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申士杰拿著钥匙插入钥匙孔,顿时接收到讯息——原来肖朗是这麽想他的?!牙根一紧,有股冲动想宰人!
他开门进入屋内,将车钥匙、一叠三色符纸和文具丢上桌,一脸冷酷地盯著仰起脸来的家伙。
肖朗扫视他的穿著与平常无异,偷瞟桌上,原来阿杰去买五术用品。
申士杰一言不发地在他身旁坐下,盯著他继续吃水饺。
肖朗犹猜忌阿杰在约会之後也能买这些东西回来。无论如何,偷腥要懂得擦嘴,别留下蛛丝马迹……他偏头嗅了嗅阿杰的身上有没有香水味?
申士杰瞪著他的脑袋,同步接收他的受想行识。
肖朗仰起脸,也瞪他。「干嘛不讲话?」
「嗯……」挺妙的,申士杰意识到自己能看透肖朗的思绪。
意念一转,想著停车场的车辆就没感觉,拎起车钥匙也相同,目光凝住肖朗,此时感应到他有点紧张。读心术莫过於此了,在宗教的领域称为「他心通」,若以科学的角度思忖,究竟怎产生的?
半眯起眼,他想著大脑半球表面由浅灰色、皱褶的皮质覆盖,而皮质是由主要神经体细胞所组成,遍布不同的神经元分散在六层的灰质内,在不同区域产生不同的功能。
根据例证,负责辨识声音的脑区在专业音乐家的身上比一般人拥有更多的灰质。那麽「他心通」的能力归属於体感觉感知区,是否意味著脑中的灰质有可能在近期内增多?
「你别怪里怪气的好不好……」
申士杰拉回思绪,注视肖朗墨黑的瞳孔。
肖朗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莫名地心惊肉跳,宛如躺在手术台上即将被支解的受害者,而阿杰是冷静的变态杀手。
申士杰挑眉,这家伙越想越离谱,欠修理了。
「呃……」肖朗清清喉咙,拜托:「没事的话,请你走开。我自己会收碗盘,吧台上有一杯饮料是给你的,待会儿我要看书……」
「嗯,我也有事要做。」申士杰起身,将落地窗帘拉拢,接连按了几次电灯开关,转换水晶灯的亮度,又拿来遥控器将电视音量开得大些。
肖朗一惊:「你不怕吵到邻居?」
「嗯,你恐怕会更吵。」他未雨绸缪。
「你什麽意思?为什麽弄成小灯?待会儿我还要看书,我又不习惯在房间看……啊——」眼一花,他被阿杰压制在沙发,那英俊的脸庞特写不断放大,逼迫而来的企图昭然若揭。
申士杰撩起他的上衣,惹得他惊叫:「喂……你干嘛……我不想……你别太过分……」
「你会要的。」
上衣脱身,肖朗手忙脚乱的扯回下半身的束缚,但申士杰的力量更胜一筹。
「啊!」肖朗重心不稳地落地,一脚还挂在沙发上。
申士杰丢开他的长裤,紧盯著他,肖朗惊觉他的异常,不禁朝後挪了挪。
一瞬,他翻身逃离,申士杰眼明手快地拖他回来。
肖朗回头叫:「你发什麽疯?」
申士杰悬宕在他身後,解开裤头,朝他弹性极佳的臀丘进攻。
「噢……好痛!」肖朗伏在地上,抓紧地毯,不断深呼吸,硬物侵入体内的灼热感似火烧。
申士杰扳开他的臀,持续摩擦几下,欲望受到刺激会分泌透明体液,湿润他紧窒的甬道,预估他不会痛太久。
「呜……可恶……」他的眼眶蓄泪,不喜欢被强迫的感觉,「死王八……」
申士杰用力戳了他两下,才问:「你让我戴绿帽?」
「我哪有!」他叫得很委屈。
「很好。」他探手握住肖朗的分身,刺激他充血勃起,人的大脑一旦接收了外性器官的讯息,会期待快感到来。
「你喜欢这姿势吗?」
「喜欢你大头!」他痛得要死。
申士杰抽身,将他翻转过来,再插入,「现在呢?」
肖朗狼狈的面对,哽咽:「你真的很可恶……在发什麽疯……」
「嗯,我想让你体验一下,如果不是两情相悦,即使身体有反应,做起来也没意思。」他倒是爱不释手的套弄他,欲望持续顶撞,震得他一晃又一晃。
肖朗探手四下摸索,想拿点什麽东西来敲他。
「别忙了。」申士杰抓他的手勾来颈项,凑唇一吻他的脸颊。
肖朗怔了下,双眸眨也不眨地映入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霍然有种被他耍的错觉……
申士杰哂道:「感情和肉欲你认为哪一项重要?」
肖朗想都没想过,根本回答不出来。
「我两个都选,但对象只有一个。你记住了?」
肖朗点头,一脸埋进申士杰的颈窝,双手攀得牢,气渐渐消……
第三章
校区畜牧场。
肖朗与同学一起上猪学实习课程,内容不外乎与猪只相关的生产管理、品质评估方法、人工授精等技术。
一行人穿著丢弃式工作衣,分组跨入猪栏内,进行前後包夹兰屿迷你猪,女生们又是掩鼻又是尖叫——
「天啊——猪舍里好臭!」
「妈呀,它这麽大只,一点儿也不迷你!」
人与动物各自慌成一团,又一名女生比手画脚地惊叫:「这只猪踩到大便了!」
肖朗连翻白眼,受不了女生的大惊小怪,索性揪著李天哲一道测量猪只的体型和保定。
赶猪的过程,肖朗拿著保定绳套到鼻镜上让猪只咬住,震耳欲聋的猪叫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此起彼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里是屠宰场——杀人专户。
李天哲面露嫌恶,手拿量尺,倾身测量猪的体型,嘴上嚷著数字,由一旁的女生负责记录,程序完毕後,他踹了一下猪屁股。
肖朗见状,喝斥:「别欺负动物行不行?」
「嘿,它肉多,又不会怎样。」
「它肉多就欠你踹啊?」
李天哲略显尴尬,「你计较这一两下干什麽。以後它的下场是死路一条,我踹它又不会少块肉。」
「哦,换句话说,人类也会死亡,我是不是也可以去踹你几下?」
李天哲的脸色忽青忽白,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一位女同学打圆场:「你们俩别吵嘛,赶快测量完,我们还要去做超音波。」
肖朗和李天哲一致看著她,适才叫声最尖锐的就是她了。
「快点赶别头猪过来呀。」另一名女生发号施令。
肖朗与李天哲面面相觑,现场除了猪以外,还有六只眼睛盯著他们俩,阴盛阳衰,火药味逐渐消散。
肖朗说:「我去赶另一头猪过来。」
李天哲也自找台阶:「我来帮忙保定。」
小组成员互相配合审查兰屿迷你猪的外观、大小。好半晌,继而使用超音波测定畜试所黑猪的体组成。完成後,成员们一个个挂在栅栏边,目睹猪舍内的小猪仔吸母乳,数只挤成一排,模样可爱极了。
直到户外体验课程结束,大夥儿纷纷丢弃工作衣,三三两两地离开牧场。
途中,李天哲道:「下星期又有实验课,我想跷课。」
肖朗斜睨他一眼,「你不打算交报告了?」
「啧,我能混到毕业就行,不像你名列前茅,哪会在意这些。」
肖朗说:「我不想浪费学费,当然尽力念书。」
李天哲无谓的耸耸肩,时而轻哼。
肖朗时不时回头看著身後跟著一大串肉粽似的家畜幽灵;鸭子呱呱叫、狗在吠、鸡挥拍著翅膀窜逃;有的跑往花圃、有些则消失在树荫下;灵异片段的缩影穿插於现实,无需多久就归於平静。
李天哲纳闷:「你一直回头看什麽?」
「没……」他忍著没说有一条猎兔犬阴魂不散,一身白、黑夹杂黄褐色的毛,无任何伤口,生前恐怕是流浪犬。
「嘿,心不在焉,莫非後面那一群女生,其中一位是你的女朋友?」
肖朗瞪他猥琐的表情,「少乱讲!」
「我是不是乱讲,你心知肚明。」依李天哲对肖朗的了解,是因为太穷才不敢交女朋友,但是有女生倒贴就另当别论了,真是瞎猫遇上死老鼠,他羡慕肖朗的好运道。
回到系所,教室内人声喧哗,同学们陆续收拾物品离去。
肖朗宛如赶苍蝇似的猛挥手,无声地驱赶脚边的幽灵狗。
李天哲见他的举动怪异,不禁呆了呆,「你在干嘛?」
「呃!」肖朗张著嘴,顿觉自己像白痴。
李天哲一脸狐疑,目光梭巡脚下空无一物,忆起两日前上动物实验课,肖朗突然叫了一声,彷佛见鬼似的。
「很可疑哦……你是不是和你阿公一样有灵通?」
肖朗神色一僵,二话不说,拎起背包,转身走出教室。
李天哲啧啧两声,颇得意又猜对了一件事哩。
校外,肖朗牵车时,将背包往脚踏垫一放,拒绝让狗跳上车。它「呜呜」两声。
肖朗哼了哼,骑车扬长而去,将狗远远甩在脑後,不知阿杰在医学院区是不是也经常看见鬼……
申士杰的掌中有一颗眼球,连接周围的肌肉与神经分布,陈敏凑近拉动提上睑肌,眼球倏地眨开,彷佛活生生地注视在场之人。
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上,躺著支离破碎的躯体,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人形。它的灵魂是半透明,全程陪伴每一位研究者,参与他们探究人体的隐私。
室内充斥著甜甜的福马林味道,同侪觉得呛鼻,少数一两位女生认为恶心,申士杰接收他人的思绪就如同连线上网,每个人都透露著七情六欲,无论是想藏或不想藏的,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申士杰放下眼球,越来越熟悉大体老师的身体构造,无论是脾脏动脉或腹腔动脉,切割过的内脏、锯开的骨骼、掀开的皮层,眼下的残骸经过定色剂涤去了岁月的痕迹,它的生前变成一张记录资料,而死後的灵魂无所归依。
他不禁疑惑,人为什麽会变成鬼?
鬼的世界有没有颜色?物欲追求?阶级之分?生命究竟由谁主宰?
当人呱呱坠地之时,吸的是一口气;频临死亡之际,结束的也是一口气。迈入灵魂的里程,它们会往哪儿去?为了什麽留下来?
课程结束,他将丹宁布遮罩覆住大体老师,秉著尊敬的态度,感激它生前签下的大体贡献。
离开解剖室,通过一道长廊,沿途除了系上的学生,还有著一道道模糊或清晰的身影擦肩而过。医院是迎接与抢救生命的地方,也是死亡的送葬场。
假日,肖朗睡到日上三竿仍赖床,怀抱枕头,轻眨著眼,耳闻阿杰坐在床边催促:「该起床了。」
「嗯……我不想动。」
「我想带你去剪发,你睡到现在,难道不饿?」
「饿了。」他翻身躺平。
申士杰托他起身,不禁轻笑:「我看你平常精力旺盛,一到假日就懒散。」
「嗯,我要补眠,又不是铁打的身体。」他拉著前额的发梢,长度快遮住双眼,的确该修剪了。「你知不知道那儿有便宜的理发厅?」
「知道,我会带你去。」
「哦。」恢复精神,肖朗跳下床,伸了一下懒腰,走往浴室。
申士杰折妥薄被,将枕头归位,擅於收拾肖朗不注重的生活小细节。
他在浴室喊:「阿杰,帮我拿一套衣服——」
不一会儿,申士杰倚在门口,递出衣服。
「谢了。」肖朗低头套穿。
申士杰心下打算:肖朗能替换的衣裳没几件,得找机会将那些破旧的衣裳统统扔了。
肖朗抬眸,迎上他一脸冷酷的表情,「你看啥啊?」
「走吧。」他离开卧室,率先走下楼,已有心理准备,今日的耳根子不清静。
「哇靠!剪发加洗头,竟然收费一千五,抢劫唷!」肖朗横眉怒目,离开美发沙龙,边走边叫:「那家店哪里便宜?我不应该相信你,早知道这麽贵,我就会去校区附近的家庭理发厅,剪一次头发收费一百五,回家後再洗头……」
如果他能闭上嘴,面露微笑,由发型衬托出五官轮廓的立体感,他足以号称师奶杀手,而不是连路边的野鬼都被他的吼叫声给吓得退避三舍。
申士杰打开车门,冷冷地丢回一句:「上车。」
肖朗杵在车门边伸手一指,左方三百公尺有一块黑底白字的招牌,令他永生难忘:「我警告你,以後不准再带我去那家黑店!」
申士杰没理他,迳自坐进驾驶座。
肖朗也上车,「砰!」关上车门,别过脸庞瞪他,「你听见没有?」
「嗯,吵死了。」
「你好意思嫌我吵?!」他瞠目怪叫。
「效果不错,净空这条巷子的孤魂野鬼。」申士杰偏头欣赏他接下来的反应——
「啊……」肖朗倏地朝车窗外看,紧接著瞟向车後方,「刚才有鬼?」
「有。难道你没看见巷子口的小鬼一个个跑了?」申士杰发动引擎,调整车内的冷气空调。
肖朗浑身一凉,「我以为是一群小孩子在巷口玩躲猫猫……」
「是五名活生生的小孩,掺杂两名阴森森的小鬼。」
赫!肖朗倒抽一口气,「你怎看出来它们阴森森?」
「因为它们龇牙咧嘴,露出虎牙。」
肖朗愣了下,须臾挑眉,双手环胸,「你在唬我吧?」打死他都不信,距离巷子口一百公尺以上,阿杰能看见小鬼的虎牙?放屁!
「呵,很好,你没上当。」
肖朗搥他的肩膀一记,「你别开我的玩笑!」
「气消了?」申士杰将车子驾驶出巷子口,沿途注意交通安全。
肖朗霎时恍然,阿杰是别有用心的逗他。
「怎不说话?」
「……气消了。」他垂首,略显不好意思,阿杰付帐都没嫌贵了,他却叫得像是被人洗劫一空。
申士杰询问:「你想不想到郊外逛?」
「不要。」刚换新发型,他不想到处去见人或见鬼。
申士杰没点破他的别扭,仅问:「待在别墅,你不嫌无聊?」
「我有作业报告要写,才不会无聊。明天我也想待在家里,你不要吵我起床。」
「哦,你计画在床上待一天?」
「对啦,不用你管。」
申士杰顺他的意思,「难得你欲求不满,我了解了。」
「啊,」肖朗瞠目,「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
申士杰扬起嘴角,将车子停在路边,兀自下车,走往超商。
肖朗怔然。
等申士杰回到车上,递来一袋零食:「家中还有鲜奶,所以我没买饮料。」
「喔。」搂著一袋零食,肖朗低头安静了下来。
申士杰凝视他的侧面,肤质犹似奶油,令人有股冲动想咬一口。伸手刷过他小巧的耳垂,继而开车上路,渐渐地塞在车阵当中。
肖朗心跳怦怦然,思忖阿杰无论做什麽,态度从容,个性沉稳内敛,也没什麽脾气。他不禁脱口问:「你为什麽会喜欢我?」
申士杰颇意外他有此一问,「因为你很醒目。」
肖朗愣道:「你没说错吧?」
「没。」
「鬼扯……」他撇撇嘴,阿杰又开他的玩笑了。
「没鬼扯。过去我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像你这麽吵的,不高兴就说脏话,情绪统统表现在脸上,也不晓得你哪来的胆子轻易得罪人,我自然就受到你的吸引了。」
听完,肖朗不悦地瞪他,「你在自我消遣,还是存心损我?」
申士杰淡哂:「人没有十全十美,我缺乏朝气,需要你来弥补。」
「……」肖朗静默。
有时候,他根本搞不懂阿杰这个人。两人的家庭背景天差地远,凑在一起也显得格格不入。他不是没自觉,因性格上的缺陷往往令人疏远,在系上与同学谈不上交心,并非特别有人缘。
阿杰恰恰相反,大一、大二时就受瞩目,成为各大社团敬邀参与的对象,系所办活动展览时,阿杰是接待来宾的最佳人选;学校举办网球比赛时,阿杰是众人注目的焦点。而他不过权充粉丝,在一旁贡献加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