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九族(穿越 FZ)下+番外——马马宁

作者:马马宁  录入:01-06

胤禌从后而来,矜持地看向胤裪,示意胤裪所坐乃是自己的座位。

胤裪正襟危坐,稳重肃然地向胤禌微一颔首。

胤禌左看看右看看,摸了摸脑袋,回首问身边内侍:“难道爷记错了?”内侍莫敢言,胤禌脸颊绯红,匆匆步入另一空位。

睁着大眼,胤祥巴巴地遥望胤禛入前座。

胤祥琢磨着,如果学着十二哥那样撒泼耍赖欺负老实的十一哥……但一想起自己与四哥之间相隔四个哥哥,胤祥立即就泄气了,再看一眼满面春风的胤裪,胤祥气鼓鼓地入座胤祯身旁。

胤祯苦哈哈着一张脸,自己虽然年纪小,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身旁坐着一心只想着四哥的十三哥,后座挨着两个还没断奶的奶娃娃。这……这……家宴家宴,可十六弟才几个月大,案上的美食珍馐摆着给谁吃呢?

康熙凝神仔细观察,居然被儿子们各色的神情给逗乐了。

前世总抱着望子成龙的心态俯视子嗣。现在,抛开浮华,与儿子同乐的滋味,竟是难以置信的好。

康熙笑看众人,不经意间,唇角的弧度不断地扩大。

宴席开罢。

康熙命内侍奉上金漆木盒,浅浅笑吟,宣布此次曲宴的最终目的。

诸皇子各抓一阄,抽中内里颜色的两人为一组,各组一场游乐较量。得胜的两组,康熙将带之于春际巡幸畿甸。小十五小十六虽无法同行,康熙也令之一同抓阄,且图个喜庆。

年长皇子尚且沉稳,年幼还未出过宫的皇子却是难掩一腔的跃跃欲试。

康熙扬眉一笑,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之下,率先从盒内拿出一只,加入了儿子们的游戏之中。

分组结果很快揭晓。

康熙蹙眉扫视全场,竟陡然产生了一种乱点鸳鸯谱的错觉。

小十二面无表情地跟在胤禛身后、小十三神色惨淡地走到胤禩之前、胤禔与小十四一组倒是颇为和谐、胤禟与胤禌同母兄弟相处融洽、胤祉胤祺与胤佑胤祚这两对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再见胤礽身旁那圆润憨幼的小十五胤禑,康熙缓缓转首,迅速掩去眼角的笑意。

轻咳一声,继而看向被嬷嬷抱来逐渐接近的那尚未能说话的小十六胤禄,康熙只能用淡然颔首来压下心头涌起的无限波澜。

胤誐独自一人,双手揪着一张白花花的纸条,左瞅瞅、再瞧瞧,水润的眸子终于湿漉起来。嘴一瘪,胤誐睁大双瞳,巴巴地望向康熙。

康熙眼里的笑意蓦地一顿,心下暗道不妙。

胤誐性子尤其执拗,偏又是个憨厚认死理的,一旦闹起来更是敢跟君父拍案,直至不可开交。

微微移开视线,康熙一脸肃然地凝视胤禟。

胤禟与胤禌正低首私语、聊的正欢,竟是没有察觉到这股格外火热的视线。

康熙只觉喉头一噎。

不孝子!个个都是不孝子!!

有了媳妇忘了爹也就罢了!有了兄弟居然也能忘了阿玛!

胤誐继续仰视,瞅着水汪汪的大眼苦哈哈地盯着康熙,泪光在眼眶里滚了一圈又一圈,越发水润起来。

康熙只觉心尖一颤,僵硬着缓缓地坐正。

也就只有来回九十多年阅历,子女近百的康熙,才能了悟人生的真谛、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哭包无敌”。

身旁的小十六已然不管不顾地埋头大睡,康熙一咳再咳掩去眼里尴尬。思绪飞转,康熙扬眉含笑,朗声道:“这第一轮,尔等可自行挑选对手,赢者占去败者的位子,败者与组内人皆独成一队。题目自拟、以一个时辰为限。”

语落,大殿内重新热闹起来。

胤祥遥望胤禛,复又转向胤裪,扬眉一语、语中有针。

胤裪端详胤禩,继而对上胤祥,莞尔一笑、笑里藏刀。

顿时,胤祥胤裪近乎双眼擦出火花,众人只觉一股莫名的寒凉之气席卷整个大殿。

胤禛胤禩对视一眼,一同不着痕迹地缓缓退后,相携观戏评曲而去。

胤裪胤祥各出对子,比得目眦欲裂、争得面红耳赤。

最后,终是多读了几个月书的胤裪胜利。浅浅莞尔,无顾神色黯然的胤祥,胤裪转身离去。

胤裪小心翼翼地揣着与胤禩同样颜色的纸片,双目蓦然变得柔和温润。遥遥笑看自己的八哥,胤裪喜滋滋地走去。

陡然,额上一片暖和的温度,胤裪整个身子一僵,钝钝地回首。

“十二弟,这几个月来,二哥每每亲自教导你学问,今日正好赶个巧,让二哥看看你的成果。”

胤裪唇角一颤,双眼一眨,顿时眼泪汪汪地凑近胤礽,讨好着呼唤:“二哥,弟弟体弱多病、年纪幼小。”

“嗯……”胤礽眯起双眼,笑看胤裪,浅浅哼出悠长的尾音。

胤裪垂下脑袋,狠狠地搅了搅手指,才万分不甘地将纸片交给胤礽。

毫无欺负幼弟的负担,胤礽拍了拍胤裪脑袋,笑道:“十二弟真乃妙人。”

胤裪嘴一瘪,吭吭唧唧地转身离开。

时间渐渐流逝。

年长的皇子倒是没什么变化,年幼的皇子却已经分分合合数遍不止。

热闹不已,唯有胤禄睡得香甜。康熙伸出右手,略带嫌弃地戳戳胤禄白嫩的脸蛋。接下来的比试可怎么办?自己再怎么文武双全,有这么个小儿子拖着后腿,除了成绩惨淡,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就在一个时辰即将结束之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到御座之前。

康熙些许诧异。

胤裪沉着一张小脸,向康熙迅速地行礼,接着看向胤禄,板着脸严肃道:“十六弟,初次相见,十二哥与你比试一二可好。”

微一颔首,康熙慈祥地注视胤裪。

不错,不错,脸皮够厚,朕喜欢!

……

一场欢乐的初春大戏久久才走到终点。

大战结果并不出人意料。

康熙与胤裪一路过关斩将、同心协力气拔山河,以不可抵挡、不成功便成仁的强悍之势拔得头筹。

胤礽与胤禩两相携手、风雨同舟,轻松配合,紧随其后。

原本胤禔胤祉不算弱势,无奈同伴一个年仅七岁、一个连汉语都说不利索。胤禛更是独身一人,成绩顿减一半。

无论如何,除了早早退场的小十六,所有人……无比之尽兴。

第四十五章:难得一名鹰(一)

众皇子随驾亲征日子里,整个乾西四所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样,冷冷且清清。

酉初时分的严冬,笼罩万物的皑皑白雪,在昏黄的辉照之下,一片灰茫。

胤裪下了学,便匆匆回到二所,脱去棉靴,迅速地爬上暖炕。

纵使火道送暖,依旧赶不走屋内的阵阵寒凉。

胤裪紧紧抱着数只暖手壶,用手使劲儿地将冰块似的脚丫给揉暖和了,才松了口气,裹着被子缩成一团。

冬天对胤裪来说从来都不是好日子。

冬季总会过去,继而春暖花开。人却不是每次都能度过冬日。过去了,看骄阳百花;过不去,一辈子也就留下了。

胤裪非常惧怕冬季,每次脚丫子都被冻得红红肿肿,冷得没有温度,像死人似的。

今儿个,九哥又央了宜妃,与十哥一同出宫玩耍去了。

今儿个,隔壁的六哥又病了,整日都躺在床上,尚书房也请了假。

今儿个,十三弟又被谙达夸赞了,明明比自己小了十个月,功课的进度却快赶上了自己。

今儿个……

今儿个,二所依旧是冷冷清清……没有人走,也没有人来。

胤裪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的模样,胤裪没有出过宫。

无论胤裪用怎样期待的眼神巴巴地仰望,哥哥们却从来不会答应。

胤裪知道,宫外不比宫里,几个阿哥出宫也不可能随行带上御医,八哥是担心自己的身子。但……其他人,只不过是觉得累赘罢了。

越想越不甘心,胤裪发泄般地死命蹬着被子。待到被窝里钻入了冷风,胤裪才逐渐安生,继而小心将被子裹得紧紧的。

爷哪里不好了?

三日一小病、七日一大病、一月一挺尸又怎么了?

一个两个的都没见过世面,不就是挺尸吗?!爷还没死呢!!

胤裪揪着被角,默默地将拒绝过自己的哥哥们牢牢地记在心里。

到时候分府出宫,爷一定要挨个拜访过去!

爷就跟他们耗着,等爷在他们府里挺上了尸,到时候哭的是谁还说不准呢?!

“十二爷,九爷十爷派人送东西来了。”高明尖细的嗓音打断了胤裪无限的怨念。

胤裪接过高明递过来的两只小锦盒,心里喜滋滋的。

高明是胤裪特地在八哥离开之前暂时讨来的。有高明在身边,就仿佛八哥会在不经意间漫步而来,带着笑意,唤一声“十二弟”。胤裪喜欢这种朦胧的错觉。

陡然间想得紧了,胤裪双手搂着枕头,用力地蹭蹭,直到脸颊热得通红,才放了下来。

胤禟胤誐出宫总会从宫外带回些小玩意儿,继而派人送来。胤裪每每期待,次次不落空。

打开锦盒,内有两只小巧的泥人,正是鬼灵精怪的九哥、憨憨可亲的十哥。虽远不及宫内的精致,却是惟妙惟肖,十分可爱。

胤裪独自捂着嘴,傻乐。

胤禟胤誐没有进过二所,因为不喜欢二所的味道。

那是二所特有的药香,一年四季,日日弥漫夜夜不散。胤祚的药、胤裪的药,尤其在两人一同大病的时候,屋子里的药味更是浓得呛人。

胤裪早已习惯了药汤的苦涩,也早已习惯了补课到深夜,补那许多因大病小病而落下的功课。

暖炕边上有一只西洋精金自鸣钟,小香盒般大,遇一时辄鸣。

这是八哥送给自己的。

每每补课,八哥总会待在身边,不时地指点,直到安歇时辰。

现在八哥不在了,总不能差了功课,让八哥失望。要是让十三弟追赶上了自己,别说面子,连里子也丢尽了!

胤裪咬牙,慢慢地从棉被里抽出手,将马蹄袖整个放下后,才拿起书本,依靠着烛光低声诵读起来。

……

有的功课可补,有的却是胤裪无论如何都无能为力的。

比如,骑射课程。

当初雪逐渐消融之时,气候就越发寒冷起来了。

这是胤裪所不喜的一天。气鼓鼓地回到二所,胤裪一言不发。

十三弟,你好样的!

居然对外谙达说要和哥哥们比试骑射功夫!你……你……你!!!

哼!哼哼哼!!!

胤裪吭吭唧唧地在炕上,动作狠绝脱去靴子扔在一旁。

十三弟,你以为你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就可以拔得头筹吗?

你别忘了,爷可有绝技!

放眼整个紫禁城,此绝技除了六哥勉强与爷媲美,再无人能与爷争锋!

脱去棉靴后,胤裪利索地将足衣一并扯去,两手撑着床,扑通一声跳下。

脚丫贴着地,胤裪跳了数下习惯温度之后,开始在屋内慢慢行走起来。

爷比不过,爷还躲不过吗?!

九哥十哥出宫游玩,需要左求右央才能免了尚书房半日的课程。哼!爷根本不需要,爷只要两眼一闭,稍微挺个尸,一切都搞定!

寒气刺骨,胤裪走了数步,感到头疼越发鲜明之时,便哆哆嗦嗦地穿上足衣爬回了暖炕。想象着胤祥苦闷的表情,胤裪幸福地踢着腿,美美入梦乡……

纵使不醒人事,胤裪都很难安然。

昏沉与钝痛,是胤裪此生常伴的对手。

脸颊倏地传来尖锐的刺痛,胤裪迷迷糊糊地呜咽着,想避开,却无处可躲,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胤裪一惊,顿时清醒了许多。

紫貂披领、五色云纹,以及襟下盘缠游踞的正龙……来人尚未换下的朝服,沾染了晨间雾气,一路而来,仿佛被铺了层薄薄的水层。

胤礽微微蹙眉,见胤裪一脸错愕的模样,再一次狠狠地下手,捏了一把胤裪绵软粉嫩的脸蛋后才缓缓松开。

痛哼一声,胤裪小心地缩进棉被,睁大眸子紧紧地盯着胤礽。

环视小室,胤礽走到不远处的案几之前,拿起胤裪所用文具细细把玩,不曾抬眼,胤礽沉着声,问道:“高明,再跟本宫说说,胤裪昨儿个是赤足走了几步?”

“回太子爷的话,十六步。”

胤礽眉角稍扬,继而回眸,看向胤裪,蓦然流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胤裪睁大眼睛,却见胤礽手执自己的玉尺,再次走来,径自坐在暖炕一角。胤裪不由自主地瑟缩,被角微掀,两只小脚已经被胤礽整个拽了出来。

“十二弟,你想要哪只脚挨板子?二哥可以让你来选。”无视胤裪的惧意,胤礽用玉尺慢慢描摹着小脚丫的轮廓,面无表情道。

胤裪倏地一颤,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地瞅着胤礽。在发现毫无用处之后,胤裪咬牙干脆将脑袋转向一边,狠狠地瞪了一眼向告密的高明后,才闷声道:“弟弟想要高明的脚挨打!”

冷然一瞥,胤礽利索地脱去胤裪的足衣,玉尺高高举起,却是陡然一顿。

幼嫩的裸足,红肿泛紫。

眉头皱得更深了,胤礽终是轻叹一声,放下玉尺,用手将胤裪赤裸的小脚揉暖和后,再塞入棉被。

方才解脱,胤裪连忙蜷了起来,将被子攥得死紧,以防胤礽反悔。

胤礽无奈地叹息,略微整理衣袍,随即起身,在即将离去的片刻,胤礽顿住脚步,轻声吩咐道:“把东西收拾好了,十二阿哥痊愈之际,就立即搬去毓庆宫,暂住。”

胤裪满满得意的笑容刹那间僵硬。

毓庆宫的日子并不如胤裪所想的那般苦闷。

用度甚佳,火墙炭柴也比阿哥所好些,整个宫殿分外温暖。

最最让胤裪满意的是,尽管住在毓庆宫内,却并不会经常遇到胤礽。纵使见到,也不过是匆匆一面匆匆分别。胤裪从不知道,胤礽竟是如此的忙碌。部院衙门、朝政奏折,占据了监国太子近乎所有的时间。

胤裪并不是特别喜欢胤礽。

太子性情乖戾在毓庆宫从来不是秘密,胤裪懂得,这不过是上位者的特权。

差距,就是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睿学大成、才华横溢的皇太子,与频繁落课、骑射俱劣的病弱阿哥。

两相对比,令胤裪暗自深藏着的失落与自卑无限放大。藏着掖着躲着避着,胤裪不愿任何人发现自己心中小小的秘密。

孟冬小阳春,远在漠西的大军终于传来了捷报,皇城中沉滞已久的空气顿时轻快起来。

胤裪踌躇许久,仍是掩不住惊喜,匆匆赶去惇本殿皇太子所居宫寝。

伏案笔书的胤礽褪去了华贵的蟒袍,只着一身青绒常服,简单而雅致,令胤裪莫名地生出了一丝好感。

胤礽抬起头,随手免了胤裪的请安。

胤裪大着胆子轻声走近胤礽。

不知为何,胤裪觉得今日的胤礽很不一样。明明是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语调,但今日的胤礽带着笑意,眼神暖暖的,敛尽了往日凛冽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不可测的温柔。

案上平铺的书信,翰墨飞逸,颇具神采。

“朕帅军征战之时,军务在身,无暇他思。今胜负已定,噶尔丹逃遁,我军穷追不舍。当此之时,班师返归,一路欣悦,朕不由思念太子,何得释怀。将你所穿棉衣、纱衣、棉葛、布袍四件,褂子四件,一并捎来。务必拣选你穿过的,以便皇父想你时穿上。”

胤裪用力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写出如此深情之语的人,竟是那尊贵内敛的皇阿玛!

胤礽回信已毕,放下了手中之笔。胤裪悄悄往胤礽身边靠了靠,继续偷瞧着胤礽回信。

“伏阅慈旨,得知皇父眷恋儿臣之心,不禁热泪涌流,难以自已”。

睁大眼睛,胤裪瞪着“热泪涌流”四字,再看向胤礽那盈白干净毫无痕迹的脸,暗自咋舌。胤礽轻轻瞟了眼胤裪,嘴角啜着笑,一言不发。

推书 20234-01-07 :流风之歌(四)+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