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叶凉凉地损道:“我说你能不能从点历史的角度文化的眼光来看,还有人民英雄纪念碑也是,你居然认不出五卅运动,真该进文科班修炼几年。”
“你不就是比我多看了两本历史书,再跩今晚踹你下床底。”
“好了好了。”陈久忍不住了分开他俩,敢情在这大老远的首都人生地不熟的就可以随便不要形象了。于是开始逛天坛。
一行人是从南门进的,首先遇上的便是圜丘坛。陈久举着相机对来对去都不满意,总觉得居高临下的俯拍才是最理想的角度,忍不住抱怨了句,钟哲昀接道:“行啊,建议公园出租十米高跷,专门提供给你这种人,立块牌子:对于踩高跷过程中发生的死伤不负任何责任。”钱遥笑了一笑,凑过去悄声说:“要不要我抱你起来拍?”陈久喉头动了动,没吱声。
集体合影的时候陈久教了一下被逮住的过路游客怎么用他的相机,完了交待一句:“看到格子衬衫的那个傻——咳,那个人没有?你先拍一张把他整个人切一半的,再拍正常的。”姑娘会意地笑,连连点头。
继续往北走是皇穹宇,来到著名的回音壁不试个音简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去过天坛,五个人分成两个小队进行试音,陈久和柴子祯跑去站位,由剩下三人制造音源。站好位置后,一时都是别人的声音,就在陈久准备掏手机的时候,一个听上去语气十分之贱的阴阳怪气的尖细声音传来:“小久,我是这么的爱你,你怎能如此狠心将我抛弃哇。”几个游客立刻好笑地到处张望寻找这个叫“小久”的负心人。柴子祯噗噗直笑地看陈久黑了脸。
那边厢钟哲昀第一个完成了试音工作,满意地看着还在想要说什么好的欧叶和钱遥,奸笑地建议:“二遥,要不你给某人来个爱的告白?”
“素质!注意素质!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不是你家后面的谈情说爱小公园。”
钱遥笑着摇头:“我要是说了,他就是再舍不得都忍不住要殴打我了。”
欧叶斜了钟哲昀一眼,上前对着回音壁:“子祯,今晚我们联合把阿钟塞进厕所去睡吧。”
钱遥懒得管钟欧二人的打是亲骂是爱,又想了想,才过去:“回来吧。”
传到那边,温温沉沉,悠远绵长,听起来很有磁性的这一声让陈久听得忽然之间怔住,要不是柴子祯扯着他走人还回不过神来。
吃晚饭的时候,钟哲昀一脸苦相地捏着大腿:“我感觉这两条腿都快要不是我自己的了,叶子,明天什么安排。”欧叶斜睨,“我在群里发过两次行程表,你死哪里去了,明天故宫。”
“啊?!又要走一天啊?你能给个科学合理的安排不,松弛有度知道不?”钟哲昀惨叫道,陈久用手肘捅他小声提醒:“注意形象。”
“我这种弱小身板的人都没喊累,你喊个鸟。”还特意给弱小身板四个字咬了重音,欧叶皮笑肉不笑地说。
趁他们抬杠的当口,柴子祯不断往碗里夹肉,嘴里也塞得满满的,硬是挤出一句:“我无条件服从组织安排,就是到时别让我帮你们背水。”
陈久动了动脚,确实走得有点疼,除了吃饭,基本都是站着和走着,少有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但没像钟哲昀那样埋怨欧叶,只庆幸穿对了鞋,不然脚更痛。钱遥看出他的不适,靠近地说:“晚上回去用热水泡一泡会舒服很多。”
“我知道,你也一样,别说得好像自己没事似的。”
“当然是我们一起。”
饭桌上静了下来,陈久和钱遥抬眼望去,只见三个人都直勾勾地瞧着他们。钟哲昀用手捂住胸口作恶心状,还没发出呕声就被欧叶打了一掌,柴子祯用暧昧的目光来回扫视他们,筷子却一夹一个准地又往嘴里塞了块肉。钱遥笑得很坦然,一副你们随意围观的模样,“都一起。”陈久嘴角抽了抽,什么都没说,低头吃饭。
“你们大庭广众之下……咳嗯……”钟哲昀正努力组织措辞,眼角瞥见柴子祯的动作,终于发现他在抢肉,柴子祯毫不介意地炫耀了一碗的肉菜,对陈久和钱遥挥挥手:“Goodjob,goon。”钟哲昀和欧叶都不干了,放弃调侃他俩,加入到抢肉的行列。
路上得知后天是八达岭长城、神路、长陵和定陵,钟哲昀有种把欧叶就地正法的冲动,逛街计划于是被迫搁浅。
06.
回到酒店,陈久一下把空调开到18度,就坐在下边对着吹,姿势相当不雅,钱遥过去拉他,他还抽手。
“陈久。”
“热……很热啊,难道你不热?”陈久扯着领口用手掌扇风,看他也是把衬衫扣子解开了两三个,居然还要抵抗空调的诱惑。
“你要是不起来……”
“怎么的?”陈久不屑地斜眼瞧他,露出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钱遥略偏着头注视了他一会,然后动作迅速地俯下身吻住了陈久,同时将他身子往上推,膝盖屈起跪在腾出来的椅子空位上不让他收拢双腿,并压住他的手臂。
“唔!……”陈久一个反应不及时,便无法挣扎了,暗恼又被他得逞,就像两人表明心意那时一样,钱遥力气比自己大,而且制得巧妙,只要被他取得先机,自己只有待宰鱼肉的份。
然而钱遥只是在陈久唇瓣上徘徊片刻便放开,并没有深入,抵着他的额头笑得好不阴险:“怎样,肯起来了么。”说着还舔了舔他。
“信不信我咬你。”陈久忿然地瞪他一眼——回去要学太极拳!太极拳!硬碰硬没前途啊四两拨千斤才是王道!
“欢迎来咬,我全身上下都让你咬。”
陈久不争气地红了脸,所谓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等就是形容这种人的吧?!钱遥适时地起身,顺便将陈久拉了起来远离正对空调的太师椅,看他还把温度调到了25度,陈久咬咬牙,转身进卫生间给发热的脸颊降温去了。
用凉水冲了一会,才觉得脸上舒服,陈久望着镜子里的门口,磨磨蹭蹭不想出去。自己和钱遥之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是自己太弱还是他太克星?陈久决定要强势起来。出了卫生间,看到钱遥正从包里拿回来路上买的大个皮红的水蜜桃出来,还有一把瑞士军刀,陈久一手抓一个去洗,递给钱遥的时候自己的那个已经咬了两口了。瑞士军刀的特点决定了其握柄很粗,拿来削果皮不用尝试都知道不好用,怎么看怎么别扭,陈久咬着水蜜桃口齿不清地问:“你怎么……唔……吃果还削皮,多麻烦。”
“我会被桃子毛刺激到,不削皮吃完就等着咳一晚上。”
陈久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起自己钥匙圈上有把小刀,翻了出来用纸巾擦了擦递过去。
“好钝的刀。”
“我爸给换的,以前有把锋利的被他没收了。这个削果够用了。”
“为什么?”
“初一还是初二,跟别人打架亮了小刀,没伤到人,但是老爸被通知去学校了。”
“这么暴力?”钱遥挑眉,手里漫不经心地动着,反正只要不是特意用力,根本不需要担心会被割到。陈久眼珠子一转,摆出说不上是淫笑还是贱笑的一张脸凑过去,手指抬起钱遥下巴:“所以说你要小心了,现在后悔还——”钱遥偏开头,张嘴咬住他的手指,柔软的舌缠了上去。
之前碰了水而变的微凉的手指一下就被舔热了。陈久僵笑着愣了一会,慌忙往外抽,然后疼得抽气——钱遥用力咬了一下,没有半点嘴下留情的,就差没咬破皮了。
陈久不敢动了,指头湿湿热热的,所触皆是一片柔软,被咬的地方一阵阵尖锐的疼,“你——你放开。”
舌尖顶出手指头,钱遥眯起眼眸,放下小刀抓着陈久的手腕:“言下之意是,你后悔了?”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对上他黑沉沉的眼,陈久更心慌了,“……不,不是的,钱遥……”
“你想都别想。”
陈久看看手腕上红红的五指印,手指上的牙印,再看看低头继续削桃子皮的钱遥,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你生气了?”不就是一句玩笑话至于么。
钱遥抬起头,笑得一脸阳光灿烂,露出一点洁白的牙,“没有。”才怪!鬼扯!陈久内心咆哮不止,但表情还是讨好的:“对不起。”钱遥刚才那种模样他还是头一次看到。
“痛吗。”钱遥又抓过陈久的手,轻抚他咬出来的印子,陈久小声地哼道:“痛……”那一下可真够狠的。
“你知道痛就好,我也痛。”
“你咬人的你还痛?!”陈久很想翻白眼给钱遥看,他伸指抚摸他的唇角,“你说呢,要不要试一试,我给你咬。”
陈久起身去找遥控器,装作要看电视的样子,实际上电视剧里放的什么一丁点都没看进去,以最快速度解决掉手里的桃子,抓起睡衣和毛巾钻进卫生间了。
望着不管漫到哪里最后都会往排水口流去的水,陈久有点恍惚,钱遥出乎意料的强势让他不知所措。怎会有人如此肆无忌惮,这种还不为世俗理解和包容的事情……陈久不知道自己和他,谁才是哪怕会死也要奋不顾身飞向火光的那一只蛾子。再继续下去,又要胡思乱想了,陈久甩了甩头,手上也搓得起劲,把泡沫弄得到处都是,心情又轻松了。
07.
从长城上下来,完成了从非好汉到好汉的质的进化,几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钟哲昀带头给欧叶鼓掌,因为他没有乘缆车或滑道爬长城,全程跟着他们开11号,尽管途中另外四个人轮流扯着他走,现在看去脸都白了。钟哲昀递给他一瓶水:“没事吧?”欧叶接过去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钱遥观察他半晌,“叶子,你是不是——”
“我没事,真没事,就缺乏锻炼而已。”
钱遥只好默默吞回后半句。
待欧叶脸色好些,去找地方吃饭,柴子祯食不知味地扒拉着快餐:“我们的午饭还真是惨不忍睹。”
“出来旅游将就一下呗,找时间去吃顿烤鸭就补回来了。”钟哲昀很神奇地充当了一回安慰者而不是抱怨者。
在洗手间的时候,钱遥凑到欧叶身边小声问:“叶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心脏病。”欧叶拧眉:“我只是心脏不好,不是心脏病。”钱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欧叶也没躲,两个人对视片刻,钱遥轻叹了声:“要不要我帮你背水。”
“喂!”
“好吧,别勉强自己,从长城下来那会你知道你脸色有多难看吗。”
“行了行了,计划是我做的我自己有数,真没事。”
准备出去的时候欧叶扯了一下钱遥的衣角:“别告诉他们。”钱遥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下午游十三陵,最后从定陵博物馆出来,除了钱遥稍微淡定一点,其他都是两眼放精光,就差没把财宝两字刻上去了,里边这么多珍贵的文物,看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的,几个人从包里拿出相机,郁闷地望着博物馆入口。文物不许拍照,尽管里边闪光灯不断,但他们都做不出违反规定的行为,只好拍了个入口以示留念。
晚上洗完澡,陈久靠在床头翻看钱遥相机里的照片。长城的还正常,到了十三陵,神路的石牌坊、排列整齐的石雕群、龙凤门等,长陵的!恩殿、红券门、明楼等,石碑石浅浮雕,到最后的定陵博物馆入口,这么多照片里居然全是景,没有合影。陈久有些讶异,再跑到对面去翻那边的三个相机,也没这样,自己本来就是拍景不拍人的,但是他的话——难道是因为怕……陈久兴致来了,说不定能发现钱遥的一个弱点。
回去关好门,陈久一转身,钱遥刚洗澡出来。只见他上身光裸着,下边睡裤带子没系,松松跨跨地搭在胯骨下一点,露出小半截黑色内裤;抓了茶几上的半瓶水仰头往嘴里倒,喉结随着他的吞咽而滑动,陈久的视线从他凌乱的头发沿着那漂亮的颈线下移,又从不深但是能看清的锁骨处落到他的腰腹间,尽管没有自己喜欢看的那种清晰分明的腹肌,也是平无赘肉。
陈久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时间忘了要问的话,还没发现自己早就下意识地半举起拿着相机的那只手。
钱遥眼角余光看到陈久的样子觉得好笑,但也不说什么,只是想如果色诱能让他卸下防备,他想看什么色,就露什么色。陈久挪了两步,挪到钱遥斜后方举起照相机迅速地拍了一张,一看没有照到头,又对准调焦想再来一张,钱遥回头,陈久手一抖,也不知拍成什么样,赶紧放下相机装没事人。
钱遥走过去拿过相机,只见第二张干脆连上半身都没了,从腰部开始,那一截黑色内裤在照片里很显眼,钱遥笑得很促狭,反手给陈久看:“你就这水平?还是说……你就是为了拍这个,要不要我脱下来给你拍。”说着手抓在裤腰边上作势要脱,陈久无力到不行,之前的花痴情绪一扫而空,额角直抽筋,“你不要脸。”
“脸是什么,能玩么。”
他要是早点露出这副嘴脸该多好,也不至让自己混乱纠结地度过了高三最后那一点时光。陈久越想越觉得自己上了贼船,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了外貌协会会员这一属性的,真是害人不浅,从小学到大的真理人不可貌相最终还是没能起到一点作用。不过若真要陈久现在豪情万丈干脆利落地甩手走人,他也办不到了。
08.
钱遥看他恍神的样,暗暗叹息火候不够,找到遥控器坐在床边调台;陈久不自觉地又望向钱遥,他还是没穿睡衣,背对着自己,光滑紧绷的皮肤在浅黄的灯下闪着诱人的蜜色光泽,不知为什么看得陈久有点馋的感觉,就好像面对一块可口的蛋糕,很想上去咬一口。钱遥不用回头都知道有两道直勾勾的目光粘在自己身上,他把频道调了一圈,“你想看什么。”
“……随便。”
将遥控器扔到陈久手边,钱遥去自己床上搬过枕头往陈久身旁一放,跟他坐一起。陈久视线在他下巴以下的地方流连不去。
“你能不能穿好衣服,有伤风化。”
“你叫我穿我就穿我多没有面子。”
“小心我把你推了。”陈久抬起眼来,已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势头。
“欢迎来推……”钱遥压住陈久的一只手贴上去在他耳边吹气,缓缓的热热的,陈久又摔不下去了,没好气地偏开头瞪他,钱遥于是适时放手,恢复绅士状。陈久耳根子发热,心也怦怦直跳,钱遥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要起某种生理反应了,只好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照片上。
正一起看着,钱遥装作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认识叶子的。”
“叶子?高一,一直同宿舍。”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擅长也不喜欢运动?”
“是啊,喜欢ACG,没有电脑和游戏机就会死星人,高一起就被封为标准宅男……你问这些干嘛?”陈久奇怪地望了钱遥一眼。
“他一直都是这么白?”
“不出门不晒太阳的人能黑到哪里去,你以为是子祯啊,我说——你查叶子户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