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伦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林堇正状若无骨般半倚半躺在一个男人身上。
“那位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糟蹋不少好酒。看这样子自己走肯定是没戏，你要是方便就把他拖走。”
温伦知道周慕瑜一向以为好酒是用来细细品味的，那些买醉的行为在她眼里无一不是糟蹋美酒的罪恶行径。幸而这间酒吧也不是她一个人经营，不然照这脾气非蚀了本不可。
温伦本就是冲着林堇来的。周慕瑜见他脸上闪烁着复杂的表情，内心中涌上一股报复成功的快感。
“我后面还有事，你忙你的。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啊！千万不用客气。不过开车就别喝酒了啊。”
故意甩了一下尾音，周慕瑜很爽朗地拍了拍温伦的肩膀，施施然离开。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正眼睛一刻不离地注视着这边。
温伦低笑一声，他快被那眼神里的挑衅击伤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这个周慕瑜打跟他分手之后，再见面说话就一直阴阳怪气。亏了他还是这间酒吧的合伙人之一，现在来一趟倒像是欠债的一样。
那个林堇也是。
当这里是什么？自己家么。要勾搭男人也不看场合。
看他那几乎要趴到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样子，温伦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谁能保证这里不会混进一两个狗仔暗中采集猛料？以前的教训还不够么？！
危险地眯了眯眼，温伦走向林堇的方向。
“……绝望的时候，觉得天马上就要塌下来一样……别人怎么样……反正我是被压死的那个……”
脸上泛着两坨红晕，林堇抱着Evan在他身上蹭了蹭，难得他舌头倒没怎么打结，说的话也还算听的清楚。
“……你绝望过么？……一个人……”
“不知道。”
陪酒陪的头晕眼花的Evan难受的闭着眼，勉强给了他一个回复。
“说不出话……连声音都发不出……是死是活没有人关心……”
温伦还是第一次看到记忆里连愁容都少见的那张脸上出现了如此哀恸的神色。耳尖地从含混的字句中抓住重点——
林堇曾经失声？
那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痊愈了？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想……之前……太顺利，才……”惨然一笑，陡然落下的眼泪却赤裸裸地出卖了他伪装的坚强。
桌子上歪七扭八地躺着三只空瓶和几只酒杯。
——看来两人已经来了不短的时间，连自己就站在他们面前都没有察觉。
林堇身边的这个人他自然认得。白梓歆曾经的助手Evan。只是不知道何时两人竟然有了看起来这么好的交情。
温伦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地有些恼怒。不过是分开了一段时间再见，他却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变得对他一无所知。
林堇渐渐没了声音。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刚刚开始触摸到梦的影子，就被一股大力拽起离开了舒服的沙发。
“你干什么……”
带着被打搅的愤怒，林堇匆忙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带着重影的模糊不清的脸。但纵然光线不强，那股气息他还本能般的记得。
“阿伦？”
听他带着不确定的表情，语气轻柔地叫——其实音量低的几乎像是在做口型，温伦不禁放轻了动作。
“你来啦……”
下一秒，林堇打蛇随棍上，露出脆弱的表情伸出手勾住温伦的脖子就要倒在他身上：“我好痛……带我回家……”
温伦显然没有意识到他突然的举动。愣了一秒，脸上的表情渐渐变的柔和起来。
“好……我们回家。”
14.无意识表现
亏得温伦照顾着林堇的同时也没有忽略Evan的存在。问了他家的住址，温伦先将车开到Evan的住所楼下。
“多谢你照顾阿堇。”
扔下一句话，温伦便驾着那辆毫不起眼的商务车消失在夜色中。
冷风一吹，Evan原本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不少。刚刚温大牌那句话……怎么听都好像有弦外之音的感觉。可是温大牌要把林堇带去哪啊……想了想，Evan决定还是给白梓歆打个电话交代一下。
温伦掉头回到了自己建在海边的别墅。
“阿伦……阿伦……”
把原本躺在后排座位上浅眠的林堇抱起来，不料那个人的体重却出乎他意料的轻。他原本就瘦，好像是有什么不足之症，不论怎么喂都是好不容易长点肉，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又瘦下去了。这温伦是知道的。却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抱着都有些硌手。
“痛……”
听他模模糊糊地喊了一路痛，温伦也开始有些担心。
“哪里痛？”“
“嗓子……唔……胃也痛……头……也通……”
“叫你逞能，喝那么多！”
想起刚刚那幕温伦心底就蹿起一股无名火。明明酒吧里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表现的再正常不过，现在却在喊这痛那痛的。
可惜跟喝醉了的人显然没有道理好讲。大概是听出温伦的怒气，林堇将头从温伦怀里抬起，眼圈竟已经泛红，嘴唇轻颤。
——他怎么忘了林堇喝了酒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副脆弱的模样，动不动还会掉眼泪。只是啜泣，隐忍的样子却让温伦情不自禁地觉得不忍。
“药。”
似乎神智稍稍清醒了一点，林堇近乎呻吟地吐出一个字。两手吃力的向下摸索着。
“药？什么药？”
温伦帮他在上下衣兜里快速翻找着，直到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硬邦邦的小盒。
“这个？”
“嗯……”
“吃几片？”
“嗯……”
借着光仔细地看了看药片上微小的刻字——确定是普通的胃药之后，温伦才跑去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林堇和衣陷在沙发里，两眼紧闭，眉头紧锁，看起来并不舒服。扶起他吞了药片，温水大概缓解了一部分的疼痛，沙发上的人有些喟叹地叹了口气，团紧了身体。
大概是因为胃不舒服，晚上又没吃什么东西的缘故，刚吃过胃药的林堇接着就吐了一次，抱着马桶呕得撕心裂肺。空腹喝了那么多酒，本来就易醉，又吐到胃痛，直到最后他脱力般的脸色惨白地抱着胃蜷在一起，身上一股难闻的气味，温伦看得难受干脆把他扒光了压在水龙头底下拧开水。
“阿伦……阿伦……”温热的水浇在身上，林堇舒服地靠着温伦，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带着一丝娇憨，“头好痛……” “胃也痛……” 睁开眼，眼眶里含着泪，也不知道是不是痛的。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看在温伦眼里倒有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谁叫你自不量力喝这么多。” “可是……喝醉了才能看到你啊” 林堇抓着温伦的胳膊但还是不能避免地脚发软向下
滑。温伦伸出右臂紧紧地环住他，抬了抬下巴。
“想见我？” “唔……” “为什么上次要那样跑掉。”想起几天前录节目，林堇避他如蛇蝎一般的举动他仍旧耿
耿于怀。 亏得林堇还在努力回忆：“上次……我……不记得了。”
那些话他刻意想忘记。 “之前呢 ？你消失之前。”
林堇咧开了嘴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消失……我怎么会消失呢……除
非……你不要我了……” 忽然又敛起笑容，语气惆怅：“我想见你……又怕你讨厌我，我比不上那些人……白老师，
周小姐……我知道你在迁就我，我害怕……” 感觉到怀里身体的轻颤，温伦不由得搂住他：“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你不爱我……”
听见那个人带着绝望的轻吟，温伦停下手里动作。 “我……是我自作多情……” “不爱就不要给我希望好么。”
眼泪默默地藏进了水流中，他实在是喝的太多，这么一通折腾，神智都没有一丝清醒的意思，只是出人意料地抱着温伦“控诉”他对自己做过的“恶行”。
“我知道……我比不上他……可是……你别不要我……”
“……好疼……你都不知道……我想你在……你都不理我……”
听着林堇皱着鼻子一脸委屈地说着支离破碎的句子，温伦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可这样的温情持续了没多久，为了制住毫不配合的林堇，温伦也脱了衣服抱着他一块儿洗。林堇瘦的骨节分明，浑身湿漉漉地滑得像条蛇，还一直动来动去地毫不配合。温伦觉得这澡洗得简直就像场搏斗。手下的皮肤触手有些粗糙，和记忆中的重合。只是双手滑至他腰际的时候，手心里感到了异样的突起——
温伦忙弯下腰仔细查看，竟然是一条食指长的疤。
疤痕的颜色偏暗，但因林堇偏黑的肤色不很明显。看样子还是利器所伤，狭长的一道大喇喇地爬在他的腰侧。
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来回摩挲着那道伤疤——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的，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然而这样得触摸显然对林堇是一种负面的刺激。原本好不容易乖顺的人又开始使劲的挣脱开温伦抱着他的双臂，双手乱挥乱打，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混蛋！别碰我……疼……放开我……不要打了……”
糟糕的是，林堇在温伦怀里的失控却造成了其他效果——温伦清楚地感受到下腹变得愈发灼热，呼吸也愈发深重。
显然被他困在怀里的林堇也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一下子停了动作，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开始微微颤抖，但很快颤抖便开始加剧，紧闭着眼显得极度的惧怕——
温伦开始怀疑林堇根本就是在装醉折磨自己。可看他这样的表情却不免有些担心。到底是有什么负面的记忆被触发了么？
“不要……疼……”
林堇不断轻吟着拒绝的字句，声音有些哽咽。温伦无法，只得放柔了力度将他抱在怀里，轻抚着后背，像是哄弄孩子一般。直到声音渐细，林堇终于又睡了过去。
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直叫唤着疼——明明刚刚又再吃了一次胃药——没有办法，温伦只得拿了条大浴巾，轻手轻脚地把林堇裹起来放到卧室里的床上盖好被子，这才算输了口气。
但那道腰侧的刀疤，还有林堇前后差异巨大的奇怪举动，各种疑问却一直萦绕在温伦脑海中挥之不去。
——首先还是解决自己的问题。
再次从浴室出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拿了条浴巾系在腰间，铃声依旧不依不饶的持续。温伦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已经提示了5条未接电话4条短信。
包括正在响着的这通电话，全部都来自于白梓歆。
“林堇是不是在你那儿？”
接起电话，质问劈头盖脸砸来。对于这，联想到刚刚那个助理Evan，温伦倒也没感到意外。
“呵。消息还挺灵通的。”
“我现在去接他。”
“接？”温伦斜睇了眼表，“我们已经准备休息了，明天我送他回去。”
“不用麻烦了。你不是很忙么，我正好有空。”
又是无可挑剔的理由。是啊，我很忙，你倒是闲死了。温伦暗自腹诽。
“没事，我明天没有安排。”
“我已经出门了，他留宿你那里也不方便不是么？”
“有什么不方便的，有的是空房间。”总觉得白梓歆说话有弦外之音，温伦只觉得莫名的不爽——看他还能找出什么借口。
可惜白梓歆平稳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传来：“临时收拾不会很麻烦么？影响到你就不好了。”
“阿堇又不是外人，大不了跟我睡。”温伦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吃错药了，不然怎么会从刚才就表现的这么反常。
这下，白梓歆也丝毫不客气：“说实话，他在你那儿我不放心。”
“这是什么道理？”温伦笑了起来，“明明你才是先下手的那个。处处跟我作对，摆出一副维护他的样子，有意思么？”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我马上就到。有话当面说。”
跑车锐利的马达声在郊区的夜晚格外清晰。将车停至温伦家院外的边道上，白梓歆动作流畅地锁了车前去敲门。
今天原本林堇出去的时候他就没有带上手机。几乎是接了Evan的电话之后，白梓歆就立即拿了车钥匙去找温伦。两家相隔不算近，几乎是横跨整座城市的距离。这一来耗费了他不少时间。
可心里却不知为何只想着要将林堇抢回来。
按了门铃，等了片刻，温伦才赤裸着上身，全身只围着一条浴巾走来开门。斜睨了眼站在门口带着一身寒气的白梓歆，一言不发地向屋里走去。
15.交锋
白梓歆跟在后面带上了门。
“他已经睡着了。”
“他明天还有工作。”白梓歆毫不见外的走至客厅，站在温伦身后。
温伦安然坐到沙发上：“明天我可以送他过去。”
白梓歆丝毫不退让：“他的东西都在家里。今天出门连手机都没带。”
“那你也放心他跟人出去喝酒？”
“我认为那是他私人的社交活动，我无权干涉。”白梓歆眼中再平静不过，似是没有察觉到温伦隐隐的醋意。
“听起来真是值得称赞。”温伦嗤笑一声，“不过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同居还这么明目张胆。”
“只是住在一起——起码证明我可以获得他的信任。”白梓歆自然地坐到温伦对面的沙发上，
“而我也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总在躲着你。”
温伦轻哼了一声。
——如果我知道问题出在哪还能让你这样在我面前挑衅么？
“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看上他了？”温伦继续着不受控制的逼问。
“你会在乎么？”白梓歆依旧面不改色：“虽然不太准确，但是基本上是事实。”
温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如果我要他呢？”
“我会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但是，”白梓歆沉下嗓音，“要让他重新接受你，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
话锋一转：“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太清楚——你真的爱他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