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听得郁深流含混的话,有点糊涂。刚才他说的什么来着?如果可以互相送?“嗯?”总觉得这句话用词有点怪了,不过大概郁深流说的是未来他们两个分别结婚的时候可以互相赠送礼物吧?
到底,环境决定一切,陈圆长期生活在一个并不承认同性婚姻的世界里,使得他的观念十分固执。即使听到了郁深流这厮极其露骨的话,他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变相表白。
“你的年纪大概是时候结婚了吧,不然怎么看也不够稳重,就是想要继续往上爬也不方便。”陈圆笑着说,“我的话,还早,看看是否会遇到吧。”说老实话,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结婚这件事,在陈圆看来其实自己应该是收个徒弟就完了的情况,对于一个相士来说,结婚这种事怎么都感觉不怎么现实啊。
郁深流默默地郁卒了。很明显陈圆听到了自己的话,但是他下意识就没有往自己表达的那个方向想。而且什么叫做自己很快就要结婚了,但他还早?这种莫名被拒绝了的感觉,真让人十分不爽。
然而,刚才说出那么一句话,已经是郁深流的极限了,要让他在露骨地说一句,他没有勇气。说白了,其实这家伙还是个纯情小处男,就连喜欢一个人都有种纯爱的感觉,让旁观者有一种微妙的恨不得替他上场直接摁倒算了的冲动。
52.礼服制作相处之论
既然确定了时间,昏礼的筹备工作立刻就开始了。
绝大多数人在第一次结婚的时候都想着白头偕老,故而不会考虑第二次婚姻之类,也因此对于昏礼十分重视。像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想要筹备一出完美的昏礼,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好歹郁家或者霍家其实都算是世家,这方面还是有一手的,虽然急了些,倒也不是手忙脚乱。
盛空是锦城市的人,霍淑要嫁过来,自然事情就要落到郁深流身上。虽然霍淑自己有房产,但她的出嫁地点自然是郁深流的房子,这代表着她娘家有人为她撑腰,也是寓意不让对方欺负的意思。其实这种习俗古来有之,女孩子出嫁的时候是从什么地方出门,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为了这件事,郁深流专门请了假,在这种类似的事情上,即使是政府部门也把限度放得非常宽。也是因为这样,郁深流在现在才能在家里忙上忙下准备一堆东西。
怎么说陈圆也是和霍淑盛空二人有点联系的,所以他当然要去参加昏礼。不过之前他已经把昏礼的很多禁忌都告诉了郁深流,现在也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于是照常作息,只是偶尔看着郁深流这家伙忙得脚不沾地,于是过去帮忙打打下手做点小事减轻一下负担,弄得郁深流这个脑补帝心中暗自想着将来两个人是否也是这样过日子?
好不容易收拾一通把各种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距离昏礼也就只剩下四天时间了,郁深流原本觉得应该没有什么缺漏,于是放松下来想要稍微休息一下,却在看见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看书的陈圆的时候愣了一下。
陈圆此时穿着的是一件轻薄的衬衣,这种款式还是明朝衣着革命的时候产生的,方便而且相对凉爽。不过相对而言,郁深流私底下认为如果陈圆愿意选择夏日时节的另外一种流行的衣着——传说中穿上五层还可以看见胸口的痣的纱衣。嗯,如果陈圆面皮薄不好意思穿出去的话,就是在家里穿穿也好嘛。不过现在的关键并不是陈圆选择的衣着问题,而是看着陈圆的打扮,郁深流发现自己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昏礼事宜,居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衣服。
在华夏国,有几个日子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大日子,满月,抓周,及笄或者冠礼,昏礼,丧仪。而在这几个日子的时候,只要不是学什么印度风尚玛雅文明,大家都一定会非常正式,穿着的衣饰也会从平时的随意变成正式的汉服。而在花朝节上巳节纯洁这些传统节日的时候,出门踏青或者访友,同样也是穿着汉服的。
看见陈圆此刻的打扮,郁深流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陈圆似乎是没有礼服的?而还有四天就是昏礼,如果不赶快把礼服的事情解决,那就捅了大篓子了。而且并不仅仅是陈圆的问题,郁深流自己也没有去裁霍淑昏礼需要的礼服。
发现漏洞,立刻弥补。原本歪在交椅上想着还有什么事没做的郁深流,立刻站起身,“圆圆,我们要出去一趟,我发现我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还在看书的陈圆听郁深流这么一说,抬起头,满脸茫然地看着郁深流,从口中发出一个音:“啊?”
“都是我的错,我居然一直都忘记了这件事,小淑昏礼需要的礼服。”郁深流自己也知道陈圆在很多常识上很糊涂,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上天给陈圆玄学天赋的同时收回的东西,也没多想,径自解释了一句,然后将车钥匙抓起,“我们要赶快去裁衣,马上就是昏礼了,一定要赶得及才行。”
昏礼要固定的礼服?陈圆茫然了一下,虽然他不是很清楚这中间有什么关节,但是郁深流既然说要礼服的话,他也就站起来,放下书,跟着郁深流往外走。从穿越过来开始,陈圆一直更加注意玄学方面的资料,对于民俗反倒不是很清楚,现在第一次经历这里的昏礼,很多事情自然就听着郁深流的话去做,免得出了什么问题。不过,他们不过是宾客,至于要专门做礼服吗?还是这是这个世界的风俗?
这一次郁深流的目的地,陈圆没有来过。而且,之前去过的各种商业街,感觉上除了建筑物古风一点,和他曾经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然而这次郁深流带着陈圆到的地方,却是真充满了古色古香味道的一条街。
这条街上,是无数布庄,衣坊,而且大多都是汉服,只有那么一两家是异国风情。街面上的人也多穿着汉服,看上去简直就好像是回到了古代一样。只是古代的话,不会像这样衣着随意不管阶级,色彩斑斓什么都不管吧?
郁深流倒是显得轻车熟路,找到一家店之后就拉着陈圆的手走了进去。
店面里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婉的少妇,她正拿着绷子在一块布料上刺绣。见有客人进来了,先是眯眼一扫,发现是郁深流之后,脸上立刻带出三分笑,“郁家小子,好久没见你了。”说完这句话,她又扫过陈圆的脸,然后在郁深流拉住陈圆的手上停留半秒,才笑吟吟地对陈圆点点头致意。
她的眼神动作很快,不着痕迹,陈圆也没发觉对方在打量自己,只是回以同样善意的笑容。
“丽姐,”出口的称呼证明了郁深流和这位丽姐的熟识,“你应该听我姐说过了,也拿到请柬了,小淑不是要结婚了吗?从我那里出嫁。但是我刚才才发现一个问题,昏礼的礼服我还没准备。”
“哈?”丽姐瞪大了眼,“这还有,呃,四天时间了吧?你怎么不早说!”她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活儿,站起来走到郁深流面前,“不过时间还好,制作武弁服我也算轻车熟路,要裁出来也用不了多久时间。”
陈圆听着丽姐说话,注意到一个词。武弁服?怎么是武弁服呢?虽然他对汉服的各种款式不是特别了解,但也知道武弁服这东西是明朝皇帝御驾亲征的时候穿着的正式礼服,现在明明是霍淑结婚的事情,却要穿这个?感觉上还真是够奇怪的,就好像凤冠霞帔慢慢变成女子结婚的标准套装一样,这也是一种服装的演变吧?
陈圆却不知道,如果一个家族家里有女儿出嫁的话,家中男性穿着武弁服并且以种种手段阻挠刁难新郎,是一种固定的习俗。其他宾客虽然要穿着汉服,但汉服的样式却未必确定,唯有新娘家中的男性服饰一定是赤色武弁服。说来,这个习俗倒也有趣。
“谢谢丽姐。”郁深流立刻道谢,然后拉过有些茫然的陈圆,继续说:“这是陈圆。他同样也没有准备礼服,恐怕也得麻烦丽姐了。”
“哎哟?”丽姐眯了眯眼,刚才她就觉得郁深流对陈圆的态度是在不一般,拉着对方的手进的大门呢!而郁深流的这句话更是让丽姐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丽姐可是郁深流姐姐的闺蜜,关系好得很,所以一直以来郁深流对丽姐的态度就不一般,旁人不要说带到她的店里来了,直接请自己帮忙制作礼服这种事情,如果不是郁深流这家伙动了心,可能吗?
但郁深流这小子居然会动心这话总事情,怎么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毕竟这小子特别早熟,事事圆滑,他要喜欢上一个人,对方要是怎么样的人才能配得起他?
之前只是匆匆扫视了陈圆一眼,这下子,丽姐忍不住更加认真地打量了陈圆几秒。
比起郁深流几乎非人的相貌,陈圆的相貌自然算不上多么出彩,然而他的气质显得非常独特,虽然看上去年纪很小,却沉稳温和,令人心生好感。这个人选感觉不错啊。
想法匆匆而过,丽姐却笑着对陈圆说:“你也要做武弁服?”武弁服是只有娘家的男性才穿的,丽姐这句话其实是在调戏陈圆,将他归为霍淑的娘家人,也就是说,和郁深流一体的人。
郁深流听到丽姐的这句话就知道要遭。首先,之前隐晦的表白被陈圆完全误会了,郁深流自己已经够忧郁的了。其次,调笑是调笑,可惜对象找错了。郁深流敢保证,陈圆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什么关于武弁服的风俗,就算丽姐说得这么露骨,陈圆根本就不明白,有什么办法?
果然,在听见丽姐的这句话之后,陈圆默默将目光放在了郁深流身上,他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类型的衣服,在他看来霍姐其实只是单纯地在问自己需要的礼服款式。
郁深流和丽姐对视片刻之后,代替陈圆说:“嗯,就另做一套武弁服吧。”说话的同时却移开了目光,心虚。
看着这中间的一系列细节,丽姐终于发现,难道郁深流居然在暗恋?提到武弁服的时候陈圆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根本不明白武弁服的意义吧?所以郁深流现在居然是趁着人家不知道占了人家的便宜?
什么时候,她认识的这个郁深流居然也有这么小心思的一面了?
丽姐有点愕然。
只是,那边郁深流在一个劲地对她使眼色,她默默地把有些话吞进肚子里。然后爽快地喊了一声:“里面闲着的出来给人家量尺寸!”
喊完,内室就走出另外几个女孩
“这位……陈圆对吧?到里面把尺寸量一下方便做衣服。”丽姐温柔地对陈圆说,然后让人把陈圆带到内室去了,接着才转过头凶狠地等着郁深流,“怎么回事?”
郁深流摊摊手,“丽姐,你也看出来了吧。”
“所以居然真的是你小子暗恋人家人家毫无知觉然后刚才你还借着人家不知道武弁服的细节占人家便宜?”大气不喘地说出一连串的话,丽姐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做出一系列举动的人居然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早熟、冷静、缜密的郁深流了。
被指责故意占人便宜的郁深流十分虚伪地低头咳嗽了一声。
“……行啊你!”丽姐一拍郁深流的肩膀,“这事儿就是得死不要脸死缠烂打,我还以为你遇到这种事情也是君子的来着,想不到你居然无师自通了啊?”
郁深流再度尴尬地假咳。
“不过,说老实话,你找的这孩子是不是太单纯了一点?我怎么觉得他根本就只是把你当朋友呢?”丽姐又是一拍郁深流的肩膀,“朋友这种定位可不是一般的悲剧,别告诉我你就打算一直停留在这一步上?其实你也是时候要准备结婚了,看看小淑是你的外甥女,都要结婚了,你这个当舅舅的居然还在和人家玩纯爱游戏呢。”
郁深流默默扭头。
“你这样不行啊,这种时候就应该死不要脸冲上去先表白再说!不然就你这么暧昧着人家就真当你是朋友了。要是表白了,再正常的相处都能暧昧起来。我说,看他的样子,该不会你表白过,但是太隐晦所以被那个看起来就很纯良的孩子给无视过去了吧?”
正中红心!郁深流面上浮起一层绯红。
“……我又说中了?”丽姐抽了抽嘴角,“你还是自己想想该怎么办吧,我看人家的气质都很好,就算你的脸比较有优势,也指不准你看准了的人就被挖了墙脚。”她算是见惯了郁深流这厮装淡定装冷静的模样了,但是遇到这种事,继续淡定冷静有什么用?看看人家还没开窍呢!
“总之,至少把名分定下来,你不应该是好朋友,应该是追求者。这是丽姐我过来人的经验,懂了吗?”丽姐说的话越发语重心长起来,明显就是要开展一次恋爱讲座。
郁深流快速插嘴打断了丽姐的话:“丽姐,圆圆要出来了,你先给我量尺寸吧?”
“哦呀,圆圆?”重复了一遍郁深流的称呼,丽姐的脸上笑意盈盈,“没事,你做了这么多次衣服,我这里有你的尺寸存档。不是我说啊,你——”她还想继续表述自己关于郁深流追求行动的看法和建议,但是陈圆这时候已经从内室走出来了。
这种量体裁衣的感觉,非常有趣。陈圆穿惯了固定号码的衣服,突然间体验了一下量体裁衣是什么感觉,还兴奋着呢。特别是做汉服居然还要从肩膀量到膝盖这样的数据,更是让他感觉新奇。郁深流所涉及的层面也够多的,这种衣坊也认识人。他这么想着,所以在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郁深流和丽姐到底在讨论什么东西,在他想来,无非也就是认识的人之间叙叙旧之类的,没什么好说的。陈圆却不知道,这两个人说的事情是郁深流对他的态度和追求方式这样的问题。
一眼看见陈圆出来,郁深流如蒙大赦,拉过陈圆的手,“丽姐,衣服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昏礼那天早上我来取,谢谢了!”说完,也不等丽姐回答,就带着陈圆溜之大吉。
“噗嗤,我又不是要吃了他。”丽姐看着郁深流带着陈圆溜走的背影,笑了笑,“这事儿我不管,你姐姐总要过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弁bian,是帽子= =皮弁服就是鹿皮帽子一套的衣服= =武弁服是打仗专用
53.深夜更新定没人看
陈圆还不至于神神叨叨到平时没事儿干就卜一卦看看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那天丽姐和郁深流之间的交谈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秘密,他一无所知,只是等到几天之后丽姐亲自将礼服送上门,他却没有见丽姐一面,而是郁深流把衣服拿给他,看着试穿没问题之后就去打发了丽姐。虽然觉得郁深流这样的做法实在有些失礼,但丽姐和郁深流那么熟,这些事也不归自己管,所以陈圆什么都没说。
没过几天,就到了订好的婚期。
迎亲,是从中午开始的,好歹也算是“娘家人”,陈圆自然是在郁深流家这边呆着,等着盛空那边来人把霍淑给接走。
环视四周,除了女子们身上花样百出色彩斑斓的汉服之外,说句老实话,陈圆真心觉得,送嫁的时候娘家的一众男性亲属全部穿上武弁服这种出征打仗时专用礼服的习俗,实在是非常凶残。更加凶残的,大概是这些人要么在手上缠着绷带,要么不断做出劈砍的姿势,一看那样子,就是要教训教训胆敢从自己家里抢妹子的盛空。
这几天陈圆专门查了查这个世界的昏礼习俗。新郎会被娘家的男人们打一顿这种事情,想要躲过就要看新郎的好友们能挡下多少攻击和新郎溜得够不够快了。陈圆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在这个世界成婚会是什么情况,最后打了个冷颤。
说白了,这群人的态度就是:“抢走我家妹子的小子就是我们的阶级敌人”吧?如果说自己以后要娶一个女孩的话,首先必须看清楚这家的男性性格如何和数目如何,如果就像是这样一大群人杀气腾腾的样子,陈圆觉得虽然自己算不上瘦弱,也应付不过来。而且关键是自己没有兄弟帮忙顶着,单纯说朋友的话,看看盛空和霍简,呃……这个,怎么看都好像不太可信呢?唯一靠谱一点的郁深流,看看虽然有个子,但却没有多少肌肉。中看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