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着,却始终摸不透对方的心思而患得患失,这样的感受,吴真很清楚。
吴真问池涛:“你和沈为,区别究竟在哪里,你知道吗?”
池涛看着他,一脸茫然。
吴真摊了下手,“沈为是个有事业的成熟男人,他的视界更大,有很多事会分散他的注意力,他能放在情人身上的精力很有限。而你,你是个学生,你的活动范围比他小得多,可专注的事情只是他的几分之一,你有更多的闲暇注意交往中的细节。”
吴真继续开导他,“所以,其实未必是沈为不好,简单说来,就是你比他闲,你对细节太过专注,你明白吗?”
池涛认真想了一会,他重重地点头。
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这是最容易说通道理的方式,为他的情人开脱,更容易为被爱冲昏头脑的人接受。吴真确定池涛听懂了,池涛很认真,吴真也确定他会付诸于行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但吴真的话只说了一半,他没有对池涛提起“不由自主”这四个字。如果沈为真的爱着,即便在再繁忙时,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池涛。
很显然,沈为对池涛没有这个“不由自主”,否则,不会分开六十多天,通电话的次数只是个位数,并且每次都说不过五分钟。
吴真没那个心思为沈为开脱,这不是他的目的。爱怨交加,是一种比爱更浓烈的情绪,池涛对沈为,正是这一种。
爱与怨并存,仿佛一个的死结,绕不住沈为,但却会越来越紧地把池涛缠缚进去。
只有替池涛把那根怨脉抽出,才不至于放任他对沈为越陷越深。
体谅,也可以成为放开的开始。
这一个月来,吴真对池涛关注颇多,这是他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池涛已经开始实习,不算忙,还兼职教羽毛球,现在,吴真是他的学生。
他们见面的时间通常在五点,吴真直接去俱乐部找池涛,打完球后共进晚餐,然后载着池涛漫无目的地逛逛。
他偶尔也会带着池涛去喝酒,乌烟瘴气的GAY吧不适合池涛,他们常去的是一家清吧,驻唱的男孩嗓子不错,弹了一手好吉他,池涛喜欢,吴真也很喜欢。通常不会安排什么有营养的活动,只是坐在一起说说话,感觉也很好。
因故不能到的时候,吴真会提前告知。
坐在副驾座上,池涛问吴真:“今天怎么这么早?”
吴真正发动车子,他朝车窗外看了下,“今天拍外景,光线不行,提早收工了。”
第十九章
吴真要拍几组运动题材的照片,他找到池涛。吴真的意思是,希望池涛帮忙找五六个体院的同学充当Model,二十来岁的男孩子,模样端正的就好。
这当然是有偿的劳动,但池涛还在犹豫时,吴真谑笑着说:“其他人都有报酬,你就是一两顿饭的事,没办法,谁让你撞上我这么个无赖哥哥。”
池涛也笑了出来,他点点头,“行,我尽量。”
池涛办事很有准,没过两天就给吴真把人找齐了,算上他自己,总共六个,相貌当然比不上专业模特,符合吴真心中纯朴自然的标准。
拍摄的进程很快,最后一组照片的拍摄时间选在一个阴天的黄昏,吴真想要的,是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先是摆拍,拍完后,池涛坐在场地边上候场,这次合作,终于让他有机会看到工作中的吴真。
是一种专注到痴迷的状态,好像除了手中的相机,和镜头前的人与景外,什么都不存在,一切,都与他无关。
有两个候场的男孩拿着球拍在旁边的场上对打热身,吴真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他立刻转过身让镜头对着其中一个男孩。
抓拍到感觉好的运动镜头很不容易,单膝跪在地上,吴真对好焦距,灯光却迟迟没有跟来,端着相机,微皱眉头,“Earl?”他大叫一声。
这并不是随行工作人员的名字,但这个名字被吴真叫出口的瞬间,池涛能感觉到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微妙,钟意的灯光已经跟上,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吴真,造型师就坐在池涛旁边,池涛听见他笑了一下。
吴真端着相机的手顿住了,就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僵在原地,像是一尊石像。有几缕头发从额头上垂下来,他低着头,目光似乎没有焦点。
池涛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时,吴真也站了起来,他环顾一周,歉意地笑了下,“休场吧!”他的语气很平静。
在走道里,吴真点上一支烟,吸到一半的时候,他掏出皮夹,从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
是他和Earl的合影,一年前,钟意给他们抓拍的,画面上,他端着相机,Earl在旁边看着他,用那种凝视爱人的眼神。
门外有脚步声,吴真迅速把相片塞到口袋,门被人从外推开,他一个错手,照片飘落在地上。
池涛从门外探进一个头,“吴真?”
顺着吴真的视线,池涛看见地上的照片,在吴真之前,他弯腰捡了起来。
拂开照片上的灰尘,池涛拿在手里看了下,照片上的青年他见过,在Dionysus门口,他曾看见他和吴真热吻在一起。
他又看向吴真,“他,就是Earl?钟意说Earl是你的前助理,原来,就是他。”
吴真点了下头,他把照片从池涛手里拿回来。
咬了一下嘴唇,池涛问吴真:“你爱他?”
唇边浮出一丝苦笑,吴真抽了口烟,他看向窗外,“这个,重要吗?”
“他那么不好,你还想着他。”
吴真蓦地转过头,他的眼神深沉,看了池涛一会,他问:“钟意还说了什么?”
刚才,吴真离开后,池涛听见钟意嘀咕着骂Earl攀高枝,忘恩负义。
直视着吴真,“他没说什么,不过,Earl这种人,不值得你对他付出这么多感情,他辜负了你……”
“池涛,”池涛的话还没说完,但吴真打断了他,“只是凭着道听途说,就认定一件事的真相,这样很不好!”
吴真沉着脸,语气冷肃,相识这么多年,吴真在池涛面前一直是温和的。池涛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吴真,他怔在原地,被慑得回不过神来。
沉默几分钟,吴真揉了下额角,他对池涛歉意地笑了下:“抱歉,我失态了。”
看着池涛,吴真的神色和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温和,“Earl很好,他没有错,让他离开的是我,说分手的也是我。我们分手,他受的伤害更多,我不喜欢有人这样说他。”
过了一会,池涛问吴真,“你们,为什么要分开?”
“小涛,你认真地了解过这个圈子吗?喜欢同性的男人有很多,但最后,能跟同性相守到底的,究竟有几个?Earl的成长轨迹没有任何问题,他的父母恩爱,是很和乐的三口之家,这种背景的人,通常不会做离经叛道的选择。Earl是个孝顺乖巧的孩子,他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年轻,还看不透许多事。总有一天,他会醒的,他今年才二十三岁,但我已经快三十了,我没时间跟他耗下去。”
吴真把烟头摁灭,他拍了拍自己的脸,“GAY之间寻找伴侣,大多都是借着这副皮囊,真等到Earl结婚那天,可能是七年后,或者八九年后。到时候,他毅然决然地回归主流,谁还看得上我这个大叔?”
池涛一脸的不赞同,他还是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的年纪,吴真也没指望他能听明白。
拍了下池涛的肩膀,吴真笑得有些无奈,“我不会跟女人结婚,但我也不想孤独终老,这个原因,够了吗?”
第二十章
周末,照片出来了,吴真加印一份带到俱乐部。
“怎么样?”吴真问池涛。
池涛拿着一张他的单人照左右端详,“比我好看,很怪,是我,好像又不是我。不过,很不错。”
吴真看着照片:“不奇怪,每个人眼里的自己,和别人眼中的他,总会有些不同。”
脸颊微微发热,池涛低着头,但吴真已经把球拍从套子里拿出来了。
“教练,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吴真笑着说。
会员更衣室的供水设备正在检修中,一个多小时的挥汗如雨后,池涛对吴真说:“要不,你也去教练的更衣室里洗洗?”
吴真也不矫情,他点点头:“行,我去取衣服。”
池涛从淋浴间出来的时候,吴真已经穿好了牛仔裤。
看见池涛,吴真笑了下,他站在柜子旁面,正拿着一块毛巾把头发擦干。
吴真181的个子,宽肩,窄臀,肌肉并不夸张,但紧实有张力。
只是看着,好像就能感觉到手指按压上去的弹性触感。
放下毛巾,他仰着脖子甩甩头,水珠从发梢间纷乱抖落。
晶莹的水珠滴落在肩膀上,一路下滑,锁骨,然后是胸膛。
结实的胸膛,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水光。
水珠滑落到坚实有力的小腹,继续向下,隐没在牛仔裤的边缘。
池涛拿毛巾擦干头发,他觉得他不该再看了,但好像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吴真身上,牛仔裤的前扣并没扣上,拉链敞开一小截,裤边的阴影中,有毛发若隐若现。
打理完头发,吴真又拿起一块干毛巾,擦干上身的半湿,毛巾拂过胸脯的时候,池涛急忙把目光转开,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吴真。
小腹下是消散不去的灼热,池涛只能一直保持擦头发的动作,即使知道从背后并不能发现他尴尬的生理反应,他也不敢把浴巾从腰部拉下来。
吴真的动作很快,池涛听见他在身后窸窸窣窣地穿好上衣。
背包的拉链嗖地一声被拉上,吴真叫了一声:“小涛?”
“嗯?”池涛仍擦着头发。
“我把车开到门口等你,好吗?我是真的,饿得不行了。”吴真的声音平静温和。
池涛忙不迭地点头,听到更衣室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他长出了一口气。
池涛庆幸吴真没有发现他的尴尬,他们总是相谈甚欢,晚餐还没开始吃,他就暂时忘掉了这个小插曲。
吴真把他送到楼下,临别的时候,他问吴真:“明天,你有空吗?”
明天应该是池涛毕业典礼的日子,吴真微微笑,“到现在为止,还没安排。”
“那么,你能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我爸他出差了。”池涛问。
池涛看着吴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期盼眼神,沈为也在出差,吴真点了下头,“好,明天早晨,我来接你。”
车子行驶在路上,吴真的手机响了,他戴上耳机,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音:“是我,梁东。”
知道是你,但那又怎么样,吴真笑了下,“在家陪老婆?”
梁东哼了一声,他说:“等会有空吗?你回来这么久,咱俩还只见过一次。”
这么晚见面还能有什么事,吴真想都没想,“我这不是忙吗?真不巧,今晚上得拍夜景,还是再约吧。”
吴真的道德标准不高,也没那个心思从道德的角度,指责一个已婚的GAY在外偷情。
梁东偷不偷吃现在跟他没半点关系,只要别打他的主意就好。
第二十一章
听到门口有钥匙的哗啦声,沈为走到门前,伸手旋开门锁。
门开启的时候,池涛的目光充满不可置信的惊讶。
“沈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池涛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面容。
“不欢迎我回来?”沈为问他。
“不是,当然不是”,池涛的脸一下子窘迫的有些泛红,“只是太意外了,你怎么回来不先打个电话给我?”
沈为侧过身让池涛进屋,他淡淡的笑下,“临时定的飞机,那边还在下雨,一直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起飞。”
池涛抱紧沈为,两个人分开将近三个月,他的脸颊跟沈为贴在一起,“沈为”,池涛低语着叫他的名字,声音几乎有丝颤抖。
沈为侧过头去吻住池涛的嘴唇,最初很温柔,渐渐的,沈为把池涛箍紧,吻的越来越缠绵动情。
最后不得不松开彼此呼吸,沈为的额头跟池涛抵在一起,灼热的呼吸落在对方的脸上,沈为看着池涛年轻俊朗的面容,池涛的脸上和眼中,都有种,不同以往的光彩。
这种光彩让沈为更专注的凝视着他,直到池涛收紧手臂,嘴唇再次跟沈为胶着在一起。
辗转着揉吮,池涛再次低哑的说,“沈为。”
“想我了?”沈为问他。
池涛点下头,眼眸中再次浮现出的,是真心的欣喜,沈为把池涛揽在胸口,“我这阵子太忙,下个月会好些,那边工作快结束了。”
池涛环着沈为的腰,沈为似乎真的累瘦了,还是英俊的容貌,但神色间明显带着疲惫。
“累吗?飞了很久?”池涛问他。
“还好。”沈为简单的回答。
感受到沈为的体温和坚实的线条,池涛缓缓叹了一口气,“是为了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回来的吗?”
沈为轻笑一声,“你说呢?要不我就等下个月都结束再回来了。”
池涛的笑容渐深,是属于年轻的明朗,跟以往每次沈为回来,池涛即使欢愉也带着落寞的状态,有很大不同。
沈为感觉得到,因为很明显,池涛看来很好,是真心欢迎他回来,可是他不在,池涛的心情,也并没有低落。
沈为也笑笑,池涛的心情怎么样,其实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和心思去探究,池涛的状态好,总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注定给不了池涛要的,所以,池涛有自已的世界,这样,很好。
池涛身上是沐浴过后的清新温暖,短发干干净净,没有涂抹任何东西,有些许毛茸的零乱,额头鼻梁光洁明亮,紧致的没有一丝瑕疵,沈为觉得身体自然的绷紧,坚挺。
池涛跟他抱在一起,自然能感觉到他的变化,沈为没有掩饰,他拥吻住池涛,两个人纠缠着走向卧室。
第二十二章
手机响时,沈为刚从浴室走出来。
铃声并不大,但在寂静的房间里,还是非常清晰。
响了几声,池涛才睁开眼睛,他朦胧的摸到那边床头的手机,在看清来电提示的时候,一下子坐了起来。
沈为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啪的点着一根烟。
池涛的脸色有丝掩饰不住的慌张,他回过身来才发现床另一侧是空着的。
跟沈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池涛从床上起来,边走边按下接听键。
沈为把小几上放着的半瓶红酒倒进杯子里,早晨喝酒不是好习惯,好在今天他不用工作。
池涛走到客厅的窗前去接电话,声音很轻,但卧室的门没有关严,沈为隐约听得到。
“还没起来……哦,你已经在路上了……好的,我这就准备,一会见。”
他推开门进来,沈为坐着看着他,池涛刚才的神情,像足了出轨被捉奸。
沈为把酒一口口饮尽,池涛已经又走回来。
他看着沈为穿着的浴袍,沈为的头发还没干,池涛脸色有些尴尬,但并没开口解释,他只是问沈为,“你起来的这么早?”
“不算早,八点了。”
池涛在他身边坐下,他精赤着上身,只穿着条白色的纯棉内裤,坚实颀长的身体,皮肤光滑紧致。
沈为把手搭在池涛的腰上,转过头吻他,池涛顺从的接受着,当沈为把他压倒在沙发上,池涛轻微的挣扎了下。
沈为抬起头,唇边是个似有似无的笑意,池涛别开头,低声解释道,“今天上午有毕业典礼,我得收拾一下了。”
放开他,沈为坐起来,池涛从沙发上起身,他看到酒杯,“早晨喝酒?你昨晚又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