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Dandelion)下+番外——Sheen

作者:Sheen  录入:01-08

“……”

我再也没有说话,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到身侧,再也没有勇气抬起。那一刻,那只屏幕灯光还亮着的手机仿佛有千斤之重。

位置的恐惧攫紧了我的心脏,我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听不见生命的历程。我知道手机那头还在大笑的人已经疯了。他再也不是曾一度脆弱的少年,也不是再会有暖心微笑的少年。他忘不了一切,他放不下仇恨,他在我疯狂的过去里一并疯了,他变成了压抑、痛苦的俘虏。他要报复,报复我这个过去因为仇恨做了蠢事的人。

为什么不能就那么算了呢?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

顾宇峰,我不是没有尝到代价的滋味,我尝尽了那里面的痛与泪,尝尽了绝望和濒临死亡的感觉,尝尽了疯狂恣意后带给我的悔恨……为什么你就不肯放过我?

我已经遇到一个对的人了,我想你也可以。可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我,想要破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呢?

“你怎么不去死?!”我终于抬起了手对着手机大吼,用尽了全力将那只会把他的话语和怨恨传递过来的手机甩了出去。破裂的碎片从墙面反弹回来,纷纷落下,好像战乱后大片大片在沙尘中飞扬的零散……

“猪?”

满目疮痍中,我听见了那个给我依靠的男人担忧的呼唤。我亟亟地回过头,他就站在巷口,洁白的灯光照亮了他英俊的面容。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身披万丈光芒的救世主,而我这个落迫的人狼狈的站在他面前,满脸悲楚的期待救赎。

“怎么了你?”他快步朝我走过来将我纳入他的怀抱,扑鼻而来的温馨的沐浴露味渐渐驱散浓重的黑夜与深刻的恐惧。

周子言,周子言……

“乖,我先叫Yore来把小洛带回去,等下我们一起回家……”他靠着小洛在地上坐下,把我放在他的大腿上,轻轻地吻了吻我的脸。

我把脸深埋入他的胸口,深深的依赖包围了我,我只是再也不想离开。

——上苍,为什么还要把那沉重的过往注入我幸福的生活?请你眷顾我,别再让那些勒得我窒息的疼痛铐住我……

第九十八章

关了旋钮,我扶着墙坐在逼仄的淋浴间里白色瓷砖上。白蒙蒙的热气慢慢离散,下一刻寒气砭人。头发上的水冰冷冷的,滴落在皮肤上。我无法理解自己,我只是想把自己关进一个小空间里,什么都不去思考,尽情的感受寒冷制造出的宁谧。

我把头埋在双膝中做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了睡意,移门突然被拉开了。他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用手里干燥的白色浴巾裹住了我的身体,轻轻地叹了口气抱我离开这个空间,穿过客厅,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在铺好了毛毯的床上,轻柔的擦干我身上的水珠,最后为我穿上睡衣。

距离那一晚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每天他都重复着这样枯燥乏味的工程——从浴室里把我抱出去,为我穿衣——虽然他从来不抱怨。

那天晚上,Yore带着一无所知的小洛回去了。他抱着我回家,尽管他一遍又一遍的安慰我,亲吻我,仍然无法帮助我摆脱挥之不去的恐惧。我抱着他不停任性的说,“我们逃吧,逃离这里。”

“猪,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揉着我的头发,小声在我耳边呢喃。

我点点头,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起身在床头柜上拿起一个小瓶子往手里倒了一坎眠药,就着一旁的冷水服下。

药是前几天他托人买的,因为我睡不踏实,噩梦连连。梦里总是出现顾宇峰张着血盆大口吃人的画面,我尖叫着从宁静的深夜醒来,再也无法入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顾宇峰说的那些话就好像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留下的征兆,让我提心吊胆,时时刻刻准备着亲眼看它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逃,只要别在这个被顾宇峰影笼罩下的地方,别在这到处都充满了谋的地方,哪里都可以。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抓着他的手再一次乞求。

他眼里是无数个夜里那般的心疼,我看得出来。他为我向Rex请了长假,自己不去上课在家陪我照顾我的餐点。他太好了,好的我急切的需要他的光驱赶黑暗和恐惧,即使是暂时的。

“好,学校也快放假了。我要联系个人,订机票,把所有事都安排好……再过两天我们就走,离开这里去北京散心。”他低头亲吻着我的脸颊,手轻轻地抚着我的背。

我抱住他的脖子靠进他温暖的怀抱。

还有两天,还有两天……

软绵绵的倦意从骨髓里钻了出来,我侧耳倾听他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那么坚定。

“猪,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就像我说的那样,为你挡下所有的伤害。我会牵着你的手,带着我们的小狗,去一个温暖没有伤害的地方。我会和你一起生活,一直一直的……”

是他在说话么?温暖的,抚平恐惧和仿徨。

黑暗的夜空好像漏了一个洞,刺眼却温柔的白光从哪个洞里发散出来,照亮了所有的惊喜和希望。

——我们真的会永远在一起吧?一起生活,一起死亡。

我闭上眼睛,在白光中走进一片安详的静界……

第九十九章

登机前我最后一次去WC洗了手,拉着子言去买了点吃的,一起和人群们走进了登机通道。行李箱和小竹子已经办了退手续,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让那小家伙在放行李的地方孤零零的。

终于是要离开这里了。登机前我还是看了一眼C城的天空,我知道再过半小时,这架白色的飞机庞大的机翼就会划破我已经呆了两年的城市上方的天空。

“两小时之内就可以到了。”子言在空姐来提醒之前就为我扣好了安全带。

带该还没到时间,乘飞机的人不多。我们的位置在飞机的尾部,边上一大片座位都空着,我靠窗,子言坐在我边上,再边上空着。

“嗯。我来这里的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是坐飞机过来的。那时是夜晚,窗外黑黑的,我持续的耳鸣,耳朵里痛得忘了自己在哪里,等适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我看着椭圆形的小窗,外面是一片宽广的水泥地,远处还停着几架款型颜色相同的飞机,像是山崖上停下来休息的巨鹰。

“耳鸣?大概誓膜受不了大气压吧?”他捏了捏我的手,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嚼口香糖吧,会好一点。”

我朝他边上看了看,中间那一列位置和靠另一边窗户的位置上都没有人,空姐们还在前面检查安全带的问题,所以就露出了坏笑,“你喂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脸上多了分笑意。拨开盖子在手心里倒了两粒长方形的白色口香糖凑到了我嘴边……我笑了一声,对着那两粒糖张口就咬下去。

“哇,你不是猪,你小狗!”子言凝视着自己手心里多出来的一个椭圆形的红色牙印,很认真的说了一句,一把勾住我的肩膀,把手心摊到我面前委屈的说,“好疼,给我吹吹。”

“给你消消毒好不好?”我嘿嘿的笑着,伸出舌头碰了碰他的伤患处。本着玩笑的心态,没想到他丫的还真就见风使舵抱住我亲起来,还卷了我嘴里的一粒口香糖。

“哇,你!”我捂着嘴不想说话了。等空姐来检查的时候,他还拿了本我带去的书装模作样的认真看起来。

我翻了个白眼,拿起另一本村上的《且听风吟》就看。真是喜欢村上的风格,我说过的。他是我喜欢的日本作家之一。还有一个就是风格诡异的乙一。

看村上的书我会平静下来。

阅读、工作、爱情,这三角模式是我生活的构架。太多令人烦躁的时刻,也只幽读可以填补我缺失的领地。

飞机终于要起飞了。窗外的景色再向后飞驰,轮子滑动带来的颠簸与巨大的声响像是逆着大风奔跑时风隆隆的擦过耳朵的快感,令人振奋。

就快起飞了,就快起飞了!

我闭上眼睛,听不清喇叭里空姐甜美的声音在说什么,只有惊响的杂音占据了脑中最后的防线。刺激、兴奋、快乐……这些让人雀跃的情绪如浪涛般冲刷着我,我就像一个快越狱的囚犯,看着自己接近梦想的世界,兴奋地难以自持。我感受到自己的嘴角已经扬起来了。

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

“唰——”头脑中火花迸射。身体随着机身倾斜向后靠去,我清楚的知道这一刻还在奔跑的我飞了起来,直冲蓝天。

囚犯终于从黑暗狭隘的四角空间跳到了一片广阔美丽的新世界……

我睁开眼睛看着窗口,半透明的白色气流快速拂过玻璃,白茫茫的,如同心里涌动的无以言语的畅快。

那一霎那,我紧紧地抓住子言的手臂,紧盯着窗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希望我的肢体语言能表达出内心的欢腾。

厚重的白色气流渐渐稀薄了,三千米以下的世界在白云下时隐时现——高楼顶变得如针尖一般,盘旋的高架公路像一条弯来弯去的小蚯蚓,车辆小的仿佛一群搬迁的蚂蚁,人们都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整个城市都只是售楼中心里摆放的微型模型。

我从未像如今这样深刻的意识到我真的离开了世界,离开了那座城池,远远地离开了顾宇峰的影子。

飞机逐渐趋于平稳,在白云的上方纵横驰骋。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机翼的一部风,可以看见机翼下厚得宛如洁白的棉花毯的云层。它像是一面厚厚的屏障,阻隔了天空与尘世,阻断了恐惧的侵袭,让我自由自在的飞翔于一个只有欢乐的领域。

我进了只有和平和幸福的天堂。

子言,这些都是你给的。

望了窗外很久,终于是有些倦了。

子言一直带着浅笑在读那本他最近一直在看的书——《肖申克的救赎》。我转头看了他一眼,靠过去吻了吻他的脸颊,头枕在肩上闭了眼睛。终于,我想好好的睡一觉了。

他叫空姐拿了条毯子,合上书,轻手轻脚的将书盖在我们身上。毯子下,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那样平静、幸福。

我感觉到他的脸颊贴在了我的额头上,他说,“猪啊,准备好了么?这架飞机会带我们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新的世界。

第一百章

北京生活。

子言的朋友给我们找了套房子,在东城区那里。那是一栋老式的楼房,其实也不算老,就是看上去挺苍老的样子。我们是在二楼。房子和子言家的差不多大,进门以后左边有一个厨房,连着边上是卫生间,右手边是卧室,中央是一个大客厅。卧室里连带着一个宽阔的阳台,与卧室用玻璃移门隔开。

其实我比较想住《还珠格格》里那种大杂院或者是四合院的,不过我有比喜欢太多人来往,就是觉得不习惯。

这里挺干净的,来这里以后人也安静下来了。出门以后走过小区,穿过大街,就会走进一条宽宽的胡同,胡同七拐八拐的,然后会看到很多小摊小贩。早上我和子言就在这里露天池早餐。晚上我们走另一条路可以去乘车逛夜市。

我忘了说了,子言快到大学第三年了,他提前进入了实习期。他学的是金融会计,平时成绩也很出色,加上他一开公司的老爸,所以走了捷径。为他老爸做计算机。

说起来当会计的,高深一点就是老板逃税的计算机,从各个方面计算有纰漏的地方,为公司逃脱一些高昂的税务出纳。

其实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便说的,像我这样在咖啡厅混日子的小员工并不碍着税务局什么事,但是收入高的人就头疼了,这个要缴税,那个要缴税,税额又高的离谱,所以才造成越来越多的逃税案例。

不只是子言父亲的公司,中国几乎所有的公司都干过这种被称为“不法”的勾当。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心照不宣。

我和他这次来北京,说是来度假,其实闲暇中他还是要忙他带来的那一叠厚厚的财务报表。这是他老爸给他的带假工作,不过放宽了很多,只要定期把结算好的账单传给他爸的秘书他就有高薪工资拿了。而这些工资就是他带我北京满大街满胡同乱泡的费用。

我真的挺佩服我家子言的,那些个基本公积、损益什么的专有名词我看了就头疼,或者说我根本就看不懂。他竟然还能一边带着我乱跑游玩,一边又坐在电脑前变成一副精英的模样。

我们一到北京就去新家里整理东西、打扫,安顿好小竹子以后,去外面买东西回来烧,早早的洗漱完就上床睡觉了。

逛了几天街熟悉了环境以后,我们就背着旅游包那这份地图去外面坐公交车到专门乘客车的地方,然后和一群自助旅游者们一起去长城了。虽然把小家伙放在家里我还挺不放心的。

大概是冬天,人不是很多。我们在到达八达岭的时候下车,一路走上去。

其实我原来还以为长城这种东西应该是小菜一碟的,可是真的登上去的时候,我就歇菜了。先开始阶梯还算正常,但是后来路就变陡了,坡面很滑,顺着山势时上时下曲折蜿蜒,必须扶着边上的栏杆才能不因为身体的重心向后倒退回去。

我拉着子言的手,先是和他顺着栏杆笔直走的。后来看到边上两个老外走了S形路线,虽然走的步子是比正常的多一倍,但是却不用扶东西,重心也稳。于是我们就学着那么走了,真是省了不少力,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爬过第一个烽火台的时候后,我和子言都没有说话。太累了,喘气都来不及。

和子言正式在一起以后,我都摒弃了跑步的习惯了。好久没铀动,现在一运动起来真是吃不消。

我在去第二个烽火台的中途拉着子言坐在台阶上休息片刻。真的不行了。来来往往的都是外国人和一些看上去保持运动习惯的人,他们说说笑笑好不轻松。

我有点嫉妒了,如果是两三年前,或者是更早的时候,身为篮球健将的我肯定是能轻松拿下这里八个烽火台的。

我在青灰色的城墙上趴了很久,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山脉,长青的或是冬至惨败的书大片大片的覆盖在视野之上,白蒙蒙的天空把一切包裹之中。望到哪儿都可以看见蜿蜒的长城如一条看不见头尾的灰土色龙盘踞在同样没有尽头的山脉上。

听说一直在长城上走可以到达西安或是更远的地方。

我说真的,嬴政那家伙不是盖的。不过我更佩服被他压迫的那些男人们,要吁样的毅力才可以修出一条让外国人觉得不来会遗憾的长龙啊!

摸着涩手的石头,眼下抒阔的视野。百感交集。长城就是一个神话的载体,而这个载体确实被普通人给创造出来供后世瞻仰、赞叹。

来到这里,只是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困扰我们的一切,在这巨作中变得渺小卑微。

我觉得以前看的书说的真没错:当面对一片广博的的土地,心也会跟着庞大起来。

旅游是好事,太多的时候我只是把心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把自己困在一座城的牢中。走出一座又一座的的城池,其实外面的世界依然广袤无边。

歇了好一会而,子言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要不要再往上走。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再次启程。这一次脚步稳当了许多。

好几次我都想放手直接从陡坡上冲下去,被他拉住了,他怕我刹不住车直接跑飞出去。

我们一口气走到了第七个烽火台,去八个烽火台的路上,坐下休息的人渐渐变多了,入耳的全是各地的语言,除了几句简单的英语,我还真是听不懂那些叽里呱啦的方言。

有一次都想打道回府了,但是看到一群头发亮亮、颜色各异的外国人,我打消了自己不争气的念头。那些人估计是从第八个烽火台会来的,因为他们个个都喘着气大汗淋漓,其中还有一个红头发微胖的漂亮女孩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活力四射的说,”Godownagain!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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