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伸进t恤,在锁骨和胸膛上仔仔细细地抚摸,我被摸到有点热了,扭过头来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眼镜儿撞上他的衣服,顿时花了一片。
他点我的鼻尖,“活该。”
不过还是去卧室给我拿眼镜布去了,我重新做回去,看见电脑的弹出广告,facebook创始人与同性恋人完婚。
我伸了个懒腰,中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三种金色闪着光芒的盛世美景。
其实,真爱一个人的时候,什么关系的界定都失去了意义,以至于我都懒得去结婚。
五月底的时候,我和苏如春参加了一个业余登山队,说白了就是找个小山爬,权当锻炼身体。
我们两个回来的时候有点像大兵回巢,因为身上都穿着越狱男猪脚的那种冲锋衣。
邵永之就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我们家门前,我下意识地想要去拿我们房子后面的菜园子里一直存放着的铁铲子。
果然他一来就没好事,拖着我们出去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结果苏如春都喝得眼睛发红了还是在劝酒,结果我平地一声吼,“有本事冲我来!”
他不客气,愣是和我拼到最后,几杯苏格兰威士忌灌下去。
我看着他醉倒在桌子上,也算是解了十分之一的仇,等着他以后慢慢归还那十分之九。
我还奇怪自己酒量怎么变得那么好,结果后来在邵永之不省人事的时候,如春拿着一瓶无泡苏打水朝着我眨眼睛,我才知道这家伙帮我作弊,生生灌倒了酒量好到不行的邵公子。
最近一次的长假期,大概是年底,除去杜丽雅带着家中小公主要来骚扰我们一阵,还有大把的时间。我们两个计划着一次长途旅行,不用现代通讯设备和网络,只带着大地图,外加后备箱里的几大桶水。
他笑言,“这一路,什么娱乐设备都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会觉得无聊?”
“几年前,林立安为了练瑜伽,特地来曼谷寻访名师,他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让我不胜其烦。他说我不敢面对你,就是舍不得放开你。现在想想,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大头竟然比我自己更能看透我的心。我一直在想,我回到你身边,是否还可以牵起你的手。但是当我一个人坐在山顶上,吹着春草气息的风,吃着登山队的老人给我的黄油饼干,想起你的脸;或者赛车的时候一个人用手机看新闻,也会想起你的神情。没有你,我也真的能好好生活。可是寒夜寂寂,朝阳再暖,也暖不了人心。
原来,我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我只能一个人孤独终老了,看着自己眼角的第一道细纹,头上的第一根白发,我发现原来我是不怕变老的。只是我变老的样子,只愿意让你一个人看到。你说我会不会觉得不聊?”
他勾了勾嘴角,却没能笑出来,黑眼睛湿润了,低哑的嗓子,“你,要我永远牵住你的手?”
“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摇摆,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沉默地拥着我的肩膀,“我们,多少年了?”
“九年。”其实是两个九年了。
“是啊,九年。”他叹息。
我默然,即使是中间分开的那五年,隔着无数的陆地和海洋,我们真的分开过么?我们何尝真正地分开。
“你的耳朵,最新的传感神经修复技术,或许可以试一试让它痊愈。”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手,却只能这样了。或许老了的时候,会更加不济。到时候,你不怕照顾一个糟老头会很麻烦?”
“我害怕。”
“……”
“我害怕你不让我照顾你。”
又是一个九年。
七年之痒,听说一个人身上所有的细胞在七年的时间都会更新一次,所以很多恩爱情侣,七年的时候,总有波折,或许从此斩断情缘。
八年抗战,人生有多少个八年,可以两地相望,忠贞不二,可是平淡相守,永不厌倦。
如今,是我重生的第九个年头了,这以后的世界形势,人生走向,都是无法预知的。
但我相信,九九归一,我们两个,就这样,也就是一辈子了。
——正文完——
番外一:漩涡
今天在手术台上,麻烦方医生的实习生帮我挠了一下痒。
下手术台的时候,小姑娘看我一眼,红了脸。
不像是赵枚,嘻嘻哈哈,可以肆无忌惮和韩若打成一片。
第一次看见韩若,是在人大东区食堂。
非典时期,人人自危,从来不曾关心过我的阿姨破天荒来了吩咐,让我去给小表妹迟成送点儿口罩和预防药品。
都说亲情是世界上唯一不会背离的感情,可是我却从未在小阿姨身上体会到丝毫暖意。
在外人面前提起我妈妈,总是“我那个妹妹啊。”如何如何。
自从那个女人去世之后,她就甚少联系我们了。
然而我对迟成总是怀有着照拂之心。
迟成从小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粉嫩的baby脸颊,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米其林手臂,香肠腿,软软的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娃。
长大了,更是人见人爱的大美女一个,只可惜我们随着年龄的增长,彼此性格和兴趣的不合,渐渐不再亲密。
韩若一直以为我第一次见到是他在人大北门的围栏上晃晃悠悠下不来的窘样。
其实不是的。
一楼大伙食堂那么广阔的大厅,人头攒动,目光无意之间一撇,就再也无法挪开。
张扬的漂亮的凤眼,肆意的自由的笑容,那样的明朗和阳光是我淡色的生命里未曾出现的光彩。
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咖啡店里,他在我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
我笑言其他,但是留给了他自己的名片。
这样的男孩子,就夏日里迎风的树木,骄傲肆意又聪明。
还有那一次大半夜的跑来医院,冲动任性,同时也震撼人心。
看着他在休息室睡着,我的心柔软到不可思议。
空寂孤独的生命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手机不再只是工作工具,下了手术台,收件箱一定有几条短信,短的类似“在干吗?”“想你了,你想我了么?”长的则是五花八门,甚至有各式各样的荤段子。
有些幽默的笑话,看完忍不住笑出来。
到底是没有忍住。
告诫过自己,这不是一个我可以招惹的男孩子,或者说是男人,可是终究没有抵住诱惑。
自从清楚了自己的性向后,就没有抱有能够和一个人相扶到老的希望,但是总归是想过,什么时候找一个人,过一段有两个人的日子,不必惊心动魄,但毕竟不孤独寂寞。
哪里敢奢望什么爱情。
爱情是多么脆弱的东西,曾经爱到痴狂的那个我要称为母亲的女人,不是只因为不甘寂寞就扔下丈夫和孩子和无数男人风流几度?
我要的不多,只不过是两个人不吵不闹,安安稳稳,互相照顾,过一段日子而已。
可是这样的人,绝对不该是韩若。
韩若是个危险中带着孩子气的男人,优雅而懂得享受,生命的状态被他维持在一个阳光普照的地方。
谁能够真正完完全全得到这个人的心呢?
他不是个会给我平淡如水生活的人,他是个漩涡,卷起了惊涛骇浪。
明知道是个漩涡,我还是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无能为力。
明明知道成成心心念念的人是他,可是看见他们在一起,还是觉得刺眼。
他追出来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
继续开车,从此告别甜美的诱惑?
还是踩刹车,从此泥足深陷?
如果对象是韩若的话,第一个选择,总是无法成立。
我记得,记得他的一切。
韩若,告诉我,你不会后悔。
他说不会,永远都不会。
夜微凉,身下的他却是火热的,漂亮的修长的身体,紧致挺翘的臀部,皱眉的弧度,隐忍的表情,艳色的唇,迷离潋滟的眼,挺直骄傲的鼻梁,眼尾迤逦的线条。
他的呻吟,他的短发,他的汗水,他的爱抚。
还有他身体里面,难以忘怀的温暖。
倔强到疼得脸色苍白,也不说一句承认自己疼痛的话,只是嘴硬着咬紧牙关。
无论何时,打开家门,有一个人守望着你的身影。
这是多么的美好。
赵枚曾经眼红地盯着我和韩若讲电话,其实内容只是零碎的生活琐事。
她曾经对我有几分好感,我是知道的。
然而某一天她对我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的性别,后来才知道,即使我是个男人,即使你因为觉得我还不错和我在一起了,你见到了韩若,还是会动心。”
邻居太太说,“苏医生你朋友真是讨人喜欢,这么英俊漂亮,又热于助人,上次在楼下碰见还抢着帮我提东西。连我们家的老古板都觉得这孩子斯文有礼,对待邻居这么礼貌。”
除了外貌和修养,最重要的是工作的时候一丝不苟,答应了的事情说一不二,即使导师突如其来一个需要做一个通宵的任务,只要答应了绝对会认认真真按时做好。
我人生之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欲壑难填。
当你什么都不想要的时候,上帝忽然给了你一个精致美丽到无法形容的礼物,那么你怎么能够怀抱着他,还心安理得?
春节,在韩若家度过。
即使是父亲缺席,可是合家欢乐的氛围还是让我觉得温暖和羡慕。
只是我没有办法忽视,韩若的外公外婆,甚至于韩若自己,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眼睛里的喜爱渴望。
一个真正的男人要懂得紧握,也懂得放手。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
之后是无休止的冷战,冷淡,冷静。
他在青海的时候,在一大堆工作email和垃圾邮件中,一封简简单单的电邮,主题是日期。
赵枚贼溜溜的小眼神在我身后向这个方向瞟。
我下意识伸出手挡住显示器。
赵枚在后面闷笑。
我满腔柔情,在键盘上敲了几句话又删除,如此重复了几遍,终究还是不能成言。
赵枚了然地说:“怪不得师太说,甜言蜜语,多说给不相干的人。”
“师太?”我错愕。
赵枚说,“没错,灭绝师太,专门破坏周芷若和张无忌感情的那个。”
我摇摇头,竟然听她胡言乱语这么久。
有些幼稚的赌气,把这封信混在工作稿件里,回复他一句已阅。
番外二:苏如春连韩若都不知道的……
1.傻
“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原谅他?总是原谅原谅再原谅,苏老师,你的底线在哪里?”
每天下午三点到三点半的神外下午茶时间,医生护士们正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闲话家常打情骂俏,赵枚几乎是气急败坏拉着苏如春,倚在栏杆旁,小声怒斥。
“赵枚,你说话是不是一直都这样不留余地,有的时候大实话会很伤人的。”苏如春慢悠悠地说道,睫毛微垂,掩盖了黑眸中的情感。
赵枚双手抱着胳膊,不以为然,“伤人,我能伤到你才怪!你这样的人,怕是早就练成刀枪不入了。”
苏如春反问,“既然在你眼里我都已经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何必为我操心?”
赵枚一跺脚,“我说不过你,反正我就是瞎操心。”
苏如春微微一笑,唇边有笑波如蜻蜓点水一样荡开。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当然不原谅他,至少不能轻易原谅他。”赵枚想了想,笑着说,“我的男人,自然要一心一意想着我,口口声声说爱我,今天和这个来一腿,明天和那个搞出一个孩子,谁能高高兴兴接受,谁能痛痛快快宽容?”
“So?”
“所以我要让他吃足苦头,求我回头,要让他知道知道伤心痛苦失望是什么滋味,让我觉得心里没那么憋屈了,才考虑要不要重新接受他。”
苏如春眼神幽深,忽然转移了话题,“韩若好不好?”
“啊?”
他又问了一遍,“韩若好不好?”
赵枚哼哼了两声,“凑合吧。”
“凑合的话,你还那么喜欢他?”苏如春挑眉。
赵枚脸红了,“谁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你。”
苏如春摇一摇头,“幸好无论对谁,你都只是喜欢。喜欢可以很轻易,一个微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可以引发喜欢。”
“那你对他呢?”
苏如春的目光藏了太多复杂难辨的东西,赵枚紧盯着他的眼睛,迷惑不已。
“那你得先回答我,在你看来,韩若如何?”
赵枚有点儿不甘心地张了口,“他很好。”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所以,见过了,就很难忘记。
看见他一次一次得天独厚获得别人的喜欢,看见他不自觉地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会不由自主,觉得关心和愤慨。
苏如春眼神透着几分算计的精明,手指在白大褂的衣兜上滑过,漫不经心地说,“这就对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我只要傻一点,就可以把他留在身边,只要原谅,就可以让他背负着内疚更加离不开我,这样不是很好么?”
赵枚彻底呆住。
2.两个世界
苏立喜迎第二春,他结婚前,苏立找到苏如春,想要和他见面。
他到的时候,苏立应该已经等了很久,看见他,神色不动,但眼神中明显透露出欣喜。
“你来了。”
“我来了,爸。”
苏立身体一震,手臂揽住他,久久不言。
静默的时候,父子俩都从肢体的简单接触中感觉到几分暖意。
所谓血脉传承的亲密。
“为什么突然决定结婚?”他问,苏立自有苏立的风采,迈入40岁之后也不见发福,常年的研究并不封闭,经常主持国际会议的他举手投足之间除了浓浓的书卷气,还有几分经过大风大浪的成熟睿智。
从他小时候开始,身边就有很多想要讨他欢心的漂亮阿姨。
不过是为了曲线救国,讨苏立欢心。
苏立和杜丽雅的这段婚姻,经典的老少配,苏立的立场不可谓不尴尬难做。“
“初时只觉得小丫头聪明漂亮,活泼可爱,近来越来越觉得时间流逝,这样一个能够打动我心的女人,我的余生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
“所谓的有缘人?”
“没错,命中注定。”
苏如春轻叹:“就好像韩若之于我。”
苏立沉默良久,方说:“那个孩子,我冒昧去见了一面。是个不错的孩子,没有时下年轻人的轻浮,有礼貌且稳重,最重要的是对你有一份诚心诚意。”
“他是过尽千帆,才有今日稳重,私底下不知道多孩子气。以前可玩得很疯,完全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雅和我刚刚同居的时候,也经常因为小事一言不合,她有点强迫症,牙膏一定要从后面挤,我经常忘了直接在前面挤,结果她又是冷脸又是暴躁,不过现在我也学会了从后面挤牙膏。”
苏立接着说,“柴米油盐,哪有那么多天造地设的一对,恩爱的情人,都是彼此之间的照顾和妥协。”
苏如春一向沉静的眼在父亲面前露出了几分迷茫。
“你知道后来韩若陪杜丽雅挑选伴郎伴娘的礼服的时候,我又和他说了几句话,我老了,不放心。我问他,你和如春看起来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知道能够一起走多久,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么?”
苏如春握紧手中的玻璃水杯。
“他说,从来都没有什么两个世界,我和如春头顶着同样一片天,脚踩同样一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