。
“我没事，只是有点热，你可以起来吗？”我故作冷静的说道，然后听见成串的低笑从对方的喉咙里溢出来，莫凡答应着从床上坐起身来却没有离开床的打算。
我躺在床上竟然莫名的觉得难为情。
然后在心里狠狠的唾弃自己，只不过因为他的靠近就这样失常，我果然是个没出息的哥哥呢。
手突然被人握住，莫凡磁性动听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慢慢响起：“哥，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身体微微一怔，我惊讶的转过头看向他，在他眼里看见了最深的无奈和沉痛，然后他在我惊讶的表情里继续说道：“当我看见你闭着眼睛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愤怒得想要毁灭全世界，那种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现在我的心都还是无法平静，我是我李莫凡最亲爱的哥哥，所以，我绝不会放过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
我在他的话里慢慢的平复下来。
哥，我会永远保护你。
多么熟悉的话啊，在无望森林里，当莫凡将手上的长剑刺入暴熊的身体里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坚定执着的宣誓。
我以为，我的莫凡终于回来了。
结果，只是弟弟对哥哥的疼爱而已。
“那个杀手呢？”任他拉着手，我轻声问道。
“被关在刑具室里，已经有人在招呼他了。”莫凡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的眯起，就像一头危险的猎豹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将对方撕碎。
这样的莫凡对我来说有些陌生。
30.永远
记忆的莫凡虽然一向冷漠疏离，却从来都是淡淡的表情，除了我仿佛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乍一看见那张绝美的脸上出现的冷峻嗜血的表情，让我觉得有些不适。
“其实……那个杀手并没有那么坏，他……”
想要为楚翔求情却被莫凡修长的手指掩住了嘴，他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哥，你太心软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语气强硬不容反驳。
我看着他眼底那自以为被掩藏得很好的杀气，微微的叹气。
莫凡果然已经长大了呢，竟然已经打算替哥哥出头了。
可是，那个叫楚翔的男人，我真的不想让他死，这样的想法连自己都觉得惊讶，可是就是不想让他死。
我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我知道即使我真的替楚翔求情莫凡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而且，爷爷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孙子被人明目张胆的袭击，这对李氏掌舵人来说除了是一种耻辱以外还是一种危险的讯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