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落红榴(穿越)——巫羽

作者:巫羽  录入:01-20

“十郎说得对,你天赋不低,若能勤奋苦学,日后靠此营生亦不难。”

林致远听得眉开眼笑,他一直被李辰明各种贬低,这回竟被狠狠的称赞了。

“只是……”李辰明将修长的手指点在林致远的花押上,颦眉痛苦说:“字奇丑至此,堪称毁画!”

第七章

林致远头耷拉下来,他没学过书法,他肚里也没墨水,在古代当画家真可怜,不光画要画得好,还要有文化,字还不能差。

“我又没学过书法,整天被你念字丑,你以为我愿意写成这样。我也想学书法,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学。”

好歹老子到这个时代后,就一直勤奋好学, 还被人这样看不起。

“去书铺里买描红的册子,将纸蒙在上头,一字字摹写,这本是三岁娃娃就该懂得的事。”

“知道啦,我比三岁娃娃还不如,我等会就去买。”林致远挖挖耳朵。

“这画我收下,但不能白收,你去研墨。”

李辰明挽袖子,林致远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屁颠屁颠跑去磨墨,准备笔纸。

对于书法,林致远不懂,但是也许跟李辰明接触久了,耳濡目染的缘故,林致远又仿佛能看懂一些,他现在觉得李辰明很可能是位书法家。

点墨运笔,淋淋洒洒几行字,林致远痴痴看着,李辰明搁笔,他还托着腮帮一动不动。林致远确实看得入神,但他此时之所以这字帖呈白痴像,是因为他不知道李辰明写了什么,但去问李辰明,又怕被笑话。

总之,把这字帖收好,李辰明的字貌似挺值钱,哪日穿回现代,说不准能卖个几十万什么的。

“你要勤奋习字,过两日,我介绍你与我一位开画坊的朋友认识,到时你的画可以寄在那边卖。”李辰明说道。

“六相公是书法家,我拜六相公为师好吗?”林致远双眼闪光,望着李辰明。

“先描红段时间,再把你写的字拿来我看看。”

李辰明没收过徒弟,何况他也不乐意当师傅,不过指点指点林致远倒不成问题。

“太好了,谢谢六相公。”林致远恭敬地鞠躬。

出李宅,林致远去书铺买描红的册子,回家将做画宣纸蒙在描红册子上,发现透明性不行,一想,不对,描红应该有专用纸,砰砰又跑出去,找纸铺掌柜买纸。掌柜一听林致远拿日常绘画的用纸去描红,说:“那肯定不行。”林致远问:“不就是宣纸吗?还分种类吗?” 掌柜笑说:“要说这宣纸啊,还分生分熟呢,生中的,还要分出好几种,学问大着呢。”林致远抓头,“那我上回买的纸,不用做描红,能用来写毛笔字吗?” 掌柜摇头:“你上回买的是生宣,不妥。身为初学者,熟宣适合。”林致远已经蚊香眼了,心想:用纸的学问,看来还得跟六相公取经。

买了单宣、熟宣,卷在一起,拿回家的路上,林致远痴痴想,自己摸索,曲折又艰难,以后要多狗腿六相公才行。

林致远每日都很忙,他要卖豆浆,得一直忙到下午才有空闲,他就用这空间时间作画,练书法。这几天,许清池不在家,听他邻居说,好像是被他家人领回去了,林致远就也没机会再去讨幅画。

日子照旧,林致远清早挑着豆浆担外出售卖,他前往东市,发现以前他固定的售卖位置,被档字画摊占据。

“喂,我去年就在这里卖豆浆了,你别占我位子。”

摊主约莫三十的光景,脸上无肉,嘴角几根稀须,有着猥琐的小眼神,他听林致远这么说,凶巴巴回:“你的位子?写你名了吗?我先来,你后到,这是我的位子,去去去。”

林致远被推开,气得卷袖子,这混帐东西长得这么猥琐,口气还这么冲,“你等着,我……我……”林致远左看看右看看,抓起对方摊上的几轴画作势要摔地上。摊主扑上来挣抢,争执中画轴落在脏兮兮的地上,林致远不小心在上面踩了几脚。林致远本来只是装模做样要摔,不曾想真把人家的画摔脏踩坏了,而摊主火气上来,揪着林致远撕打,林致远年轻小伙子,脾气不小,力气也不小,跟摊主扭成了一团。

两人扭打不分胜负,旁边围观的人,看了一圈又一圈,有喝彩的,有劝说的,就是没人上前,将两人拉开。

林致远被摊主推倒在地,摔着一身污泥,他是个爱干净的人,一见自己的新衣服全毁,气红了眼,揪住对方的头发,也将对方摁在泥地上。

“住手!”

一声喝令,打得正欢的两人根本不理会。

官差只得上前,将两人强行分开。林致远与画铺摊主一见被官差逮着,都不敢再造次。

“有什么不平事,上公堂对质,不要在这里滋事!”领头的官差,把两人训斥。

一听要到公堂对质,林致远怔忡,在他的认知里,上公堂就是被打屁股,“没有不平事,官差大哥高抬贵手,小的不想上公堂。”林致远话语一落,字画摊摊主也赶紧说:“这点小事,不劳官差大哥费心,我们两人自行解决,自行解决。”

官差也不是吃饱撑着, 刚在一旁就获知他们是为抢摊位而打起架,这等小事,真去烦官老爷,那不是给官老爷找不痛快吗?见两人不再争执,官差离去。

林致远打量地上被他踩坏的字画——扭打中又多糟蹋了几幅,他心虚、不安。

“你赔我损失,要不我就告官。”

字画摊主盛气凌人,他看出林致远怕见官,官差一提上公堂,林致远脸色煞白。

“多少钱?”

林致远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心里也觉得自己该赔。

“十两!这两幅山水图,请的是杭州有名的丹青手绘制,还有这帖字画,乃是出自吴门青山老人之手,能卖二三十两呢?还有这个这个,我要你十两,绝无多要,连本钱都不够呢。”

字画摊主拾起地上的烂画,一幅幅打开给林致远过目。

“坑谁啊!你当是许清池的字画吗?十两!你怎么不去抢银行!”林致远又惊又气,口不择言。

“那好,见官!”字画摊主说着就扯林致远袖子。

一旁围观的人也七嘴八舌讨论,更有好事的书生,上来帮林致远鉴定那些字画,又有爱出风头的秀才出来说要主持公道。林致远头晕耳鸣,只差没吓瘫——字画摊主一直要拽他去衙门,秀才还喊着:“大伙随我到衙门去,好作证!”他声音一落,众人拥赶林致远,林致远都快哭出来,讨饶说:“我赔!我赔!”

就着字画摊的笔墨纸砚,在一堆好事者的主持下,秀才起文,写下林致远与字画摊主——王溪的冲突始末,及损失的货物名单与价值,注明林致远应该赔付十两银子。”

“欠单”写好,拉过林致远的手,要盖指印,林致远自然不乐意,被王溪把他大么指掰出,扯去沾红,往那白底黑字上一摁。

林致远痴呆地拉回自己的手,他还处于震惊状态,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你家住哪?我唤个快腿帮你喊家人筹银子。”秀才提醒痴痴状态的林致远,林致远划下两行泪说:“那些画哪有那么贵!”

见林致远死鸭子嘴硬,王溪气得很,又搬出:“不付,那见官。”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些在集市做买卖的人,实在看不下去,过来做和事佬说:“他一个卖豆浆的,哪来的十两银,折算些吧。”

围观的一些百姓也都跟着附和,王溪吆喝驱赶,搬出堆大道理,又哭诉自己借钱做的买卖,谁怜悯他。

先前脑子确实一片混乱,因为林致远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太生涩,他应付不来。他虽然还有十郎的四两金在,但他觉得自己被坑了,字他看不懂,但那两幅画他看起来也不像出自名家之手嘛。

“好,我去凑银子,谁帮我去喊个熟人,我写纸条。”

林致远想自己脱身是不行了,但给王溪那么多银子,他又肉疼,再说咽不下这口气,他抽出张纸,抓起毛笔,在上面书写:“六相公,我是致远,救命啊!”他的字写得跟鬼画符一样,不过意思可是很简单明了。

秀才叫了个人带林致远的纸条去李宅,又问林致远:“你和李家六相公结识?”林致远不理会,其实他不确定李辰明会不会过来帮他,只是他也没有其他人选。

带上林致远字条的是位纸铺的小掌柜,诨名黄四。黄四也实在会来事,一听说是李宅就乐呵呵跑去。黄四抵达李宅,在门外,大声称有要事要见六相公,管家出来,一见是他熟人,走过去给黄四一掌,唾骂:“一边去,别来捣乱。”黄四嬉皮笑脸说:“真有要事,今日东市可热闹了,卖豆浆的小林跟卖字画的老王打起架,小林还说他认识六相公,要让六相公过去主持公道呢。”管家听他嘴里乱说,又是一掌:“撕烂你狗嘴,跑来这里撒泼!哪个卖豆浆的这么大的脸,还敢动劳我家六相公。”黄四又躲又闪,“真的,真有这事,他叫林致远,你认识吧?”

管家让丫鬟去伙房拿份蒸饼给黄四,叫黄四外头候着,自个进屋去,找李辰明。管家在李宅没有十年,也有八年,在他眼里李辰明是个浪荡子,这人做事不合常理,又有男风喜好,谁知道林致远是不是他相好呢。

书房里,李辰明正在阅书,见管家在书房外自言自语:“这真是件怪事。”李辰明起身,“什么怪事!”管家进来,递上张字条,“有个无赖过来禀告,说是东市起了冲突,卖豆浆的跟卖字画的打起来了,卖豆浆的还请六相公过去主持公道,我本想赶他出去,谁想他又说那卖豆浆的叫林致远,还留了个条子。”李辰明面无表情接过条子,打开一看,那歪歪斜斜的字确实像出自林致远之手,而内容也很惊人,写有“救命”二字。李辰明皱眉,把字条往案上一丢,拿起书,继续读阅不再理会。管家自讨没趣离开,又让人将黄四赶走。

管家一离开,李辰明又将书放下,移目去看案上的字条,不悦说:“又写白字,‘远’字都写错了。要他字竖写也不听,又给横着写,真不知道哪来的番人。”嘴里念叨着,人已经起身,怕被管家瞧见,从后门出去。

李辰明是“士”,自然不能跟屠狗之辈,引车卖浆之流往来,那真是自贬身份。无奈李辰明心里明白这个道理,脚却不听使唤,往东市前去。

匆忙赶往东市,果然见一大群人围成一圈,还没挤进去就听到林致远哽咽的声音:“我哪有银两,我不要见官。”

有人眼尖,发现李辰明过来,立即喊:“六相公来了!”李辰明躲避不及,只得轻咳两声,在众目睽睽下走进人圈内,冷冷问:“出什么事了,在此喧哗。”围观的人,注意力全落李辰明身上,还窃窃私语,还交头接耳,有的甚至掩嘴而笑,揶揄:“呦,李二还真得来了。”

李辰明自知必被讥讽,反倒横了揶揄者一眼,让对方闭嘴。林致远见到李辰明真得前来,欢喜说:“六相公,我踩坏他的字画,他让我赔十两银,但是那些字画看起来也没那么贵,分明坑我。” 王溪急忙拿起欠据大叫:“你摁指印了,还敢胡说八道!”李辰明没理会王溪,而是看向林致远说:“既然按了指印,本该赔付。”林致远抓头哀号:“他强掰我手指摁的,大伙作证啊!”围观的人中,就有几个应声说:“我看见了。” 王溪要轰走这些捣乱者,听到李辰明又说:“把踩烂的字画拿来我看。” 王溪本来就是卖字画的,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李辰明的大名,就是李辰明的字他也曾求过呢。“六相公,你看东西都踩烂了,又肮脏……” 王溪赔笑,他这回可是遇到行家。“无妨。”李辰明走至摊旁,打开摊上那几幅脏烂字画,细细查看,看完他悠悠说:“惟有青山老人那帖是真迹,其余皆是是赝品,总合起来,三两银足以购得。” 王溪把头一垂,先前的气势全无,挽衣服扯袖子说:“看,这里都是抓伤,这里也有,汤药钱也得给吧?”林致远本也想扯袖子,展示自己的伤痕,被李辰明瞪了一眼,乖乖立在一旁。“连同汤药钱,三两二钱。”李辰明回。王溪把爪子一张:“五钱,我还要躺床几日呢,也要算在里边。”林致远憋不住了,就他抓的那点皮肉伤,连药水都不用涂,躺什么床。“三两二钱!再多把我卖了也给不出来。” 王溪本还不肯,围观人群纷纷劝说,再加上李辰明在当地有头有脸,王溪也只得同意了。

林致远赶紧把旧欠据撕毁,给李辰明备好笔纸,李辰明起书欠据,写毕,王溪赶紧又抽张纸,讨好说:“六相公,再随便写几字,落个款吧。”李辰明没有理会,他可不想异日看到他的字,摆在这奸商摊上坑人钱。

林致远在欠据上署名,写至“远”字,李辰明看不下去,斥责:“哪个白字先生教你写的‘远’字。”林致远被骂,懊恼说:“那怎么写?”李辰明扯过张白纸,在上面大书一字:“远”。王溪在一旁擦掌。林致远学着写,他的字真是写得像狗爬,李辰明看着痛苦,干脆别过脸。

“这欠条你先拿着,你也知道,穷人哪有那么多银两,等我把东西卖了,一月内凑足给你。”林致远其实还有四两金,但是不爱被人知道他不穷,也怕王溪纠缠。王溪接过欠据,冷哼不语。他知道林致远和他家人住哪,不怕林致远跑了,何况既然是李家六相公主持的公道,拿不着银两,六相公得解决,找六相公拿就是。

事情处理好,林致远和李辰明一并离开,走出东市,林致远跟李辰明道谢,李辰明摆手回:“我倒不介意,只是你自今起,别想在山阴讨媳妇了。”林致远傻傻看着李辰明:“为什么?我又不是不赔他银子。”李辰明扶额:“呆子。”

第二日,林致远依旧去东市卖豆浆,一路被人指指点点,更有人过来戏弄他说:“我看你今夜别陪李二了,陪我怎样?”林致远起先还没听明白,一见那人露出猥亵貌,还挺了挺腰身,立即舀起一勺豆浆,泼向那人,大骂:“再胡说八道,撕你嘴巴!”那人被骂,却仍是笑哈哈离开。林致远气得抖手,心想这种情景,是被“调戏”了吗?混帐东西,下回别再让老子见到!

许清池好段时间不在家,林致远不只惦记着讨画,还想厚着脸皮,拜他为师,因此,每日路过倔老头家,都会停下看看倔老头回来没有。一日,发现倔老头家大门半掩,林致远赶紧凑到门口,大声叫囔:“豆浆罗,豆浆罗。”一位凶悍汉子突然把门打开,喝道:“去去,别在这里囔囔。”林致远吓了一跳,把对方仔细打量,这人三十岁上下,身穿的道服面料光泽,脚踩双红鞋,是位体面人,林致远问:“你是倔……清池老先生的家人吗?”道服男子轻嗤:“你什么人,一个卖豆浆的还敢来问我。”林致远先前就对清池老先生的家人印象不好,又被人鄙视,他没好气回:“卖豆浆的怎么了?我就关心一下老先生回来了吗。”男子把大门用力一关,在里边说:“回来了,没你事。”

吃了闭门羹,林致远恼怒,他又不是过来找倔老头照顾他的生意,他是真心关心他,这个陌生男子那叫什么态度,看着也不像是个好人,不知道倔老头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推书 20234-01-20 :过客,还是归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