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老太爷对自己的问话不置一语，楚凌天一步步走到桌前，双手按在桌上，几乎把桌面按穿：“老爷子，你、动、过、小、宇？！”双眼直直的望着楚老太爷，屋子里的气温仿佛直线下降，森森寒气从楚凌天身上绕出。
可楚老太爷是什么人，只是一愣之后，也很快反应过来。
“凌天！注意你的态度！泽小子这样也就罢了，你作为父亲，本该作为榜样，怎可像他一样胡闹！”
“我再问一次，老爷子！你动过小宇？！”
“你！你！你！好！好！好！反了这是！小的是这样！大的也是这样！我老楚家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你把小宇怎么了？你把他送到哪里去了？二十一年！我足足找了二十一年！”
“混账！你！你！为了个晦气的下层平民，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小妍多好的姑娘！门当户对不说，相貌才气哪点是那个穷小子能比的！你个没眼力的东西！生生把人给冷落走了！这也就罢了，后面给你介绍的小姐，哪个不是出众的？你竟统统回绝！好，好，好！你竟然还要找那个穷小子！”
“小宇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的评判！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小宇家本来也不是富裕人家，难道你也去打压了别人的家产？”
“是那小子没福气！我当年可是给了他太好的条件！送他去名校上学，还给他工作，还出钱给他那病秧子妹妹治疗！我给他的可是其它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条件！”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
“老爷子！”
“死了。”
“老爷子！就算你再讨厌小宇，也不能这样咒他！”
“你！好，好，好的很。也罢，让你知道也无妨。也让你好死心。省得你生生浪费楚氏的资金去寻个死人。这么些年一直装不知道，我也看够了。你等着。”
不多时，楚老爷子拿来了一个灰色的口袋。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口袋的边缘已经有些开裂了。
楚凌天接过口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站在一旁的楚泽，看着父亲急切的打开口袋，然后拿出一叠文件样的东西。先是看的很快，然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渐渐的，双手开始发抖。
直到最后一页纸被看完，楚凌天抬起了头。
楚泽看到，父亲眼中满是血丝。
甚至，有水光隐现。
“怎么样？满意了？别找了。那人早就已经死了。你也不小了，早点安心给我找个媳妇……”
“老爷子！你这是杀人！！！”啪，那叠文件被重重的甩在桌面，楚凌天暴吼出声，双拳紧握，双目圆睁，目眦欲裂。
就连楚泽在一旁也不禁一惊。
此刻的父亲，就像是要与天地为敌。
楚老太爷没想到这人反应如此大，况且这事到底也是这么多年的心病。一时，也有些软了态度。
“凌天呐，我也没料到会出事！本来是想让他们改名换姓，送到国外，好断了你的念头……”
“太狠心了！我苦苦找了二十一年，再累也痛也不曾放弃。今天你告诉我，小宇早就在多年前死在异乡的海底？”
“凌天呐，你听我说……”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直静默到被那边两人忘记的楚泽，一句话点燃了战火。
“爷爷，你是不是也要害死何濯才甘心？”
本来正在想怎么说些话来打破这压抑的气氛的楚老太爷，闻言一僵。
而那正悲怒交加的楚凌天，闻言真是火上浇油。
“老爷子，你毁了我了辈子还不够，还要毁了小泽？”
“我毁了你？泽小子？”楚老太爷呐呐重复了一遍。随后，怒了。“这说的什么混账话！什么叫毁了你？我这全都是都为了你着想！要不是我及时阻止了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还哪里来的这不懂得尊敬长辈的楚泽来气我！真是，真是，我楚家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怎么都没眼见的吵闹着跟男人厮混！”
“为了我着想？你问过我要的是什么？你为了我着想就要害死小宇？”
“谁乐意取他的命！是他自己命贱！给他钱都没命享受！”
“那么你打压何家又是为了谁好？”已经混乱的局面，楚泽的愤怒更是彻底搅得昏暗了天地。
……
一时间，因为之前被楚凌天打开了门，让这边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动静传了开去。
那些本来笑意满满，客气交谈的楚氏高层，听到后都忘记了怎么反应。
因为隔的有点远，听不太清吵的内容。可是，那个方向……
默默的，那些人都悄悄离的远一点。再远一点。
那两位可能出矛盾了，可不要殃及池鱼才好。
本来很高兴来出席楚氏年宴的，这下却不安了。
可千万，别扯上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呐！
再说楚家爷孙三代这边。
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一秒，楚泽天背过身，抓过桌上的文件。
“小泽，我们走。这个地方，呆久了会变得人面兽心！”
“你！你个不孝子！你！”楚老太爷跌坐在椅上，伸出手指着儿子，气得直抖。
“爸，我还不能走。我要让爷爷停止打压何家。”
“小泽，现在楚氏是我说了算。”
……
“好，我跟你走。”
“楚凌天！楚泽！你！你们！”
……
片刻后，楚氏年宴的大厅里出现了一位修罗王。
“哪些人参与了打压天河集团的事？”
安静。
整个大厅只听见呼吸的声音。
然后，缓缓的走出几个人。
“楚，楚董。我这里有拨一批人去……”
“我这里也有……”
“我这里……”
……
“很好。马上把人召回来。再说一次，是马上！”
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疑惑中，视线扫到边上的俊美少年。嗯，看看那鼻子那嘴，挺像眼前这楚董的，这位应该就是传闻中那位少东家吧？
话说，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悄悄问问他这是什么情况，刚才的争吵大家都听到了，现在又来说要调回派出的人马，这，这可是老太爷亲自下的令……
可还没问，少年身上那不比这楚董少的寒气生生把那些人吓了回去。
“这，楚董，那是老董事长亲自下的令……”不怕死的人，那还是有的。
“这楚氏，现今是我说了算，还是老头子说了算？”又冷又厉的眼神扫来，那位勇士吓得没了言语。
很快，大厅里就有几人退了出去。
隐隐的，有急急的打电话的声音传来。
“小张吗？马上放下打压天河的事，赶紧回公司！什么为什么！叫你马上就马上！赶紧的……”
……
第二十六章
今年的楚氏年宴被改期了。
别说楚凌天根本无心这些了，就算是勉强进行了，怕是底下的人也没谁能安心坐稳了。
早早的散去了来宾，偌大个楚公馆又一下子恢复了冷清。冷的让人很难适应。
就如同此刻正一脸不善的俩冰块。
公馆内的佣人管家，个个大气不敢出。
偷偷的看一眼，啧。
这是怎么了，那大楚少也就算了，反正平时也不见得有好脸色。倒是那泽少爷怎么也是这副样子。虽然见得不多，可记得那位泽少爷以前总是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边，像清柔的水一样，让人瞧着就喜欢。
现在这样子，哟，倒像极了老太爷和那大楚少。
像个冰块，冻死人了。
面无表情的跟在父亲身边，看着父亲迅速行动调走了打压何氏的楚氏员工，整个过程楚泽一直未发一语。
眼看着人都走完了，立在父亲身后，看着父亲右手紧紧抓着那个灰色袋子，似乎要把它捏碎，又似乎很是珍惜。
父亲和爷爷当时的对话，一直在旁的楚泽听到了整个过程。
稍稍一想，其实事情的大概也差不多了然。
只是，没想到那个冷漠的父亲居然也曾经爱过。而且，居然还是个男人。那么，他一直对母亲和自己的冷淡就可以明白了。
怨吗？没时间想这些。
因为。
“爸，打压何家不是还有外公那边吗？”
沉默。
就在楚泽以为父亲不会回答的时候，意外的，楚凌天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楚泽。
“小泽。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小宇。也许你会觉得对你，对你母亲很不公平。但是，我的感情已经全部给了他，再没有多余的能分给你和祁妍。”
楚泽听到这些，却没有出现吃惊或是难过或是愤怒的表情。只是平静。
“爸，你和母亲的事，我从来不想过问。我也没有怨过什么。如果不是何濯，我曾经甚至连孤单都已经习惯了。而且现在母亲很幸福，我想她也不会再怪你了。我现在，只是想要和何濯在一起。”
楚凌天听言，神情有些恍惚。而后，定定神。看向自己这唯一的儿子。
“小泽，作为一个父亲，我给不了你一个像样的家。好，你要你喜欢的人，我给你。”
“爸……”
“听好了，想帮何家，需要马上联系你外公。祁公馆太远，而据我了解天河的情况不乐观，现在一分一秒都是要命的时间。我想办法与你外公用视频见面。至于如何打动你外公，这最好要你来。毕竟你母亲的离开，很大的原因在我。虽然你外公从没说过，但这时候还是你来更为合适。而且祁老爷子向来喜欢你。”
……
不愧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
即使已经情绪崩溃，还是很快的安排好了各项事宜。
东城市中心。
楚氏总部的会议室内。
占了一堵墙的显示仪上，出现了另一间豪华的会议室。
这边，坐着一个周身寒气的成年男人和一个俊美的少年。
对面显示仪上，是一个保养得体，看起来精神很好的老者。
“凌天呐，什么事非要弄的这么正式……阿泽？！”
“外公。你好。”
“你们这是？啊，莫非……”
“外公，你听我说……”
……
“你说什么？好你个凌天！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小外孙的？还有那该死的楚老头！说好了要好好照顾我的阿泽，我才把人给你们的！你！你们！居然敢把我的阿泽一个人丢在家里！你们也真忍心！我的小阿泽，那时候才多大？”
“外公，爸也是受害者。再说，都过去了。外公，我是真的爱何濯。只有他是真的对我好。不要把我们分开，求你了。”
“阿泽啊，说什么傻话呢？就算是要人陪，那到外公这里来！外公外婆疼你！”
“外公，不是这样。我是真的爱何濯！除了他，我不想和别人一起。他跟你们不一样的。你们是我的亲人，可他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想要跟他过一生的人。”
“阿泽啊，不能这样，那是男人啊！就算你不要外公外婆，也可以找个体贴的女人好好过日子……”
“外公，求你了。我是真的爱他。何濯对我也是真心的。这次何家出事，他都瞒着我，一定是不想我担心。他对我是真的好。外公，我从没求过你什么。这次，真的求你……”
……
架不住楚泽的苦苦哀求，祁家老爷最终答应了收回打压天河集团的人力和资金。
其实，楚泽的外公和他爷爷完全是不同的。
看看楚泽那母亲就可以明白。
作为祁氏独女，完全不同于楚家这边像机器一样的培养，那位娇小姐可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再想想她嫁给穷老外的事。
如果祁老爷子真的要阻止，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结果不过是吵吵罢了，还在女儿结婚时托楚泽带了礼物。虽然要面子，人没去。
爱屋及乌，对于爱女的独生子，其实也是疼爱的。只不过当初和楚家有约定，长子要姓楚，作为楚家人，这才没来抢人。
虽然觉得小外孙被个男人拐跑了，觉得别扭又不甘心，可是，毕竟是真的疼他。
罢了，罢了。
现在的年轻人，搞不懂。
由得他们去吧。
再说了，自己现在还能动。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
只看现在，那心爱的小外孙都这么求着了，不依着他，自己心里那关也过不去。
哎。
……
南市这边。
本来已经绝望的何濯他们，突然间发现，原本那些吵着添乱的人不见了。
紧接着，审计机关通知他们去取账务资料，说天河的账务没有问题了。
银行也来了通知，账户解冻了。
那几样爆出问题的产品，现在连电视台都出来辟谣了，证明是误传。
……
当然，也不是所有问题都同时解决了。
比如说，被对手公司抢走的产品，就没有办法。
可反过来说，也揪出了公司里的叛徒。
天河集团经历了这一场浩劫，反倒干净了。
何父还在医院里，何濯还在和母亲一起奔波。
可是，危机终于还是过去了。
几天后。
南城。
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何濯了。
好想念。
打听到了何家的地址，让司机一路送到了何府门口。
可是，楚泽犹豫了。
何家，又凭什么接纳自己呢？
何濯，会不会讨厌自己？要知道，因为自己，给何家带来的可不是小事。
听说，何爸爸连腿都摔断了。
曾经查到的关于同性相爱被人嫌弃的那些字句，画面，闪过脑海。
自己家知道了，会不惜全力打压何家来分开何濯和自己。
那，何家知道了，又会如何呢？
不是怕楚家出事，是怕……何濯。
“泽少爷？”
“我不去了。先回去吧。不，先去一个地方……”
再说何濯这边。
好不容易松口气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
打电话到饭店，说不在。
打到楚家，没人接。
臭小子，哪儿去了。
知不知道，两人差点就不能在一起了。
对了，那些人怎么就突然间都走了？那楚老头也没有再打电话来了。
怎么就收手了？
难道？
难道是他们说服了那个笨小子？
不能这样啊！
可是，那小子哪里去了？
真是，烦。
太乱了，去散散心吧。
正月初五。
太阳出来了。
明媚的冬日阳光下，已经作为南市一道风景的锦国高中大门口。
一个向左走的少年，一个向右走的少年。
抬头，相见。
凝望着彼此的眼，胜过了天地的风景。
第二十七章
轻轻的打开门，楚凌天无力的迈了进去。
这是他在饭店里的专属房间。
天之宇饭店。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为了谁起的名字。
“我的名字里有个天空的天，你的名字里有个宇宙的宇。
天空就是宇宙，宇宙就是天空。
我们是天生一对。”
想起那个人，想起那时候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