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崇北得到燕珑回的宽慰心中没有那般焦躁了。他起身帮着燕珑回收拾了几本书,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通天神殿‘每年腊月初便会主持’通天大典‘,礼部上了奏折说通天殿主算了时日,决定今年提前十日准备祭奠,父皇认为如何?”
这个’通天神殿‘早年不过是一民间修道团体,后来在广招门徒之后,隐隐有发展为一种’邪教‘组织的势头。燕珑回当年曾有心扑灭这股势力,但由于起初几年这’通天殿主‘神通广大,颇能盅惑人心,燕珑回怕冒然强攻反而会激起民情,最后不得不妥协,赐了一座’通天神殿‘给那劳什子’通天殿主‘并许诺他每年举行’通天大典‘。后来燕珑回在民间秘密组织了一个’反通天神殿‘的团体,百般阻挠’通天神殿‘的扩大,且造成各种风波使得百姓们破除对’通天殿主‘的迷信,这一两年来,’通天殿主‘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渐渐衰退了。
不过’百足之虫至死不僵‘。虽然没了最初的风光,但那’通天殿主‘朱照海的影响力还是存在的。
燕珑回仔细想了一想。“明年的此时便是诛灭’通天神殿‘的好时机。今年再忍他一忍吧!”
天红抱着凤菲缩在暖烘烘的熏笼上小憩了一会儿。朦朦眨眨中他突然看到眼前一片的浓烟火海,半座燕皇宫突然自’龙泽殿‘开始剧烈地燃烧起来。天红奋力地挪动脚步往前跑,他不知自己在找些什么,周围的宫人们发了疯地往宫外跑,而他却在众人的阻挡之中往火光四起的方向蹒跚着跑去。
好容易来到’龙泽殿‘,整座殿阁已经完全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他用尽了力气朝着里面嘶喊着:“姓燕的!”
火光跳跃之中他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他伸出了双手指向他们,“姓燕的——回来。”
那三个身影却是微微回头望了他一眼,无比怜爱地笑了一笑,便被倒下的火柱一下子遮掩了身形。
天红惶恐地大喊出声:“姓燕的。”人却是猛然间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皮袍,怀中的凤菲也不见了踪影。
原来是梦!天红叹了一口气,以袖口抹了抹自己额上的汗水。
大约是在外室听到了他的声音,燕崇北抱着凤菲走了进来。燕珑回也端着一碗粥跟在后面。
“红儿——你叫我们?”燕珑回问。
天红在看到他们俩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时,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但他随即发觉不太对,怎么只见着两个了,便再次紧张兮兮地抬眼问道:“还有一个呢?”
燕珑回和燕崇北愣了一愣。还有一个什么?
“阿爹”凤菲噘着小红唇看不过去地开口说话道。
那两个这才明白天红问的是什么。“不是告诉你了么?崇南出京了,十天半月方能回来。”燕珑回轻声细语地回答道。
天红这番才完全自梦中清醒了过来。他人一放松,便觉得身上热得他头发胀了。看着燕珑回手上端的小碗,“凤菲在吃粥啊!”
凤菲乖乖地张大嘴巴向天红亮了亮自己嘴里包着的粥。
燕崇北笑着点头,“可能吃了!大半碗都下了肚了。方才看你睡的熟不忍叫醒你。咱们两个照顾的也挺好的。”
天红再次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方才做了个噩梦!梦到龙泽殿,大火,你们三个没有出来。我……”
燕珑回连忙把手上的饭碗交给了燕崇北。走上前来轻轻地榄住了天红,“红儿!梦是反的呢!你别怕,你什么时候叫我们,我们都会扑到你身边的。”
天红有些感伤地抬起眼睛。眼角却是微微泛红了。若不是这场噩梦,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中已经如此依赖这三个男人了。
燕珑回拍了拍天红的背脊,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长发。他与燕崇北无意间交换个眼神,心中各自是甜蜜蜜的。
能有如今这样的情形,红儿定是越来越接受他们了。他们的百般努力和万般真心总算是没白费。
天红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一眼这两个,“我心中十分不安宁。你们还是要小心些!”
凤菲也拍拍小手学着说道:“小心——”
这两个姓燕的心里暖烘烘一的。最爱的两个宝贝一齐关心着他们,原来竟是这般的叫人感觉温馨。
燕崇北心中一时激动,大踏步走上前来趁着天红还没抬眼望着自己,他不由分说地俯下身子在天红的头发上印下一个亲吻。
天红感觉到这个吻时,茫茫然地抬起了头。燕珑回却打旁边伸长个脖子在他的眼角下撅嘴亲了一口。
天红愣住了。顿时又觉得羞臊起来。却不是以往那般生气的害羞,而是带着一丝丝搔动人心的麻痒痒的害羞。
凤菲眼看着爹爹和阿爹间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他伸长脖子去啾着小红唇赶着爹爹翻脸之前在天红的下巴上重重的啾了一口。
天红的尴尬便在凤菲的及时补救之中无形地化解了。他白了两眼这两个姓燕的。转身抱起凤菲往外走。
燕珑回和燕崇北是做好了挨嘴巴子的准备的。哪晓得凤菲及时解救了他们。这两个如同偷着香油的老鼠一般互相挤眉弄眼了一番,各自脱口而出一句:“多谢我儿救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灯之后,夜色寒凉。明后幽幽然地打远处缓步踱到’清月宫‘。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宫女,一位手上提着灯笼,一位手上棒着托盘。
“娘娘!就是这里了!”提着灯笼的宫女高举灯笼照了照头顶上那半旧的快要掉下来的匾额说道。
“这处就是冷宫?”明后举目四处望去。果然凄凉惨淡的一片萧索情景。许是冬日,半点绿色都没有,周围枯黄的杂草长得能有半人高。
“正是!”那宫女再次回到。
明后仰了仰脖子,倨傲地一笑,“开门吧!”
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两名宫女合力椎开。一阵灰尘扬起。明后打从袖口里抽出一块绢帕轻轻地在鼻子前晃了晃,皱起了细致的眉目。
前院之中一片破烂腐败的情形。明后顺着那条满是落叶的青石小道往正殿之中走了过去。才一进殿门,她便在正殿唯一的一只火炉旁边看见了自己要寻的那个人年轻的仪妃娘娘。
仪妃正窝在被褥里缩在火炉旁颤巍巍地打着抖,听到大门被椎开她也无动于衷。直到她闻到一阵上好的花木香气,心里冷冷一哼:该来的总算来了。
明后站着门口的台阶之上冷冷地打量着几日不见便憔悴不少的仪妃。她撇嘴讥消地笑了笑,“哀家的好妹妹!几日不见老了许多啊!”
仪妃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怎能允许他人,尤其是比她年纪还大的人说出这个’老‘字?当下她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材朝着明后的方向便扔了过去。
明后轻巧地躲开了,木材砸到门框上落了下来。她看着仪妃如今还敢撒泼的样子心头便涌起一股凶狠的意念。
“怎么?姐姐来看你你倒生气了?你如今被关在此处,除了哀家还有谁来瞅你一眼的?你爷爷么?他老人家怕是早把你这颗棋子给弃了吧!”
仪妃被人如此叫也揭穿了心事,她顾不得寒冷,从地上站起来便要向明后的身上扑去。
那两个高壮的宫女及时挡在明后的身前,将仪妃给撞翻在地。
明后看着仪妃狼狈的模样,上前来一脚踏在仪妃的小腹之上,“跟我斗!连天都帮我!”她得意洋洋地瞪着仪妃转动着眼波。
仪妃咬紧牙关也回望着明后。“姐姐!你以为你能躲得过么?这宫里何处没有皇帝的眼线?姐姐那般有自信自己做的那档事没被皇帝发觉?”
明后心中慌乱了一下。她看着仪妃狠狠地眯上了眼睛。“嘴巴侧是尖利得很哪!就不怕哀家害了你的舌头?”
“姐姐要是害了我的舌头,明日便会有人要了你的狗头?”仪妃自信满满地笑了一笑,“皇帝正愁无法处置你呢?你和你那个宝贝儿子很快也会来到这里了,我可给姐姐留了个风水绝佳的位置呢!”
明后上前呼了仪妃一嘴巴,“我璧儿何处得罪于你,你连他都不肯放过?”
“那个小娃又是何处得罪了姐姐,姐姐不是也狠下心要夺人家的命么?”仪妃再次反唇相讥道。
明后指着仪妃的鼻尖儿道了声:“你……”
“我劝姐姐还是吃好喝好,免得他他日没得吃没得喝时,便后悔了。”仪妃张扬着一张年轻的脸讽刺着明后。
“什么意思?哀家将来是要做皇太后富贵一生的。”明后倨傲地抬起下巴。
仪妃当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指着明后毫不客气地说着:“你真的以为自己将来能做太后?你那个儿子能做皇帝?姐姐你也太傻了吧!太上皇的话哄骗得了老百姓,没想到也能哄骗得住你。”
明后蹲下身来一把抓住仪妃的衣襟,“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孩子……你要杀了的那个孩子,你难道真的相信那是’太上皇‘的孩子么?’太上皇‘有心维护自己的儿子自然无可厚非。可皇帝的表现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若不是他的孩子,他怎会对那妖人如此呵护?又怎会怒斩姓赵的?”
明后的手慢慢地松了开来。她想了想此事的前因后果,越想越觉得那事有可疑了。从一开始璧儿便说皇上自称自家为那孩子的’阿爹‘的。她一直把这点给淡忘了。
“姐姐!你胆敢伤害皇帝最爱的人,你说是你的下场凄惨还是我的凄惨呢?”仪妃提高了嗓门幸灾乐祸地说道。
明后收回了自己的脚,心中开始六神无主了。她思索了半晌,再次盯着仪妃如同盯着一只蝼蚁,“你害我儿子,这事我跟你没完!”她向带来的宫女一挥手,便见那捧着托盘的宫女自托盘中取出一只小药瓶来。
仪妃慌张地看向那药瓶,“你想毒死我!你的胆子还真大!皇上都不敢轻易杀了我!”
明后冷酷一笑,“你放心!不是毒死人的药!你不是自诩为年轻美丽么姐姐我倒想看看涂了这个后你还如何年轻如何美丽?”
仪妃自地上慌张地爬了起来,她已经知道明后要对他做什么了。她边躲边嘶吼着:“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歹毒地对我?”
“只要你是这宫中的嫔妃,那就跟哀家有仇!你为何要谋害我儿?为何要暗中捉拿老道婆?你真当哀家不知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么?”明后冷冰冰地一摆手,“愣着干嘛?还不快帮仪妃娘娘化个妆!”
仪妃左躲右藏试图躲开那两个高壮的宫女。可惜她连日来没吃好、睡好,身子发虚,没跑两步便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身后一直追着她的宫女们赶了上来,将她强行压在地上,那瓶散发着浓重气味的药瓶慢慢地往她的脸上逼了过去……
明后脚步轻快地走出’清月宫‘。冬日里的寒气迎面吹来让她的精神畅快了许多。她的心理产生一种报仇解恨般舒适的感觉。
皇上不杀仪妃,那她便自己动手替她的宝贝儿报仇。任何敢欺负伤害她儿子的人她都不会放过。即便是那个救了她儿子一命的小娃娃凤菲也是如此。她已经无法再止步了,那就要在踏入无间鬼域之前替她的儿子清理掉漫漫人生中所有的障碍。
两名宫女关上了清月宫,的大门满身狼狈地出现在了明后的身后。
“事情可办妥了!”明后轻快地发问。
“不负娘娘托付!”两名宫女同时答道。
明后满意地拖长声音’嗯‘了一声。迎着惨淡的月光望向潦黑的夜色中,她的目光灼灼,一身的冷酷无情。她在心头想着:接下来就是那个小妖孽了。
冬月二十一,’通天大典‘热热闹闹地开始了。奉天殿前摆起了高高的看台和巨大的神坛,看台是供皇族观赏’大典‘仪式的,而神坛则是供通天殿主,施法祈福用的。
这通天殿主,朱照海早年不过是市井里卖猪肉的一名小贩。后来入紫云山,修行了十来年,也叫他修得了一些奇门法术。他便仗着这点子法术走起了江湖,因其为人好吹嘘善于自我抬举,没过两年,便叫他创立了’通天神殿‘,自此一路风生水起,竟然在民间百姓中颇有了些声望名声。
’大典‘第一日,便是由’通天殿主‘登神坛向诸天神佛求福。这一仪式进行的十分顺利,神坛下方围聚了来自各国各地的信徒及看热闹的百姓们。
燕崇北十分给面子地来观了礼他坐在高高的望台上,俯视着台下满地的人头涌动,心中对那’功高压主‘的朱照海是更加不满了。
祈福仪式一过便是向天占卜,得上天的’启示‘。
’通天殿主‘在神坛上又是喷火又是洒水,挥舞着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地叨咕了一柱香的时辰,突然神坛上炸了开来,烟雾响声散去之后,便见那朱照海的桃木剑顶端钉着一张黄纸。
朱照海取下那张黄纸细细地看了看,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回头愣愣地望向燕崇北所坐的高台,有种试图掩饰什么的慌乱表情。
燕崇北看着他那种表情也发觉此事不妥了。他看了看神坛下围观的百姓,百姓们口中呼喝着“殿主!上天给了什么’启示‘快快传达给咱们呐!”
朱照海斜着眼角在神坛下方的人群中寻找着一个人的影子。当他看到那人向他微微地使了个眼色之后,他挥动桃木剑做出了个噤声的姿势。随即他提了一口长气抖开手上的所谓’天启‘,清了情喉咙朗声念道:“艳妖临世,魅主祸国”
燕崇北在咋一听到’艳妖‘二字时,胸口已经紧紧地揪在一处了。当那朱照海将手上的’天启‘念完之后,燕崇北的脸色变的十分阴沉。
只见着那帮聆听’天启‘的百姓们纷纷张大了嘴巴呆滞地望着神坛上方的朱照海。好半晌之后,人群才自某一处如同炸开锅一般断断续续地渐渐爆发开来。只听得满街的百姓们都在低下头纷纷议论着。
燕崇北从高台上站了起来。扶着看台的栏拜,眯起眼睛盯住了神坛上的朱照海。朱照海则一挽手上的桃木剑,遥遥眺望着燕崇北轻轻地抚上了自己下巴上那两条黑色的胡须。
燕崇北知晓自家被人合伙摆了一道了。他预计发火,却想到了那日怒斩赵大人时的情形。如今是在这神坛之上,朱照海又是个身份持殊的人,若是当场发飙不就在某种程度上坐实了那该死的’天启‘,触犯百姓的忌讳了么?
需知’天下所归处皆是民心!‘
第一百三十三章
燕崇北不动声色地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他放声说道,“朕已铭记上天提示,朱殿主,大典继续啊——”
朱照海没有意料道燕崇北是这般态度。但他不得不佩服燕崇北的处变不惊。此时此景若是这位皇帝有任何的举动,都会被在场的百姓们夸大化了风传干里。他如此轻松地将此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却是最稳妥的处置方法。
不过,朱照海目的已然达到。老百姓最是无知,凡事都是随大流的听,随大流的做。人云亦云的多了,那假的也变作真的了。何况艳妖这事并不是空穴来风,。相信日前赵大人那事传开之后,一提这’艳妖‘便自然而然地引导人们想到了天红与凤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