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摇了摇头:“有时候,找凶手并不一定就要想他已经跑了……”
几人皆一脸茫然。
苏涵展演一笑:“你们信命么?”
下午,苏涵等人在方月华家对面的宾馆中寻到方月华。
面对苏涵一行人,他清瘦的脸上没有展露一丝一毫畏惧,或后悔的颜色,只是张唇淡淡的问:“来带我走的么?”
苏涵笑了:“相信我,这并不是你命运给你的,最后的安排!”
方月华眸下闪过一丝异色。
几人没有立刻回到警局,而是转道拐回苏涵家里,苏涵泡好了茶递给他,又窝回韩宫瑾怀里,方月华看了看他二人,有看了看孙青尧与姜云,闻人莫和白格,当下清明了不少,连带坐在一边旁听的小攻和小受都收到了他名为“暧昧”的目光,方月华抿了口茶,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犯人也会享有如此良好的待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警局的风气,变得这么差了,昂?警探长了?!”说着,示意般看了一眼闻人莫。
白格的脸“腾”一下红透半边天。
闻人莫搂搂他的肩,将受伤的戒指给方月华看:“我们是合法的,并不存在风气不正的问题,还有……据我所知,法律并没有规定什么职业不允许与同性结婚啊……是不是昂?”
方月华表情有些呆呆的,自嘲地笑了一下:“结婚么……”说着,身体往沙发里一靠:“你们想问什么?说吧!”
苏涵摇摇头:“No,No,No,不是我们想问什么,你杀人的方式及过程我都一清二楚了,我现在,只想要清楚原委。”
“所以,这算是一个小屁孩请求我讲故事?”
韩宫瑾微闭的眸子闻言全部睁开,透出一股威慑,不善地看着方月华。
方月华只当未见,重又勾唇笑了起来:“要听故事么?”
(Ⅳ)
故事很长,很远,我叫方月华,月之光华,妈妈给我取这名字的时候,就是希望我一世光华,不用受苦,不用卑贱。
可笑得很,我出生的家庭,就不是个正常的家庭……爸……他是个工人,最爱的就是抽烟,喝酒,呵呵……钱不够了总是问妈要,妈拿不出,就打,用皮带绑在床头,不许我接近,一清醒了就哭着认错,甚至下跪,扇自己耳光,只肯求妈能原谅他,哪怕磕头也愿意……妈总是又惊又怕,只能呜咽着不住点头。其实她心里明白的很,爸从来就不是为了求她的原谅,他是怕断了自己的财路,家里的钱都由她保管,她也是一家幼儿园的老师,挣的钱,自然比爸挣的多……爸从来都是在给钱磕头,在给烟,酒赔罪。
我问老妈:“为什么不离婚。”她只是苦笑,却不说话,一遍又一遍地淘着锅里的米,在充满油烟味的厨房中,静默地似一塑雕像。
后来,我又稍大了一些。
那是一年的12月25日,我小学放学回家,妈就那么安详的睡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连呼吸也一起安详了,泛着死灰的皮肤上深深陷入的眼窝让人心疼……原来妈也是可以这么安心的睡么?我从来都只见过她在夜里,趴在枕边上,捂着嘴唇哭……到黎明时,拭了泪水再睡去,时间一久,她的枕中因浸水而变得皱皱巴巴的,带着发黄的干枯颜色。
只是好不容易睡着了,为什么有人将她从床上带走,又带进土里去了呢?葬礼上,我笑话般的看着父亲在灵柩前哭天抢地,如丧姥妣似得痛苦,自己却终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咧着嘴,断枝似得倚在门口,看着那朵白花下年轻的面庞。
老妈她……也是会这么好看的么?圆润的面庞,高挺的鼻子,一双甚有灵气的眸,美的几乎让我不敢认……不能认……
只是妈……你终于想通了么?终于有一天,肯为自己想想了么?肯抛下我们,先走了么……
老妈走了,家里倒是一天不如一天,刚上完初中我就不上了,老爸拉着我,又给我跪下,说让我帮他挣钱,我看着他道:“看你下跪并不比抹布会擦桌子让我感到新鲜!”
“咣当!”啤酒瓶炸破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视线很快变得浓稠而鲜红,铁锈的味道从四面入方涌进鼻腔,脸上粘粘腻腻,恶心的难受,我碎了他一口,告诉他:“随他的便!我知道自己生来便皮相好,也知道他会让我干什么……我都不在乎,但只要有一天,我有了办法,便会让他十倍,百倍地还回来!一分……不留!
那时候的无眠都市还没有开张,我被那个男人扔到一家低劣的GayBar当服务员,兼职做M……呵呵,好笑,没听说过M还有做兼职的?!
吵杂的音乐,老板荒淫的笑声,老头子和小M们的调情让我的脑袋发蒙,后来让一群客人灌了酒……烈酒……第一次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交待了……其实,我自己都说不出,那一夜过了多少个”第一次“,呵呵,就是早上醒了之后枕边放了一沓钱罢了……
那个男人拿着那一沓钱,用了一部分给我买了点伤药,我都知道,他不过是怕我身上不好了就没法赚钱……冷笑一声,手却无法不伸向那些让我恶心的东西,忍吧,等到我十八岁……
过了四年不伦不类又浑浑噩噩的生活,我偷偷地跳槽到无眠都市,徐大哥对我很好,他很照顾我,知道我的身世后更是关心,不让我接一些很变态的客户的单。
王善财算是我接的无眠都市的第一个客户,他不算变态,但是伪善,还有点喜欢SM,确切的说,我对他完全没有感觉,但他好像有病一样一直只点我的单……直到周任宣他自动跑去抢单,妖艳地出现在他面前。
周任宣大概曾一度被冷落了,也许需要一个可以攀而有钱的对象,所以就瞄上了王善财,大概是因为我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才会让周任宣找上他的吧?谁知道呢?
不过王善财还是经常点我的单,一直到我20岁,周任宣也因为这个原因来找过我几次茬,不过徐大哥都处理了。
我20岁那年的12月25日,下着雪,从埋葬老妈的墓园出来,头有些晕,出了墓园门口,一头栽到雪里,人事不知。
醒的时候,是在一张很暖和的床上,一个男子站在床头,带着阳光般的微笑冲进了我的心里,有那么干净的微笑的人,让我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那么不齿与肮脏,他告诉我,他叫杨亦宁。
“杨亦宁。”我唤他,“谢谢你。”
“不用谢。”他又笑了,“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家吧,你住哪?”
“无眠都市。”我回他,小心地注视着他的眸子。
“是么?我知道那儿的,你身体没有大号,要多休息,晓得么?”他依旧微笑,眸中的光芒不曾减退,还是阳光一般温暖。
“那是GayBar。”我提醒他。
“我晓得啊!虽然我不是做酒吧工作的,不过每个人都有他的工作啊,只要不犯法,没什么好分的!”
“XX小区10号楼302,送我回家吧。”小声道。
小区门口。
杨亦宁看着我:“不用送你到家门口么?”
“不用了。”我看着他:“我们交往吧?!”
“什么?”杨亦宁又笑了,“还真快啊,你不怕我是坏人?”
“不怕……”我缓缓地回他,“大不了就是被人再糟蹋一次身体罢了。”
“不要那么说!”他突然有点气的样子,眸子却很认真,“我同意我们交往,我很认真哦,绝不是好奇或玩玩看的……你,你不许看轻自己的身体以及人格,那对你不公平,对我亦如此。”说着,便在我唇烙下一吻,极为神圣的一吻。
从此,杨亦宁天天开车送我上下班,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他会做家务,我会下厨,晚上一起依偎着看电视,吃夜宵,我也一直傻子似得幻想着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到老,到死……
那一天,王善财又来点我的单,被我拒绝后,他红着眼拉着我的发根,“用徐大哥和小冯来威胁我,我不能够连累他们两个,不能,何况,我刚刚感知了爱情的味道,有怎么会因为自己而去害了别人?
那一夜,王善财不要命似得在我身上发泄,一身青紫竟无一处完好,身下敏感处更血流不止,肿痛难言,每迈一步都需费很大的力气。
我没敢去杨亦宁家,我不想他担心,更不愿他难过,这些痛苦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就足够了……
我想看的,是杨亦宁永远阳光般的笑靥。
他笑起来很好看,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牙齿很白,看起来十分像《初恋XX小事》中的男主角,可爱,而温暖……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睁眠,眩目的一片灯光,这里……是亦宁的家,我不是呆在自己家么?怎么会这样?
慌忙移动,却不小心的扯到了身后某处的伤口”嘶——“
“别动了。”亦宁看着我“我上过药了,昨天你没回来,我很担心。”
停滞了一下,又道:“把工作辞了吧,我养你。”
怎么,还是嫌我脏了么?我仰脸看他:“你不是说你不会多想么?怎么?厌了?”
“不是。”他拉住我的手:“想哪去了?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你看你,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都成了个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我也急了“那是我的工作,你不懂么?客人干嘛我能拒绝?!我难道就像是个小白脸一样让你养?难道你后悔了?嫌我脏了!好!谁让我下贱!我从小就这么贱了!我……”脑袋一片迷糊,又掉入黑暗。
再醒来时,杨亦宁还在床边,手捧着一碗粥,眼睛发红,他带着很浓的鼻音:“月华你别那样说了,你是我最爱的人了,别那么说自己,我看到你一身伤,心痛……我没本事,帮不了你,你别折腾自己,我……我受不了……很痛的……”
垂下头,我听见自己咬着唇道:“我马上……就辞工作。”亦宁,你的眼泪,从来不是我想看的,那太痛了,比这一身的伤口加起来……还痛……
我回到无眠都市,请徐大哥除去王善财的客人名单,他咬了咬牙,还是点头了。
我辞了职,觉得生活又重新回了轨道,久违的放松感,让我忍不住深呼吸,另寻了一份正当小餐馆里的点餐员职务,又投入到以前和和美美的小日子里。
半年,也许我真的那么不幸,只配拥有半年的幸福……那一通电话打碎了我所有的梦……
我还记得电话里周任宣的嘲弄,王善财的大笑以及……杨亦宁的惨叫。
柴山仓库,他们说了这个名字,我不要命的往那儿奔去,刚开仓库门,一记闷棍便将我打弯下去,王善财狰狞的笑:“不过一个我收下的员工,就能让你不顾我这个金主,今天当着他的面儿,老子好好操弄操弄你!”
几个人朝我走过来,我闭上了眼,身后不加润华的猛然挺进让整个身子猛的一缩,反而增加了身后那个人的性质,狂风暴雨般的侵犯让我的喉间猛生恶心感,刚一张嘴,便被一阵腥臭堵住,周任宣嚣张的嘴脸高高在上的看着我。
我闭上眼,亦宁别看……求你……别看……
几人发泄完了将我踹在地上,离开了仓库,我如得大赦一般向亦宁爬过去……爬,我现在根本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墙角,亦宁蜷缩着,似在发抖,却又不像,身上一片血污……周任宣刚才兴奋时的话语响在耳边:
“你没有被20个人轮过吧?那滋味,哈哈,还有,滴蜡绳鞭,捆绑,刀刺,手夹,穿洞,哈哈哈,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试试吧?!”
我小心轻触杨亦宁,唤他:“亦宁?亦宁?”
他睫毛微动,我却伸手捂住他的眼:“别看,我求你……别看……”
亦宁又笑了,唇角狰狞的伤口向上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月华,咳……我就是想看看你……我没怪你,真的……咳……”
我急急吻住他的唇,将自己能给他的全都给他,不想他看见他现在的惨状,更不想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怕啊,怕他的痛,怕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心更添一层伤,“别,你听话,我带你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回家……回家……”
我疯狂擦着亦宁身上的血水,看他冲我笑:“你倒真是……不放心我呵,咳咳,月华,放开手,我想再看一眼你,就一眼……成么?”
“不许,你不许看我!……等你好了,我让你看一辈子,一辈子!”
“一辈子……好……好……一辈子……”
我猛一怔,小心翼翼地触他:“亦宁?亦宁?”
没有回应。
“亦宁,你不是说要看我么?现在我乐意了,让你看多久都好,亦宁,你别吓我亦宁……”
松开手,还是那般笑着,眸子里无了神,我学他一般笑了,却心知肚明,那比哭还难看:“亦宁,你睡吧,我知道你困了,睡吧……还有,我爱你……”
用仓库的就玻璃瓶收了亦宁的血,王善财肯定将亦宁的事伪成意外告诉了他家人,我不需要操心,但是……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整整三年,我花了三年委屈求全,为了骗取他们的信任,那天,找到周任宣家里,借故问他如何在床上更加取悦王善财,献殷勤地倒了杯水给他,他却替我梳了梳头,整了整仪容,压在身下……事过,他喝下了那杯水,死了,我从包里拿出经过特殊处理的亦宁的血液洒在地上,算是我对承诺的兑现实现了一个。
我立刻打电话问王善财要不要去教堂顶上做,那样会很刺激,他大概也没这么试过,就同意了,死得很快,我则化装成信徒离开了……
12月25日,我最爱的人的忌日和相遇的日子,充满了我的所有的恨和爱!既然这一切都是由我开始的,理应由我结束。
只是,我不能再这么看你笑了。
亦宁,我那么爱你……
将方月华送进监狱的第二天,苏涵便不停地打电话,下达指令,再打,再下……直到晚上才稍微喘了口气儿,韩宫瑾心疼地抱着他:“别这么累,万一累傻了怎么办?”
苏涵扭头:“哼!”
“吧唧”韩宫瑾朝着苏涵粉嫩的腮帮子一口亲下去 ,又软又香,苏涵嘟了嘟嘴:“我在找王善财的贪污及贩毒证据,今天会有交易在市郊,那么大概已经交火了,按我的布置,今晚就会落网,证据也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