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el La Vie En Rose+番外——高远琉加

作者:高远琉加  录入:01-28

不知怎的提起我数学不太好,他就说尽管学科不同,还是可以帮我看看,还笑着要我对别的同学保密。

崎田老师坐在我身旁,拿起我的笔记。手指很长,关节并不突出,好像女人的手。

当那只手叠在我按住课本的手上,我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

「久住听说过关于我的谣言吧?」

近在眼前的笑脸很温柔,他低声说。

「谣……谣言?」

「所以你才会来这里吧,因为你和我一样。」

「……」

我的感觉就像一脚踩空。

我害怕的是连自己也忍不住怀疑自己,也许真的这样认为。

挥开他的手,我正要站起来,脚下一绊,圆凳哐啷一声倒了。我跌坐在地上,崎田老师骑在我身上。

我被他按住双肩,压倒在地板上。老师的力气比看起来大得多,我想动也动不了,半是茫然地仰视着他。

「根本不用害怕啊……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口,这样很难过吧?我懂的。只有我能理解你,久住。」

老师缓缓地露出微笑。那张脸越来越近,反光让我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睛。

嘴唇相接的瞬间,立刻涌起一阵仿佛无数虫子在爬的反感。

(不,这样不对。)

回过神,我拼命挣扎起来,但制住我身体的手臂死死地钳着我。

「唔……嗯……」

嘴唇被堵住,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这还是我第一次接吻,实在算不上是美好的体验。

「……呼……」

当老师的脸终于远离,我的眼泪已经涌了上来,喘着气。

「久住,你还是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吧,不过很快你就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我和你一样,没事的,这样并没有错。」

和上课时一模一样温和亲切的语气,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不……不要。」

「只有我能理解你,久住……」

一再重复的语言。嘴唇再次凑了过来,我陷入恐慌,胡乱地挥着胳膊。

「不要……!」

我的手上好像打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老师呻吟着弓下身体。

我手里握着的是凳子腿,慌忙丢在一边。圆凳发出巨大的声音倒在地上。

「……久住……」

老师捂着头,声音嘶哑,仍然蜷缩着,向我伸出一只手。肩膀被他抓住,我才清醒过来。

我拼命挣开老师的手,从他身下爬了出来。强撑着抖得几乎要散架的膝盖站起来。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准备室。

等到想起自己把书包忘在那里,我已经到了校门口。

但我实在不想回去拿。平时坐公车回去的路,我走了一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到教室时,书包已经放在了我的桌上。

那天有化学课。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崎田老师来了,若无其事地上课。不管怎样,昨天的伤似乎并不严重。我完全没有看他。

但当下课铃响起,我正要离开教室,老师却来到我身边。一句「放学后来化学准备室」的低语混在大家挪椅子和说话的声音里。我根本无法直视他的脸。

其实不想去准备室,但放学后还是去了,只因为书包里的数码相机不见了。

和预想的不同,坐在桌前的老师看起来心情不错。他让我坐在椅子上,但我没有。

屋里只有鱼缸的声音。老师一言不发地以手支颐,注视着水里悠闲地游来游去的鱼。忍不住打破沉默的是我。

「请问……昨天的伤……」

一开口,喉咙里干得厉害,舌头几乎要和上牙膛粘在一起。

「哦你说那个啊,肿了个大包,很疼。」

轻轻摸了摸头的一侧,老师用近乎开心的语气说。

「对……对不起,可是我……」

椅子突然发出嘎的一声,老师站了起来,让我心脏狂跳,身体僵硬。老师就站在我身边,然后,神神秘秘地说:

「久住你喜欢同班的泷口吗?」

「啊……」

糟了。

本不想作出反应,但突如其来地提起他的名字,我还是条件反射地全身发烫。

看看血气上冲的我,老师面颊扭曲着笑了。

「这个……」

女人般光滑的手里拿着的,是我的数码相机。

「要是泷口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呢?真是个挺帅的漂亮学生,很受女生欢迎吧。」

相机里有许多泷口的照片。要是让他看见了会怎么样。

「……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像这样专门偷拍这么多张某个学生的照片,很不寻常呢,而且还是优等生久住。泷口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恶心吧。在普通人看来,我们就是这种人。」

我用力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我……只是……」

想看泷口跳高的样子。只是想随着他奔向那片遥远的晴空。

哪怕只有一瞬间,哪怕他并不知情,哪怕只是错觉。

但我无法否认自己没有半点那种意思。自从对自己的性癖有所自觉之后,我一直不让自己特别关注某个人,就算喜欢上谁也只会痛苦。这不是为对方着想,而是自我保护的原则。

但是,泷口用他一串漂亮的起跳腾空动作,毁掉了我的原则。

……可是被毁掉的那一瞬间,感觉是多么美妙。

外壳被破坏,某个人直直闯进胸口的那一瞬间,让人心跳不已,害怕着,忍不住战栗——

「这种东西不能带到学校来,你知道的吧?」

老师把相机放进书桌抽屉锁上,问:「你不想让泷口知道吧?」「要是传出什么流言,会很困扰吧?」还有,「我很生气啊。」一直笑着。

四下无人的安静的特别教学楼。准备室拉上了窗帘,那是为了防止药品受阳光直射的遮光窗帘。房间里只有台灯和鱼缸中的荧光灯亮着。昏暗的,冰凉的房间。感觉就像被关进玻璃鱼缸般透明狭窄的空间。

「我要怎么做……您才肯还给我呢?」

老师又笑了。

不知是发胶还是什么的味道近在咫尺,我感到微微的眩晕。

那是四月时的事。

我被崎田老师叫去,开始频繁出入化学准备室。老师一直没有把相机还给我。

(不过这样只到毕业为止)

只要屏住呼吸忍受就行了。这里是人工光线照射下的鱼缸,哪怕呼吸困难,几乎溺毙,眼下也没有别处可去。只要坚持到毕业就行了。

(直到毕业)

但那是多么漫长啊。大人们都说这样的日常生活回头看时一定会感觉很短暂,但对于正在其中煎熬的人来说,简直就像置身流水线周而复始的传送带之上。

(快点)

——好想快点摆脱。

六月中旬过后的这一天,梅雨乍停,外面是一片过早出现的夏日晴空。离开化学准备室时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操场上只剩下各运动部负责收拾器材的同学。

我迈着机械的步子走出校门,不想直接回家。本来我就不喜欢放学直接回家,去过准备室之后更是如此,干脆让自己的存在感稀薄一点,就这样随波逐流算了。

我乘上反方向的公车,很少有同学会走这条线路。随车晃悠了十分钟,我在一个荒凉的车站下了车,走几步便能看到一家古旧的神社。

发现这家神社纯粹出于偶然。我不想回家,漫无目的地坐上反方向的车,只想坐在公车上,什么都不做。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脑中便一片空白。但那天不巧的是有位老奶奶上车时跌倒,似乎摔坏了腿,公车只好停下来等救护车。司乘人员疏导我们换下一辆,但我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便下了车开始闲逛。

这里老房子、商店和小工厂交杂,有种平民区的感觉。走在房子中间的小巷里,便传来晚饭的香味还有小孩子吵吵嚷嚷的声音。我家附近是一片公寓楼和出租住宅的较新的开发区,学校也在里面,和这里相距不远,感觉却很不一样。

那时候我发现的就是这家神社,位置比住宅区更加偏僻。看起来似乎没有人驻守,大概来参拜的人也不多,我从没遇到过其他任何人。神社本身很小,占地面积却相当大,在郁郁苍苍的高大树木环抱下,静寂得仿佛置身山中。

我从红漆斑驳的鸟居下走过。建筑物只有一栋,古旧的前殿板门锁得严严实实。我在正面的台阶上坐下。

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里长时间地发呆,等天黑了才回家。这是每次被老师叫到化学准备室之后的习惯。这里没有任何人在,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比家或是学校更能让我安心。

日光渐渐阴沉,天空起了些云,吹起了潮湿的风。远远传来乌鸦的叫声。乌鸦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寂寥?我长长地出了口气,靠在台阶扶手上。

冰凉的东西打在身上,让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大概是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盹。眨眨眼,视野中制服裤子已经花成一块一块。才反应过来是雨,雨势便一下子大了起来。

「哇……」

我急忙抱着书包跑上台阶,躲到前殿屋檐下。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很大,周围已经一片黑暗,视觉、听觉都被雨占满。

看看表,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晚饭时间。忧郁的阴影从脑中一晃而过,又要挨妈妈骂了。

早上天很晴,所以没有带伞,我无可奈何地看着下个不停的雨。

听到雨声之外的声音,是在束手无策地呆站了十分钟之后。

一个紧贴地面的重低音从路的另一头渐行渐近。一开始我以为那车会从神社前经过,但那个声音中途转了方向,径直来到我这边。神社建在小丘上,进路是没有铺过的碎石路。那个声音轰鸣着沿进路行驶,在鸟居前停下。

声音突然消失了。是关掉引擎了吧。引擎——那是机车的声音吧。

引擎的声音没了,却响起了脚步声。「沙啦,沙啦」的,踩着碎石。那个人好像进来了。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样子。

怎么办?我左右张望着。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不怕被人发现,但这么一个夜晚骑着机车来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的人更可疑。心里判断出最好不要和他有所牵扯,我走下台阶,绕到前殿后面。

黑影越来越近,好像还推着关掉引擎的机车。过来了,到这边——我所在的前殿背面来了。

(糟了)

我绕到前殿旁边躲了起来。推着机车的人影戴着全罩头盔,完全看不到脸,衣服也是黑的。

前殿后面长着齐腰高的草,暗地里看去,那个人影把车停在草丛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看体格应该是个男人。这时,草丛中亮起明晃晃的灯,好像是手电筒。那个人影摘下头盔,给机车盖上黑色的车罩。车罩似乎早就放在了那里。

完全罩好之后,几乎看不出草丛中有机车。即使有人来神社参拜,大概也不会发现吧。明显不是单纯的停车,而是藏车。

做完这些,人影开始往回走,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脚步声回到前殿的正面,看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我。那个人在我刚才呆过的台阶处停下了脚步。

我悄悄地露出一只眼睛,男人把手电筒立在台阶上,然后,甩了甩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头发。

(——啊)

看清那张灯光下的脸的瞬间,我冲了出去,什么都没想。

「泷口!」

全身湿透的泷口正撩着头发,睁大了眼睛。

「……久住……」

「我家就在附近,走两步就到了。」

「是么……」

泷口脱下锦纶夹克拧干。黑色夹克里面是T恤和牛仔裤。

「久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呃……」

我和泷口并肩坐在前殿屋檐下。泷口从运动背包里拿出毛巾擦拭身体。

「偶然发现的……我家在反方向啦。这里没有人来,感觉很平静,所以……」

「想一个人静一静?」

就像用指尖一下子挑起我越来越低的声音,身旁的泷口说,并没有看我。眨了眨眼,我点点头。

「……嗯,没错。」

我小声回答,泷口看着我。

手电筒放在泷口对面,光线在他脸上打出深深的阴影,看起来就像美术室里的石膏像。泷口微微偏过头,带着温柔的眼神笑了。

那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笑。平时的他几乎没什么表情,反而透出太多复杂的情绪。

过重的阴影愈发凸显出他锐利的轮廓,脸颊微微凹陷。我发现他的太阳穴上方有一块红肿。

「啊,这个吗?」

注意到我的视线,泷口微微挑眉,轻轻地摸着自己的伤口。

「我把横杆碰掉了。啊,我是在田径部练撑杆跳的。」

「我知道。」

今天才刚在更衣室听说他在热身时从单杠上掉下来。

说起来,泷口好像经常受伤。撑杆跳原来是这么危险的竞技项目吗?不过跳的时候一直很漂亮。

泷口用毛巾捂住伤口,似乎疼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皱起了脸。

「要不要做个冷敷什么的?」

「回去再说吧。」

泷口不冷不热地说,却没有立刻动身的意思。

「……」

当沉默降临,我突然开始坐立不安。

泷口在这里,就在我身边。即使在同一间教室里,他也总是遥远得仿佛隔着相机镜头。

看起来好像只有我在紧张。泷口把手搭在立起的一边膝盖上,托腮看着下个不停的雨。雨势略微小了一点。

他有着映出黑夜的,平静的漆黑双眼。在教室里也不是多话的人,现在的泷口更加沉默,甚至感觉有些难以接近,隐隐带着严厉,仿佛浅浅的阴影萦绕全身。正当我想着自己会不会妨碍了他,他却突然开口说:

「……好像有股甜味。」

「啊?」

我眨了眨眼。

「久住,你在吃口香糖吗?」

「啊,是这个。」

我从制服裤兜里掏出糖果。

我并不像女孩子那样总是糖不离身,而是为了消除嘴里残留的恶心味道。

崎田老师大多是强迫我用嘴为他服务。我以要做到那个地步还不如退学为理由拒绝了他,而且说不定他也没打算和学生在校内做到最后。还有,穿着制服跪在地上做似乎正合老师的偏好。一脸温柔地,支配一切。

我从来没和任何人交往过,也没有经验,技术当然不行,但老师似乎很中意这一点。

即使转移注意力忍耐,嘴里塞满毫无好感的男人的东西仍然是难以忍受的痛苦。每一次做过之后,我都会去校舍背面把强吞下的和胃里的东西吐在下水道里,漱干净口,用吃糖来消除嘴里的味道。在这家神社里我也一直吃着糖。抽烟或许比较帅气,但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看到印着可爱的水果图案的包装袋,泷口唇角抖了抖,差点喷笑。

「久住,你一直带着它么?」

「呃……我喜欢吃甜的。」

「是吗……」

「泷口你要吃吗?」

泷口嘻嘻一笑。

「多谢。」

「要什么口味?有草莓、橙子、葡萄、柠檬……」

「橙子味的吧。」

说着话,我不那么紧张了,也吃了一块糖。

「……之前也是……」

泷口突然说。

「有时候觉得这里有股甜味,我还想是什么东西的余香呢。」

「啊,那是我。」

「你走后我就来了。」

「是啊。我今天不小心睡着了……」

说到这里,我轻轻舔了舔嘴唇。

「泷口你在这里做什么?那辆机车是……」

「哦……」

看了看身后,泷口微微挑起嘴角,笑得有点讽刺。

「是我藏起来的。老爸不允许,所以不能放在家里。是我用打工的钱偷偷买的。」

推书 20234-01-28 :飞蛾扑火(FZ)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