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很慢,临到门边,沈睿还小心回头看了沈画一眼,却见他已经缩在大氅里,不再看他,沈睿心里一揪,直觉告诉他,他犯了很大的错。
听着轻轻关门的声音,沈画放松了身子,微微活动了一下。
想到方才的场景,沈画还是觉得以后再没脸面对沈睿。被自己侄子看到自己高朝,沈画都怀疑自己以后会不会不举。
只是刚刚那句“滚出去”是不是说的重了?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将沈睿赶出去。
种种纷乱的思绪让沈画心乱如麻,还没等他想好怎么面对,情潮再次来袭,沈画认命的覆上手,再次动了起来……
沈睿没有走远,蹲坐在门口,缩成一团,仿佛被抛弃的小狼崽。
莫三莫五耳力过人,早就听见了里头的声音,大概也猜到了真相,因此都不敢过来。
而李姝月则被苏成安叫走,竹心也被叫去帮忙,并不在这里。
不知过了许久,沈睿终于听到里头传出一声:“来人。”
他不敢进去,就对莫三道:“莫三,你进去。”
他还记得莫五对自己叔叔咽口水,虽然不懂为什么,却本能的不喜。
莫三点头,走过来推开门进去,莫五在旁边,无奈道:“小主子,一直蹲着,不累么?”
沈睿皱眉,没搭理他。
莫五讨了没趣,转身走去竹心那里。
沈睿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头细碎的声音,着急却不敢进去。
叔叔怎么样了,身体还痛么,沈睿十分担忧,捂着脑袋,发愁。
没一会儿,莫五又晃了回来,对里头道:“主子,苏大夫让您过去。”
听到里头的回应后,莫五也等在门口。
沈画是被莫三扶着出来的,身上的衣服已经穿齐整了。
门一响,沈睿就立刻站了起来,双手握拳,紧张的看着门后的沈画。
褪去药性,沈画的脸色苍白,他看了沈睿一眼,没有说话,让莫三扶着他走。
沈睿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多,叔叔为什么不理他,他该怎么办?
李姝月不知道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见到沈画,关心问道:“你怎么样了?”
沈画笑笑:“好多了,谢李小姐关心。”
“那就好。”李姝月闻言顿时也松了口气,道,“苏爷爷医术精湛,你定会无碍的。”
“承你吉言了。”算了算时间,已经很晚了,沈画转头对莫五道,“莫五,你先送李小姐回府,务必保证她的安全,解释的话,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莫五点头:“知道。”
“好,你们先去吧。李小姐,今日多谢你搭救,改日再登门拜谢。”
“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姝月笑着摆手,又对苏成安道,“苏爷爷,他就劳烦您费心了。”
“放心吧丫头。”苏成安笑着抚须。
沈画泡在药浴里,浑身麻痒,并不好受,只是却能感觉到力气慢慢恢复。苏成安说对他用药之人是存了心让他废了,若不是他恰好有这种药的解药,又及时解救,恐怕沈画会大病一场,以后不能人道不说,恐怕性命也不久矣。
一想到今日若不是碰上李姝月,他又恰好认识苏成安,他从此就与废人无异的场景,沈画就觉得恨意滔天。
谁能对他下此狠手,除去沈林唐,不作他想。
沈画细细回忆着经过,他在观礼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当时就觉得奇怪,因为他身份高贵,没人敢不长眼的凑上来。再者,那名小厮肯定有问题,因为若不是他通知沈陵,沈画绝不会宣扬开,公然处置她,应当会回到马车上,让竹心帮他处理。后来,他更是领着自己去了沈陵的婚房,其用意,昭然若揭!
至于那名婢女有没有问题,沈画还不能确定,但也不能放过。
若是沈林唐这小畜生的奸计得逞,沈画不但要背负背德银乱的罪名,他与沈陵的关系,也会就此破裂。若是他父皇再得知此事,肯定是废了他没商量。而沈陵也会被人耻笑,没了当太子的可能,沈瑄又是个行事怪异的。下任太子,就只能是他沈林唐了。
既想夺他的位子,又想废他的身子,还想让他跟沈陵关系破裂,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
沈画怒极反笑,唇边勾起一个危险的笑,你敢如此设计孤,孤若不回敬,岂不是显得孤软弱无能?
只是沈画正在想该怎么好好对付沈林唐时,沈睿就开了口,声音比往日弱了许多:“叔叔,你还生我的气么?对不起,睿儿知错了。”
沈画一腔心思,顿时泄了个干净,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面对沈睿啊?
“没事,叔叔没有生你的气,你先出去吧,若是困了就让莫三先送你回宫。”
沈睿垂着脑袋,叔叔肯定生气了,他平日都叫自己睿儿的。
沈画泡完药浴,苏成安又给他把了把脉,然后道:“药性去除的差不多了,回去好好调养便可,不过若是有空闲,最好过来再泡几次药浴,或者我写了方子你自去准备,我探到你本来就体虚,若是没调养好,将来极有可能精力不足,难有子嗣。所以一并开个方子,回去一定照吃。”
“多谢苏大夫出手相救,感激不尽。”沈画朝苏成安半躬身行谢礼,“今日匆忙,以后苏大夫若有什么需要,我必定尽力做到。”
苏成安笑:“这倒不必,行医救人本就是我职责所在,倒是姝月丫头,你真该好好谢谢她,若你实在对我感恩,便一并都报给她吧。”
沈画不明所以,但仍是答应了下来。
回宫之前,沈画借了苏成安的纸笔写了封信,让莫三带给他大哥。
回去后,沈画十分疲惫,他身上穿的是苏成安的衣服,自然是不能再穿的,换上贴身里衣,沈画躺进被窝,却突然觉得冷,抬手一摸,才察觉,沈睿没有过来。
不过随即就释然了,这样也好,省的自己无法面对他。
只是习惯了身侧有个小孩,沈画骤然自己入睡,总觉得怀里缺了点什么,将被子团起来搂进怀里,却感觉不对,只能扔开,折腾到凌晨才勉强入睡。
沈睿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整夜睁着眼睛。他知道沈画是真心疼爱他,却不敢确定他这次会不会一直都不理睬自己。
一想到沈画会不要自己,沈睿就觉得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因此,沈睿跟自己打了个赌。
28.互相算计
第二天,是沈陵带着新妇入宫献茶的日子,沈画因为晚上没睡好,自然就有些精神不济,脸色也苍白。
“太子爷,要不要奴才帮你搽些粉遮掩一下?”竹心担忧道。
沈画摇头,笑道:“不能遮掩,孤就要这样去。”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去做。
竹心不懂,却莫名觉得背后一凉,他家主子,笑的让人发毛。
沈画到长乐宫的时候,人大都来齐了,太后见沈画脸色不好,连忙将他拉到身边,关切问道:“画儿这是怎么了?”
“皇祖母,孙儿没事,昨日皇兄成亲,孙儿心里高兴,晚上就睡晚了些。”沈画乖巧回答。
说起沈陵,太后就被转了话题,笑着道:“是啊,陵儿总算是成了亲,哀家的心事啊,了却了一桩。”
沈陵母妃林妃也道:“让太后操心了。”
阮后笑道:“听闻新媳妇是个贤良淑德的,又跟大皇子情投意合,想必很快便能为咱们皇家添子添孙了。”
林妃笑的合不拢嘴,太后也十分期盼。
沈画见几个女人聊了起来,便告知一声,回了位子上坐下。
沈瑄住在宫外,还没过来。沈林唐隔了个位子,微微侧身,状似关切的问沈画:“四弟,你可是身子不适?”
“你胡说什么,孤的身子好的很。”沈画努力说的有气势,可是苍白的脸色却让他的话听起来并不可信。
沈林唐暗笑一声,笑着道:“四弟若是有疾,可不要讳疾忌医啊。”
“你!”沈画好像被踩了痛脚一般,就要站起来,可是又压抑住了,只能气的浑身哆嗦。
沈陵携了新妇一同来了,沈瑄跟在身后,说是路上遇见,便一同过来了。
沈陵带着柳婉颖请了安,却遭到打趣,问他有没有累到新娘子。
柳婉颖面上飞红,羞的抬不起头来,沈陵也红了一张俊脸,讷讷不知该说什么。
众人见好就收,沈陵连忙开始敬茶。
到沈画的时候,沈画虽然喝了茶,可是面上并不带笑,细看之下,仿佛还带着恼怒愤恨,沈林唐一一收入眼中,嘴角勾起,笑的十分满意。
沈画回去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一回去,就仰躺在卧榻上,手搭在脑袋上,只觉得头疼的很。他是真的身体不适,因着昨夜泄了多次,本就体虚,今早又强撑了那么久,也难怪头会发热。
竹心十分焦急,道:“太子爷,奴才这就去请御医!”
“不用了。”沈画一挥手,可随即又改了口,说,“你去请擅长调理精气的御医来。”
“啊?”竹心不明所以。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沈画没好气瞪他一眼。
竹心摸着脑袋,糊里糊涂去了。
没一会儿,沈画就气喘吁吁跑了回来,道:“太子爷,奴才将孙御医请过来了。”
“让他写几个益精补肾的方子,就让他走。”
竹心更加迷糊,可是又不敢问,只好憋了一肚子问好,去传话了。
“太子爷,写好了,孙御医也请回去了。”竹心拿着方子进来了。
“搁在桌上吧。”沈画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孤要睡一会儿,万事莫扰。”
“诶。”竹心郁闷的出去了。
沈画睡了大半天,连午膳也错过了,傍晚时候,才总算觉得好受了些。沈画想起一天都没露面的小孩儿,召唤竹心,佯作不经意的问:“竹心,怎么不见睿儿?”
竹心道:“太子爷,小主子搬回自己宫里头去啦。”
“什么时候的事?”沈画一愣,焦急道:“这事情,你怎地不来禀报?”
竹心苦着脸解释:“回太子爷,小主子是趁着您去长乐宫的时候搬走的,奴才也是后来才知道。至于禀告……太子爷您不是说万事莫扰么?”
“……”沈画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不过奴才去了趟小主子那里,劝他回来,小主子不肯,说他犯了错,惹太子爷生气,不敢再住在这里,让太子爷烦心。”竹心将功补过,“小主子还给了奴才一封信,让奴才转交给太子爷。”
“还不快拿过来!”沈画瞪了竹心一眼。
竹心连忙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沈画不等他打开就夺了过来,打开之后就看到信纸上工整写了几个字:叔叔,睿儿知错,求叔叔不要生气。
沈画顿时觉得有些歉疚,其实原本就不是沈睿的错,只是他觉得丢了脸,不知该怎么面对,没想到却造成这样的接过。
想开口让竹心把沈睿叫回来,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再过几天也好,等时间将这事情冲淡些,等他处理好沈林唐的事情,再说吧。
夜凉如水,因着沈画白日里睡多了,夜里便有些睡不着,沈画睁着眼睛,呆呆看着虚空,突然就有些孤单。
好不容易养熟了的狼崽子,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真是个没良心的。沈画气哼哼的想。
没气多久,沈画又觉得有些丢人,明明是自己没理睬他,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事,才不敢出现,怎么能怪睿儿呢?
沈画正胡思乱想间,就听到床帐外面传来竹心压低了的声音:“小主子,太子爷已经睡着了。”
睿儿来了?沈画一怔,反射性闭上眼睛,装睡。
“嗯。叔叔的病好些了么?晚膳都用了什么?”虽然压低了声音,可里头的关心,沈画听的真切。
“太子爷已经好多了,晚膳用了八宝饭,喝了一碗银丝燕窝,并几个清淡小菜。”
接着,就是脚步声窸窣响起,两人走近床边,竹心将床帐微微掀起,沈睿踮脚,借着朦胧光线,伸手探了一下沈画额头的温度。
沈画的额头已经不烫了。感受到后,沈睿总算放心了,低声道:“叔叔身边你最贴心,好好照顾叔叔。”
“是,奴才定会尽心尽力。”
沈画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沈睿怎么能这么让他喜爱又心疼。
听着沈睿像是要走,沈画反射性的要留住他。
但是又怕他发现自己在装睡,就翻了个身子,迷迷糊糊装作从睡梦中醒转,半直起身子,问道:“是谁?”
沈睿连忙蹲了下去,使劲儿拽了竹心裤子一下。
险些被拽掉了裤子的竹心连忙凑过去:“太子爷,是竹心啊。”
沈画发现沈睿不见了,只竹心所在的位置好大一团黑影,气恼道:“大半夜不睡觉,来打扰孤作甚?”
裤子又被拽了一下,竹心心里叫苦,委屈道:“奴才担心太子爷身子,所以过来看看。”
好你个竹心,脑袋平日不灵此时灵!
沈画脸皮薄,此时已经后悔方才的举动,也没了说破的心思,又躺了回去,哼哼道:“孤好的很,还不快滚。”
“诶!”竹心立刻合上了床帐,弯腰抱起沈睿圆润的滚了。
沈画气的又在床上滚了几圈,折腾许久才睡着。
二月二十日是休沐日,不必早朝,但请安还是照旧。沈画起床的时候,觉得头微微有些刺痛,但比昨日好了许多。
简单用了些点心,沈画就去给阮后太后请安。
太后见沈画气色好了许多,就相信他是真的没事,笑拉他说了几句话:“昨日陵儿来敬酒,可把你母后羡慕的,恨不能你也能立时大婚,来年就生几个孙子出来。”
沈画汗颜:“皇祖母不要打趣孙儿了,孙儿还未到娶亲的时候!”
“虽然时候未到,可任选总该定下来的,你放心,有你皇祖母在,保管给你挑个秀雅端庄的好姑娘。”
“皇祖母!”沈画真的无话可说了。
“四弟。”出来的时候,沈林唐突然叫住沈画。
沈画回头,没好气道:“叫孤做什么?”
沈林唐几步追了上来,笑着道:“方才听皇祖母说起你的婚事,为兄的想到件事情,四弟今年十六岁,尚未通人事,我就做件美事,送几个TJ好了的宫女给你如何?”
沈画像被击中一般,霎时惨白了脸色,强装镇定似的道:“不用你!”
“哦?是吗?”沈林唐玩味的笑,“听说你昨儿个宣了太医……”
“孤还有事,先走一步!”沈画像是再也听不下去,扔下这句话后,匆匆走了。
沈林唐眯起眼睛,看着沈画“逃走”的背影,心道,沈画,我看你还能在太子的位置上呆多久。
沈画走远后,搓了把脸,装弱什么的,他实在是不习惯。
回到东宫,就见到沈陵已经等在那里,见他回来,连忙道:“太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昨日便想问了,只是带着婉颖,不方便。你快仔细跟我说说。”
沈画坐下后,言简意赅将那晚的事情说了一遍。为免沈陵误会,沈画没说自己已经进了屋子,只说察觉不好时就远离了。
沈陵气的大拍桌子:“沈林唐,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大哥莫要同他置气,好在错误还未铸成,来得及补救。不过那两个人找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