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元……你可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变白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心的睡吧。”孙思元拍拍他,仿佛在哄一个小孩子。也许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也许是莫言的头实在太疼了,不一会,莫言就失去了知觉。
(中)
孙思元命宫人去太医院取了些药草,煎作一副药喂他吃了,然后由着他继续睡去。自己则守在一旁找了本书坐下来看。
“小皇叔!”
他正看着,突然听得外面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叫道,然后只见一个生的眉清目秀穿着小小的王服的男孩跑了进来。
“你是……?”孙思元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问。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我皇叔的宫里?”男孩见了他,也是一愣。
“哦,臣孙思元。小殿下是来看望闲王殿下的吗?”孙思元看看他身上的王服,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应该是哪位皇子吧。
“原来是孙庶母的兄弟啊,裴闽失敬了。听说小皇叔病了,故此裴闽前来看望。”到底是在宫中受礼仪教育成长的,裴闽也小大人似的对他施了一礼,然后急慌慌地奔到莫言床前,正要喊醒他,却被孙思元拦住了:“小殿下,他刚刚才吃了药睡下,殿下最好还是莫要惊扰他,这样会对他的身体不好。”
“嗯?怎么说?”裴闽转头看看他,“我皇叔这是怎么了?听说他昨天掉进了湖里今天就头疼的晕过去了?请御医了没有?”
“殿下,闲王千岁并无大碍。只是昨夜落水受了些惊吓,并不是晕过去了,只是感觉有些头疼罢了。”孙思元示意他小声点,“刚才吃了臣煎的药,睡一夜明日自然好了。”
“我这倒霉的呆瓜皇叔……”裴闽看看沉睡中的莫言,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眼神里惊扰充满了某种奇怪的神情,仿佛在看自己心爱的宠物受了伤,怜惜地叹息道:“看来没个可靠的人在身边守护他真是不能让人放心啊!唉!如果我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孙思元诧异地看看神情严肃的裴闽,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你,孙思元是吧?”裴闽小心地把莫言的手塞入被中盖好,然后转身对他行了一礼:“裴闽感谢你对我皇叔的关照之情,请受裴闽一拜。”
“殿下说哪里话,我与闲王殿下是朋友,这区区小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孙思元赶紧拦住他道。
两人正说着,这时,却听得外面有内侍喊:“陛下驾到——!”
于是裴闽就说:“父皇来了,我要赶紧回去做功课了。烦劳先生替我保密,莫说裴闽来过,不然父皇会以为我贪玩。”说完他从后门跑了。
(下)
裴闽前脚刚走掉,裴宗就进来了。孙思元只得迎上去跪拜道:“臣孙思元扣见陛下。”
“平身吧。”裴宗心思重重地随口敷衍一句,径直来到莫言床前,见他还在沉睡不由得微蹙眉头问道:“思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他还好好的,怎么一会不见便昏睡过去?”
“陛下。”孙思元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焦急的男人,眼神里戴着某种鄙夷,不卑不吭地反问道:“闲王殿下是否吃了宁馨丹?”
“你怎么知道的?”裴宗认真的凝视着他,这种事应该只有朕自己一个人知道了,莫非言儿……?
“陛下,臣是从闲王殿下的脉象上看出来的。”孙思元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这个皇帝,还和莫言是兄弟呢,居然对他下这种重手!真是不拿别人的健康当回事!
他心中的愤怒使他忘记了对裴宗的恐惧感,指着他道:“殿下,宁馨丹原本就是一种药性强烈的药物,倘若平常人吃了,只会忘记近期的一些事。但是,似闲王殿下这般天生体弱的人,怕是抵挡不住药力,故此上他才会一直觉得头疼,而且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陛下,你对莫言太狠心了。”
“!!”裴宗猛然睁大了眼睛,看了看他。只见此时眼前的少年双眼含怒,胸口激动地一起一伏,显然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你说得对……”裴宗幽幽叹了口气,“朕忘了言儿体质与我们不同的事了,此是朕之过。言儿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一种幸运……”
“陛下?”孙思元没想到这位帝王居然会承认自己的过错,这让他很意外。
“御医们怎么说?”
“陛下,无需御医,臣已经给他煎了一副药,明日他便无碍了。只是,倘若日后再服用宁馨丹,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思元啊,看不出,你还精通医道。”裴宗见说莫言已经无碍了,方松了一口气。他走过来仔细看看这个认真的少年,半响却笑了:“嗯,不愧是懿贵妃的兄弟啊,你们姐弟俩还真相像。一样的天资聪慧,一样的心直口快。认真起来都是一般的可爱。”
“陛下?”孙思元见他突然改了话头,一种不安的直觉预感涌上心头:你不会是龙阳突发吧?
“思元啊,你现在终于不再害怕朕了。哈哈,这样最好不过了。来,你且仔细看看朕,想起什么来没有?”裴宗语气里充满了玩世不恭的戏谑。
“……?”孙思元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于是就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这一看却让他吓得心头突然猛烈一跳,不由得倒退了几步:“陛下,你是不是数年前去过广宁湖?”
“哈哈哈……你到底是想起来了。”裴宗温和地笑了,“思元呀,当年是朕少不更事,多有冒犯之处朕在此向你赔个不是。以后你也不必害怕朕,当年的事,你就当场噩梦吧。”
“陛下?”孙思元望着裴宗柔和而坚定的目光,那眼神里充满了温暖的善意,透着真诚。
“莫言这孩子,体质不好,又容易轻信别人,没个可靠的朋友在身边跟着总是叫人放心不下。”裴宗说到这里,看了看沉睡中的莫言,认真地问他道:“不如你且留在他身边替朕照顾他几日,待日后朝廷有了适合你的空缺再另作打算如何?”
“臣谢主隆恩!”孙思元喜出望外地口头跪拜说。
原来只是要我照顾莫言啊,吓我一跳。不过这样更好,这下老爹以后不敢再逼我学什么正经文章了。真是瞌睡碰上了枕头。
第七十四章:哥哥,你又在哄人了
“这眼看着又要过年了,又听炸竹声声。”裴宗乐呵呵地反剪着手,与莫言漫步在御花园中。“言儿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年吧?有什么愿望没有?不妨说来听听?”
“愿望……?”莫言想了想,好像还真没什么需要实现的愿望,说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吗?别逗了,自己根本栓不住他,那是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才不得不认清的现实:裴宗的地位决定了他只能是那种别人永远都围着他转的;大臣们、后妃、皇子乃至天下万民百姓,想要挤进他身边引起注意的人多了去了,能使他一时停下脚步细听微不足道的自己有什么愿望已经是很难得了……唉!毕竟是天子啊,作为一个平常人,想要与他并驾齐驱,真的好难啊……
“想什么呢?言儿?”裴宗见他半天低头不语,便停下了脚步,转身弯下腰来俯看他道:“你似乎,有心思?”他的声音轻柔,带着某种试探的口吻,眼神柔和的仿佛一个宠溺孩子的父亲在看自己的小儿子。
“没有。”莫言脸一红,心中暗道:完了,一触及到他明亮的眼神,心脏就要慌乱的狂跳,是自己缺乏父爱吗?一看到他那宠溺的神情怎么会那么激动紧张?
“哥哥,我只是想思元了,他回家与家人过年团聚去了,没人陪我玩了。”莫言胡乱敷衍道。
“噢,这样啊。傻瓜,过了正月他还会回来的。”裴宗坚定的眼神里透着某种戏谑的笑意:小笨蛋,你是害羞了吧?
但是他嘴上却并不说破,只是笑呵呵地挽起他的手,像是在许诺似的俯身说:“这段时间,朕来陪着你。虽然朕不常在你身边,但是朕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啊,言儿。”
“呃……哥哥你又骗人了。”莫言看着他狡黠的笑意,不由得脱口而出。
“哈哈哈……就知道你会不信。”裴宗笑的很开心,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他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柳树和冬青丛,直起身来正色道:“是皇后吗?出来吧。”
“?”莫言听了,也奇怪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灌木丛中闪出一个身穿凤袄狐裘的妇人,生的端庄秀丽,精美的发髻上盘着五凤朝珠簪,显得贵气十足;一双杏眼含春,眼角微微往上挑着,有种令人感到难以接近的高贵冷艳感。她身后,还跟着走出几个宫女侍从。
“臣妾给陛下请安。”她们走到盘着面前,一起跪拜道。
“呵呵呵……平身吧。”裴宗笑着扶起皇后,“御妻,方才何故躲到一边呀?”
“陛下,臣妾偶尔路过,见你与闲王殿下在此散心,怕饶了你们的雅兴,故此避开的。”皇后美目流盼,轻启樱唇娇笑道,“这位可是闲王殿下么?果然生的清秀可人呢!”
“莫言拜见皇后娘娘。”莫言脸一红,赶紧向她施礼,却早被皇后一把抓住他的手拦住了,望着他笑道:“殿下言重了,伦理你是亲王,无需太多礼数。呦!殿下你的皮肤还真好呢!水嫩光滑的,比那年轻的小姑娘摸起来还舒服……”
“御妻啊。”一旁的裴宗笑了笑,握住皇后拉着莫言的那只手很自然地把他们两人从中分开,不动声色地顺势插了进来挡在莫言前面,“这明日就是腊月二十四的扫尘日了,这宫中的洒扫事务安排,还有劳御妻了。”
“陛下只管交与臣妾便是。”皇后显然很受用,望了他身后的莫言转而开心地对裴宗说:“臣妾定当以身作则,安排妥当,定然不会叫陛下失望。陛下,臣妾还专门设计了一些造型新颖的宫灯剪花之类,到时候呀,管叫陛下会大吃一惊呢!”
“嗯!好!好!”裴宗语调高昂,听上去很愉悦的感觉,笑意如春地赞叹皇后道:“御妻一向心灵手巧,无论做什么总是能带给朕惊喜。你只管放手去做,只不过这后宫事务繁杂,御妻也要注意身体,莫要劳累过度。朕可是很期待你的惊喜啊!”
“陛下无需担心臣妾。臣妾身体好得很,只要能为陛下做事,臣妾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况且这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呢!”皇后笑面如花,优雅的屈膝对裴宗又是一拜,“陛下,臣妾还要去造办处视察宫人们赶制的宫中各嫔妃皇子们的过年新衣,臣妾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裴宗点头示意,眼神温柔而又甜蜜。典型一个热恋中的好丈夫形象。那皇后也柔情脉脉地深情回视了一眼,然后走人了,临走还不忘示威性地拿眼角瞟了一眼躲在裴宗身后的莫言,嘴角上扬几乎要挤出个‘哼’字。
“呵呵……言儿呀,你莫要同她计较。皇后只是脾气不怎么好……”裴宗见她去的远了,转而去安慰莫言。谁知却见莫言抿着嘴,似乎想要笑出声来。
第七十五章:上林苑狩猎
(上)
“言儿,你笑什么?”
“哥哥……你真会哄女人开心。”莫言望着他就笑了,“虽然你刚才的语气听起来很愉悦很期待,让说话的人听了心里都感到舒服,以为你真的很期待并认可他说的话。但其实你根本就没往心里去。那时候不管皇后娘娘说什么你都会表示出很期待赞同的感觉吧?因为只要是不触犯原则的事,你总是用支持的态度由着人们去做。”
“言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裴宗一愣,看看眼前这个笑的毫无拘束感的少年,他没想到他这习惯这么多年都没人看出来,今个却被这个男孩一语道破。
“因为哥哥你刚才的眼神虽然很随和,但是并没有在看皇后娘娘,只是在一旁居高临下地对她俯首侧耳倾听,所以我知道你这是在敷衍。”
“言儿呵……”裴宗伸手在他圆润的脸上轻轻拂过,眼神复杂,“你若是个女子,朕还真想把你收入后宫。”
“呃,幸好我不是。”
“噢?怎么?”
“如果我是个女的,整天被你困在后宫里憋着;早就成了怨妇了,那样就该把哥哥你吓跑了。”
“哈哈哈……你就是变成怨妇,朕也一样喜欢你啊!”裴宗爽朗的笑了,但是他仔细略一思索,正色道:“不过,你且莫说;若非你这句话,朕还真没想过,那深宫之中的女子们无论是何等身份地位,哪个不是一入宫门深四海,父母亲人难相见的。除了后妃们每年可以于元宵节回家省亲一次,那些宫女们却都真的活生生与家人永别了。这宫中的侍女们有许多是前朝的老人了。还是应该早日让她们出宫去任求伉俪的好些……对,朕应该精简后宫,能放出去的就尽量都放出宫去。”
他说到这里,转而站住对远远跟随在身后的内侍下令说:“传朕的旨意给掖廷内侍省,但凡宫中侍女二十五岁以上,入宫已满十年者,一律与她些安家资财放还出宫;有家者可令回家,由其家人自择嫁人,年老有病、无人收养者,送入寺观安置。不得有误。”
“诺!”内侍领旨去了。
“不愧是哥哥啊,真是雷厉风行。”莫言看了看远去的内侍,感叹道。
“哈哈哈……言儿,若非是你提起,朕一直未曾想过啊。”裴宗依旧笑着挽起他的手,“切莫说,这深宫里呆久了的确有些憋闷,朕也好久没有与你一同出去走走了。今个天气也正好,不如随朕去上林苑狩猎吧。”
“狩猎?可是,哥哥我不会骑马射箭呀!”
“呵呵呵……言儿不必担心,只管跟在朕的身边,朕来教你。”
上林苑
因为入了腊月国事也都忙得差不多了,所以裴宗索性招来了所有二品以上的文武大员陪他一起狩猎。一时间,宽广的上林苑彩色的旌旗飘扬,数千御林军顶盔贯甲,手持雪亮的刀枪剑戟,整齐地排列在君臣们的周围,分成两侧,显得格外威风肃穆,尽显皇家气派。
“言儿,莫要害怕。”裴宗教莫言骑上一匹温良的白马,递给他一张小巧精美的弓仔细吩咐说:“看到猎物你只管远远地瞄准就是。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停下马来再去射,因为你是初学,千万不可以学别人骑着马就射,那样很危险。还有,这张弓很轻巧,所以射程并不远,百米之外就不行了。你只管去射这附近的小野兔之类的吧。记得抓好缰绳,猎物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
“哥哥,为什么要给我射程不远的弓啊?”莫言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只见那弓相当精美,是用竹子做的。上面还描有漂亮的小龙穿云花纹,小巧的造型拿在手里也很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