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白老师的意见是呢？”
白梓歆皎洁地勾了勾嘴角：“最后一个，是最不像的。”
“不会吧？我觉得很像啊。”
“嗯……他不像任何一个阶段的温伦。但他声音里所蕴含的意思，却非常丰富。”
“哎？所以你的结论是……”
“如果他不是温伦，那么他的声音比阿伦还要吸引我。”
“喔，既然白老师都这么说，我可就迫不及待想揭晓答案！来，我们一起来看，三！二！一！”
幕布拉开，五个人赫然出现在台上。
“最后一个——阿堇！怎么是你？！”邓嘉惊讶的喊起来，“你怎么也跑去唱歌了？”
“是啊，怎么样，唱得还不错吧？”林堇拿了话筒踱至邓嘉对面，神情得意。
“刚刚那个……真的是你唱的么？”
“千真万确。大家可以做证哦。”林堇伸手示意后面几位模仿者。
“好少见白梓歆会夸奖一个人，没想到竟然是你。阿伦呢？觉得怎么样？”邓嘉将话题抛给已经坐回座位的温伦。
“真的很棒。”温伦认真地点点头，“我在后面听的时候，很感动。”
邓嘉抓住了温伦话中的纰漏，笑的别有深意：“你是指林堇一个人还是包括其他几位模仿者在内呢？”
“我觉得如果能够花精力去模仿一个人，一定是出于对这个人的喜爱。”温伦淡淡地避开问题，转向几位模仿者，“很多谢你们。”
几个人原本就是温伦的铁杆歌迷。受到偶像的感谢，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白梓歆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林堇无意中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潜意识觉得那深邃的眼神，并非冰冷得毫无温度。
撇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林堇暗自捏了捏掌心。他已经不能，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再去浪费。
6.难以下咽的午餐
节目录完，一阵深深的倦意笼罩了林堇。
为了这期节目几天不眠不休地努力，刚刚自己的表现也不过是不功不过。然而原本就没有作任何能够在采访温伦的时候搏出位的打算，他对自己的表现已经感到了满意。
连制作人都点头说他表现的不错，尤其是唱歌那一段很有看点，收视率创新高不是没有可能。想想制作人也没有理由违心的夸赞自己，林堇也就心安理得地放松了心情。
“收视率高就给点奖金吧Lisa。”林堇见缝插针，一边的邓嘉听到了也跟着起哄。
制作人答应地出奇爽快：“好啊，等看结果咯。”
事实上，奖金只是随口一提，林堇完全没放在心上。现在只要给他一张舒适的床，眼前的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明亮而充满希望。
家里那张老旧的床垫，弹簧都已坏了不少。每次醒来都腰酸背痛，倒是激励他不敢赖床。
——这次结了劳务费就回去换张床吧。之前每次涌起这个想法总是怕麻烦懒得折腾。再这么凑合下去自己也快成了脖子上挂张饼还能饿死的那个人了。
窝在化妆间角落的沙发里，林堇摆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又困又累，要命的是，胃疼也来凑热闹。
从昨晚开始就没粒米未进，娇气的胃果然发出了抗议。
——等我缓一缓，有劲了才能吃饭嘛。
林堇有气无力地安慰着发着脾气的胃。
“小邓，一会儿一块儿去吃顿饭吧。”化妆间里响起温伦的声音。已经卸好的他还坐在镜子前，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不好意思，今天有约了。”邓嘉耸耸肩表示抱歉。“不如叫阿堇去吧。”
温伦把玩着手中的纸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怎么能不愿意呢。阿堇！去吃饭了！”邓嘉拍了拍沙发上把自己团成一团的人，纳闷自己这么大动静怎么这人还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入目是一张酣然的睡颜。睡梦中的林堇微张着嘴，看上去有些憨傻。
“这就睡着了？”邓嘉惊叹，“这是有几天没睡啊。喂！醒醒，别在这儿睡啊。”
林堇不耐烦被打搅，气哼哼地翻了个身面冲沙发里侧。
“别吵他了。”一只手制止了他。温伦挡住了邓嘉还要打扰林堇清梦的魔爪。“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温伦看林堇的眼神不对到诡异。邓嘉一时迷迷糊糊地点了头往外走。直到出了电视台大楼才意识到，自己走了，温伦要把林堇一个人扔在化妆间？
难道温伦是在报复林堇刚刚在台上唱歌抢了他的风头？
低头看看表，约会时间已近——林堇你自求多福吧，温大牌看起来不像那么睚眦必报的人。
邓嘉在心里默默念道。
揉了揉眼睛，眼前菜单上的字还带着重影。戴久了隐形眼镜，眼睛也有些干——谁叫自己刚刚什么都没有做就直接倒在后台睡得人事不省了呢。
林堇深深地叹了口气，胃又开始钝钝地疼。
“很累么？吃好饭再好好休息一下，嗯？”
听到白梓歆这样的关切，林堇只觉得胃疼地更厉害了。
“唔。”模糊地答应了一声，以余光观察着自己的处境——明明是餐厅里那种再正常不过的四人卡座，为什么能营造出这么奇异的氛围？
“啪。”
坐在对面的温伦放下菜单。
林堇下意识地抬头，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刚才这人趁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毫无意识的自己答应了跟他一起就餐的邀请。之后又像是嫌弃累赘似的将睡眠不足头疼欲裂的自己扔到白梓歆的车上。接着，这两人居然一前一后地开了一黑一白两辆跑车就那么招摇过市地直奔现在这个一看就很贵的中餐厅。
要不是正受到胃疼和头疼的双重折磨……林堇已经自暴自弃地不再为自己的妥协找任何借口。
“想吃点什么？”眼皮还差一毫米就要碰到一起的时候，那把温柔的声音响起，坐在旁边的白梓歆探过身来关切地询问。然而林堇却很不合时宜地被惊了一跳，全身一震，膝盖磕到了桌腿，发出一声闷响。
白梓歆看着这个捂着腿默不作声的人，一脸的无奈。
“疼么？”
林堇眨眨眼，松开手，嗫嚅：“白老师，我错了……”
“嗯？怎么这么说？”白梓歆挑高了一边的眉毛。
“您这样说话……”林堇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说，“一般……都不代表着有好事发生。”
白梓歆闻言，只觉得有好奇又好笑。怎么一段时间不见，林堇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表现出一副胆怯的模样，却变得让人捉摸不透。
“可以点餐了么？”
温伦敲了敲桌子打断两人的互动，语气里已经有些不满。
“呃，稍等，马上。”林堇马上抱起厚厚一本菜单研究起来……幸好自己带了足够的钱，不然按这个价格他还真的吃不起了。
——他还真抱了这顿饭费AA制的心思。
“一晚白粥，白灼菜心……”
按着菜单叫了些清淡的小菜。在这样的餐厅，最贵的和最便宜的其实是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的——反正都吃不饱。
两个人既然都要如此讲究，他也只好奉陪了。大不了之后自己再回去煮碗面吃。
听他报的菜名都是些清淡的素菜，温伦不由得皱眉：“怎么尽点这些？”
“呃……”不想说自己是因为胃疼难受，林堇咧了咧嘴，“想吃点清淡的。”
白梓歆面露困惑：“以前……你不是爱吃辣么？现在呢？”
“现在也吃。但是比以前少了。”想起白梓歆无辣不欢，林堇连忙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白老师想吃辣的话我也奉陪。”
“三份笋丝火腿汤，还有……”菜单传到温伦手里，林堇只觉得头晕目眩地听着他报了一堆菜名。
显摆自己钱多么！林堇有些忿忿。
“这家的菜做的不错的，环境也好。”白梓歆一边不紧不慢地向林堇介绍，一边拿起桌上卷好的餐巾轻轻抖开，为林堇铺在面前的桌子上，一角压在盘子下面。“我问了阿伦，他也说不清楚你最爱吃什么。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到这儿来了。”
听他这么说，林堇垂下眼：“您费心了。”
因着曾经相处的那一段时间，林堇到现在都还可以数出温伦最爱吃的菜都有哪些。不知不觉自己的口味也就跟着被同化了。只不过……也是自作多情。林堇轻轻挑起嘴角，表示对自己惯常的不屑。
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低落，白梓歆也不再多说。好在这间餐厅上菜速度不慢，不一会儿桌上已摆上了几道摆盘精致的小菜。
举起筷子，原本理应空空如也的肚子却一点没有饿的感觉。夹了几根翠绿的豆苗，林堇只觉得味同嚼蜡。
林堇的寡言，使得饭桌气氛显得异常冷淡。
听着隔壁桌一对情侣时而高亢嘹亮时而婉转低回的交谈，林堇的思维极其发散地想到像现在这种相对无言的情形，才特别符合一些人吹捧的用餐礼仪。
看白梓歆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应该是时常光顾这里。每一次，是和温伦在一起么？
林堇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在这个充满了别人记忆的地方，感到了一种不知所措。
白梓歆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那么明显的和自己找话讲却还被自己不知好歹地用要死不活的态度顶了回去……
可是对于那样完美的人，除去事业上的成就，为人温柔、体贴的白梓歆，那样一个根本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他真的，会发自内心的，嫉妒。
有时会隐隐地希望能从这个人身上找出任何缺点、劣行，甚至蛛丝马迹都足够他感到一种病态的喜悦。
自己那个样子，活该如不了愿吧。
现在想起那个时候像个妒妇一般的所作所为，他也会觉得无法接受。
爱情总会让人变得盲目，甚至是，丑陋。
“尝尝这个，荠菜，很鲜。”见他不动筷子，白梓歆主动地为他布菜。“还有熏鱼，不是很甜。”
连连道谢，躲过那满含笑意的眼。林堇慢慢地咀嚼着堆在盘子里的食物。
一块黄澄澄冒着热气的鸡块被换到面前。温伦的语气再正常不过。
“林堇你该多吃点肉。”
盯着那块肉发了阵呆：“哦。”
林堇开始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东边升起来的了。
不知为什么，林堇总有种餐桌上另两人在较劲的感觉。明明是礼貌性的布菜，最后两人你来我往，居然在自己的盘子里堆出一座山来。
就算他再饿，一次也吃不下这么多东西啊。
抬头看了眼温伦，那双眼睛盯着自己清清楚楚地传达着“全部吃完”的命令。另一边的白梓歆那两道目光也让自己无法忽略。
只得继续埋头苦吃。
7.无谓的争吵
白梓歆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不好意思，我去接一下电话。”
林堇忽然很想叫住他。
饭桌上只剩下他和温伦两个人。林堇只好埋头苦吃，一副忙碌的样子。
“阿堇，你瘦了好多。”
温伦放下筷子，语气中有一种浓浓的关切。林堇放慢了咀嚼的动作，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视线落在那个人保养得当的手上。
“还……好吧。”拿起茶杯灌了口水。不明白温伦一直以来的欲言又止竟是为了说这句话。
“你……现在过得还好么……”温伦有些犹豫，但想到林堇的处境，没有唱片约，经纪约也已经到期，和传媒交恶……目睹过太多起起伏伏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林堇如今的艰难。
“回来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又问到这个，林堇抬起头，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有这个必要么？”
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温伦也提高了声音：“我不知道你究竟在纠结什么。”
如果存在出轨之后还可以理直气壮问出这样的话的人，那只有温伦了。林堇心里的苦涩泛滥得几乎让他想仰天大笑。
“你可真是健忘。”林堇扭开头懒得多说一句，低头扒菜。
温伦叹气：“那件事我已经解释过了。”
林堇顿了顿，继续沉默。——如果那样的解释可以说服你自己，那请便吧。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道理这样混日子。你完全可以……”
“啪。”林堇将筷子放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温伦先生，你以为你现在还有立场
说这样的话吗？”
被那样轻蔑的态度对待，林堇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恼怒。“如果你后悔曾经指名我为你的接班人，那么你可以随时收回。 除此之外，我不认为我还欠你什么能够让我继续待在这里忍受你的言语攻击。我希望今后你在发表意见的时候，能够尊重别人的感情。”
倏地站起身，林堇拉平了上衣的褶皱。
“我该回去了。”
以最快的速度向餐厅门口走去，林堇觉得自己的情绪快要失控。
“阿堇！这是怎么了？”恍惚中感到手臂被人抓住，抬头一看，是一脸惊讶的白梓歆。
很想得意地笑一声，他终于在这张万年平静的脸上看到了其他的表情。
“白老师。”林堇把嘴唇咬得生疼，勉强维持着失控的边缘之内，“我再也不想被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了。再见。”发狠地甩掉那只手，林堇逃也似的走出餐厅。
“阿堇！”
不顾身后的呼喊，被室外的冷风一吹，大脑才渐渐冷静下来——一时冲动，他竟然就这么把这些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对着温伦说了出来……
自己刚刚的表现，简直就像一个怨妇。
太冲动了。
发泄过后的林堇，发现内心里远没有想象中的快意，甚至，满是懊悔。原来自己的情绪，还是能够轻易地被温伦挑拨起来。他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释怀。
可是，温伦怎么能够在对自己做过那些事之后还来指责自己不够努力？
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突然出国扔下这边的一切，又怎么会搁置事业被公司冷藏……甚至，和传媒闹僵。
林堇突然停下脚步，一个人站在街口发愣。
温伦没有追上来。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必定已经侵犯了他的底线。那个人虽然是公认的谦和，骨子里的霸气独断却容不得别人的忤逆。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绝望。他坚持到现在最大的动力，无非是想向温伦证明自己，证明他当初没有看走眼。曾经那样的期许，成了他回国后重归这个早已江河日下的圈子最大的支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忍受着的艰辛，甚至看不到尽头的挣扎，在那个人眼里，原来一文不名。
还要坚持下去么？自己还能撑多久？
一种悲哀的无力感几乎要击垮了他。
睁开眼，眼眶干干的，想哭却哭不出来。
“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