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忍耐住冲上去给他一巴掌的欲望。
“哦?”临花也笑,饶有兴致的,“我听说,星君是个风雅的人。”
辰星满口油渍,拼命点头,真是好生风雅。
“你当年说临水是美人,追到了琼界,事败违令大帝也不肯认错。”临花摸着下巴,“我没记错吧?”
辰星继续点头,口齿含糊:“美人就是没有,没有为这个破道理就勉强说美人不是美人的。”
“那星君打算给我这个美人,献什么殷勤?”临花找了一张纸,掰过辰星的下颌过来,一点一点帮他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不如,你帮我把镇明打回去?”
他们的距离不到一寸,近的似乎都要贴起来了,青君忍了又忍,才没有伸手去把临花拽回来。
“我讨厌司水宫,大帝为什么就喜欢把我关在那呢?”辰星愁眉苦脸,却又陡然笑起来,“不过既然美人开口,我总不好拒绝的。”
青君张大嘴巴,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也见不到这么奇葩的人……不,神了。
“他欠我点东西,我可以给你挪出几天来。”辰星飞快地道,笑眯眯的,“这几天足够你跑路的,只是……”
他一笑,只觉得漫天生春,连薄薄的阳光都绚烂起来了,真是美人如花,弄得青君都忍不住想,他自己就是个美人,这么渴求美人干什么。
临花也笑笑,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暖暖的春光,绵绵似水,那里面却又夹着点暗银的光芒,像是针尖,戳破了那点春光,锐不可当。
“我不能跑路。”
辰星放下蚕豆,黑色的眸子里平静无澜,语气沉沉:“我走的快道,提前跑过来通知你,之后来的镇明可就不像我。”
临花回头看了一眼青君,那眼神,青君都说不出是什么,只觉得绝望。
“我知道镇明不是你。”临花含笑站起来,那笑里却蕴了一点肃杀之意,“所以才跟你废话这么多。”他叹了一口气,“辰星你不必如此,你若是再这么犯天条,哪怕大帝再宠你,也不是关你在司水宫那么简单了。”
辰星托着下巴,百无聊赖:“没关系。”他简短回答,“我已经腻了。”
他自嘲地笑笑:“出了事,那些上君们岿然不动,凭什么总是我们历劫。”
临花似乎在思索,半晌才回答:“你小心了。”
“不必小心。”辰星一笑,幽幽道,“我不想回去了。”他是真美人,露齿而笑,端的是秀丽无双,一双黑眸像是星空,里面华光暗闪,“大帝若是宠我,便打我做凡人,若是想以儆效尤,将我粉身碎骨,我也没有怨言。”
他站起来,拱拱手:“你既然不愿意走,我也不多劝,只提醒你一句,镇明是五曜里最稳重的,因为稳重,便也格外谨慎。”他微微一笑,“成也谨慎,败也谨慎。”
他冲青君嫣然一笑:“青君,我欠你的都还了。”
36 庄生晓梦
青君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山有水,郁郁山崖,潺潺流水,甚至还有一方温泉,碧波荡漾,上方红色的花架,开了一片火红的寥美人。
他在那个山洞里看到了临花,后者正被按压在墙壁上,一脸挣脱不开的羞耻与懊恼,脸色涨得通红,唯有长长的黑发散乱成一团,发梢上斜斜地挂着束发的九龙玉冠。
“你在干什么?”
青君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看见临花被人按在墙上,扭打成一团。
没人回应他,墙壁那边纠缠的两个人打的如火如荼,红的绿的幽光闪烁,剑气横飞,又夹着些龙虎吼叫,怪吓人的,可就是没人理他。
“临花?”
青君再叫一声,怯生生地走上前去,那边碧光荡漾,拢出了一个小天地,却并没有拒绝他进入。
他走近了些,看到这场混战已经分出胜负了,有个跟他一样的人,正扭着临花的下颌,用手绢帮他擦血。
青君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难道还有一个双手兄弟?那个拿着手绢的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气质相差甚远,这个人明显看起来瑞气千华,有三月春风一样的和气微笑。
应该是……那个青君吧!
青君陡然想到,却有点不懂,为什么会梦到这个,难道临花说的是真的,他的记忆复苏了?
他怔怔地看着,看到临花扭动着,拿着手绢的人有点无奈,便凑过头去亲吻。
“你,放开!”
青君别的搞不懂,但是自己情人别人不能碰还是知道的,几乎是什么也不想了,立马气势汹汹地去拽那个青君。
一下子就抓到了,青君一怔,感觉手下一股吸附的力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被吸进了一个身体。
唇齿相依,他感觉到下方的人身体冰凉,因为受伤,嘴唇里都是血,有种柔软与润滑。
他悚然一惊,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上了这个青君的身。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亲临花,可是跟以前的每一处都不同,他困惑地想着,细细地舔舐着唇瓣,感觉一股血腥气弥漫而出。
“不要动。”
临花的脸色惨白,长长的黑发一绺一绺地落下,上面沾满了尘土,却有种别样的妖娆。
是了,青君终于懂了,哪里不一样。
这个临花,眼神高傲,性子倔强,瞧一眼就有种想让人压倒的欲望,那种强悍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以力量为本,实力为形,倨傲绢狂。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临花的脸上全部是汗,脸色青灰,陡然间有点脆弱,那种脆弱是加在倨傲眼神上的,奇异的矛盾。
“这只是个意外。”临花咬唇,他似乎在示弱,又似乎不是,眉眼处凝结着汗珠,眼角一朵黑色的花朵,开的摇摇晃晃,摇曳生姿。
他这会儿实在是异样,琥珀色的眸子里带有三分水意,妩媚又鲜妍,可是唇齿却都是灰白的,于是一张脸上,下半部凝着杀意,上半部却春意盎然,齐齐挤在一张脸上,别样的诡异。
“确实是个意外。”青君感觉自己柔声说,笑得和风细雨,手却慢慢地从临花后方戳了进去,“可是这意外的结果,要处理掉了。”
指尖似乎进入了一个柔软炙热的地方,青君脑袋哄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
“滚出去。”临花大叫,十分愤怒,直起身就想后退,却被青君右手握住肩膀,哢嚓扭断。
响声起来的同时,青君感觉自己的左手进入的更深了,那地方温润炙热,还有种水样的柔滑,弄得他心猿意马。
柔软的内部十分谄媚,热烈纠缠挤压着,引诱着他手指更加深入,青君听到自己低声笑起来。
“确实销魂。”
他笑的很温柔,青君觉得自己很害怕,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只好呵呵笑着,满眼恐惧。
他不能不恐惧,他感觉手指上涌出了一股热意,滚热的水从后穴里流出来,从他伸进去的力道看,他不能天真地以为那是淫液什么的。
很多很多的血,青君想,临花剧烈地喘息着,汗水从他紧锁的眉头落下,滑到挺立的鼻子,然后是下颌,之后是清俊的锁骨……
他眼神跟着那滴汗水,却无法停止左手的运动。
他的整只左手都进去了!
青君怕的要命,可是他控制不住他的动作,他甚至感觉自己腾出了右手,再次拧断了临花的左臂。
“不要挣扎了,金针碧草的毒已经入骨了,它可是专门对付你的,你再动,浑身都要废了。”青君淡淡地说,这些话他完全控制不住,这会儿他也了解了,其实他只是在经历什么。
可以看,也只能看。
那是历史,是已经发生的,只能看,不能插手,更不能更改。
他看着临花,后者这会儿还是皱着眉,含着一股儿的痛苦与倔强,两臂都软软地挂着,却还是抿着唇,骄傲地想让人虐待。
地上的血一滴滴地汇聚成小水洼,染的到处都是,流成吊诡的图案,像某种诅咒。
“就算是意外。”临花断断续续地开口,“也是你儿子,我们黄乘一族已经近乎灭绝了,你何必还要痛下杀手。”
他甩着头发,瀑布般的长发四处飘逸,因为极致的疼痛,眼睛里都有点涣散,唇色倒是开始嫣红起来,呈现出点血色。
左手的进入完全就是无止境的,青君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像是内脏,他一阵恶心,却忍不住笑起来。
“我没有儿子。”青君笑笑,语气像三月的春风一样和煦,“哦,我摸到了。”
他请教地望着临花,嘴角挂着一抹笑,浅浅的,很认真很虔诚:“是这里吧,拽了就可以了。”
临花睁大眼睛,陡然崩溃了:“你如果不想要,用药就可以去了他!”他大叫,疼的蜷缩起来,青君的手已经往外拽那团血肉,他几乎啜泣起来,痛的发狂,“或者什么别的办法,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哦,这是你自己选的。”青君回答,眯起眼睛,笑了一笑,左手陡然又往里伸了一点,“你自己不肯解决,我担心你舍不得,还是帮你解决了。”
临花辗转呻吟着,细细碎碎的,无尽的痛苦:“你……”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点放空,空茫茫的,是青君最爱的那种茫然,现在却看得青君毛骨悚然。
那种急促而苦闷的叫喊,实在太……可怜了。
“好了。”青君笑吟吟地,左手猛然从后穴里撤出来,将手上的一团乱红扔到地上,“乖,已经好了。”
古铜色的身体上都是汗水与血,却有种活色生香的感觉,到处都是荒蛮的血腥味道,青君想,怔怔地。
临花似乎崩溃了,身体像是一尾虾样的绷紧,又像是一把琵琶,绷紧到极致,便断了。
满地都是花朵,红的蓝的绿的紫的黑的,漂亮的,丑陋的,香的,丑的,各色各样,全部都迅速聚集到了一起,像是一场盛大的典礼。
“我还蛮喜欢你身体的。”青君抱住瘫软下来的临花,语气温存,无视那肚子上的那个血洞,“可能还会有意外,不过我不喜欢处理意外。”
他一直温柔的眉眼里呈现出一股不耐烦,青君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明明在这个神仙的身体里面,却能看到这个神仙的表情。
“已经结束了,下次不会了。”青君温柔说,地方那团血污已经被花朵吞噬掉了,什么都见不着,甚至连之前的血腥气,都被花香覆盖了。
临花的面孔陡然扭曲起来:“你若不喜欢,直接杀了他便是,何苦还要毁了我。”
他扬起脖子,用力地摇着头,咬牙切齿:“黄乘一族,我已经是最后一只了,你还毁了我生育能力,是要我们灭族?”
青君摸摸他的鼻子,嗯了一声:“你又不喜欢小孩子。”
他含笑,秀美的脸上蕴起一点儿宠溺,真的是宠溺,好像他做了好事一样。
“苏先生,你会后悔的。”临花说,他刚才还含着泪水,可怜巴巴的,这会儿却已经迅速冷淡下来,“你会后悔的。”
他重复了两次,声音一次比一次轻,到第二次的时候,已经含糊的说不出话来了。
“不会的。”青君拍拍他的手臂,“我知道刚才有点疼。”他很抱歉的样子,“可是都怪你,我都说了,你非要留着,只能让你吃点苦了。”
他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临花的眼角,那边有一朵黑色的花,开的很小很小,像是第三只眼睛,却很妩媚。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不需要那么多黄乘。”青君执着临花的手道,“我只要一颗内丹就好了。”
“我已经给你了。”
临花冷冷地,被他抱在怀里很安静,只是眉眼里笼着点疲倦:“我已经帮过你了。”
“不不不。”青君摇摇头,“不是那颗,那颗只有三千年不是么?”
“难道你要我的命丹?”临花淡淡道,“我纵然是黄乘,也只有自己有与天地同长的寿命,这命丹只有一颗,你要有本事,便拿走吧。”
青君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刮了刮他的鼻子:“何必这么倔强呢?”
他嘴角弥漫出一股笑意,甜甜的:“你真以为我拿不到?”
“我怎么敢以为?”临花道,“你跟了我这么久,什么秘密不知道。”他张开嘴巴,从里面吐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那丸子很奇特,居然是活的,正在闷闷地哭着。
临花吸一口气,他跟青君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居然很快就妥协了,甚至也笑了起来。
“好乖。”青君摸摸临花的头发,细细地笑起来,“这么不好的事情,还是不要记得了。”
他张开双手,里面激射出一股幽蓝的光线,那光线如此的强,刺激的青君也不由得用力闭上眼睛,可是迟了,他只觉得眼睛一阵激痛,流下热泪来。
“怎么早上你也能睡着了。”青君捂住眼睛,感觉眼睛痛的厉害,有人拽着他的耳朵笑着,“快起来了,要吃饭啦。”
37 时移人殊
眼睛里的那股酸意弥漫,青君缓缓放下遮住眼睛的双手,他眼睛里还含着泪水,连看到眼前之人,都是朦朦胧胧的。
临花站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他有点惊讶:“怎么好好的哭了,做噩梦了?”
青君眨眨眼睛,泪眼朦胧里看着临花瞪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平平淡淡的,跟梦境里的相差甚远,心里就陡然一惊。
那个到底是梦境还是回忆……
青君无法分辨,只是讨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只能干看着,不能上去帮忙,
他有点痛恨,又有点茫然,心里像是被碾过了一样,又疼又闷,所以被临花问了,也只不说话,低着头。
“他怎么了?”
小胖子也挤过来问,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你做噩梦了?”他深表同情,小脸上的肉肉抖一抖,似乎是笑了笑,“我晚上也常做噩梦,你要是害怕,就跟自己说,那是假的,多念几遍就好了。”
“你昨晚做噩梦了?”临花揉揉小包子的头发,“怎么不过来叫我。”
“我不敢。”小包子小小声道,一派天真烂漫,“走廊很黑啊,我不敢过去。”
临花噗嗤一声笑出来,有点怀念:“我记得你刚来斑斓山那会儿,也很怕黑的,又笨,连灯都不会点,总是跟在我后面,我一让你走,就要哭,又不敢哭出声,只好盯着我看。”
他再次放柔声音:“下次要还是怕,便不关灯了,或者叫我就行,我去找你。”
小包子用力点头。
青君仔细听着他们讲话,看看娃娃版临水,又看看临花,心里总觉得不可思议。
差太远了。青君想,他记得梦境里的那个临花,骄傲倔强,无论是什么状态下,都有股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可是眼前这个,却是平淡的,安静又渺小。
这个临花会温柔笑啊,会打游戏啊,会跟临水抢东西啊,会骗自己弟弟管他叫爹啊,那么那么的平淡,一点也不倔强。
可是……如果是真的。
青君咬住唇,想着,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么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那个心高气傲的魔界皇子变成如今这个只愿意拈花而笑的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