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带公主去散步，陈久见没有链子，“不牵着？不怕跑了？”
“你觉得——公主敢跟谁私奔？”
陈久看了一眼不离钱遥左右的公主，他并非故意忘记这是一只奇狗的，于是又随口问：“公主怕洗澡么？怕的话会不会挣扎？”
钱遥眼睛一亮，透着十足十的不怀好意，“明天正好是公主洗澡的日子，你来观赏就知道了。”陈久决定以后能不问公主就不问，简直就是钱遥变态模式的ON键，形象闪亮度下滑几十个百分点也太崩坏了，不如下次不淡定的时候想想他变态的样子……
两人从二桥走到一桥，然后在江滨公园里的长椅上休息。暮色朦胧，路灯已经亮了，跳舞的大爷大妈们刚散场，公园里剩下的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夫妻等，与他俩坐的并排的那张长椅上就有一对，亲密地挨在一起低语，偶有笑声传来。陈久和钱遥尽量往长椅远离他们的一头坐，公主趴在钱遥脚边吐着舌头喘气。
正好都不说话的时候，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陈久这边就不用说了，他本来就有点身为同的敏感，钱遥是他喜欢的类型，此刻周遭环境又这般暧昧；钱遥则不同，他要不是昨晚做了那种举动，就算是这里现场有一对同性这样那样他都不会想多，尽管如此，他却到现在还没有过类似“如果没有那样做就好了”的心情。
这种微妙的沉默只持续了几分钟，陈久站起来：“回去吧，我要玩电脑。”钱遥听出了他声音中细微的不自然，望了他一眼，看不到他的表情，才弯腰摸摸公主的头应道：“嗯。”
☆、14.
假期第二天早晨，陈久睁开眼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给公主洗澡？”
“你这么期待看公主出浴？”
万分不正经的语气让陈久瞬间清醒，他半支起身子望过去，钱遥戴着眼镜的一脸坏笑样整个就是变态指数暴涨，陈久以背单词的认真态度好好记住了他这副模样，决定下次要再不淡定就祭出这个杀器。
今天的饭后散步没有走到一桥，走了一大半陈久就催着回头，一个是他真的想看公主洗澡是什么样，一个是他想避开休息时可能会产生的尴尬，钱遥笑眯眯的没有任何异议。
回到钱遥家，钱遥一边脱上衣一边问：“你要打酱油还是一起下手？”
“一起——你、你干嘛，是你洗澡还是公主洗澡。”
“一起的话就脱。”
陈久用看怪物的眼神看钱遥：“……我没兴趣跟宠物共浴，我不好这口。”
“你想到哪里去，待会你就知道为什么要脱了。”钱遥意有所指地扯了扯陈久的衣角。
一楼卫生间还有个功能就是公主洗澡专用，钱遥让陈久调好水温在盆里放水，放宠物香波搅匀，自己去把公主抱来。起先公主不动，还仰起头傻愣愣地看自己主人，待发现他是朝卫生间走的时候开始有所挣扎。陈久坐在澡盆后边看着钱遥把动来动去的公主抱进来，难得预言帝一次可是这怎么看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钱遥也坐了下来：“你帮我按好公主，但是下手别太重。”然后无视公主憋在喉咙里的呜呜声把它放进盆里，公主触水扑腾，水花四溅，一手压后背一手压侧腹的陈久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脱衣服了，且不说是上衣，连裤子都在湿迹漫延。钱遥拿着淋浴蓬头避开眼睛和耳朵一点一点淋湿公主的毛，笑容里满是恶趣味手上动作却很轻柔。
陈久偏着头避免水溅进嘴里：“公主这样，你平时一个人怎么给它洗。”
“你想知道？”钱遥抬起头，笑得无比邪气，陈久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想！”
公主是从头挣扎到尾，洗完了，两个人像打了水仗似的。钱遥将自己房间的卫生间让给陈久，他则去爸妈卧房的卫生间，匆匆洗干净出来就去找公主。一楼露台有个小沙发，公主每次洗完澡都要在上面打滚，过来的时候公主正挤在沙发角，只露一边眼睛，招牌的无辜眼神，纯良得像个兔子。吹毛的时候公主老实多了，还会主动翻过来，大约是钱遥给它弄得相当舒服。陈久怀着囧萌囧萌的心情围观下来，借用某位女神的名台词：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用什么表情好。
“这位客官，公主出浴图是否合你心意？”钱遥忽然开口。
“……啊？”
“满意请交不少于500字的观后感，不满意请交不少于200字的观后感。”
“你在说什么……”
“公主日记需要新鲜的砖头。”钱遥的表情一本正经。
陈久脑袋有点当机，观后感和公主日记两个概念在不明情况的认知里绕成了死循环。直到跟着钱遥回房打开电脑看到他登陆QQ进入QQ空间才明白过来，钱遥的QQ空间就叫公主日记。空间里有公主的养成日记，出游日记，他人评价合集，还有两个相册一个叫“浴室激情湿身”一个叫“自拍”。“浴室激情湿身”不过就是一组钱遥给公主洗澡的全过程，有的没拍他的脸，拍到脸的打上了相当猥琐的马赛克；“自拍”是公主的各种照片，从小到大；陈久很无语，额角有点抽筋。
“还没有加过你的Q，还有群。”陈久一边登陆自己的一边试图转移话题，把钱遥加好友加进他们这帮人的群，一看群里大家竟然都在线。
一条柴：有新人？
孤舟望月：钱遥吧
一条柴：新人要交保护费
暮色之色：哟~~~~~陈久，你在哪家网吧里蹲着呢，要不要哥去陪陪你
风黎：陪你妹凸==凸，我在钱遥家快活
暮色之色：我擦！钱遥呢，叫他出来
五九侍：阿钟？
暮色之色：本来我还想让陈久羡慕嫉妒恨的结果都被你破坏掉了你说你是交保护费呢还是把陈久扔回学校去？
一条柴：保护费要交陈久也要扔！
孤舟望月：你果然去他家了
五九侍：你们也可以来我家玩
群里热闹非凡，钱遥把他们几个都加上了好友，手指在键盘上打得飞快，底下一个头像是夜空中的钩月闪了。
孤舟望月：陈久这三天就吃你家的住你家的？
五九侍：嗯
等了好一会不见回复，钱遥不知欧叶单独问这个是做什么，他自己倒是有东西想问他。
五九侍：叶子，我想问你个事
孤舟望月：什么
五九侍：陈久为何滴酒不沾？
又是过了好一会，欧叶才回复：我也不知道
五九侍：你帮他喝得那么豪爽竟然都不知道？
孤舟望月：好哥们喝就喝了他不想说就不说
钱遥关掉和欧叶的聊天窗口回群里扯淡去了，一边打字一边没忘了回头说：“陈久，记得我要的观后感。”
陈久手上的书啪的一声掉下来，“我就是不给你能拿我怎样？”
☆、15.
钱遥走过去俯下身支在沙发靠背上歪着头看陈久：“你不给，我就把公主放你身上跳，半夜的时候。”
“你敢——”
“你可以试试，公主岂是白给看的。”
“……开什么玩笑……”
“玩笑？你怎能把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形容得如此不堪……”钱遥慢慢凑上去，陈久脑中警铃大响，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这观后感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钱遥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在陈久眼中已然是变态指数爆表，颠覆、崩坏等词都不足以用来形容。眼前这变态谁啊？！以前那个谦谦君子又是谁啊？！他表情扭曲地瞪着他。
“怎样。”
在钱遥那种莫名强大以及不容商量的气场下，陈久竟一时忘了反抗比如用暴力决定究竟谁威胁谁或者逃跑比如回学校之类的，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后来提起这事的时候钱赢赢哇哇大叫，千万不要跟公主扯上关系啊只要是跟公主有关的我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我都不想承认他是我哥啊陈久哥哥你好可怜哦，陈久默默默默，一回想起来就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的插曲大概就是他对钱遥没有抵抗力的最早证明。
好在陈久临场写作能力不错，语文考试从来没出过作文没写完的问题，几下诌出一段公主出浴观后感，然后看着钱遥笑得意味不明地将其放到QQ空间里。陈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了沙发：玛丽隔壁的草泥马。被郁闷到的陈久连看三篇BE文才爽回来，手机都握暖了。
收假回到学校后，钱遥恢复了常态，仍旧温柔热心，好脾气好说话；然而这一切在陈久看来都变了味，谁知道这人还有什么隐藏的黑暗面，钱遥稍有亲近他就进入警戒模式，脑中一遍遍重播钱遥威胁自己时的邪恶微笑，钱遥也装没看到，该怎么对待陈久还怎么对待。一个月下来，陈久懊恼地发现自己对钱遥似乎是越来越在意了。
第三次模拟考陈久考到年级115名，比起上次并没有好多少，数学卷子一如既往地惨不忍睹，他叹了一口气就站起身。待察觉到钱遥和欧叶已经不坐在自己后桌的时候人都已经站在了钱遥桌旁，陈久微微啧了一声，不好，都习惯成自然了。转念一想却又释怀，班上那么些个数学好的，他最喜欢还属钱遥的讲解思路，习惯就习惯吧。
“陈久。”
“嗯……嗯？”
“你在走神。”
“呃，不好意思，你、你讲到哪里，重讲一遍。”
钱遥若有所思地盯着陈久，后者被看得心里发毛警铃大作。钱遥很少这么直勾勾地看他，陈久只觉得脸都开始发热了。钱遥瞧他明显不敢和自己对视目光游移的样子，唇角一弯：“重讲是有代价的，每天一句话赞美公主不带重复的怎样？”
“喂……”
“开个玩笑么。”
陈久内心血泪满面，为什么面对这样崩坏指数和变态指数都如同他数学成绩一样高的人自己还能心跳加速啊。
第四次模拟考完也就快放寒假了，陈久的成绩依旧不太理想，叶卓茵很是为他担心，找他谈话都找了几次。道理谁都懂，但是实践起来很难，每每到最后叶卓茵也只能说：“陈久，老师相信你。”陈久心里沈甸甸的，也不知是压力还是灰心或者是别的什么。钱遥在几桌之外看陈久盯着试卷一脸凝重，走过去拉开钟哲昀的椅子坐下，陈久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打起精神听钱遥给他讲解题目。
高三没有期考，到了放假时间，自然就可以走人了，钱遥借妈妈的车子送他们几个去汽车总站。钟哲昀和陈久家在临市，高速路一个半小时，发车频繁，两人的票打出来一看还有十五分钟上车；欧叶和柴子祯的就远了，前者高速要走五个半小时，后者四个，都还要在候车室待一个小时。于是先送钟哲昀和陈久上车，两人东西都不多，陈久的书包里干脆只有一本数学题集和手机钱包钥匙，轻松过安检轻松上车。
过了检票口，陈久下意识地回头，正好与钱遥的目光对上，他又是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望他，陈久怔了几秒，收回视线。
大巴调车头的时候陈久抬眼朝检票口那边望去，还能看见他们三个的身影，但是已经看不清钱遥是不是还在看自己。陈久一点都不想去思考到底是自己敏感了还是钱遥怎么了，他塞上MP3的耳机，开始怀念爸爸做的卤牛肉。
☆、16.
陈嘉扬直到快九点才回家，进门就看到饭厅的桌子上摆好了饭菜碗筷，陈久的房间透着一点光，隐隐有声响，“久久？”
陈久从自己房间出来：“你终于回来了。”说着就去热饭菜。
“你怎么不先吃，不用等我。”
陈久不答话，回应陈嘉扬的只有微波炉的声音。
在饭桌上，陈久简单地报告了自己模拟考的情况，语气和表情都很轻松，陈嘉扬却停下筷子，歉疚地望着他：“久久，我……不会给你压力，你也不要给自己压力，不要太紧张，我工作忙不能常常去看你……如果有困难或者是有什么事，不要憋着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陈久眨眨眼：“我都多大了还要你看啊，但是为了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老爸你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
陈久表现得越体贴陈嘉扬心里就越觉得歉疚，但是看他满不在乎的神情也知道不需要解释太多，于是笑道：“好好好，明早我就去买牛肉。”
“去哪里过年，今天都年二八了。”
“在家过。”
“啊？你又要加班？！”陈久叫起来。
“是你大伯他们还有爷爷奶奶来这边，我今年休假。”
“休假为什么不是我们去爷爷家？”
“爷爷奶奶和你大伯一家今年春节要去旅游，所以在我们家过完初三就直接去机场。”
陈久点头表示明白，在家过年的感觉也挺不错。
年三十这天，总是显得有些冷清的家终于热闹起来，虽然比不得在爷爷家过年的人多，但总比和老爸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强。陈嘉扬还要到正常下班时间才能回来，年夜饭是爷爷大伯和伯娘在准备，陈久把电脑留给双胞胎堂哥抢，自己跑到厨房打下手。过了一会，抢夺战失败的弟弟挤过来，撩起陈久的围裙痞笑：“哟，久久真贤惠。”
“滚，抢不过大哥跑来厨房凑什么热闹。”
“不要这么无情，我是来帮忙的。”一边上下打量陈久一边啧啧有声，“这造型太适合你了，居家好男，哦不，贤惠小媳妇的典型代表。”
“伯娘，二哥存心捣乱。”
见二哥在伯娘的瞪视下退出厨房，陈久在背后得意地比出胜利手势。
吃完年夜饭，大人们坐在客厅看春晚，陈久和两个堂哥逮住了隔壁过来送小吃的钟哲昀开了一桌麻将，稀里哗啦地搓得不亦乐乎。十一点半的时候，钟哲昀率先站起来说要回去等收红包，三缺一了几分钟，双胞胎也跑到客厅去看春晚末尾，陈久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有好几条信息了。
趴在桌上一条一条回完，目光落到仙人球盆栽旁边的小棺材上。半个手掌长的木头棺材，做得玲珑精巧，打开盖子里边的空间小得没法装什么，纯粹一个摆着看的工艺品。那是钱赢赢十一旅游带回来的东西，说是在步行街的小摊上看到的柳州特产，意在“升官发财”，给钱遥和陈久一人买了一个。陈久拿着棺材在手中把玩，觉得好笑：一人一个……情侣棺材？真是闻所未闻……翻了翻通信录，找到钱遥的号码，陈久犹豫片刻，按了拨号。
“陈久？”手机那头有点吵，经过信号处理后钱遥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更温软。
“嗯，提前给你新年祝福。”
“你也一样。在家过得怎样？做数学题的时候是不是很想我？”
“去你的，你怎么不说你在公主面前的大变身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原来你喜欢我那种模式？早说啊……”
也许是少了面对面的真实感，开起玩笑来也大方多了，陈久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跟钱遥随便扯了一通，手机里安静下来，陈久望了一眼客厅，似乎准备倒计时了，“那先——”
“等等！”
“嗯？”
“先别挂，这样维持一会。”
陈久觉得有些意外，这是想和他一起倒计时？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就这么握着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