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吗?」
仓田刻意重叹了一口气。
「我对年纪比我大的没兴趣,只喜欢年轻可爱的小弟弟。」
仓田不耐烦的回嘴,原来放松的伽奈表情一僵。
「……是吗?不过我想我应该会轻易上钩吧。」
说完他浅浅一笑,只见笑容里带着些许自嘲。
伽奈在展览最后一天再次造访会场,但远山早已飞到纽约去了。
「他原本就打算只来第一天,接下来便全权交给我。不过听说好象是跟情人吵架,才提前回去的。」
「是吗……?那也没办法。」
见伽奈难掩一脸的沮丧,仓田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远山老师转告我要向你好好道谢。」
「为什么……」
这时,仓田注意到刚走入会场的某个人。
「……智史!」
他朝对方挥挥手,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他了。
「仓田先生,好久不见了。」
被唤做智史的少年身穿制服,一副高中生打扮。身后还跟着一个同年级男生。
伽奈突然想起仓田曾说,他喜欢年轻可爱的小弟弟,不过对方跟自己想像的类型实在差太多。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拜托,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应届考生啊。」
「你明明不需要去考试嘛?」
「谁说的!对了,我展览的第三天有来,可是你刚好不在。」
「你一定是吃饭时间来的吧?因为我每天都在这里。」
两人熟稔地聊着天,而智史向后那位高挑的同学,则一脸不快地看着他们。
「真受不了我老爸老是胡来……」
「老师说了什么吗?」
智史露出为难的表情。
「……他说,绝不能错过亲眼目睹纽约尼克队击败芝加哥公牛队的大好机会……」
「咦,老师是纽约尼克队的球迷?」
「我看他只是假装自己是纽约客而已。竟然还打算让我高中毕业后,直接搬到纽约住。」
「经你这么一提,我才想起之前教师曾说过。」
「那都只是藉口罢了。我看哪,他一定是跟情人吵架,才急急忙忙飞回纽约啦。虽然他没跟我说实话啦……」
「这么说,他最近应该还会回日本。」
「嗯,应该吧……很抱歉,老是给你添麻烦。」
「没关系啦。远山老师会做出什么事,我早就预料到了。」
原来漫不经心听着两人说话的伽奈,突然轻呼出声。
「……你说远山老师?」
注意到的仓田随即替他介绍。
「伽奈,他是远山智史,远山老师的儿子。」
「远山老师的……?」
「智史,这位是伽奈裕纪老师。」
「啊……」
这次换智史露出讶异的表情。注意到他的反应后,仓田继续说:
「我听远山老师说了。你把伽奈的画挂在自己房间啊?」
「……是的。那个,这样说好象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之前并没有看过老师其他的作品,只是偶然在朋友住处看到那副限量的复制画,觉得他跟老爸的作品很像,才硬要老爸买给我的。当然,之后我就开始对您的作品感兴趣,想买您的插画集收藏,却怎么也找不到……」
听到智史率真的发言,伽奈不禁苦笑。
「用不着跟我道歉。反而是我才该不好意思,竟要远山老师出钱买我的拙作。」
「绝没有那回事!仓田先生,你真的好坏喔!明知道我的房间挂了老师的画,还……」
话声未落,他已经露出『糟糕』的表情。
「智史……」
先前默默站在一旁的帅气同学,这时竟眼神锐利地瞪着仓田。
「智史,你说的那副画,是指挂在床边墙上的那幅吗?」
「是啊,从去年就挂在那里了。」
「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有那副画的,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
「仓田是专业人士,当然会知道啊。」
「你该不会还跟这家伙见面吧?」
「小鈜!」
伽奈不禁愣住。这位名叫小鈜的同学,丝毫不打算隐瞒自己跟智史的关系。
「智史,你不是答应我不再见他了吗?」
「小鈜,从那之后我就没再见仓田先生了!」
「呃,小鈜对吧?」
「……我叫津川。我可不记得曾允许你叫我小鈜。」
「抱歉。那个,津川同学,智史说的句句属实。」
津川狐疑地看向仓田。
「我成为伽奈的责编是这阵子的事。之前完全不知道智史墙上挂的那副画,就是伽奈的作品。这件事,我也是听远山老师说才知道的。」
津川也看了伽奈一眼。
「……你不是不当叔叔的责编了吗?」
「小鈜……」
「不是说再也不去智史家了吗……?」
「我的确没再去了。不过,远山老师跟我在工作上还是会有交集。」
「……」
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子看待,津川的心情更加恶劣。一旁的智史则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仓田不禁有些内疚。之前曾因自己的关系,害智史被津川甩掉。智史当时心碎绝望的表情,至今仍烙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时,仓田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事实上,我也有新对象了。」
说着他瞄了伽奈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配合自己。
「……咦?难道是伽奈老师?」
「……算是吧。」
伽奈暧昧地笑了笑。智史随即露出欣喜的表情。
「我猜得果然没错。看到你们站在一起时,我就偷偷怀疑了。因为你们看起来真的好速配呢!」
听到智史这么说,伽奈公淡然地笑笑。
「你看吧,小鈜!我说的果然没错吧?仓田先生很受欢迎的,马上就找到新恋人了。」
「……是啊。」
津川似乎放心不少。
「可是,这件事千万要对远山老师保密喔。要是他知道,身为编辑的我竟向负责的插画家出手,那就不妙了。」
「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伽奈心情复杂的看着智史。从他们的对话里不难发觉,仓田曾企图闯入两人之间却旋即败北。明知智史是远山慎二的儿子还追求他,足见仓田对这份感情有多认真了。
「你有时真的很过分呢。」
当智史他们离开会场后,伽奈重重叹着气说。
「咦……?」
「……明知我喜欢你还这么说。」
真是的!伽奈的眼神蒙上浓浓的寂寞。第一次触及这话题,他的口吻却异样冷淡。
仓田直视着伽奈。
「你说你喜欢我……」
伽奈理所当然的口吻令仓田感到有些疑惑。
伽奈见状脸色一沉。
「你早就知道了吧?只是你完全没那意思,我也无可奈何。」
伽奈的眼神相当认真。
「我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有时候你真的很没神经。希望你能明白,像刚刚那样的举动已经伤害了我。」
仓田别开了视线。他本来就是个对没兴趣的对象,不会多付出一丝关系的人。如果对方不识趣地死缠烂打,他还会打从心里厌恶并冷漠以对。然而在朋友或同学眼中,他却是个好得没话说的家伙。
向来对自己外貌和才能颇具信心的仓田,并未因此瞧不起人或自以为是。不过他对伽奈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总是下意识排斥他。看来,真的只能说他跟伽奈非常不合。
「……抱歉。」
「……」
「我承认自己神经很大条。」
听到仓田自言自语的道歉,伽奈微笑道:
「知道错就好……」
「真的很对不起……」
「算了啦。刚刚你也是为他们着想嘛。」
「……嗯,是啊。」
「你说喜欢年轻可爱的小弟弟,没想到竟是高中生。」
仓田听了显得有些慌张。
「……能不能请你别说出去?」
伽奈的眉心不悦地纠结。
「你认为我会向远山老师打小报告?」
「啊,不是的……」
发觉伽奈眼底的哀伤,仓田为自己的失言感到自责。
「……用不着担心。我根本没机会跟远山老师碰面。」
伽奈又恢复以往的淡然。
「话说回来,你对重视的人真的很温柔呢。」
「……大家都是这样吧。」
「也对,我也是这样。如果对象不是你,我早就一巴掌打下去了。」
伽奈半开玩笑地回说。
听出他话语里的压抑,仓田不禁有些狼狈。为了平息情绪的波荡,他脱口说出长久以来十分介意的事。
「……你不也是要玲子跟木村小姐替你当说客?」
「……说客?」
「同一天竟然有两个人问我要不要跟你交往。你觉得我会傻到认为那只是单纯巧合吗?」
「你是什么意思?」
「我最讨厌那种拜托别人帮忙自己恋情的人了!而且你会对我那么亲切,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一口气说完后,仓田突然有种放松的感觉。但伽奈就不然了。
「你到底从哪儿听说我要玲子小姐跟木村小姐当说客的?我根本没那么做!」
「你不是向玲子打听我的消息?」
「我是问她有关远山老师摄影集负责人的事!」
「这……」仓田顿时哑然。
「……原来你都这么看我。」
「可是她们两个确实……」
「我是不知道她们对你说了些什么,但我至今从未拜托任何人做那种事。」
他干脆说完后又补充:「……当然,信不信由你。」
「……」
「我想你应该知道,身为同志的我就算知道你是圈内人,也不可能拜托别人游说你。或许你压根不相信,但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绝不可能做出任何让你觉得困扰的事!」
仓田的心头不自觉一震。
没错,伽奈的确不是那种会随便开口请人帮忙的个性。
「就算我不是同性恋,也不会请人做那种事。因为我打心底没想过,要将自己的恋情跟他人分享。」
展览时间已过,仍有零星几位参观者在场。伽奈茫然望着楼层的动静。
仓田发现他的眼睛似乎盈满了泪水。
「啊,我……」
发现自己彻底误会后,仓田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沮丧。即使开口想解释,无奈伽奈完全不领情。
「拜托你,让我好好想想。」
丢下这句让他摸不着头绪的话后,伽奈快步离开了会场。
只剩仓田伫立在原地,呆愣地注视他离去的背影。
「仓田,过来一下……」
听到上司长田的叫唤,仓田跟他走进空无一人的会议室。
「……你听说伽奈老师想换责编的事了吗?」
「什么……」
「他说,跟不喜欢自己的人一起工作实在太痛苦了,所以想换编辑。真是奇怪,他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啊。」
仓田无话可说。他知道伽奈是为了不让自己困扰,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认为有没有其他原因?」
「……我什么也没听说。」
长田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而且,之前数度遭到回绝的插画集一案,他竟然也干脆同意了。好象以此当做交换条件一样。」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暂且先搁着。不过,我希望你能找他好好谈谈……」
仓田立刻站起来。
「伽奈先生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会好好跟他谈清楚的。」
长田的表情缓和下来。
「……你得尽力说服他啊。」
仓田沉默地点点头。打从上次那件事过后,他就想找伽奈好好聊一聊了。
仓田的Escort驶进伽奈公寓附设的停车场。
向管理员打听后发现伽奈目前外出,仓田便决定在车内等他。原该思考如何说服伽奈回心转意,但他却不断想起自己先前的恶劣态度。
打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伽奈是个公私不分的人,心里一直排斥他,更无视他的情绪反应。如今误会澄清后,该用什么心情去看待伽奈呢?茫然想着这些事时,突然看见一辆福斯轿车滑进伽奈的停车格。
片刻后,仓田打开车门走向那辆车。
「仓田……」
他似乎察觉到仓田的来意,表情并不是太愉快。
「……我听长田说了。」
「嗯……我认为这对彼此都好。这么一来你就轻松多了。」
语气里并没有厌恶,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寂寥。
「绝对没那回事!」
见仓田一脸认真样,伽奈不由得苦笑。
「……真的很遗憾。」
微微沙哑的嗓音让仓田胸口猛地揪痛,一股强烈的冲动驱策他打破这僵局。
「伽奈……!」
他急忙捉住准备离开的伽奈手臂。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太迟,可是如果你也觉得遗憾,不妨让我继续当你的编辑?」
「为什么?难道怕上司责怪你?」
「不是那样的。」
「要不然呢……」
他反射性将打算反驳的伽奈拉进自己怀里。
「你干嘛……」
「……我之前都是误解你了。」
伽奈疑惑地看向仓田。
「如果现在被换掉,我以后一定会懊悔不已。」
伽奈的眉头痛苦拧结。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一脸困惑望着自己的伽奈,看起来是那样楚楚可怜。一股慕名的冲动让仓田低头吻住怀里的伽奈。
一时间,伽奈完全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他逐渐掌握事态时,仓田的舌头已经窜进他的口腔,巧妙地挑弄他的欲望。伽奈感觉自己的脑芯发麻,忘情享受这个吻,彻底忘了抵抗。
等到两个人嘴唇好汉容易分开时,伽奈已被仓田紧紧搂住。
「……放、放开我……」
「明明是你抱住我的。」
满脸通红的伽奈急着想推开仓田,不料双腿顿时一软。
「危险,我送你回房吧。」
仓田低头附在伽奈耳边轻喃,惹得他一阵怒瞪。
「……我自己能走。」
他是气仓田的揶揄,但更恨自己全然没想要抗拒那个吻。
「……伽奈,没想到你这么可爱。」
仓田的低喃让伽奈全身倏地发烫。
「别、别开玩笑了!」
红着脸的伽奈使劲挣脱仓田的箝制。
「我不会再跟你合作了,快点回去吧!」
伽奈尖声叫嚷。
「伽奈……」
「我叫你快点走啊!」
仓田忙忍住到嘴边的笑意。
「……好吧。我不当你的编辑也行,不过你得跟我交往。」
伽奈顿时冷静下来,等理解他在说什么后,猛地出手赏了他一巴掌。
「好痛……」
「请你收敛一点。作弄人很有趣吗!?」
「我并没有作弄你。另外,与其在这边大声嚷嚷,还是到你家好好谈谈吧。」
伽奈气愤地睨视仓田。
「谁准你去我家了,快点给我滚回去!」
无视伽奈的怒吼,仓田笑着说:
「好吧,我下次再约你。」
伽奈置若罔闻地往公寓玄关走去。
「伽奈,这礼拜记得要开会。事出突然,临时也找不到接任的人,你就先忍耐着和我碰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