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重点、不是重点!杨沅极力压制着心中几欲抓狂的腹诽,一面慢慢往门口走去,一面推想。
魏休音是男子,要是把大哥比作女子,娘家大哥和婆家小姑同时看上他,自己该帮谁?
……这样想的话好像不对,要是这样想决定权不是在魏休音手上了么?
那若是把魏休音比作女子,阮湘灵比作男子……杨沅脑中立马浮现出阮湘灵穿男装的模样,再加上阮湘灵这种被娇惯出来想得到就不会轻易放手的蛮横性格。杨沅果断站在自己温柔体贴的哥哥那边。
无论从那边想,阮湘灵都不是良配,可关键是,要如何让她死心呢?
杨沅一路想着,完全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就连路过砍柴的杨泊身边时杨泊叫她她都没听见。门口换新符的阮明远和杨泽远远看见她满脸阴恻恻地走过来,对视了一眼,阮明远叫了她一样。
杨沅惊着了一般抬眼,脚下一错,差点被门槛绊倒。阮明远忙扶住她站好,细细看她有无不适,埋怨道:“又不是第一次当娘的人了,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当心着点,万一摔着怎么办。”
杨泽搬了张凳子过来,用袖中的手帕擦了擦,扶着她坐下,问道:“沅儿你不是在厨房帮忙的么,怎么出来了?”
杨沅看到他才回过神来,说道:“是祖母她体谅我,让我休息的。”她这话一出,阮明远便哼了一声,从旁端了碗倒了水,蹲在她身前递到她面前,“无事献殷勤,她别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了。你就在这歇着吧,别过去了,省得一会儿她发疯又殃及到你身上。”
杨沅推了他一把,含嗔带怪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却是柔柔的:“胡说什么,再疯那不是祖母么,既然是一家人,容忍一些又何妨。再说她今天并没对我怎样。”
阮明远还在哼哼唧唧,杨沅还惦念着之前的事情,就算是在夫君的柔情蜜意中也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瞥了杨泽好几眼,杨泽不明所以地回望她。杨沅心中叹息了一声,抬眼看了门楣,问道:“明远,你和大哥贴好门联了?”
阮明远站起身道:“还差一张,不过没有浆糊了。”杨沅立马道:“那我去拿吧。”
杨泽瞬间明白了杨沅方才眼神的用意,拦
着她的话道:“还是我去拿,你们两夫妻说说话。”
杨沅不动声色地捏了阮明远的手臂一下,阮明远心有灵犀地看在杨泽身前,道:“还是我去我去,浆糊在厨房你对这里也不熟,再说我们夫妻什么时候说话不行,你也难得见沅儿一次,你们说你们说。”
杨泽看阮明远身影远去,对杨沅笑道:“沅儿真是好眼光,让妹夫对你如此死心塌地的。”
杨沅挑眉一笑:“彼此彼此。”低声道,“殿下对大哥你才叫真正的死心塌地,一颗真心永不变。”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把妹夫支开,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单独和我说?”
“的确是有,而且不是小事。”杨沅原本嬉笑的神情冷了一些。杨泽心中一跳,忙问是不是魏休音的身份被什么人察觉到了。
杨沅稳住他,摆手道:“你别着急,没有的事情。我们这种小地方哪里会有人发现什么,我说的是家里的事情。”
杨泽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落回肚子里,“家里能有什么事?”
杨沅先问:“大哥,如果有人看上休音了你怎么办?”
杨泽也不回答,而是本能地微微眯了双眼,语带危险地问:“谁看上了?”那语气就像是再问,是谁看上了。
杨沅扒拉了一下垂到胸前的发丝,嗫嚅着唇道:“湘灵她……她说她喜欢休音。”瞄了一眼杨泽越来越内蕴精光的双眼,“她正和祖母商量要招休音入赘。”
杨泽用来很长时间才把这个消息消化下去,明白过来之后爆发出一声冷笑:“她好大的口气!”
杨沅见他目露凶光,忙劝道:“大哥,那是我小姑,再说那个少女不怀春,休音长的什么样你自己知道。我们家在上水县也算是大户,她又被那样一个祖母娇惯着,不知天高地厚一些也不算什么。”大哥你可千万别忙着去宣告主权……
杨泽怒了努嘴,“那你的意思是?”
“看在我的面子上,当然是要用温和一点的手段,让她知难而退。”杨沅在心中偷偷捏了把汗,心说大哥你刚刚果然是想去宣告主权的吧。
杨泽想了想,点头道:“那你说有什么办法?”
杨沅道:“首先自然是要让她知道你们俩儿之间的关系,但是又不由我们自己去说,最好让她眼见为实,总比我们劝一百句要管用。”
“眼见为实?”杨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上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好,我就让她眼见为实。”
杨沅的心却又提了起来,心说大哥你可别上演什么过激戏份把人家未出嫁的小姑娘吓坏了
。
魏休音看不见,但骨子里那一股雍容贵气掩饰不住,静默地从他周身散发出来,没有任何压迫的气势,却无法让人不去注意。就像那日苏空青的喜宴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去瞩目他一般,从他走进书房开始,阮老爷也不由自主地抬眼去看他,眼珠不错地看着他。
魏休音听不到他说话声,只好慢慢寻摸着走过去,走了一会儿,试探般地喊了一句:“阮老爷?”
阮老爷这才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忙起身将他迎了过来。魏休音落座许久,阮老爷仍然细细盯着他看,那目光有如实质,让魏休音感觉到十分不舒服,徐徐问道:“阮老爷,你做什么一直看着我?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摸了摸束发的簪子——就在不久前林沐修送了一盒子十几种束发之物来,簪子有玉质石英,发冠也有。杨泽虽说已经让他不要准备些金银贵重俗气之物,可林家家中积富,这些送来的簪子发冠都是在扬州城最好的银楼定做的,就算材质再简单,也是精致奇巧之极,价格比之金银丝毫不差。
今日是年三十,是大瑞之日,杨泽亲手给他挑了最华美的发冠,只是摘去眼下在扬州华族少年中十分盛行的璎珞流苏坠子,可即使只是一个简单的镀银发冠,却也因他本身的贵气而将这发冠衬得华贵起来。
阮老爷发自内心地感叹:“这位公子倒是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啊!”
魏休音笑笑:“一介布衣瞎子而已。”
阮老爷诶了一声道:“布衣算什么,就算是探花郎也未必有公子你的气度,我一见公子就知道你并非凡人,不知公子原籍何处?家中父母可还健在?”
魏休音心中一紧,立即警惕起来,面上半点不露,仍然端着温文笑意:“我家中父母已在战乱之中亡故,若说原籍,我父母当年随魏庄帝南下,祖上想必也是读书人家吧,只是他们活着的时候没对我细说,我也不甚清楚。”
阮老爷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节哀,心中却一个叫好。
阮湘灵早就同他说过这个一个丰神俊朗公子,他一直以为阮湘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把人夸上天了,今日一见,不由得叹服女儿的眼光。这般样貌,又有哪个女儿家不爱呢。
阮老爷又问:“不知公子可有娶妻?可有婚约?”
魏休音被他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答道:“算是……没有吧。”第一次见面,这人上来就问这么隐秘的话题,究竟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阮老爷心中一定,便不再问,转而同他谈起正常的话题,如这村中岁月
各处景致,又问旁敲侧击问他学识,魏休音说一半含一般地说,颇有点小心翼翼的应对。说了半上午话,累得手心都是汗。
年夜饭开台早,不到酉时就开始祭天地拜祖先,然后吃饭,桌上酒菜俱全,一家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到将近子时,阮湘灵便说她今年要亲自去放炮仗,阮明远说要陪她去,她眼中眸光一转,佯装体贴地让阮明远留下陪杨沅,一家人都夸她,阮老爷说她一个人不行,一定得有男人陪着去。
杨沅听出他们的意思,主动提出让杨泽陪着阮湘灵去,杨泽和妹妹对视了一眼,又将魏休音拉了出来。阮湘灵开心得比全家人夸她都高兴。
可那炮仗一放起来,她便笑不起来了。
杨泽放了鞭炮,一家人在屋里听着热闹,杨沅道:“今年定是个好年。”阮明远轻轻抚了抚她隆起的腹部,爱怜地道:“今年咱们家可有一喜,怎么能不好。”
阮老夫人也笑道,别有深意地道:“说不定是双喜临门呢。”
鞭炮声停了很久,却都不见他们三人回来,阮老爷嘟囔着说这人怎么还不回来。
阮老夫人起身说要去看看,杨母忙让杨泊陪着老夫人出去看看,丫鬟扶着阮老夫人出来,院中烟雾呛人,阮老夫人连咳了几声,杨泊便说:“老夫人还是先进去吧,我去找他们就是了。”
第四十二章:亲吻
阮湘灵看着浓雾中拥抱亲吻的两个男子,一时间几乎忘记了呼吸。强烈的硫磺气味让她呛得难受,胸肺一阵抽疼,从嗓子里涌上来的浊气让她气息紊乱。
想咳嗽,可眼下眼下,她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方才放下捂住的耳朵的手,去寻找魏休音的身影的时候,看到魏休音的双手捂在嫂子的娘家大哥的耳朵上,双臂围成一个距离,将面前的人拉向自己,隔绝出一个亲昵排外的空间。
烟火之中看到她心慕的男子侧着脸将脸颊贴在怀中人的额上,微挑的嘴角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阮湘灵几乎为了他的笑流下泪来。
她正想往他所在之处走去,却见他怀中的那个与他同为男子的人双臂攀援而上,抚着他的肩胛,脚下微微退后一步,和他隔开一些距离。
杨泽也是笑着的,不是魏休音那般令人惊艳的绝美,像是一朵花,徐徐在月夜下葳蕤开放,芳华月色并举,当他们相识而笑,就像词中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然后杨泽把魏休音的颈脖拉了下来,身体紧紧地贴了上去,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一丝缝。
分明是两个同性的男子,分明是违背伦理天性的亲昵,分明她只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却是那么的契合,就像天生他们就该这样亲密。
阮湘灵感觉胸腔里的柔软像是被针扎过了一般,眼前模糊了一片,什么都瞧不清楚。
鞭炮的灰烬实在是太过浓厚,杨泊找了挺长时间才找到阮湘灵。他看到阮湘灵从迷雾中走过来,眼睛湿润着,满脸都是泪,脚步有那么一些踉跄,她孤身一人,无人陪伴。
杨泊走了过去叫了她一声,她恍恍惚惚地回过头看他。
视线里的男子眉目有些模糊,明显能感觉地到那是一种和她迷恋的俊美和杨泽的俊秀不同的粗犷。
杨泊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不动,便先将她拉出了那如云山雾罩一般的浓烟之中。看清她脸上的泪痕和失魂落魄,登时下了一跳。他从小就被送到禁军军营中,没和女人接触过几次,就算是后来出宫随母亲来到这里也没怎么和女子接触,阮湘灵因杨沅的关系和他还算是熟悉的。
只是今日她有别于记忆中的或是娇柔或是娇蛮,哭得凄凄惨惨。杨泊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想要给她擦眼泪,又结结巴巴地问她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自己大哥惹到她了,还是刚刚被吓到了,还是魏休音……
阮湘灵听到魏休音的名字,就像是被雷电劈到了一般,哇地一声大哭出声,抓过身边不知道是谁的手,抱着那人的胳膊躲进温热
宽厚的胸膛里,就跟缩进一个乌龟壳里一样,让泪水肆意地流。
杨泊僵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就让她这么靠着,一直到她哭声渐小了才敢轻轻拍拍她的肩,劝道:“你一定是被吓着了,我都说了女孩子家就不要出来玩这种东西。来,我们回去吧。”
阮湘灵把头在他胸前的毛领上使劲擦了擦,杨泊又拍了拍她的肩,只听她嗯了一声,嘟囔道:“我不要……不要……”
杨泊正想问不要什么,忽觉靠在怀中的温香暖玉一软一滑,他本能地矮下身捞住。阮湘灵靠在他的手肘处,眉头微蹙,双眼紧闭,卷翘的睫毛不停地颤颤颤,似乎是睡着了,但是很不安稳。
杨泊没奈何地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反应,情急之下他只得将她横抱了起来。
把阮湘灵抱进来的时候把阮老夫人阮老爷吓了一跳,杨泊按着自己的理解把事情解释了一番,阮老夫人看过,见她知道只是睡着了才松了口气,让丫鬟扶着阮湘灵回房间。
阮湘灵方才还身子软软的,现在却死死地抱着杨泊的颈脖,任凭丫鬟怎么去拽都拽都拽不下来。丫鬟回头请示般地看了看阮老夫人。
阮老夫人便对杨泊道:“那杨家大哥,麻烦你把湘灵送回房吧。让这两丫头领着你去。”
杨泊抱着阮湘灵回房,满屋子的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后,一时间房中的气氛有些暧昧。
杨泽和魏休音回来的时候免不了被杨母责怪一番,阮老爷也一直紧皱着眉,只是阮老夫人似乎没有什么苛责表现。
等杨泊送完阮湘灵出来杨母便向阮老夫人告辞,他们家也在村中,离阮宅不远,明日再来串门拜年。
杨沅坚持送母亲兄长出去,偷偷将杨泽拉过来问阮湘灵的事情,杨泽只道他已经用了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解决了这件事,除非阮湘灵真的有爱魏休音到生离死别的地步。
杨沅心中一阵咯噔,心说大哥果真是下了重药吓到了未出阁的小姑娘了。开始担忧婆家小姑明天醒过来的反应。
心中忐忑着回到屋中,阮明远便扶着她准备回房休息,阮老夫人却叫住了她,说要和她谈谈。
杨沅心中一阵打鼓着跟去,阮老夫人屏退了所有人,徒留下她们两人相对的气氛却让杨沅更加如坐针毡。
对面坐着阮老夫人丝毫不觉自己给孙媳妇带来的这种压迫感,反而和颜悦色得诡异。
杨沅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要同我商量么?”
阮老夫人给了她一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二哥议了婚
了没?”
杨沅愣在她不知从何而来的问话中,消化不了。
回到自家小小竹屋,杨泽深深吸了口气,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困倦的感觉袭来。脱了外袍往床上一躺,在厚厚的棉被里舒服地几乎想要打滚,又连手指都快要动不起来了。
魏休音坐在床边,脱衣服。
他脱得速度很慢,却不生涩,就像是习惯了的那种,慢,反而有一种从容的优雅来。杨泽仰面看着他,想起今天自己刚刚解决掉的那个情敌,忽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双臂搂住魏休音的身体,将他未褪的衣袍也一起搂住,把脸贴着他的背脊摩挲,却又不说话。
魏休音带笑地问:“你今天怪怪的,怎么回事?”
“哪里奇怪?”死死地贴着那人不动,他要把自己贴尽他的身体里去,哼,他的殿下是他的,谁都不能抢!
“干什么要忽然亲我?那个阮家小姐还在呢。”
杨泽双臂绞紧了一些,拉着他躺倒在床上,爬到他胸前去,他们脸对着脸,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身下人的嘴唇,“我想亲不可以么?难道她在,你就不让我亲了?”
魏休音觉得这句话颇有点,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的感觉。只是不知道杨泽的这种干醋是从那吃来的。
他沉默,有些拎不清杨泽的意思。杨泽没想到他竟然会踌蹉,逼迫性地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想退出时被反客为主,缠住了舌头,带进了更深厚温热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