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道(穿越)上——人生若初

作者:人生若初  录入:09-24

 文案:

 功成名就的心理师觉得,自己最不需要的就是穿越,可惜他就是穿了。 穿了就穿了,但九个姐姐什么的他表示压力山大,最重要的是,作为家中的独苗子,就要背负起整一个家庭了!!! 总的来说,就是曾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伙,走上了光宗耀祖的康庄大道!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平步青云,宫斗 主角:君长宁(十郎),燕弘 编辑评价: 著名心理师一朝穿越,成了商贾之家君家的小儿子。作为君家唯一的儿子,上面有九个姐姐的君长宁表示压力山大。在享受着超乎寻常待遇的同时,还要承担传承君家的重任——光耀门庭,并且给九个姐姐做靠山!君长宁奋发图强,开始了古代的奋斗路…… 文章依旧延续着作者轻松温馨的基调,中间辅助小虐,情节更为生动。主角虽生在大宅门,但作者并没有用大篇幅写宅斗的故事,而是将重点放在男人的成长与奋斗上。而那个曾在拜佛之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燕弘,是否能成为主角的有缘人,也让读者十分期待。 第1章:我穿越了! “啊!”女人尖利的声音带着让人惊恐的味道,精致的院子原本该是显得静雅的,但这会儿被来来往往的人挤得一片慌乱,尤其是那不间断的痛呼声让人头皮发麻,在场的人每一个都带着紧张的神情,紧紧的盯着那未开的产房大门。 大厅里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不断的在厅中走来走去,看他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往常一定是养尊处优的,身体微微发胖,现在已经是深秋季节,他这会儿额头上却满是冷汗,一张锦绣帕子早就湿透了,大概是注意到男人的狼狈样子,一个看起来十分秀丽的女人走过来,举着帕子说道:“老爷,您还是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大夫不是说夫人身体好着吗?” 男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喜欢的话,瞪了一眼女人,也不管她自己走到产房门口朝着那边望着。只是隔着一扇门里头的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夫人才刚刚发动不该是那么快,但他心中担忧的不仅仅是这个。 那被落了面子的女人脸色有着一瞬间的扭曲,旁边几个姨娘打扮的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情,但没等她们说些难听的话,门口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走了进来,扶着她的两个丫头也是满脸紧张,男人一看来人总算是冷静一些,走过去扶着老人说道:“娘,你怎么过来了?” 老妇人眼睛往里头那些女人身上一扫,冷哼一声说道:“我怎么能不过来,媳妇肚子里的可是我的亲孙子,平常时候我不管,这时候谁敢耽误了我孙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大概是老人的话带着十分的煞气,后头几个姨娘都微微抖了一些,连忙收起脸上的神情垂着脑袋乖顺的站在那边。 一听老人的话,男人的脸色却更加难看起来,真不是他不关心里头的正房夫人,如果不是有真感情的话,那夫人也不能在相隔十三年之后再有了身子,只是这张氏前面两个生的都是女儿,第二次生的时候还伤了身子,调理了这么多年才又怀上,他怕又是生个女儿的话,自家娘可承受不住。 这时候不能不说一下君家的情况,从他爷爷辈开始就是单脉相传,但都是正房夫人一举就生下了儿子,偏偏到了他这一辈,正房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儿,第二次还伤了身子,不得不纳了妾氏,谁知道这倒是好,妾氏一连十几年纳了七个,家里头却是连续生了八个女人,谁不知道现在大家都笑话他君安和命里头就没有儿子。 这么十多年下来,君安和也有些灰了心,一个女人生女儿,可能是女人的问题,但七个老婆给他生了八个女儿,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但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求了不知道多少神仙,女儿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头蹦。 这两年君安和也淡了求儿子的心思,看那些姨娘都有些不顺眼,只跟着正房夫人张氏过,谁知道已经三十出头的张氏却老蚌怀珠有了,十月之后瓜熟蒂落,自然是全家人跟着一起担心。那些姨娘复杂的心思先不提,第一个紧张的肯定是老太太,这君家要是在她手中绝了根,那她怎么对得起君家的列祖列宗。 里头尖叫的声音不断,一声声像是打在他们身上似的,老太太只拽着君老爷的手,一遍一遍的说着:“肯定是儿子,列祖列宗保佑,肯定是儿子,肯定就是儿子!” 大概是被老太太影响,君老爷也不断的开始念叨起来,他怎么可能不想要个儿子。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破空而来,老太太猛地站起身,这时候声音居然盖过了闹哄哄的人群,大声叫道,“是不是小少爷?” 回答她的是一片诡异的寂静,好一会儿里头才有个稳婆哆哆嗦嗦的出来,哭丧着脸说道:“回老太太,是,是个小姐。” 听见这话,老太太直接瘫到了椅子上,像是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似的,差点没有抽过去,君老爷这时候也顾不得是男是女了,连忙伸手给他老娘掐人中,旁边一个长相妩媚的姨娘听见这话,带着几分笑容走过来说道:“恭喜老爷老太太,君家现在可有了九小姐了。” 这话可是戳中了老太太的心病,只见她身后一巴掌就拍在那女人的脸上,大声骂道:“哪里容得上你来说风凉话。” 君老爷显然也没有为妾氏说话的意思,冷哼了一声瞪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露出垂泪的楚楚可怜,只是这会儿又有了变故。 那边继续传来的尖叫声让君老爷心中一惊,虽然又是个女儿,但失望了十多年,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要知道他跟正房张氏的关系一直很好,这会儿不会是大人也出了事吧:“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夫人?” 正问着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急匆匆的说道:“老爷,老太太,那边稳婆说肚子里还有一个。” 老太太猛地打起了精神,连声问道:“是不是小少爷,是不是?” 那丫头只是个跑腿的,现在还没有生下来哪里知道是不是小少爷,只是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君老爷这会儿倒是恢复了一些理智,看了一眼产房,走过去扶着老太太坐下才道:“等会儿就知道了,娘,你可别再上头,不然儿子怎么能安心。”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显然对自家的孝顺儿子十分满意,但心中还是说不出的焦虑,常人都知道怀双胎要顺产不容易,那些劳什子的大夫,当初居然没诊出媳妇居然是怀着两个。老太太只觉得自己从地上飞到了天上,心中却明白,双胞胎的几率要比龙凤胎大多了,只能希望列祖列宗保佑君家。 那边的尖叫还在继续,旁边抱着九小姐出来的稳婆有些尴尬,早知道还有一个她绝对不会接了这个触霉头的活儿,要知道君家大富,生了这么多的女儿,给稳婆的钱财却是从来没少过,不然她也不会过来,谁知道现在大家都想着肚子里另一个,全把她忘记了。 产房中,还在生产中的张氏却也是急上心头,她已经三十出头,要想要再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谁知道刚生下的一个又是女儿,她当然不是不喜欢女儿,可那得是有儿子的时候,没有儿子,一切都是白搭! 齐嬷嬷是张氏的奶嬷嬷,自然知道张氏心中的苦,这会儿见她渐渐没了力气,连忙走过去给她塞了一片参片,急声说道:“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个肯定是小少爷,您用力,快用力,小少爷还在里面呢!” 张氏一听见小少爷,只把牙一咬,她还就不信自己真的生不出儿子来!精神头一上来,事情就顺利了许多,张氏这一胎其实还算正,只是刚才生前一个的时候耽误了太久,以至于现在没了力气。 “太太用力,已经看见小少爷的头了!”稳婆也知道怎么才能激得张氏有力气,连声在哪儿喊道。等那孩子终于出来的时候,稳婆第一件事就去看下面是不是带把的,等看清楚之后差点没落下泪来,“恭喜太太,是个小少爷,是个小少爷!” 听见这话的张氏终于忍不住昏了过去,齐嬷嬷连忙走过去接过孩子一看,确定真是个小少爷之后连忙念着上天保佑,让人将小少爷送出去给老太太老爷看看。谁都知道这是个好活计,稳婆连忙应了一声,想到这孩子落地之后居然还没哭过心中一惊,连忙拍了两下小孩的屁股,确定他能出声才松了口气,满脸喜气的带着婴儿往外走。 没等稳婆走出几步,却是那边听到消息的老太太亲自走了过来,当头就遇上了,稳婆连忙满口道喜:“恭喜老太太了,老爷喜得麟儿!” 老太太也不管稳婆的讨好,一把抱过孩子小心的打开一点襁褓,在看见带把之后才又小心翼翼的给他盖上,连声说道:“是个儿子,真是个儿子。” 后头的君老爷似乎也想看看自家儿子的小鸡鸡,可惜被老太太一巴掌拍开去,这个显然是有了孙子,儿子也得靠边站:“要看过段时间,新生孩子可不能吹了风。” 君老爷对自家老娘只许当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作为也无可奈何,这会儿他还有些迷迷糊糊,这就是有儿子了! 这边君老太太把孩子抱在怀中舍不得撒手,还是后头跟着走出来的齐嬷嬷提醒道:“老太太,老爷,天气毕竟还冷,是不是让小少爷先进去?” 老太太显然也想到刚才那一眼,这孩子显然是个不健壮的,连声说道:“是是,孩子重要。” 君老爷到底是点击正房夫人,跟着问道:“太太如何了?” 齐嬷嬷这会儿眼中露出几分笑容,暗道老爷对太太到底是有几分真心的,想着便笑着说道:“太太没事,就是睡过去了。” 君老爷这才算全安了心,看了看围在身边说恭喜的奴婢,大手一挥说道:“赏,都赏,每人都给半年的月钱。” 老太太向来是节俭的人,但这会儿也不觉得半年的月钱夸张了,这可是她盼了半辈子的宝贝孙子,别说半年,就是十年都不过分! 第2章:身娇体弱属性 因为张氏太太生下了君家唯一的嫡长孙,这些时日君家都是喜气洋洋的,要知道这可是全家人盼了十几年的孩子。君家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世家,但是足够有钱,那院子墙门,如果不是因为违制问题,估计绝对比得上那些大家族的。 可惜在这个时代,官民之分还是有巨大差别的,君家虽然富有,但毕竟只是商家,如果在前朝的话,商家即使是有钱,绫罗绸缎也是上不了身的,燕朝虽然对工商都宽容许多,但有些定制还是死规矩,就像是门槛,就像是大门,一日是商家,君家的宅院都不可能有那些大宅门的气派。 而现在,君家要烦恼的事情自然不是商家的身份,而是他们千难万难求来的,君家唯一的血脉实在是太小了。双胞胎生产原本就不易,而作为第二个出肚子的男娃,这孩子身体显然更加虚弱一些,他姐姐还有五斤六两,这小婴儿却只有四斤九两。 四斤九两,那就是在现代也是体重过轻,估计会在保育箱里头放几天了,更别说是在科技并不发达的古代社会,这样的双胞胎弱势的一方,大部分都是活不下来的。在知道自己孙子只有四斤九两重之后,君老太太差点没有又厥了过去,这可是她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亲孙子,要是一个不好的话可不得了。 君老爷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要真是因为身体太弱没了,不说他怎么想,家里两个女人估计就会活不下去。那孩子被包在大红色的襁褓之中,看起来只有大人的一个巴掌大小,偶尔发出哭声也跟小猫在叫似的,没得让人心疼,尤其是全身现在还在发红,看起来更是有些不妙。 君老爷当机立断的请来了城里头最好的小儿大夫,那白胡子大夫对着小婴儿翻来覆去的看,旁边等着的君老爷君老太太差点没急得过去让他快点说,幸好一会儿之后,老大夫抹了抹胡须说道:“君老爷请放心,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小了一些,但身体却是健康的,只是比一般的孩子虚弱一些,但只要小心养着,肯定能长大成人。” 听了这话,君家老太太老爷才总算是放下心来,能养大就好,他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愁没条件养着吗?君老太太到底还是不放心,紧跟着问道:“大夫,我这孙子出生到现在也不怎么哭,是不是哪里不对。” 旁边的稳婆连忙补充了几句,听到孩子还是能哭,只是不爱哭,老大夫摸了摸胡子说道:“无碍的,孩子身体是健康的,只是毕竟小了一些,力气也不大,等过几天长开了就好了。只是老太太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让太太亲自喂养,这样对孩子更好一些。” 一般有钱人家都是有奶嬷嬷的,母亲不会亲自喂养孩子,那也是一个体面,只是做大夫的都知道,如果亲生母亲亲自喂养的话,比其他人自然是要更好一些。君老太太听见这话眼神微微一动,暗道自己原本还想把孙子带在身边养着,真要是这样的话,只能先让张氏养大了再说,毕竟孙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边几个人细细询问了照顾孩子需要注意的事情,其实君家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小姐,这些事情下人们哪有不知道的,但这唯一的男孩自然是要精贵许多,就是君老爷也是听得认认真真的,生怕哪里漏了一点。 要说这君家小少爷出生的日子也好,正是佛教中的大涅盘日,天下放生。传说中这一天出生的人是得到上天神佛眷爱的,获福无量一生顺遂。这会儿君家对这孩子没别的指望,只求他能健健康康的平安长大。 有了老大夫的交代,这孩子果然交给了张氏喂养,原本还在担心婆婆会带走唯一儿子的张氏总算是松了口气,要知道好不容易生下了儿子,真要是被抱走,虽然那人是亲生的奶奶,张氏心中哪里能甘心。 齐嬷嬷走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张氏要起来,连忙走过去在她后头塞了一个枕头,连声说道:“我的好夫人,您这会儿可别掉以轻心,小少爷还指望着你好好喂养呢,老夫人都发了话了,这事情错不了。您要是不把自个儿的身体养好了,老太太能安心把小少爷放在这儿吗?” 张氏这才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她醒过来已经是四个时辰之后,这会儿有些心急的问道:“小少爷呢,怎么没见着他人?” 齐嬷嬷满脸笑容的说道:“老太太跟老爷不知道多少稀罕,这会儿在隔壁房里看着呢。” 不等张氏说话,那边有奶娘抱着襁褓进来,看见张氏的眼神连忙将孩子放到她身边,一边说道:“小少爷大概是饿了,大夫说夫人亲自喂养最好,老太太便让我抱过来。” 张氏低头去看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待看见那孩子只有前头两个女儿刚出生时候的一般大小,眼泪又忍不住要落下来。 齐嬷嬷连忙给她擦了劝道:“夫人可别这样,大夫都说小少爷好着呢,只要好好养着肯定能长大成人,以后孝顺太太呢。” 张氏也知道月子里头不能哭,连忙将眼泪收了回去,扯开自己的衣襟把孩子凑过去。 众人却不知道,他们都担忧着,但绝对比不上某个人那么苦逼。而这个人就是张氏怀中的小婴儿。在发现自己从七尺男儿变成了小包子之后,林昌那叫一个郁闷,真要是穿越的话他也没意见,好歹直接跳过婴儿期不是。 就算十分排斥母乳,林昌也是明白他又是双胞胎又是早产儿的,估计不吃母乳其他的东西都不能吃,为了自己的小命,大人心小人身的小婴儿只能闭了闭眼睛,一口咬住送过来的东西,一边安慰自己这是他亲娘。 旁边的齐嬷嬷不知道小婴儿的想法,瞧他动作利落的吞着奶水,压低声音像是怕吓着了孩子似的,笑着说道:“小少爷虽然小,倒是乖巧,瞧瞧吃奶多有力,过不了几天就能长大啦。” 张氏听了也觉得开心,抱着孩子说道:“娘的宝贝儿子,多吃点,多吃才能快快长大。”林昌听得迷迷糊糊的,这时候说话的口音,显然跟后世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他倒是能听懂一个大概,两眼含泪的想着,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想着早点长大,谁要过苦逼无法自理的婴儿生活! 上辈子林昌的一生是成功的,至少像他这种孤儿出生,十八岁就被孤儿院扫地出门的家伙,能凭着自己的力量,一直读到大学毕业,拿到心理医生的执照,然后在这条路上一直走到底的可不多。事实上现在的林昌在界内也是小有名气,在陆陆续续再功课了硕士博士学位之后,上门来的病人再也不会怀疑他的专业知识。 有钱有房之后,林昌琢磨着自己也该娶一个老婆了,之前的日子太忙,忙着读书,忙着工作忙着赚钱,个人问题就没能跟上。但这个世界,你有钱有房有闲之后,还怕找不到老婆吗。 要说这位一直没能结婚生孩子,要求实在是有些高,但用林昌自己的话说,那实在是最低标准了,要一个贤妻良母在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难。他也没要求人家女孩做家庭主妇整天洗衣做饭生孩子不是,只要求那个人是真的把家庭,把孩子放在心中,当做最重要的事情。 大概因为自己是孤儿出生,林昌对于家庭过分的看重,以至于女朋友许多个交下来,每个不到一个月都觉得不合适,他可没有占人家女朋友一点便宜,甚至每个都是送了许多好东西的,但就是这样也得到了一个花花公子的名号,以至于从那以后跟贤妻良母更加无缘了。 林昌不乐意将就,这一等就等到了穿越,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小婴儿。只是口中母乳的味道,无法控制的四肢身体,无一不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一个梦,没有什么梦境可以这般的真实。 大口大口的吞着奶水,要知道他这辈子还被穿越硬性赋予了身娇体弱属性,他可不想这辈子还没开始就直接挂了。听听这家里头的声音就知道,就算是古代也绝对是富有家庭,他好不容易从三无孤儿变成了富二代,起点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怎么能白白放弃了。 林昌努力的吃着,似乎看到了自己长成了上辈子那么强壮的样子,如果是古代的话,他要找一个贤妻良母是不是要容易许多,毕竟这个时代肯定是男主外女主内,他再也不用担心找到女强人,或者不想生孩子,或者不想带孩子的女人了,林昌憋了憋嘴,暗道难道大神知道他的愿望在现代实现不了,所以才金手指直接让他来了古代??? 一旁的张氏齐嬷嬷显然不知道自家小少爷在想什么,在她们看来,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憋着嘴角露出几分笑容的小少爷,那简直是比天仙还要好看,倒是张氏终于想起来自己似乎还一起生了个女儿,到底是肚子里出来的,照顾好儿子之后就问了一句:“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姐?” 齐嬷嬷这才想到是有一个九小姐,从小少爷出生之后一直被忽略的那个姐姐,想了想连忙说道:“放心吧太太,九小姐身体壮实着呢,那边有两个奶娘跟着,一定会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张氏点了点头,相较于壮实却不被期待的女儿,虚弱却备受瞩目的儿子自然会占据大部分人的目光,齐嬷嬷的办事她肯定是放心的,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喂养儿子,让他的身体能壮实一些。 第3章:九朵金花 在林昌小朋友的不懈努力下,婴儿的身体终于一天天好了起来,大部分过小婴儿不能养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连吞咽都成问题,但换了现代成人灵魂的林昌自然不会让自己饿死,至于那娘那软绵绵的地方什么的,小婴儿表示自己一点念想都没有,绝对是完完全全纯洁的。 齐嬷嬷走进来的时候正巧君家小少爷喝完了奶,张氏小心翼翼的给他擦了擦嘴角,看着这两天变得白嫩起来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忍不住又亲了几口,齐嬷嬷见状露出笑容,小姐熬了这么多年,这下可算是熬出头了:“夫人,外头都准备好了,让我把小少爷抱出去吧。” 张氏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孩子交给自己的奶娘,临走又是不放心的吩咐道:“孩子还小,虽然是洗三,但好了赶紧给带回来。” 齐嬷嬷点头说道:“夫人放心吧,有我在呢,小少爷的身体眼看着好多了。” 张氏点了点头,齐嬷嬷就抱着孩子出去,这会儿天气已经发凉,林昌原本还想看看自家的环境,结果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别说是扭头什么的,就是想要动一下都艰难。洗三的地方离主卧室并不远,君家老太太显然也考虑到自家小孙子的身体并不是太好,所以一切从简,生怕折了小孙子的福气。 虽然说是一切从简,但君家好不容易盼到了嫡长子,就是他家不想热闹,周围的人也得上门来热闹,齐嬷嬷一走进屋子就瞧见一屋子的太太小姐,以君家的身份来的大部分都是商家,都打扮的富丽堂皇的。 君老太太原本跟旁边的一个老太太说着话,瞧见齐嬷嬷抱着孩子进来精神就是一高,连忙说道:“哎呦呦,我的乖孙子来了,快来让奶奶抱抱。” 齐嬷嬷从站在旁边的那群姨娘小姐身上扫过,那些羡慕嫉妒的眼神让她心中一声冷笑,现在太太有了小少爷,难道还会怕了这些贱人。 君老太太简直是把人偏到了咯吱窝里头,抱着小孙子那亲热的劲头哪里还惦记同时抱过来的九孙女。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君家的情况,倒是也没有人上来触霉头。很快那边收生姥姥已经准备好了铜盆,在场的女眷纷纷往里头添盆,居然给的最少的也是金裸子,可见这时候商家的富有。 添盆过后,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那边君老太太亲手小心翼翼的把孩子交给了收生姥姥,这才开始真正的洗三。 被凉水一激,林昌忍不住发出一声叫声,暗道洗三什么的果然是古代陋习,刚出生的孩子这样折腾能有什么好处。不过没等他抱怨,那边收生姥姥听了他的叫声已经笑着叫道:“响盆好,响盆秒。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收生姥姥显然是做惯了这一行的,吉祥话说起来那是没完没了,要知道添盆的时候那些金银已经晃花了她的眼睛,只要伺候好了这次,少说也能富贵小半辈子了。林昌一开始挺不耐烦,慢慢听着倒是觉得有趣起来,没想到上辈子是孤儿的自己,这辈子却能接受这么多人的关爱,想到这里小孩忍不住裂开嘴笑起来。 说实话,即使人人口中都说着吉祥话,但林昌小婴儿的卖相可不咋滴。瘦瘦小小的不说,皮肤上也没有完全变成粉白,比一般的婴儿要瘦小许多,头上的毛发也是稀疏的很。尤其是对比另一头也在洗三的双胞胎姐姐,虽然是吃奶娘的奶水,但那位现在已经变得白白胖胖,对比起来更是显得她的小兄弟孱弱。 在场不少人都在心里头嘀咕,这个君家小少爷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但这话谁都不会说出口,至于君老太太更是只有满心眼疼爱,等洗三过后又是把人抱在怀中亲了又亲,那边的九小姐只能让奶娘抱着,压根没人分神给她。 洗三过后,林昌小婴儿的日子更加无聊起来,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吃饭,吃的饭还从来都是重样的。幸好小婴儿的身体清醒的时候也实在不多,不然的话光是这种无聊就得让他疯了不成。 自从家里头有了小少爷,全家的心思都扑在了这位身上,生怕他哪里有点不舒坦。也对,从君家老太太到君老爷,哪一个的态度都表达着对唯一嫡长孙的重视,下头人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要讨好了谁。 林昌痛并快乐着,每次被他娘亲抱在怀中哄着的时候,小小的婴儿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是不是上帝知道他上辈子最缺少的是亲情,所以决定这辈子补偿一番。张氏发自内心的疼爱让林昌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了这辈子的家人,更别说已经年老的老太太,为了让他不必每天吹风,不顾身体坚持过来瞧他了。 林昌摆了摆小手臂,对自己身娇体弱的身体表示非常不满,他现在唯一的玩伴就是比他早出生一刻钟的小姐姐,只是那位是真正的婴儿,不但经常哭闹并且压根没有姐弟爱,双胞胎心有灵犀什么的,他从来也没发现过。 毕竟是龙凤胎,好歹也是个吉祥兆头,张氏虽然更加偏爱儿子,对健康的女儿疏忽了一些,但也知道自己要是真的不管不问的话,下面的人就能背着她欺负孩子。亲生女儿她自然也是放在心上,于是每天就让人带着九小姐过来坐坐,也给那些下人紧紧皮子。 林昌琢磨着自己好吃好喝的身体应该很快好起来才是,谁知道没过多久这幅体弱身躯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小孩子感冒发烧最最严重,一个弄不好就直接去了,而林昌那一次生病就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满月酒也没能办,全家上下跟着一起担心,张氏更是在月子里就痛哭了两场。 等林昌再一次被允许出门那已经是两个月后,如果不是正好遇到了大年初一,估计张氏跟君老太太都不会同意。这天张氏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大概是怕对孩子不好,一些脂粉统统没用,幸好她在月子里头养的不错,看起来倒是白里透红的。齐嬷嬷满口夸着,还逗着小婴儿说道:“太太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你说是不是呀小少爷。” 林昌配合的露出笑容,把张氏又是惹得一阵高兴。那边君老爷早就打扮妥当走过来,因为是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儿子,所以也不讲究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讲究,直接伸手抱着小婴儿逗弄,居然还真的有模有样的。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老爹林昌表示很无语,等他娘出月子之后,这位就一直跟着他们住着,要说君老爷长得还算不错,就是白胖了一些,看着挺有喜感的。张氏收拾好就偕同君老爷,带着一群嬷嬷丫头浩浩荡荡的往荣福堂过去。那边早早的有丫头在门口等着,瞧见他们过来便喊道:“老爷太太小少爷来啦。” 等进了门,一直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才有了露面的机会,里头炭炉烧得暖烘烘的,林昌认不出探出脑袋,一眼就瞧见了他家奶奶那张老脸,说实话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实在是有些惊恐。 君老太太一点儿不知道自己被乖孙子嫌弃了,抱着又是心肝宝贝的叫着,看得在场不少人都是眼热的很。等她亲够了,抱够了才对着周围的几个女孩说道:“都过来看看你们小弟弟,以后呀,君家可是挂在他身上了。” 林昌看东西还有些模糊,知道这是婴儿自然的发育规律,索性就眨巴着眼睛干瞪着,因为是大年初一图一个喜庆,这屋子里头小姐们穿着都是往着这方面去,其中张氏所处的两个嫡女更是如此,长女君玉宣已经十三岁,自然知道这个弟弟对于自己和母亲的重要性,满脸笑容的走过来一瞧,笑着说道:“弟弟长得可真好看。” 二女君怡宣向来都是大姐的跟屁虫,听了这话连忙跟着说道:“对呀对呀,弟弟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美男子呢。” 对于君家的第一个女儿,君家几人还是疼爱的,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当初也没有因为不是儿子太过于迁怒,听见这话君老太太果然笑得开心,像是要给孩子介绍人似的说道:“小宝贝,这是你大姐姐,这是你二姐姐。” 说完也没有继续介绍,张氏在旁边微微一笑,眼睛扫过一屋子的女人,笑着提醒道:“老太太,是不是开始给您磕头拜年呢?” 原来君老太太等着他们来了才开始呢,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小少爷一直被他抱在怀里头,就瞧见先是之前的大姐二姐一起磕了头,收了大红包。 接下来倒是让林昌头疼了一下,原来他家竟有九个姐姐,而且看着除了自家老妈所出的三个,其他的六个居然都是不同姨娘出的,一个个小萝莉他现在看都看不清,更别说记住了。 最后还是婴儿的小少爷跟九小姐也有奶娘抱着磕了头,君老太太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给出来的红包却被奶娘直接收着了,弄得林昌十分郁闷。 第4章:真的不是后宫 作为男人,作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作为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男人,作为一个穷屌丝出生的男人,林昌肯定也是做过YY梦的,比如突然获得了超能力,然后美女左拥右抱什么的。但是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穿越之后,还真就过上了后宫佳丽如云的日子,只是这个日子却不是那么舒坦。 作为君家唯一的男丁,林昌受到的关注那是可见一斑。就算是张氏自己喂养,但奶嬷嬷也没有辞退,身边跟着两个帮忙带孩子,齐嬷嬷偶尔也会过来帮忙,身边还有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小丫鬟,这还是因为他没有长大,等长大之后居然还得翻倍。 这年头要在人家家里头当丫鬟,自然是至少得长相端正的,不然主子瞧着你都不舒坦,还指望被提拔不成。林昌身边的这几个丫鬟里头,小丫鬟他从来没瞧见过,但大丫鬟叫青云的,长得确实清丽,又是十一二岁最粉嫩的时候,可惜小婴儿压根没有享受的心情,相反的,每次被盯着换尿布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挖地洞的感觉。 两个二等丫头绿水绿叶,一般是沾不上照顾小少爷的手,基本上就在旁边打打下手,偶尔还给两个奶嬷嬷说说笑话什么的,绿水爱说爱笑,脸上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绿叶看着稳重一些,两个都是八岁左右,一看就知道那是张氏特意挑选出来,以后能照顾儿子的。 在被无数次围观尿尿拉屎之后,林昌彻底绝了在身边发展大老婆小老婆的打算,其实他到底是个内心保守的人,不然上辈子也不至于纯洁到底不是。虽然到了古代,但娶老婆娶得多了也不是好事,瞧瞧他们家那六个姨娘就知道了,他要是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不说一心一意对那个人,至少不该给她气受不是。 能让现代男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可见君家的娘子军有多么厉害。君小少爷自从生了那场病之后,身体倒是一天天的好了起来,这可脱不开张氏的精心照顾,真是精细到每一根发丝儿上了。可等他身体好了,身边的访客也多了起来。 每天早上的时候,他吃过奶就得被张氏抱在怀中接见那群姨娘,说是姨娘,其实不过是小妾,按照齐嬷嬷的话说,就是夫人心善,给这些生了孩子的提了名分,不过是个女娃就是不给名分也是可以的。不给名分那就是同房丫头,正房直接发卖也是成的。 六个姨娘,前头二姨娘三姨娘都是张氏的陪嫁丫鬟,长得颇为清丽,人却显得十分老实,也是,他家老子娘的卖身契都还在张氏手里头呢。再说君家老爷并不好色,以前对他们这群姨娘就是淡淡的,现在太太生了儿子,更是不往他们屋子里头去了。因为曾经是张氏的陪嫁,这两位姨娘外加三小姐四小姐向来来得勤,一副以张氏为主的样子。 四姨娘是老夫人后来给的,长得较为艳丽,向来是个说话爽利的。因为在老太太面前有几分脸面,在家里头倒是有几分地位。 五姨娘也是家生子出生,据说以前只是个烧火丫头,不过张氏瞧着她像是个好生养的,就做主纳了房,谁知道最后也生了个丫头,在君家向来就跟隐形人似的。 六姨娘据说是商场上的人给的,出生有些不清白,长得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不过君家不在乎这个,君老爷带回家之后张氏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见他并怎么热乎,一年之后生了女儿更是忘在了脑后,更加就不放在心上。 倒是七姨娘是家里头姨娘里面唯一一个良家子出生的,当然能把女儿送来做妾的,家里头也不是多么富裕。只是这位姨娘一向来自视甚高,当初张氏没生下儿子的时候,也只有这位敢上蹿下跳的挑衅,可手段可不高明,每次都被轻轻松松的压下,反倒是满府院的人都知道,七姨娘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当初张氏生第二胎的时候伤了身体,大夫说了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孕,不得已抬举了姨娘,只可惜这些姨娘也是没福气的,一个个生下的都是女儿,君老爷不是个贪色的,对张氏又心怀愧疚,再看她们也都生了女儿,一直也是淡淡的。 家里头一共有六个姨娘,张氏中间距离十一年没有生育,还能稳坐大太太的位置,可见她的手段非同一般,更别说家里头几个姨娘,除了脑袋拎不清的七姨娘之外都是乖顺的很。君小少爷在见了一群姨太太之后就感慨着,果然古代人的福利就是好。 但等到他那群小姐姐们出场,君小少爷可真真切切知道什么叫做三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他可是有九个姐姐,等于直接被养在了养鸭场有木有! 这天君小少爷自己一个人吐着泡泡挺放松的,就听见有声音叫着大小姐二小姐来了,那边一阵脚步声就瞧见两个大姐姐探出脑袋来看他,别说,被人居高临下的感觉真不咋滴。因为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妹,奶嬷嬷显然放松了一些,还逗着两个小姐说道:“大小姐二小姐,小少爷刚才在吐泡泡呢。” 看得出来君家嫡长女嫡次女都长得更像张氏一些,清秀有余艳丽不足,不过这种长相估计在长辈眼中是比较讨喜的,毕竟娶媳妇谁家要娶一个狐狸精回去。两个女孩只相差了两岁,看着模样竟有五分相似,这会儿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君怡宣瞧了老半天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姐,我觉得弟弟跟就没长得也差不多,为什么弟弟是弟弟,九妹是妹妹?” 比起二妹,已经十三岁的君玉宣显然是大姑娘了,这会儿脸颊有些发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旁边的奶嬷嬷机灵,笑着说道:“二小姐,弟弟妹妹小时候长得像,等长大了差别就出来啦。” 君怡宣也是个懂事的姑娘,哦了一声又凑过去看了看放在旁边的九妹,翻来覆去的对比着,临了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确实是弟弟比较好看,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弟弟。” 君玉宣微微皱了眉头,暗道哪个嚼舌头的在二妹耳边胡说,这话要是被老太太老爷知道了,还以为他们是在嫉妒弟弟呢。 君玉宣正要教训几句,却听见外头有声音传过来,再看却是三小姐四小姐一起过来了,这两位因为姨娘都是张氏身边的人出身,平时也走的较劲,连带着这两个小姐也是几位亲近的。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张氏所处的两个嫡女跟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错。 三小姐君明宣也是个清丽小佳人,今年才十岁,看起来气质倒是跟君玉宣有些相似,只是君玉宣被张氏TJ出来的大家闺秀气质她还是学不来的,显得小家碧玉一些。四小姐刚九岁,长得更像君老爷一些,倒也不难看,有些白白胖胖的瞧着挺招人喜欢,因为这个老太太偏疼一些,平时也喜欢说笑。 “大姐二姐,你们好坏呀,来看弟弟也不叫我们一起。”四小姐君琳宣撅着嘴巴说道,一脸你们对不起的架势,那边君玉宣觉得有些好笑,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颊说道,“如果不是某只小猪爱睡懒觉,我们就该碰上你啦。” 君琳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三小姐走过去瞧着弟弟,她的心思似乎跟二小姐相似,走来走去在一对龙凤胎之间作对比。君明宣有些羡慕的瞧着家里头唯一的男丁,想到自己姨娘说过的话差点要落下泪来,不敢让前头两个姐姐瞧见自己的失态,微微侧过头去。 幸好这时候外头又有声音过来,却是五、六小姐小姐带着八小姐过来了。四姨娘一贯是个爽利的,谁知道生了个女儿确实闷葫芦。五小姐君蘅宣才七岁,平常并不太爱说话,嘴巴笨也不得家里头喜欢,没少惹得四姨娘抱怨,有几次甚至说四小姐才像是自己生的,如果不是年岁差得多大家都还以为抱错了。 六小姐君容萱才六岁,因为五姨娘出生太低,又是个向来木讷不会做人的,所以将这唯一的女儿也养得跟自己似的,五小姐是不爱说话,这个六小姐却是有些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了。向来都是个面团子谁都能过去捏一把。 八小姐君雅宣是七姨娘生的,小小年纪倒是跟她娘似的学的有些跋扈,真是对不起她的好名字。只是君家没她跋扈的份,虽然才三岁,但张氏该教训的时候也不含糊,免得等长大了麻烦的还是她。所以在正房的时候,这位八小姐也不敢多说话。大概是这个原因,虽然之前她是最小的女孩,但家里头没一个人喜欢她。 等他们都到了,君玉宣才开口说道:“七妹这几天身上不太舒坦,太太免了她的请安,人都齐了我们便过去吧。” 七小姐君玥宣是六姨娘生的,一贯身体娇弱,时不时都要生一场病,家里头也都习惯了,张氏不愿意被人说苛待庶女,所以对她还算宽容。 九个姐姐,除了那还在襁褓中的不知道,其余这几个又是大家闺秀,又是小家碧玉,又是活泼可爱,又是娇弱可人,又是稳重温柔,都能把人看的眼花缭乱,只可惜这些都是他亲生的姐姐,这辈子想都不要想的,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等一群女孩进了正房给张氏请安之后,那折磨才叫来了。 包括张氏之内,一屋子都是女人,大女人小女人老女人,怪不得红楼梦中贾宝玉会被养成娘娘腔,这样的环境下能长出男子气概来吗!虽然对于君小少爷来说,听八卦也是唯一的消遣,但连续几个时辰毫不间断的八卦,他还是表示亚历山大的! 第5章:勾心斗角那些事儿 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足足花了几个月才把这些姐姐姨娘给记清楚,一来是这些姐姐的名字太相似,让他有些头晕,二来也是张氏把他当做心肝儿来疼爱,除了嫡出的两个女儿之外,其他的庶女鲜少能出现在房中,估计是怕他们对自家宝贝儿子不利。 不说张氏的小心,就是君老太太也不敢拿唯一的孙子冒任何险,张氏过分在意的小动作看在她的眼中不但不为过,反倒是觉得应该。这样一来就算是那些姨娘心中有怨念,也不敢在这几位的面前说道,至于君老爷,自从有了儿子之后,就再没有往这些姨娘房中去,想要告状也没有机会不是。 被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君小少爷表示,自己一定要抵抗住敌人的糖衣炮弹,不能在这样娇惯的生活中腐朽了,倒不是他有多么远大的志向,而是不想让上辈子那个坚强奋斗的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绝对不是君小少爷多虑,才巴掌大的小婴儿,周围就围着这么多人照顾,从吃饭睡觉到洗澡拉屎,居然都要有人专门看着,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要表现一番婴儿的聪慧,至少别拉在身上什么的,谁知道一个月之后,他屁股一撅旁边的奶娘就知道要做什么,简直比自己这个心理学家还要会看脸色。 君小少爷却不知道,在奶娘的心中,自家小少爷那才叫聪慧好带呢,尤其是对比隔壁房间的九小姐。话说明明是龙凤胎,九小姐还是比较强壮的那个,又是个女孩,原本该是比较乖巧才是,谁知道喂饱了也哭,饿了也哭,拉了也哭醒了也哭,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头,倒是有一半的时间在干嚎,弄得那边的奶娘总是一脸憔悴,哪像自家小少爷这般的懂事。 被懂事的君小少爷只能苦熬着日子,小婴儿不能控制身体已经很苦逼了,更加可怜的是,等到长牙齿的时候那叫一个痒,他已经再也不觉得小孩子咬自己的手指不应该了。可怜的口水每天都能沾湿了好几条的围兜兜。 再好吃的东西吃上十个月都要人命,更别说是没啥味道的奶水了,每次他娘吃得香喷喷的时候,君小少爷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一顿。但直到六个月之后,他才吃到了奶水以外的东西,可惜除了炖蛋就是奶糊糊,也是各种没味道的软绵绵食物。 唯一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就是去注意身边人的表情动作,他可不想把上辈子学到的都忘记了。要说他上辈子交不到女朋友,跟学了心理学也绝对有关系,心里深沉的女孩他不敢要,心里简单的随便说句谎话他都能知道,虽然有些事善意的谎言,但知道是谎言之后总是有些不得劲。 几个月的观察下来,他倒是明白不管是张氏还是君老太太,还是自家亲爹,对他那就是毫无保留的关爱,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他是个男丁,但这种亲情还是成功的打动了君小少爷,慢慢变得享受起来。 至于他身边那几个人,奶嬷嬷倒是一心一意,只是偶尔出神,大概是想到了自家同样刚出生的孩子。大丫鬟青云更是用心,看着倒是比两个奶嬷嬷更加尽心一些,也对,奶嬷嬷毕竟是外头聘来的,青云却是家生子,还是张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陪房,从小培养起来的。 至于两个二等丫鬟绿水绿叶,偶尔倒是有些小心思,时不时借着夸夸小少爷讨好青云,对奶嬷嬷倒是有些盯人的感觉,从这里头也可以看出来,在君小少爷的屋子里头个人的地位不同。 君小少爷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岁,已经能跌跌撞撞的开始走路,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摆脱了火星语,开始说人话了。在他叫出爹娘奶奶的时候,那三位简直跟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宝贝似的,抱在怀中亲了又亲,君小少爷对此表示十分无奈。 因为当初生了病满月酒没办,周岁这天君老太太就决定要大办一场,不能委屈了她的宝贝孙子。一大早的时候,君小朋友就被打扮的一身红彤彤的,奶娘甚至还在他的额头点了一粒朱砂痣,已经成人的小少爷反对无效,只能憋着嘴往正房里头走,吓得后头的奶娘青云连忙追上去:“小少爷快别跑,让奶娘抱着你走吧。” 可惜君小少爷的房间就在正房隔壁,没两步就到了,只是高高的门槛彻底的阻拦了小少爷的脚步,后头跟上的青云忍不住笑起来,伸手一把将小少爷抱了起来走进门,齐嬷嬷大概是听到了外头的声音已经迎了出来,见是他们便笑道:“这是怎么了,我家少爷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青云脸上带着笑容,等见了张氏随着君老爷出来,才笑着说道:“嬷嬷可不知道,少爷自从会了走路,就不耐烦咱们抱着啦,可惜门槛儿太高,少爷走不过来就委屈着了。” 齐嬷嬷显然也知道自家小少爷的脾气,因为大夫都说小娃娃多动动对身体好,一般只要小少爷没摔着,大家也就是在旁边看着:“哎呦呦,这门槛儿可真坏,嬷嬷帮你打他好不好?” 被当做孩子哄的小少爷顿时憋了嘴,那边张氏笑着将孩子接过来,点了点儿子的小鼻子说道:“呦,还真的生气了,门槛儿太坏,爹娘帮你欺负回去好不好。” 旁边的君老爷看着一天天长大起来的儿子也是疼到了心坎儿里头,连声说道:“对对对,明天就把门槛儿拔了。” 君小少爷更加无奈,一把搂住张氏的脖子叫道:“爹,娘,长大,长大。” 张氏一听又是笑了,忍不住亲了亲小孩白嫩嫩的脸颊才说道:“好好好,不打门槛儿,等我家宝贝长大了自己欺负回去。” 君老爷在旁边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一家三口又是笑闹了一会儿,等那边九小姐的奶娘也抱着走了过来,君老爷同样看了看女儿,这才说道:“我出去接待客人,你等会儿跟着老太太出去吧,十郎可要听话呀。” 张氏带着笑容送了人出门,等他刚走脸上便露出几分神色来,旁边的齐嬷嬷是她身边第一得意人,自然知道夫人心中在想什么,避开人说道:“夫人,舅老爷那边派了管家过来,送了一些笔墨纸砚什么的。” 听了这话,张氏的脸色更加难看,被他抱在怀中的君小少爷明显觉察到张氏浑身的紧绷,连忙搂住她的脖子,慢慢给她拍拍后背,一旁的齐嬷嬷又说道:“夫人可千万别忘心里头去,那个人向来都眼皮子浅的很,等将来小少爷长大了,家里头也已经过了三代,可以读书考科举呢。” 张氏瞧了瞧怀中儿子黑黝黝的眼神,心中才软成了一片,含着眼泪说道:“这辈子我最不后悔的就是嫁给了老爷,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瞎了眼,居然以为那个继弟是个好的,这些年君家送过去的钱财难道还少了,他现在当了官儿就看不起嫁给商家的亲姐姐了,别说那李氏如何,我那弟弟但凡是有一点念着我,就算是公务繁忙不能亲自来,也不会只派来一个管家了事。” “夫人快别这样,您现在有了小少爷,对那边要是看不顺眼,尽着面子情也就是了,今天可是小少爷的大喜日子,您可别落了泪。”齐嬷嬷连忙拿出手绢给她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 对付张氏,唯一的儿子当然是最好的武器,果然听了这话张氏不再落泪,见儿子睁着一双凤眼瞧着自己,忍不住扑哧一笑,亲了一口小孩的脸蛋儿说道:“我可算是熬出头了,哼,以后君家的钱财我都要留着,留给我的乖儿子。” 平白无故得了许多财产的君小少爷被抱出门的时候,外头已经有了几分热闹,那边君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瞧见张氏带着孩子进来,精神头顿时高了一些,笑声叫道:“十郎,我的十郎来啦,快到奶奶身边来。” “奶奶!”君十郎十分配合的叫了一声,居然十分清晰没有婴儿的含糊,倒是让在场的夫人小姐微微一惊,满口又都是称赞的话。张氏自然不会让他自己走过去,而是亲自将他交给了老太太,转身将一直在闹腾的九小姐抱在怀中。 君老太太满脸的笑容,对九小姐只是问了几句,随后就没口的疼爱起乖孙子来。旁边一位老太太瞧了小孩一眼,连声说道:“老姐妹,你这孙子长得可真是好看,跟观音菩萨坐下的金童子似的,以后长大了那还了得。” 听了这话,在场的夫人小姐都下意识去看被君老太太抱在怀中的人,别说这孩子长得确实是十分出色,红色的衣裳更是将他的脸蛋衬得粉嫩粉嫩的,丹凤眼带着十分灵动,五官都是说不出的精致,若是不说的话,说是个小姑娘也有人相信,真真是个美人胚子。再看张氏怀中的龙凤胎女儿,长得就平凡许多,倒真不像是一个肚子里头出来的,不过但凡是龙凤胎,长得不像的多得是。 大部分人都这般觉得,但就是有的人不能看张氏得意,七姨娘往前一步,捂着嘴巴哈哈笑道:“老太太不说大家还没发觉呢,九小姐跟十少爷一个肚子出来的,倒像是两个人生的似的。九小姐那眉眼跟老爷一模一样,倒是十少爷,看着哪个都没有像着。” 这话一出张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不是说她故弄玄虚,找了个儿子来保君家太太的地位吗!没等她发作,那边君老太太也沉下脸来,冷哼一声说道:“闭嘴,这里哪有你一个妾氏说话的份儿!” 七姨娘脸色有些难看的退到了一边,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没脸,这位心中却觉得自己说的没错,这是戳中老太太的心上了。谁知道君老太太将孩子往怀里头一搂,只笑着说道:“也不怪那没见识的,我家十郎长得确实不像安和,也不像媳妇,我看着倒是跟老爷一个模子出来的。” 君老太太口中的老爷自然不会是君老爷,而是君老爷的父亲君太老爷。这话一出,在场老一辈的人倒是都想起来,那位君太老爷的出生不怎么好,亲娘据说是个从了良的头牌,但不管是长相还是才学都非同一般,只可惜天妒英才,生在商家也就罢了,一次外出走商的时候还伤了身子,四十岁不到就撒手人寰。 一说起这位君老爷,在场的老太太倒都还记得,哪个少女不怀春,那时候凡是见过一面君老爷的,可是都想过嫁给这位良人,只可惜……在场的都是人精,别说君小少爷真的是君家的血脉,就算不是那也不关他们的事情,当下纷纷应和起来,开头说话的老太太瞧了又瞧,倒是十分真心的说了一句:“可不就是,怪不得看着有几分眼熟,倒是真的像了君表哥,哎呦呦,这可真是不得了。” 那边张氏总算是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居然被人作践,心中就是一阵恼火,瞧着七姨娘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似的,半晌才微微一笑,哼,以为出生良家我就拿你没办法,敢拿十郎做筏子,就是老太太也绕不得你! 第6章:周岁定志向 七姨娘造成的小插曲并没有持续很久,回来周岁宴的大部分也都是跟君家交好的人,基本上都是正房太太,这些人平素最看不惯看不起的就是妾氏,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姨娘惹得主人家不高兴,君十郎外加九小姐都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小神仙落到了君家呢。 就是脸皮再厚,这会儿君小少爷也觉得有些撑不住。怪不得从古至今富豪之家出现纨绔子弟的几率非常多,要知道从小到大都被这样夸着,做什么事情人家都说好,都说对,那能不成为纨绔吗。 幸好前头君老爷并没有让他等很久,很快就到了周岁宴的重头戏抓周。在知道自己要办周岁宴的时候,君小少爷就琢磨着自己抓一个什么东西最好。当然胭脂水粉什么的他肯定是不能去抓的,即使他家老太太估计跟贾母似的不在意,他也没有做胭脂的天分不是。而刚才张氏跟齐嬷嬷的一番话,更是让他明白,在古代的社会,商人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 这种意识在见到他的亲生父亲,君老爷对着一个小小的县令十分恭敬的时候达到了极点。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甚至要比工匠还要低。虽然从出生到现在看到君家穿戴吃穿都尽着好,但即使有钱,在这个古代社会也是没地位的。 君十郎脑袋中忍不住闪过沈万三的影子,人家还是天下第一首富呢,皇帝一句话也直接把他抄家灭族了,君家显然还没达到那个层次呢。君老爷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些什么,伸手将他抱在怀中,笑着对身边的男人说道:“林大人,这是犬子十郎,十郎,大人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可是给了我们君家天大的面子。” 好话谁都爱听,更别说这位林大人平时跟君家就是官商勾结,这会儿倒是也没有摆架子,笑看着君老爷怀中的孩子,瞧着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忍不住赞道:“倒是个有灵气的孩子,这算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林大人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看着层色非常不错,君十郎下意识去看他家老爹,却见君老爷笑着说道:“十郎还不拿着,快谢谢大人的错爱。” 君十郎现在的小身板自然是拿不出沉甸甸的玉佩,后头的奶娘已经接了过去,君十郎只能用灿烂的笑容说道:“谢谢大人。” 大概没想到不过是周岁的孩子说话口齿清晰,并且这般的聪慧,林大人眼神微微一闪,想到君家现在已经从商过了三代,君小少爷这一辈是可以读书考科举了,这孩子以后不知道有没有那个造化。 见自家儿子似乎讨得了林大人的喜欢,君老爷心中也是一乐,君家虽然有钱,但大部分读书人都清高,看不上他们这样的商人,林大人毕竟出生科举,进士出生,等十郎大了要是能得到这位的提拔,不管在哪方面都是好的。 君老爷这会儿还没有想过以后让孩子读书考科举,毕竟他自己完全不是读书的料,做生意的时候稳赚不赔,一旦拿起了四书五经那就跟要他命似的。以至于对儿子也较为宽容,想着儿子若是不喜欢的话,以后也不必强逼着。 吉时未到,君老爷就抱着宝贝儿子介绍给在场的人,其中难免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看你们还敢不敢说我生不出儿子,咱现在不仅生出来了,还分外的出色,哪家的小屁孩抱过来能比得过咱家的。 被当做杰作展览了一圈儿的君十郎难得的没有丝毫的怨言,无关其他,只因为没见一位长辈,人家总要意思意思给点见面礼的,这一圈子走下来,奶娘手中的见面礼几乎要拿不下了,虽然那些东西他不能直接使用,但早晚都是自己的不是。拿别人的东西总是十分愉快的,君十郎表示客人可以更多一些。 可惜没等君十郎的敛财计划实行到底,吉时已经到了,中间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吉利事物,这种时候大家都是讨一个彩头,只要没人捣乱谁也不会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放上去,那不是诚心寒碜人吗。 那边有奶娘将九小姐也抱了过来,毕竟是龙凤胎,就算大家都知道当家人的偏心,明面上该做的还是都要做。作为姐姐的她要先抓周,小娃娃坐下之后显得有些茫然,朝着周围一瞧,却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朝着君小少爷的方向走过去。 张氏在旁边微微皱眉,暗道之前也是给这孩子训练过的,怎么朝着十郎过去了。幸好半路上九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随手抓起一个东西,这才继续朝着君十郎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不动了,手中还鼓弄着一团子的绣线。 君十郎瞧着比自己早出肚子一刻钟的小姐姐,论强壮的话这位绝对比自己结实,只是这会儿一张包子脸嘟在一起,眼巴巴的瞧着自己,似乎最喜欢的东西就是自己似的。君十郎心中一软,想着这位因为自己的存在备受冷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乖。” 一听这话,小姑娘立刻发出咯咯的笑声来,旁边的奶娘回过神来,立刻说道:“九小姐抓着了绣线,以后一定是个巧手娘娘,绣得一手好女红,百家求千家问。” 旁边一人又道:“九小姐抓着东西还惦记着亲兄弟,以后肯定是个姐弟友爱,知书达理的。” 一连串的好话盖在九小姐身上,作为主角的女娃娃只是将绣线扯成了一团一团的,奶娘伸手把她抱开的时候似乎还要哭了,但很快就被哄好。接下来就是君小少爷的抓周,一瞬间室内的气氛似乎也紧张起来。 张氏心中暗怪那个奶娘不小心,这会儿九小姐拿了绣线过去,谁知道十郎会不会因为看着眼熟也拿了同样的东西。她心中有些暗暗后悔起来,就该听了齐嬷嬷的话先训练一番,不该想着一切顺着孩子的意思。 张氏再怎么后悔也都晚了,那边君十郎被放到桌子上,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东西,早在刚才他就决定自己要爬过去拿三字经,书,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个好兆头,而在古代的时候尤其,如果自己拿了这个的话,可以让家里头其他人开怀吧。 君十郎却不知道,他小小的粉嫩的脸颊板在哪儿,瞧着怎么看怎么好笑,就是林大人也忍不住取笑道:“哎呦呦,瞧着这孩子像是小大人似的,君家十郎,不如拿了我这个东西去吧?” “林大人!”看清楚林大人放下的东西居然是宁邑县的官印,君老爷忍不住微微吃惊,一边期盼着儿子真的能够拿到,一边却也明白儿子就算是拿到了,官印这东西肯定是要还给人家的不是,到时候这兆头算是给了谁? 那边君十郎显然也知道了这一点,他下意识的瞧了一眼林大人,虽然他眼中带着笑意,但眉角分明是有些微微上挑,自己要真的过去选了官印,这位林大人估计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刚才见他一面就知道是个故作大度的,得罪这样的人可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君十郎再也不看那官印一眼,直接朝着三字经走过去,一把将书本抱在怀中,等在旁边的嬷嬷连忙说道:“十少爷抓着一本三字经,以后必有一笔锦绣文章,终能三元及第。” 好话谁都会说,尤其是抓着的东西又是好兆头,在场没有连上不带着笑的。君老爷微微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将官印拿起来还给林大人,笑着说道,“大人错爱,可惜小儿无福,拿不住官印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过待会儿大人可得多喝几杯,不能亏了这番心意。” 林大人顺势将官印收了回去,他刚才那番举动一来是一时冲动,二来也是想要让在场的商家看看他的姿态,博得一副官民同乐的好名声。现在目的都达到了,自然是要见好就收,不然丢了官印,他头顶的乌纱帽都得没了。 再看那边张氏也是满脸笑容,一群的太太小姐围着她没口的夸赞,因为是抓周抓到的东西,三字经就被君十郎牢牢的抱在怀里头,也没有人专程去给他拿出来,等被抱到君老太太手中的时候居然还在,老太太一瞧更是觉得这孙子以后铁定有出息,稀罕的不行。 周岁婴儿的体力毕竟有限,在闹腾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君老太太自然不乐意累着了乖孙子,只是这会儿不管是她还是张氏都得留在这儿照顾客人,只好让心腹齐嬷嬷带着孩子先去休息。 齐嬷嬷对小少爷那肯定是百分百的衷心,带着人回了房间,见孩子将三字经抱着紧紧的也没有给他拿出来,暗自觉得自家小少爷不愧是夫人生下的嫡子,要知道当初老太爷就曾经说过,夫人读书的天赋比那个所谓的舅老爷还要高,只可惜老夫人一辈子没生下男丁,又去得早,不然的话自家夫人怎么会连一个能依靠一下的娘家都没有。 第7章:出门 自从君小少爷抓周抓到了三字经,家里头对他读书的志向越发在意起来。君老太太君老爷毕竟都是商家出生,虽然是有念想倒是,但两个都是看得了账本,看不得四书的人,要说手把手教导小孩那是不可能的。倒是张氏出生是书香之家,原本也是被当着大家小姐教导过一阵的。 张氏对这个老来子原本就报以厚望,在抓周之后更是达到了极致。每天除了处理家事之外,连敲打姨娘都少了,满心思都扑到了小儿子身上,三字经她还是都记得,每天就抱着孩子一句一句的念着,暗道若是能打一个好底子,以后求学的时候也不会让那些文人因为商人之子的身份轻贱了。 君小少爷正无聊着呢,每天读书的时候也倒是给了他学习的机会。别以为现代人的智商到了古代肯定能吃得开,看惯了简体字,学习了现代文学的人,对那些文言文都是一知半解。君十郎上辈子是心理医生,这方面的专业书籍大部分都是外国传进来的,更别说学习古文了,等张氏拿出三字经翻开,他差点没成了睁眼瞎子。 君十郎一边安慰自己幸好穿越过来是个小婴儿,他还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要知道他上辈子的记忆能力就很好,并且自己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不然的话也不能在短短时间内半工半读的拿到心理学博士学位,并且有了自己的事业。要是穿越过来就是大人的话,不被人当做妖怪烧了才怪了。 从现代到了古代,你真的要考科举的话,先要熟悉古代的文字,就算都是繁体,这么多年下来肯定也是有所变化的。再有一个是阅读的方式,竖版横版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什么的,也是听凡人的一件事。最最让人头疼的,估计就是这时候的书籍没有标点符号,这对现代人来说简直是太折磨了。怪不得要说读书过万遍,读的少的话谁能记得住。 但就算是有种种的困难,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跟小婴儿之间的差距也是巨大的,张氏的声音带着一种母性的温柔,将他抱在怀中缓缓念着的时候总让君小少爷有些沉溺在这样纯粹的母爱中,其实她念了两遍的时候,君小少爷就已经全部记住了,剩下的时候就一个个对应上面的字,指望着早早熟悉起来。 君十郎从未打算让自己变成神童,他毕竟不是智商高达几百的那种人,要是小时候表现的太过于出色,难免让周围的人寄予厚望,长大之后反倒是容易让人后悔,都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就是这个道理。只是尽量的演示了,一个有了成年人灵魂的孩子,他的表现比起大部分孩子来说还是出色的。 至少没有一周岁的孩子能听懂大人的话,说话口齿清晰有时候还能说成句子的。走路虽然有些摇摇晃晃,但对比那边比他强壮却不爱走路的九小姐,就可以发现这孩子的特别。只是一边是君十郎故意的掩饰,一边是全家人的宠爱,只以为男孩子比女孩子更加早熟,倒是没有人到处嚷嚷。 这其中也有君老太太的功劳,在老太太看来,自家有了个宝贝孙子,第一件大事就是让他能够平安长大,其他的事情那都是虚的。都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在老太太的眼中,自家孙子那就是聪明的很,不然怎么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要是嚷嚷出去被阎王爷知道了,还不得……呸呸呸。 正因为老太太的固执,君十郎过了周岁也没有起一个正式的名字,只是全家人十郎十郎的叫着,反正家里头能被叫做少爷的也就是他一个。如果不是张氏在君老爷枕头边吹了风,君小少爷说不定还会被起一个狗蛋之类的贱民。 婆婆对儿子重视,张氏自然是开心的,但儿子眼看着一天天强壮起来,这都快要两周岁了,愣是没有一个大名那叫怎么回事,要知道没有大名的话可是上不了族谱的。虽然说君家的族谱往上也是三代,但那也是族谱不是。 这天君老爷走进门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宝贝儿子趴在书上,小脸颊板的紧紧的,一字一字的看着上头,也不知道认不认得,想到昨天的时候夫人说过,这孩子已经能背得出三字经来,君老爷心中一热,走过去笑着抱起儿子问道:“十郎,您能认得这些字吗?” 旁边的王嬷嬷是君小少爷小时候的奶娘,会说话也细心,在孩子不需要吃奶之后也被留下来充当嬷嬷。这会儿连忙笑着说道:“老爷不知道,小少爷看书的时候可认真着呢,旁人碰都不准碰,不然就要生气啦,真不愧是将来要考状元的人。” 君老爷虽然知道这是恭维的话但也听得开心,哈哈笑着亲了亲宝贝儿子的脸颊,被他闹得没办法读书的君小少爷只能哀怨的抬起头,鼓着小脸说道:“爹,看书,看书呢。” 君老爷不理会儿子的反抗,直接凑过去揉他的小脑袋,两人顿时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 在外头就听见声响的张氏走了进来,见状忍不住笑道:“老爷。您自己不爱读书,怎么还不准儿子好好读书呢。” 君老爷也不在意妻子的打趣,哈哈一笑说道:“他才两岁不到的人,哪里会真的认字。” 张氏听了这话却是不依了,走过去说道:“老爷这话可说的不对,前几天的时候我家十郎就能背得出三字经,这两天我开始教他识字呢,不信你就听听看。” 君老爷果然听得稀罕,他也知道那些读书的人家,小孩出生能讲话了就开始读书识字,能在两岁背得出三字经的人还真的不少。 君十郎十分给面子的将三字经背了一遍,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的样子充分的逗乐了眼前的爹娘,等他背完张氏又是心肝又是宝贝的将他搂在怀里,喂着喝了几口蜂蜜水才说道:“瞧着吧,十郎可聪明着呢。” 被彩衣娱亲充分娱乐了的君老爷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也是识字的,但让他将三字经背一遍估计也是不行,这么多年没有念过了不是。一边又说道:“好好好,等十郎五岁的时候,我去求求林大人,看他能不能进青山书院。” 听了这话张氏也是心中一动,青山书院虽然比不得那些有名望的大书院,但里头的几个夫子却是有大学问的,他们这样的商家,真正有学问的人估计不屑于上门,要是孩子能进了那儿,得到了夫子的赏识,可不比在家闭门苦读来得好。 只是借着这事儿,张氏又想到了另一件儿,瞧了一眼君老爷,笑着说道:“不过说起这件事,十郎的名字是不是早点定下来,也好开祠堂上族谱,不然就这样一直拖着算是怎么回事。” 君老爷听了这话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也知道老太太的脾气,她老人家也是好心,觉得早早的起了名字对孩子反倒是不好,等他长大一些再算。十郎生下来就娇弱,这两年看着虽然好一些,但也得小心为上。” 这个事情张氏自然是明白的,但她作为母亲一来对孩子的健康非常清楚,大夫也都说已经没事,二来作为嫁进门的媳妇,她考虑的事情自然跟老太太君老爷有些不同,要知道后院里头还有着六个姨娘呢。“这倒也是,老爷,说起来当初我去大悲寺许了愿,现在十郎健康长大,也得去还愿才是,不如让老太太一起去,一来是散散心,二来也是去大师那边求一个安心。” 君老爷也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大悲寺向来负有盛名,就是京城那边的贵人也有过来许愿求佛的,要是那边的大师说了十郎能安然长大,老太太也不至于整天提心吊胆的,十郎满月那次的大病真是吓坏了一家人。 一旁的君小少爷一听倒是竖起了耳朵来,要知道他来到古代快两年了,除了家里头的花园子哪里都没有去过。出门什么的,他娘能同意那才奇了怪了,这会儿好不容易看见了机会,连忙走过去趴在君老爷膝盖上撒娇着说道:“爹爹,十郎也要去。” 君老爷难得听见儿子的撒娇,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爱装着小大人,虽然那模样看着也可爱,但是偶尔像女儿似的软软的撒娇,显然更加戳中君老爷的萌点,毕竟家里头九个女儿,算起来却还是这个儿子长得最好。 一看见儿子那粉嫩嫩的脸颊上带着的甜甜的笑容,君老爷只觉得吃了蜜糖似的,伸手一把将孩子抱在膝盖上,亲了几口才说道:“好好好,十郎想去咱们就去,夫人,不如这样吧,等十郎生日那天,我们全家人都一起过去大悲寺拜拜。” 张氏一听也是乐意,只是有些犹豫的说道:“那姨娘他们?” 君老爷听了也知道她想些什么,淡淡说道:“罢了,让她们留在家里看家,孩子们就都带上,毕竟是女孩子难得出门,散散心也是好的。” 张氏对此十分满意,只要没有那些个讨人厌的在面前晃,其实要带上一两个姨娘她也是可以答应的,更别说现在君老爷大大的给了她面子,只说要带上那些女儿。张氏对女儿一贯慈悲,毕竟不管是嫡女庶女,以后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情,君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更别说她们嫁给了好人家还能给十郎一分助力。 第8章:求佛 君十郎小朋友的生日在十月初八,宁邑这边秋季气爽,冷暖适中,正是出行的好季节。因为是第一次出门,君十郎小朋友有些坐不住,是不是就要揭开马车的帘子看看外头的景象,只是大家夫人出游,在城里头的时候这样难免不成体统,虽然心疼孩子,张氏却是个重规矩的人,三俩下就把人抱在怀里不许闹腾。 君十郎可不想好不容易出门一次光待在马车里头了,瞧了眼张氏就知道在她这边肯定没戏,撅了撅嘴巴说道:“娘,我想去奶奶那边做,奶娘一个人可孤单啦,我可以陪着她说说话。” 这话一听张氏顿时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尖儿说道:“你还担心你奶奶,我看是哪家的调皮鬼自己想到处玩吧,乖一点,这边过去也就是半个时辰的路,等到了大悲寺娘就带你到处走走可好?” 君十郎就是不依,扭来扭去跟条麻花似的,偏偏那边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跟孙子心有灵犀,派了身边的大丫头明珠过来,大概是听见里头的话,明珠朗声笑道:“这可真真是巧了,老太太正念叨着让小少爷过去坐呢,怕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 张氏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肯定是要随了小儿子的心愿,只得给他穿戴好戴上了小帽子才准出去,那头明珠小心翼翼的将小少爷抱在怀中,她虽然是君老太太身边第一得意的丫鬟,却也更加明白这小少爷在君家的地位。 这边张氏送走了小孩子,伸手将坐在一旁玩积木的九小姐搂在怀中,对比小女儿的乖巧,儿子就显得古灵精怪一些,忍不住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谁,身子娇弱愣是好动,倒是小九小时候看着活泼,越大越是乖巧了,倒不像是一个肚子出来的。” 齐嬷嬷最懂夫人心,笑着给张氏捶了捶肩膀说道:“夫人这话可不对,小少爷哪里不乖,谁家两岁的孩子能静得下心来读书的,整一本的三字经能背能看了,毕竟是男孩子,多动弹身体好,再说了,家里头都是姑娘,确实也没有个正经的玩伴。” 张氏一听觉得也对,虽然她不可能放儿子走出自己的视线,但要是一屋子的女人,把儿子养成娇儿也不是她的志愿,想了想便说道:“齐嬷嬷,你家小孙子是不是已经五岁了,要是不心疼的话,送了他进来陪着十郎说说话吧。” 齐嬷嬷自然知道她这是要抬举自家孩子,笑着点头说道:“那就多谢夫人啦,我家那混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倒是能逗少爷一个开心。” 张氏其实也是见过那小孩的,有些活泼好动,但在大人面前知道规矩,是个好的,听了这话只是说道:“那到时候可要看看,要是做的不好的话,我可饶不得他。” 君十郎还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玩伴已经别确定下来,上了君老太太的马车他那就像是一只飞出来笼子的小鸟,那叫一个欢快。比起张氏有理智的疼爱,君老太太那完完全全就是毫无原则的溺爱,要是普通孩子被这般的宠着,不长歪了才怪。 人都说隔代亲,更别说君十郎是老太太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小孙子,自然是疼爱到了心坎儿里头,听见明珠的话更是高兴,觉得自家小孙子就是孝顺,满口的就是心肝宝贝,倒是弄得君十郎有些害羞起来。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趴在老太太的腿上问道:“奶奶,大悲寺好玩吗?” 君老太太带着一丝敬意,敲了敲小孙子的脑袋说道:“寺院怎么能说好玩,那可是供着神灵的地方。如果不是当初我带着你娘去求了观音,你还落不到咱们家呢,所以呀,待会儿拜佛的时候,十郎也要心存敬意,知道吗?” 君十郎点了点头,他上辈子对神佛是完全不相信,觉得那就是一种信仰,也许可以从精神上给人力量,但除此之外毫无作用,但现在他都能穿越了,谁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神仙。君十郎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暗道如果这是个玄幻世界的话,说不定还能修仙什么的,只是两年多观察下来,除了历史有些不对,这地方应该就是正常的世界。 上了老太太的马车,这位一来心疼孙子,二来也到了不必太过于在意的年纪,所以任由小孙子扯开帘子往外头看,还时不时的给他指着哪里是什么地方,哪里可以买到好玩的,别说没见过世面的君十郎,就是身边两个不常能出府的小丫鬟都听得目不转睛的。 宁邑离京城不过是三四日的车程,走路过去最多也就是十多天,又是近海的地方,端得繁华,君家作为宁邑首富财力可见一斑,虽然比不上那些官家,但一般的老百姓自然不会来招惹他们。宁邑城中更是十分繁华,有小京城的美名,渐渐马车到了城外,依旧并没有多么荒凉。 管道比君十郎想象中的平稳宽广,大悲寺又是在京城有闻名的,过去的路自然被休整的十分平坦,就是两边多多少少也有人家居住,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古色古香的茶寮,门前放着炉子弥漫出十分诱人的香味。 可惜有君老太太在,肯定是不许孙子吃外头不干不净的东西,君十郎倒也不怎么饿,毕竟车上还时时刻刻准备着点心呢。半个时辰不过是一个小时,倒是一半时间耗费在城里头,等到了外边车速就快了,就算是为了照顾老太太放满了速度,很快也就到了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君十郎实实在在惊讶了一把,大悲寺在城外的燕山上,燕山其实并不高,至少在他这个看过许多名山的人眼中,那就是比一般的小土包好一些,只是宁邑这边山少,倒是颇负盛名。 而燕山最富盛名的,除了据说存在百年之久的大悲寺,就是漫山遍野的红枫。君家一行人来得正是好时候,抬头望去只觉得一片火红,像是燃烧着的火焰似的美得让人心惊,尤其是这年头空气污染少,颜色显得更加的纯粹一些。 “哈哈哈,咱家的小宝贝看傻了。”君老太太一下车就瞧见自家小孙子呆呆的看向燕山,忍不住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吃过苦,年纪大了身体就不好,加上没有十郎的时候日夜忧心,这会儿就得让大丫鬟搀着走路。 君十郎倒是想要回头搀着老太太,但以他的身高有心无力,幸好王嬷嬷已经带着青云走过来,不然明珠还得专程照顾着他。 那边君老爷张氏也一同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九个小姐,每个人身边都带着嬷嬷丫头,看起来那真是浩浩荡荡的一片。 君老爷亲自走过来将儿子拉在手中,笑着说道:“我拉着十郎走,等他确实走不动了再让人抱着。” 原来大悲寺的规矩,凡是来礼佛的就得亲自走上去,除非是行动不便的可以让人搀扶或者背着,大家也都乐意遵守,即使是老太太为了还愿也不乐意让人直接背着走。 那边张氏和大小姐君明宣一左一右抢了老太太两个丫鬟的工作,扶着她往前走,一群人看起来融融恰恰的,后头的小姐自然有各自的嬷嬷照看着,倒也不用张氏操心。只是偶尔出来一次,小姐们显然都十分兴奋,一路上唧唧咋咋个没完没了。 等站到了台阶下,君十郎才发现燕山虽然不高,台阶看起来却不少,注意到儿子的眼神,君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十郎可知道,当初为了求子,老太太随同你的母亲,亲自走了这1088个台阶,每走108个台阶就三叩九拜,满心诚意才给我君家求来了唯一的子嗣。” 君十郎其实并不太能理解古代人对子嗣的深切渴望,对他来说儿子女儿自然是一样的,但对君家来说,就算是有了九个女儿,没有儿子也同样是白搭。要知道即使是招婿,这个时代也是会被人看不起的,跟绝嗣也就是半斤八两的关系罢了。 即使不懂这些话,在佛前台阶下,君十郎也是满心感激这辈子的家人,即使他们对自己的好大部分是因为他作为君家唯一的儿子,但这样的亲情补足了他上辈子的不甘。红枫丛中的1088个台阶并不太宽广,不过是三米不到的距离罢了,但站到台阶上的时候,君十郎第一次感觉到了,对神灵的敬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触。 神灵不一定真的存在,但每个人的心中都该有自己的神灵,这样才能给予最深刻的信仰。 对于一个两岁的孩子来说,要靠着自己爬上1088个台阶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即使君十郎十分坚持自己爬上去,但到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他的两条小短腿已经开始发颤。君老爷虽然希望儿子诚心,可也不指望他能爬完,这般已经超过他的预想,亲手把他抱了起来,笑着说道:“十郎还小,这就够啦,剩下的爹爹陪你一起爬,坚持是好,但要是因此伤了身体,你奶奶和娘可要担心了。” 听了这话君十郎只能妥协了,往那边一看,张氏还坚持着,时不时还停下来三叩九拜,但君老太太却因为年事已高不能坚持,已经让身边跟着上来的家丁用软轿抬着,向来也是,贵妇人家哪个体力这般好,虽然上不了马车,但人家有的是办法。只是君老太太坚持,走完108个台阶就要下来,跟张氏一起磕头。 君十郎再一看,几个小姐里头除了君玉宣君明宣,其他的也都是让人搀扶着或者直接抱在怀中,虽然没有用上了软轿,但一个个都已经香汗淋漓。 君十郎甩了甩小胳膊小腿,暗道以后一定得好好锻炼,不然真的带上了娇弱体质可真是坑爹了。 第9章:大悲寺 大悲寺的院落巍峨肃穆,并没有寻常寺院的金碧辉煌,只是因为一山的红枫显得分外不同起来。走进殿堂,君十郎便看到了所要拜的佛像,大悲寺前前后后加起来数百个院落,佛像也有数百个,是积年累月一点点慢慢增加起来的,整整占据了半个山头。 寻常人能拜佛的地方有限,基本上都在前院,类似送子观音之类的自然也在最前头,要知道这年代这个菩萨十分受到人们的欢迎。君十郎被放下来跟着全家人一起叩拜,这边的和尚似乎跟君家十分熟悉,一直含笑不语的站在旁边。 大悲寺的佛像也并没有塑造金身,来的路上君老太太就曾经说过,大悲寺百年来的传统,得到了布施香油钱大部分都是用来救济贫民,除了寺院必要的修缮,基本上并不虚夸。也正因为如此,大悲寺才能在京城这个地方也赫赫有名。 不管神佛是否真的存在,能这样做的大悲寺确实是值得人尊敬的。君十郎迈着小短腿叩拜着,上辈子他无亲无故,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唯一放不下的估计就是努力得来的那一切,只是上天对他何其优待,这辈子他拥有了慈爱的父母,满心宠爱的奶奶,补足了作为孤儿时候的深刻渴望。 小小的孩童脸上肃穆的神情,忍不住让旁边的方丈定睛看去,他自然也是知道君家的事情,当初君老太太跟君夫人在大悲寺前行叩拜之礼,求到的签文却并不太好,君家这孩子就算是来到了世上,也该是早夭之相,谁知道现在再一看,这孩子却分明是福禄双全,出候拜相的命格,只是命中还有一些坎坷,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度过。 方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暗道君家这些年来从商为善,救助的人成千上万,也许正是如此,上天看在这份功德上,才给了君家一线生机。此后君家的存亡,或许真的全部记挂在这个孩子身上。 这边君老爷几人叩拜完毕,看见方丈大师的神情相互对视了一眼,君老太太先开口说道:“你们带着小姐少爷出去玩吧,别走太远,对神佛要有敬畏之心。” 嬷嬷丫鬟们都知道主人肯定有话要跟方丈大师说,纷纷抱着自家的小主子出去。 君十郎有些不愿意离开,他还想听听这方丈大师对自己的评语什么的。那些小说电视剧里头不是都写了,凡是穿越过来的人,遇见一个神神叨叨的大师,肯定要说一些虚无缥缈的话不是。 可惜君十郎的不乐意看在大人眼中就是撒娇,要是平时君老太太就让他留下了,但想到孙儿向来聪慧,要是听见一些不好的话反倒是会往心里头去,便说道:“王嬷嬷,青云,看着少爷一些,别让他磕着碰着了。” 最疼爱他的奶奶都不给支持,君十郎只好被抱了出去,没办法,这边的门槛儿太高,他要爬过去还真的需要一些实力。 等君小少爷离开,君老太太忙不迭的问道:“大师,你看着我家十郎面相如何,当初你说君家子嗣淡薄,生下来孩子也很可能留不住,十郎生下来身体果然十分虚弱,满月的时候甚至差点就去了,但现在眼看着好起来了,他命中的灾是不是已经过了?” 方丈大师也不在意君老太太的失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平静的开口说道:“万事有变化,君小少爷命中生死劫个过去一次,定能平安长大,只是此后命中还有一劫难,到时候恐怕就要看造化了。” 这话又是让君家几人放心,又是再一次提心吊胆起来,张氏连声说道:“还有一次,那是什么时候?大师,可否化解,只要能让我的十郎平平安安的,小妇人愿意折寿十年。” 君老爷也是心中一紧,微微搂住夫人说道:“正是,只要君家能做到的,大师尽管说。” 方丈大师这次却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命中自有定数,虽说是生死劫,现在看来却并不是十分凶险。若是能度过了,君小少爷就是福禄双全的命格,定能让君老爷心想事成。只是这劫数,还需有缘人开解。” 君家几人还要再问,但方丈大师已经闭口不言,命理之事原本就玄乎,若是道破了天机,对那人未必有好处。君家几人只能勉强安了安心,毕竟十郎能平安长大,将来遇到的事情只能将来再说。君老爷更是下定决心多做善事,只求上天给儿子多几分生机。 那边君十郎被抱着走出了求子观音的殿堂却闲不住了,愣是从王嬷嬷身上爬了下去,因为是在寺院中,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王嬷嬷倒是不担心孩子走散了,知道小少爷最喜欢自己走路,也不强行将他抱起来。 君十郎不耐烦跟小姐姐们说话,别看九个姐姐最大的十五,最小的才两岁,但在一起说话打机锋什么的,绝对不比成年人差。尤其是几个人都喜欢拉着他做公证人,每次都弄得两岁的小孩子头疼不已。 所以等那些小姐进去拜佛之后,君十郎就径直往外头走,大悲寺最外头也是最大的正殿就是大雄宝殿,殿内供奉着三世佛,两厢分别列有十八罗汉雕像,比起后头送子观音的殿堂更多了几分巍然,佛像不管是静坐、沉思还是微笑都栩栩如生,君十郎看得有些入神,心中不知为何生起些许的悲意。 直到此刻他才深刻的明白,上辈子的林昌,那个孤儿出生,一辈子靠着自己奋斗的男人已经消散在岁月的长河中,那个世界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他。而现在他是君十郎,君家的小少爷,仅此而已。 半晌,君十郎一把擦掉眼泪,暗道自己穿越了一次怎么就悲春伤秋了,明明他更加喜爱这辈子的生活,现在掉眼泪什么的那才叫一个矫情。君十郎也不再想其他,转身朝着外头走去,一下子跳到了门槛儿上准备翻出去。 很多年后,燕弘都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一幕,在三世佛的面前,他遇到了注定要纠缠一生的人。当时的他正处于极大的困境之中,远道而来为病重的母亲求佛,走完1088个台阶的时候,抬头就看见那小小的孩儿半个身子挂在佛前门槛儿上,一张笑脸涨得通红,眼睛也是红彤彤的,似乎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没等燕弘从这一刻回过神来,后头的王嬷嬷已经发现了小少爷的处境,连忙走过来将他从门槛儿上摘下来,忍不住笑着说道:“哎呦呦,我的小少爷,这门槛儿这般高,你怎么能翻得过去,下次叫嬷嬷来帮你吧。” 折腾的自己气喘吁吁的君小少爷闷不吭声的被她抱着放到了门外,这才哼哼着说道:“长大就可以。” 不是因为门槛儿太高,而是因为自己太弱小,君十郎并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带给别人怎么样的顿悟,他这会儿还在懊悔自己刚才的丑态百出呢,幸好没被家里头的一群小姐姐看见,不然的话她们肯定得笑话自己,这时候君十郎倒是有些庆幸,大悲寺为了照顾女眷分成了里外两院。 安慰好自己受伤的小心灵,君十郎这才注意到下面又有人来拜佛,而他恰恰把门口给堵住了,来人看着也不过十岁左右,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姿态不俗,剑眉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英气。身边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下人,十分恭谨的跟在身后,看起来比他家的小人要规矩许多。 君十郎不知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等小孩转过身来,燕弘才发现对方长得那是真真好,就是他那位备受称赞的十三妹也没有这般的精致,穿着大红色的衣裳更是跟佛前的小金童似的,如果不是那嬷嬷叫了少爷,他估计会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小孩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也有些发红,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沉重的心中在看见刚才那一幕滑稽的时候消散了许多。君十郎往旁边走了走,将门槛儿露出来,却见对方也不动弹只是看着自己,有些奇怪的抬头去看他。 王嬷嬷不知道什么情境,瞧着两个陌生人一直盯着自己小少爷,连忙走过去牵住小孩的手说道:“小少爷,夫人那边说不定已经好啦,我们过去后头吧。” 君十郎有些不乐意,他还没有到处走走呢,便说道:“我想要看枫叶。” 小孩的声音有些娇娇嫩嫩的,就是正常的话也让人觉得实在撒娇。燕弘回头去看来时的路,刚才经历的辛苦在这一切化作了虚无,艳丽的红枫给人破镜重生的感觉。他走过去从枝桠上摘下一叶红枫,递给小孩说道:“给你。” 那白面侍从微微一惊,暗道这个主子向来是冷心清傲的性格,就是家里头几个亲生兄妹也不爱搭理,这时候倒是主动交好一个陌生的孩子,只是一看那孩子的长相倒是有几分明了,谁都喜欢可爱的不是。 君十郎抬头看了看那少年,以他心理师的资格作为保证,这位现在的心情肯定不怎么好,眼中隐藏着的沉痛和悲哀怎么都掩盖不住,小孩脑中闪过许多种可能,最后只能接过他的好意,抬头露出一个最天真最纯洁的笑容:“谢谢大哥哥。” 第10章:银钱来往 孩童最纯洁污垢的表情,足以洗涤人心,这是君小少爷上辈子从自己身上得来的经验,那种无忧无虑,纯净天然的感觉,正是一天天变得复杂起来的成人所最需要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屁孩,帮不得别人什么忙,再说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如果不是少年先表达了善意,他也不会理会。 君十郎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刻意的动作切切实实落到了少年的心中。在那样的大家庭中长大,家里头凡是能说了话的小孩,哪有一个有这番干净清透,甚至他还被才五岁的小弟弟陷害过,其中险恶非同一般,而这一刻,燕弘却恍然明白,并不是人的天性如此,只是地位使然。 那头君十郎被带进了食堂,果然吃了一顿非常美味的素斋,大悲寺和尚的手艺那叫一个好,弄得十郎小朋友暗暗想着或许可以挖一个回家养着。当然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人家大悲寺里里外外,即使是小和尚那也是铁骨铮铮的。 吃过午膳歇了一会儿,君家一行人就要往回走,下山的时候君老太太照旧是被软轿抬着下去,因为下山伤膝盖,她也不准几个孩子自己走,倒是比上山的时候容易许多。几个小姑娘一路都唧唧咋咋的,显然不舍得立刻回去,但因为礼教的关系并不说要多玩一会儿的话。 老太太毕竟精神头不比年轻人,上了马车就昏昏欲睡起来,君十郎也不想打扰了老人休息,就没打算坐一起,让王嬷嬷抱着往张氏的车子走。谁知道半路上大小姐君玉宣探出头来,笑着说道:“嬷嬷把十郎抱过来吧,母亲跟父亲在说话呢。” 王嬷嬷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打算让君十郎去打扰了老爷夫人交流感情,直接把人抱到了小姐的车上,君十郎也不好去当电灯泡,等上了马车就见里头只有大姐二姐,外加小九姐在,倒是松了口气。 见上头都是夫人所出的嫡女,王嬷嬷倒是放了心,因为车上已经坐满了人,君玉宣便让她去了仆人那边的车子,只自己将君十郎搂在怀中。 已经十五岁的君玉宣已经及笄,长得亭亭玉立,又被张氏教导的温柔娴淑,已经有不少人上门打听,这会儿贴着自家姐姐的软绵绵,君十郎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占便宜的心思。 那边二小姐君怡宣抱着九小姐,见君十郎乖乖的被抱在怀中笑道:“大姐,小弟倒是比九妹更乖巧一些,刚才我抱九妹的时候她还有些认生的,好容易轰走了奶嬷嬷。” 君玉宣微微一笑,伸手捻了一块点心喂着君十郎,一边说道:“十郎是母亲喂养的,自然不会跟奶嬷嬷亲。” 这话一说倒是让君怡宣有些羡慕起来,他们姐弟虽然四个,但张氏最关心疼爱的肯定就是小弟。姐姐还好,毕竟是家里头的第一个孩子,自己跟九妹却不被他们上心。这般一想,君怡宣倒是对怀中不怎么消停的小女孩多了几分怜惜之心。 君玉宣也知道妹妹的心思,柔声说道:“十郎毕竟还小,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记得我这个姐姐,二妹,趁着你还在家,一定要跟弟弟妹妹多多亲近,以后你也该改一改脾气啦,帮着母亲管着下头一些,不然母亲一个人可得操劳。” 君怡宣撅了撅嘴巴,想到张氏对自己虽然忽略倒也尽职,她自然也是明白这些的,只是说道:“我知道啦,姐姐,你的亲事难道已经定下了吗?” 君玉宣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半晌才说道:“左右不过是哪几家,婚姻大事又有我这个小女儿什么事。” 一听这话君怡宣也黯然下来,伸手捏了捏君十郎的脸颊说道:“幸好最后母亲生下了十郎,不然……” 未尽的语意大家都明白,君家要是没有一个儿子,别的不说,那些太太挑媳妇的时候,第一个会考虑的就是君家的女儿是不是也会生不出儿子。再有一个等将来君老爷百年之后,君家还不知道谁做主,没有了血缘关系,谁还会为了出嫁女撑腰。 至于招婿,君家的女孩儿却都没有想过,这年头愿意断了祖宗承嗣到别人家的,又有几个是有志气的男儿。她们又是妇道人家不能主事,将来父亲一旦不在,恐怕落得一个财色皆空的下场。这绝不是君家的女儿胆小,宁邑城中商户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听着两个小女孩考虑婚姻大事,君十郎心中有些微微的别扭,暗道十五岁就能家人,上辈子还是无忧无虑初中生的时候呢。不过他自己也没有经历过多么纯真的童年,这会儿听着大姐口中的黯然,倒是能理解一些。心中只恨自己年幼,这个小身板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很快就进城到了家,下马车的时候自有嬷嬷过来接人,姐妹们各自回去各自的院落,只有最小的九小姐跟着君十郎直接去了夫人的院落。进了门却觉得气氛不对,君十郎往前一步扑到张氏身上,一抬头就瞧见她眼睛红通通的:“娘,你怎么了?” 听着儿子的声音,张氏才打起精神来,一把将他抱在身上亲热了一阵,见他昏昏欲睡也不撒手。那边齐嬷嬷端着清水用帕子帮她擦了擦脸面,压低声音像是怕吵醒了孩子:“夫人,您这又是何必,要是被人看见,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琢磨呢。” 张氏哽咽了一下,终究是把泪意压了下去,将孩子放到软榻上才说道:“我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当初十郎的周岁酒都没来,过年过节只送一些下等货色,连君家送过去的百分之一都不值,现在居然还有脸上门来借钱,一开口就是一万两,她以为君家的钱就不是钱吗?” 齐嬷嬷叹了口气,心中也责怪那个眼皮子浅的东西,就算是看不起君家的出生,但要知道舅老爷能坐上那个位子,跟君家的钱怎么都分不开,现在倒好,过河拆桥都没这么快的。当初夫人没有生出儿子的时候就冷言冷语,甚至打算从自己的母家过继孩子过来,简直就是明晃晃打着君家钱财的心思。 等十郎小少爷出生之后,那李氏更是变本加厉,连面子请都不全了。张氏虽然嘴上说的决绝,但毕竟是血缘相连的弟弟,两人一同生活了十几年,没有感情那才是假的。更何况当初继母进门对她还算照顾,父亲离世的时候又再三嘱咐他们姐弟相互扶持,谁知道她一贯的扶持居然就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一万两的银子对君家来说确实是不算什么,张氏自己的私房钱都不止这个数,君老爷深深知道为人低调的道理,抱着闷声发大财心思发展到现在,外头都要称他们一声宁邑首富,可见底子十足。 只是这银子她乐意打水漂玩是一件事情,人家直接找上门来,理直气壮的索取那是另一件事情。君家从来没有求到那位所谓的“清贵”弟弟丝毫,他怎么能有这个脸。张氏跟弟媳李氏的相处其实并不多,当初她出嫁的时候这位还没进门,等进门之后最多也不过是逢年过节的情面罢了,但这个女人的浅薄苛刻,她却是十分清楚的。 如果是别人,一万两给了也就给了,但李氏开口来要,她真的直接给了的话,那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别以为她不知道,那李氏说说是书香世家出生,其实不过是没落人家,嫁过来的时候嫁妆都没得多少,她那弟弟的俸禄也就那个数,吃饱穿暖可以,想要挥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张氏对家里多有照顾,谁知道对方却觉得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居然敢狮子大开口。那李氏也是个能生的,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各个都是养尊处优的,那用的还不是君家的钱。以前张氏不在意,但现在她自己也有了儿子,考虑的自然更多了。 齐嬷嬷皱了皱眉头,小声说道:“如果真的把舅老爷得罪很了,会不会对小少爷以后不利,夫人不是想让小少爷以后走仕途吗?” 张氏也是皱起了眉头,但转念一想,他弟弟说得好听是翰林院院士,其实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而且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多年,为人迂腐不知道变通,估计除非是上头有人提拔,不然还真升不了官。只是翰林院毕竟是文人眼中的圣地,现在太平年间重文轻武,十郎难免会接触到。 张氏最终还是拿出了五千两银子,唤了人过来说道:“你陪着那个张家的人亲自去一趟京城,记住,要亲手把银票交给舅老爷,并且这般说道……” 旁边的君十郎听着觉得自家母亲身为女子真的浪费了,她一这般的作为,一来是试探一番弟弟是否跟自己离心,敲打敲打那李氏,二来也是将两家的钱财来往放到了明面上,以后谁还能说君家的不是。 君十郎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任重道远,要想家里头不被人欺负轻视,只有走科举出人头地,但要想在官场混出头尤岂是那么容易的,他能依靠的也只有两辈子的经验罢了,以后还得努力再努力才是。 第11章:读书郎 张氏摆了一手之后,那个传说中的便宜舅舅倒是安静下来,既没有派人上门请罪,自然也没有上门问责,张氏心中已经有些明白,那个看起来有些迂腐的弟弟,早就跟自己离了心,想想也是,自己多年没有回去,那个李氏又不是个省心的,整天吹着枕边风,能不把人吹远了。 不说那边张家如何反应,经过这件事张氏算是明白,她早就嫁为君家妇,按理来说那就是君家的人了,前些年她自己没个儿子,百般容忍那李氏的贪婪,不过也就是为求一个得力的娘家,但现在不同了,只要十郎好好的,她在君家的地位那就是十拿九稳的,再说君老爷对她的好,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是看得明白。 这边张氏对娘家也慢慢寒了心,更是把一腔希望全部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君老太太君老爷对唯一的孩子难免更加宠溺一些,就算明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好,但他们其实并不求这孩子能为家里头做多少,只希望他一辈子安乐就足矣。有时候张氏逼得紧了,君老太太难免也给她脸色看,甚至好几次都要把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养着。 幸好君十郎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他知道君家老太太是疼爱自己,更加明白张氏不过是望子成龙,好几次他练字练得累了睡在小书房里头,张氏抱着他轻轻的给揉捏手臂,那细心疼爱是假装不出来的。 因为君十郎自己的坚持,君老太太也毫无办法,君家就是这样,君老爷熬不过君夫人,君夫人熬不过老太太,老太太又是熬不过小孙子,最后还是顺了他们母子的意思,君十郎三岁的时候就在张氏旁边的卧室办了小书房,开始是有模有样的练字起来。 张氏才学不过一般,这么多年下来,管账还成,教导孩子连启蒙都觉得亏待了亲儿子,就在君老爷耳边吹风,想让他找一个有学识的回来,先给孩子启蒙,练字什么的也得有个先生教着,不然的话要是学岔了路子,以后还得改回来不是走了冤枉路。 君老爷自然知道这一点,但这个有学识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虽然君家有钱,但读书人大部分都是清高自傲的,不愿意为了五斗米折腰,更别说来君家为一个才三岁的孩子启蒙不是。但要是能被金钱打动的,谁知道品行端正否,要是一个不好,以后反倒是会耽搁了孩子的前程。 最后君老爷还是去求了林大人,让他举荐一位愿意来君家的。林大人也知道君家养儿心切,虽然私下里觉得三岁的小儿学不了什么,但这点面子还是乐意给君家。没多久就荐了一个人过来,却是宁邑的秀才出生,只是家中贫苦,连上进赶考的钱财也拿不出来,家里头更有一个生了重病的老母,每天要花费的要钱无数,家里头十分破败。 这位叫做名讳路清河,就住在宁邑郊外的大河村里头,为人品行端方,也有几分学识,给孩子启蒙那肯定是够了。难得的是这位出生贫寒,故而对商贾并不排斥,君老爷一打听之后立刻上门亲自拜访,求得了这位的同意。 路清河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得了君老爷的资助三年之后自然就能上进赶考,算起来也是年轻有为。三年之后君十郎就满了五岁,达到了青山学院入学的标准,自然也就不愁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对师生相互间都瞧着有些惊讶。 路清河来之前就知道,自己教导的小少爷是君家盼了许多年才来的小凤凰蛋儿,全家上下宝贝的很,又才是三岁的稚龄。他可是做好准备哄孩子玩儿呢,这样的小少爷不知道难不难伺候。谁知道一见到君十郎倒是心中一惊,孩子确实很小,大概是因为龙凤胎的缘故,身体看起来有几分娇弱,穿着红色的小衣裳更是衬得粉雕玉琢的,是他这么多年见过容貌最出色的孩子了。 当然让路清河惊讶的不是小孩的容貌,而是气度,明明才三岁的孩子,居然带出几分稳重来,双眼之中饱含灵气,更是带着几分大人才有的通透,真真如同仙童一般,君老爷之前的夸赞倒是有几分不虚的。等略略考校,路清河更是感叹自己无奈之举,倒是捡到一个好苗子。 路老师却不知道,这边君十郎也在暗暗惊叹,这位路清河秀才双目清明,印堂宽阔,对待自己的时候带着几分认真,再观风韵气度,却是个光明磊落又不失圆滑的人,这样的人给了他机会的话,肯定能一飞冲天,说不准君老爷还真的给自己找到了个好老师呢。 等这两位行了拜师礼,除了张氏特意给他找来的伴读,齐嬷嬷的小孙子齐家还在之外,丫头嬷嬷们都要在外头等着。路清河也不玩弄那些虚的,问了问他能读些什么书之后就开始教导,刚开始自然是要背书,渐渐的就开始讲义,这位倒是颇有后世因材施教的影子,讲起来生动不已。 君十郎刚开始还挺不习惯古代人的文化,渐渐的也听得入神,路清河总有办法将那些枯燥的故事变得引人入胜起来。这位倒是有些惊讶,毕竟才三岁的孩子,居然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并不喊苦喊累,刚开始那边君老太太还时不时派了丫头嬷嬷过来探望,生怕小孙子受了委屈,后来君十郎去撒娇了一顿,老太太便绝了这个念头。 “很好,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虽然君十郎已经有了大名叫做君长宁,但家里头大大小小的还是喜欢唤他十郎,就是路清河也是如此,这会儿师徒已经相处了一年,看了看下头规规矩矩起身行礼的小孩,路清河心中说不出的满意,只是提醒道,“十郎,你天分颇高,就是老师我也是自愧不如,但要切记,多少人小时了了,正因为你聪明,才更要多几分努力。” 君十郎明白路清河是担心自己因为聪明而虚浮,以至于以后反倒是走不远,当下便恭恭敬敬的说道:“是,老师,学生明白了。” 路清河点了点头,一般太过于聪明的孩子总喜欢自作聪明,为人也不够踏实,但自己的这位学生显然脱离了这种规律。他看了看昨天的作业,又说道:“你毕竟年幼,习字尚有几分不足,还要多多练习才是。更有一个,闲暇时候多多看书,要知道学海无涯的道理。” 君十郎自然是点头不已,路清河这才往前头去了,他还要跟君老爷谈一谈学生的事情。君十郎自己动手洗了洗毛笔,那边齐家已经快手快脚的将笔墨纸砚都收拾好,他比君十郎大了五岁,现在已经是九岁的孩子,平时十分勤快:“少爷,现在是要回去还是怎么?” 君十郎想着是不是该去寻一个字帖来练练,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的缘故,他的字体总是少了几分风骨。好吧,他这个人原本也没有什么风骨可言,但现在可是古代,文人要是没有半点风骨的话,可是要被人看不起的。酌定了主意,君十郎想着晚上就跟君老爷说一下这件事。 “我们去隔壁看看姐姐们吧,她们应该还未下学呢。”因为几个女儿渐渐长大,张氏也是给他们请了女夫子教导,所在的屋子跟这边的小学堂并不太远。君十郎跟九位姐姐的关系都还不错,大概也是女孩们知道这也是她们以后的依靠,多有献媚的缘故。 齐家脑子不太灵活,向来都是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跟着读书一年连自己的名字才刚刚能写,这会儿就给拎了小书包,一主一仆往那边走。原本青云跟王嬷嬷都会在外头等着他下课,但君十郎觉得这样白白浪费时间,压根没有必要,早早的把她们赶回去了。 刚走到那边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唧唧咋咋的声音,却是一群女孩围着君玉宣的女红作品发表意见呢,他家大姐女红向来精通,自己腰上那个吉祥如意的荷包就是这位大姐姐亲手做的。 君怡宣向来对大姐为首是从,看了之后满口的夸奖道:“姐姐的手艺真是没的说了,怪不得连师父都夸赞呢,瞧瞧上面的花儿跟真的似的,要是十郎看见的话,肯定又要诳了去做围兜兜。” 七岁的君雅宣向来跟二小姐不对付,又被她母亲教的有些小心眼,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说道:“那是因为大姐姐年纪最大,自然绣得最好,以后等我长大了肯定也能。上次十郎还夸我来着。” 君怡宣冷笑一声就要回嘴,那边君玉宣一把拉住她,看了看满屋子的妹妹,才四岁的小妹妹君幼宣都还只能趴在旁边自己玩儿,当下笑着说道:“八妹妹这话也有道理,二妹,你可要好好学学,以后指不定也能追上我来。” 一旁的三小姐也打岔着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大姐姐,帮我看看这花儿,不知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四小姐更是拉着二小姐低声说道:“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看不得人家好。” 在外头的君十郎一阵头疼,暗道自己这时候过来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可惜他要走也晚了,那边没参与战局的六小姐君容萱第一个瞧见了他,站起来就柔声叫道:“十郎,你怎么过来啦?” 这可是一下子引起了连锁反应,九个姑娘连带着教导的女夫人都齐齐站起身来,叫十郎的声音络绎不绝。君十郎摸了摸鼻子,幸好渐渐长大之后,君玉宣君怡宣已经到了男女有别的时候,其他的姐姐又都不是张氏生的,亲近中也带着一份不同,自然不会挤上前来对他动手动脚什么的。 “各位姐姐好,我下学了,想着时间差不多,就过来瞧瞧,等着你们下学,一齐去老太太那边蹭饭吃。”四年下来,君十郎已经很了解跟女孩们相处的道理,家里头除了三个嫡女之外,其他的庶女地位可不高,虽然张氏大方,但肯定不会特意照顾,如果在家里头说不上话,下人难免会怠慢。故而君十郎常常带着她们一起去找老太太,反正老人最喜欢热闹。 果然听了这话,几位姐姐都露出几分喜色来。当初十郎还未出生的时候,老太太看着一群丫头就觉得头疼,除了君玉宣是养在她身边长大有几分不同之外,其他的都是懒得去看,毕竟一瞧就要想到君家全是女儿每一个儿子。等到十郎出生,老太太又是整颗心都在孙子身上,对这些孙女自然也一直忽略着。 老太太以前也是商户出生,陪嫁银子据说能比得上当时君家的全部家当,可见私产颇丰。再加上这么多年的经营,偶尔拿出来的都是精品。其中君十郎自然是想要什么老太太都舍得,但女孩们却又不同,老太太私心里那是觉得都该留给小孙子的。也就是平时陪着十郎过去,哄得老太太开心了才能得到一二,加上各自姨娘的话,小姐们都知道要怎么样献殷勤。 第12章:亲事 君十郎带着一群姐姐往内院走,齐家因为年纪大了不能一直跟进去,早早的回了那边,反正一群的姑娘在,总不可能让少爷做了危险的事情。虽然是小儿子,但毕竟是唯一的男丁,就有君玉宣君怡宣一左一右的牵着他走,君幼宣还小,被君玉宣另一只拉着。 远远的看见一群姑娘过来,老太太房里头的大丫头明珠朗声笑道:“今儿个真是巧啦,太太刚过来,少爷小姐们也都来了,老太太可是有得欢喜了。”说完亲自给打起了帘子,倒是闹得一群小姐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明珠跟老太太的时间可比他们多许多,除了君十郎,其余人都要给她几分脸面的。 里头张氏正跟老太太说完家事,无非是又到时间放一批大丫头出去嫁人,还得再买一些人回来。这些年君家虽然地位不高,但家里头吃的用的使唤的,从来都是最好的,不然那些夫人小姐能跟他们家来往频繁,还不就是想要沾点便宜不是。 听见外头的声音,老太太一连串的说着快点进来。一眨眼间只见外头一亮,一个穿着大红袍子,胸前戴着一块白色暖玉的孩子走了进来,真真是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小小年纪容貌已经不俗,天仙童子不过如是。跟老太太脑海中的夫君居然有五六分的相似。这不就是君家的小少爷君长宁。 君老太太这般的宠溺孩子,不得不说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么多的孙子孙女里头,唯有君十郎长得像她早丧的亡夫。从君家老爷独苗苗的状态就能得知,君老太太当年跟君老太爷是十分恩爱的。这会儿姑娘们都走进了屋子,那真叫一个琳琅满目,珠翠争辉,都是花骨朵儿的年纪,看得都让人觉得心喜。 老太太已经一把将要行李的小孙子搂在怀中,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叫着,那边张氏微微一笑,脸上也带着几分满意。家里头这般的宠惯,即使是她自己,固然想要孩子读书,也断断舍不得责罚,甚至想过十郎要是志不在此也无关系。幸好十郎从小聪慧懂事,这才长成现在这般懂礼的模样。 跟着进来的姑娘们也跟着向老太太跟张氏行礼,她们可没有什么特权。一群小姑娘心里头不是不嫉妒,但这些年下来也看清了,如果没有十郎在,她们也是得不到老太太欢心的。张氏捂嘴笑了笑,朝着老太太说道:“母亲,瞧您只顾着十郎,连丫头们都忘记啦,可真是十分偏心。” 君老太太被打趣了一句倒也不生气,她虽然早年丧夫,常年守寡,却是个好脾气心胸宽的。自从家里头有了孙子,一颗心就扑到了十郎身上,跟张氏的关系也越发融洽起来,伺候家里头大小事情从不插手,婆媳俩倒是好得跟亲母女似的。听了这话只是说道:“我可是明白了,十郎啊,你母亲这可是吃了你的醋了。” 君十郎闷声一笑,也不放开老太太的手,就这样搂着坐在她旁边的榻上,这才说道:“这可怎么办,老太太,不如把那日你送我的红珊瑚摆件给了太太吧,免得娘亲回去要罚我背书啦。” 君老太太笑得都没眼了,捏了捏小孩的鼻尖儿说道:“就你个鬼灵精,哪有拿别人送的东西,再送给旁人的,放心,你娘要是罚你背书,尽管躲在我屋里头来,看谁敢委屈了我的小孙子。” 张氏偷偷瞪了一眼耍怪的小儿子,暗道自从跟了那路清河老师学习,那些书她都已经不再识得,平常让他背书也不过是听一个流利与否,这孩子记性好得很,从来没有让她抓到过错处,这会儿说出来不过是为了逗老太太开心罢了。 也是,老太太早年身体就损伤太过,当初十郎生下来跟着一阵一阵的担心,这些年身体更是坏得多了,大夫的意思也只有荣养着罢了。那边君玉宣从小在老太太身边养大,最是知道她的心思,笑着说道:“老太太,你可别信他,这小子财迷着呢,收回去的东西从来不舍得拿出来,又是个会读书的,母亲哪里捉得住他的错处。” 老太太一听却是更加高兴,虽然她常想着十郎只要平安长大就好,可但凡长辈哪有不希望孩子出息的,十郎会读书就证明君家更有希望了。倒是君十郎瞧了一眼大姐姐,笑着说道:“老太太,你瞧大姐姐都不疼我,原本我还打算给她准备一箱子的首饰添妆呢。” 这话一出君玉宣就是再温柔稳重也红了双颊,原来她已经十七岁,去年的时候已经定了亲事。原本按着张氏的心思,是要给她找一个诗书传家的门第,就算是清贵一些,难道君家还吝啬那份嫁妆不成,夫家要依靠女儿一些,将来日子也好过。 但君玉宣在老太太身边养大,老太太自然更有发言权,听了这话不置可否,清贵人家说得好听,谁知道内里是怎么样的,如果遇上了个外头锦绣内力糟粕的,那不得苦死了家里头的姑娘。她也明白张氏的心思,无非不想让嫡长女嫁给同样商户的人家,平白入了贱籍罢了。要是贫苦却有了功名的学子,像是路清河这般的,不是已经说定了人家,就是有种种的不好。 其实按照君十郎的想法,找一个贫困学子嫁了才是最不靠谱的,将来人家要是发达了,说不准第一个看不起的就是自家姐姐的出生,以后他要是也进了官场那还好,如果不是的话还不得被人欺负死。那真真是年轻时候跟着吃苦,等到年纪大了就要被当做黄脸婆嫌弃,这可真不是君十郎心理阴暗。 最后君家三巨头围在一起,那是把宁邑县里头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毕竟是君家的嫡长女,要是嫁的不好的话,多多少少还会影响了后头的人。后来不知怎么就看准了宁邑县令林大人的一个远房侄儿,说是侄儿,其实不过是叫名的,早就出了五服,不过同样姓林罢了。 这位林子墨也是家道中落,只剩下一个寡母,家中财产被旁亲占了去,不得已带着寡母投奔了名义上的叔叔,也是他父亲的好友林大人。林大人见他举止有度,倒是比自家的几个儿子都好一些,就收留下来。 林子墨也是个好强的,虽然投奔了林家但并不愿意一直依附,靠着仅剩的银两在附近租赁了一个院子,安置了自己的母亲,自己平时除了闭门苦读之外就是给人写书信赚钱,因林大人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了一把,对他十分感恩,去年跟路清河同一届,也是中了秀才。 只是林子墨已经二十弱冠,前些年不过是因为家境缘故一定没能定亲,林家在宁邑县又是毫无根基的。君玉宣嫁给他的话,一来不用担心被婆家欺负,而来也是跟林大人更拉拢了关系,再有一点是君老爷仔细观察过这个年轻人,断定他是个有情义的,如果一年的观察还能看走了眼,他也只能感叹命运弄人。 最后由林大人的内眷做了大媒,两家说定了这事。等到四月初的时候君玉宣就得出嫁,当时他们在课上看到的锦绣,就是准备当做嫁妆用的。但凡女儿被打趣肯定有些害臊,君玉宣扭了身子去张氏身边坐下不说话了。 倒是老太太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这门亲事也是顶好了。林家虽然没钱,但也是大家族没落下来的,林子墨又是旁支末系,家里头一点儿借不上力,以后肯定多有倚靠君家。她也相信儿子的相人本事,林子墨但凡知道礼义廉耻,以后也会对大姑娘好一些。他若是进了官场,以后说不准还能照顾十郎一些。 “瞧瞧,咱们大姐也害臊了。”君老太太笑着说道,又转身说道,“十郎的东西就自己放着吧,奶奶这边早就给玉宣准备了东西呢,正好都在就来瞧瞧,若是有些老旧了,就让人去重新打了,可不能丢了君家的面子。” 说话间大丫头翡翠已经进去拿了一个小箱子出来,老太太接过之后直接当着大伙儿的面打开来,扫视了一圈姑娘们,笑着说道:“你们呀一个个也别眼红,等到出嫁的时候都有这一份,君家可不会亏待了自家的姑娘。早早的就给你们准备下来了。” 只见偌大的盒子里头珠光宝气莹目,有些首饰看着果然老气了一些,但不管是上头的珠子还是宝石,都分量十足,可见老太太可不是随手准备的:“玉丫头过来瞧瞧喜不喜欢?” 君玉宣脸颊通红,但还是说道:“老太太给的自然欢喜,只是太贵重了一些。” 君老太太却只是笑道:“怎么会贵重,你可是君家的嫡长女,就是你这些妹妹,以后嫁出去的时候我也是少不了添妆的。” 君十郎这些年下来,对这些好东西已经没了新鲜度,毕竟君家从来没短缺他,因为是唯一的孙子,月钱还是姐姐们的双倍,凡是好东西从来不会少了他那份,这会儿也不嫉妒,只是说道:“姐姐快收起来吧,不然我们可要抢走啦。” 张氏扑哧一笑,其实添妆的事情老太太早就跟她透过气,即使是庶女的份儿也早就准备好了。张氏不觉得在银钱方面克扣她们有什么好处,这会儿大大方方的让君玉宣收起来,笑着说道:“好啦,咱们又是在老太太这边见识了一番,玉宣就收下吧,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奶奶。” 屋子头姑娘又开始说笑起来,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君玉宣的婚事,无非是自己想要送个什么当做添妆什么的。又是说老太太送的东西真的好,年纪大的几位姑娘想着自己也就是这几年了,顿时羞红了一片。君十郎看了看跟女儿似的大姐姐,心中有些怅然,这么小居然就要嫁人了,自己以后的媳妇会是什么模样呢! 第13章:巧遇 君玉宣的婚期就在眼前,君家还是第一次嫁女儿,又是张氏的嫡长女,还是老太太从小养大的孙女,重量自然不同一般。即使林子墨只是小秀才,君家不能太过于富贵显得妻贵夫贱,但全家人都不肯委屈了女儿,一股脑儿琢磨着将婚礼办得体面又不过分盖过了夫家的面子。 这里头的大学问君十郎是帮不上忙的,谁也不指望自家才四岁的小孩儿帮忙不是,他别去捣乱就成了。张氏出生好,在家的时候也是锻炼过的,又是操持了家事快二十年,里头的沟沟道道比谁都清楚,自然有办法办得面面俱到起来。 君十郎瞧着含羞带怯,嫁妆都绣了一半的大姐姐,心中有些感慨。有一种自家大女儿要嫁人的酸涩感觉,他不是没想过要去见见那位林子墨,看看是不是确实是靠得住的,但一方面是他萝卜身材,家里头不可能放心让他出门,闹得不好林子墨还以为君家看轻自己,才让一个小孩出面不是。 再有一个就是,君十郎知道消息的时候,君玉宣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就算是林子墨有些许不好,只要不是太过分,君家都不可能提出退亲,毕竟这个年代对女人不公,退了亲的女孩哪里还找得到好人家。 自认帮不上忙,其实也确实帮不上忙的君十郎有些无奈,想着怎么样自己也得送大姐姐一个好东西做嫁妆才是,只是他手里头的好物件,肯定都是老太太或者张氏给的,而且更多偏向男孩子用的东西,那些摆件什么的虽然贵重,但总显得敷衍了一些,要知道其他的姐妹都是亲手做了荷包什么的,绣工怎么样另说,至少心意在了。 君十郎犹豫许久,终于去求了君老爷想要出门去一趟银楼,君老爷自然是不放心,但一想宁邑最好的银楼就是君家开的,小儿子要过去的话也是安全,再派两个人跟着就是,毕竟孩子也四岁了,还从未自己出过门,以后要是上了学堂也许会露了怯,见见生人肯定是好的。 君老爷把这话跟张氏一说,张氏果然没有再反对。男孩子总不能当做女孩子教养的,这方面她自然是乐意多听君老爷一些,只是暗地里派人偷偷跟着,可不能让孩子磕着碰着,别不长眼的招惹了。 其实这也不是张氏多心,儿子越长越好,端端是个金童玉子,平常的时候没有人不喜欢的,要是有不长眼的拐子看中了,那还真是要惹出祸事来。不过在宁邑县,君家好歹是有一些脸面的,大部分人都不会跟一贯行善的首富为难。 除了两年前的时候去了一趟大悲寺,这还是君十郎第一次出门,上次那都是留在马车里头,哪像这次可以带着人到处溜达。齐家自然是要跟在他身边的,又有两个长随是君老爷的亲信跟着。 君十郎照旧是一身红衣裳,没办法,不管是张氏还是君老太太,都喜欢把他往鲜艳里头大半,红色的还成,那些粉嫩粉嫩的脸色,完全就是女孩儿才穿的,两相比较君十郎还是选择了红色,至少这个没有明显的性别倾向不是。扯了扯身上的深红袍子,君十郎想着等回家一定要跟张氏强调,自己的审美都要疲劳了。 君十郎却不知道,在外人的眼中,穿着大红袍子的小公子可不就是跟金童似的,小脸颊那叫一个精致,如果不是他头上的童子髻,不少人都以为是个小姑娘呢。只是看他身后跟着几个人,一瞧就是富家子弟的样子,自然不会有人贸贸然来招惹。 君十郎虽然对古代城市生活十分感兴趣,但也就是边走边看,一路朝着银楼的方向去,毕竟他可是答应了君老爷的,要是第一次出门就不守信用,以后再要出门就不成了。再说他也是带着目的来的,如果因为贪玩误了事的话,那不就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两个长随倒是没料到,才四岁的小少爷居然能坚持住没到处乱走,明明他瞧着周围的摊子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瞧瞧书童齐家的眼睛都收不回来了,不过小主子是这样的性子自然更好,如果他想要胡闹的话,他们也只能跟着不是。 很快就到了银楼,因为做的多是女眷的生意,店面分成了两部分,不想让旁人瞧见自己的女眷就可以在隔间里头看,当然,大部分的太太小姐,其实都是让人将册子送回去选的。店面里头伙计十分殷勤,但又不会太过,不管是珠光宝翠的夫人,还是穿着粗布的小姐,招待的都十分尽心,可见君家的成功不是没道理的。 小伙计不认识君家的小少爷,但认识一直跟在君老爷身边的两个长随呀,能让这两位陪着出来的,除了君家的小凤凰蛋儿还有谁,马上有眼色的走到跟前,也不拆穿他的身份,只是笑着说道:“小少爷想看什么,我们银楼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那边掌柜的也瞧见了这边的动静,给小伙计比了个手势,自己过来招待。这样一来君十郎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想想也觉得理所当然。有了这样的方便,君十郎先绕着店里头转了一圈,因为他年纪小,就算是有其他的小姐夫人在看,对他的出现也并不在意,有几个甚至还打算动手掐一把的。 君十郎躲过女人的魔爪,想着君家银楼的东西确实不错,不仅仅款式新颖质量十足,更多有几分别出心裁的,怪不得家里头几位姐姐们的眼光都好着呢,那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他抿了抿嘴巴,暗道幸好老子也是练过的。 君十郎作为林昌的时候不过是贫民出生,自然不可能跟这些东西挂钩,要知道他年纪小的时候奋斗都来不及。只是后来有钱了,第一任女朋友却是个过日子精细的,他陪着走过几次商场,对一些东西多多少少有些印象,最让他记忆深刻的却是一只流苏金步摇。 对于俗人来说,重要的当然不会是簪子多好看,而是那昂贵的价格。那支流苏金步摇并不华丽,却显得别出心裁。金子打造的簪子镌刻着祥云的花纹,尤其是顶部却是用金丝拉成了一只蝴蝶的模样,用粉玉做了蝴蝶的身子,生出一股别致清雅来。 君十郎甩了甩脑袋,那时候他似乎是花了大价格将簪子买下来送给了那位女友,之后两人就分了手,在他看来花了这么多钱买簪子那简直就是浪费。谁知道时来运转,现在他还得自己画图让人打造簪子,果然富二代和穷屌丝的心理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那掌柜的也是有真材实料的人,一瞧那图纸就笑着说道:“少爷这个花样倒是少见,只是上面金丝做的金镶玉的蝴蝶,恐怕得花费一番功夫,如果少爷相信我的话,就先把图纸留下,在下先让工匠去做做看,等成品出来了才能看到效果。” 君十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自家的银楼有什么不好相信的,人家手艺传承几千年,怎么样也不会贪图他一个新鲜。只是说话的功夫,却有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也是走到首饰那边看起来,脸上带着几分犹豫。 这边齐家却一下子打起精神来,凑在君十郎耳边说道:“少爷,那位就是咱家大姑爷,上次我瞧见过。”原来上次林家来提亲的时候,君十郎正在读书,又是年纪太小,家里头便没有让他出去见客,齐家却被派去偷偷瞧了一眼。 听了这话,君十郎倒是把注意力转到那男人身上,见他瞧的首饰花样都十分年轻,暗道这家伙不会是还没有娶到自家大姐姐,外头就有了小三儿吧!这样一想君十郎可淡定不起来,虽然这个世界小三也是合法的,但一般的人家,正房夫人进门前是不准闹出事儿来的,更何况林家之前那环境,也没有通房丫头的存在。 君十郎咬了咬牙,仗着自己年纪小挤了过去。林子墨正琢磨着未来的妻子会喜欢怎么样的,却见身边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低头一看,那娃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差点没有晃花人的眼睛。 林子墨到底是经历过一些事儿的人,马上就回过神来,瞧着小娃娃盯着自己手中的镯子看,以为是哪家夫人带过来的小孩,便笑着说道:“小弟弟也想要看看吗?” 君十郎心中冷哼一声,却用稚嫩无比的声音问道:“大哥哥,你要买镯子送给谁?我帮你瞧瞧哪只好看!” 林子墨微微一愣,这话其实是有些越矩了,但因为问话的是个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娃娃,长得又是粉嫩可爱,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几分童真,林子墨倒也不生气,想着说不准小孩的眼光更好一些,反倒是笑着说道:“却是买给我未过门的媳妇儿的,小弟弟瞧着哪只好看。” 原来林子墨也是个对首饰一窍不通的人,心中想着君家的嫡长女嫁给自己,其实是有些低嫁的,林家说得好听是世家,但他跟林家主家早就没了联系,唯一依靠的也就是林大人罢了。君老爷对他也有提携之恩,不管君小姐是个怎么样的性格,自己以后也要对她多迁就一些。所以才有了今天来买东西送给未来的夫人作为定情信物的事情。 君十郎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暗道这个姐夫倒是挺会讨女人欢心。其实他这次倒是真的冤枉了林子墨,他哪里想得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寡母提醒了才想到的。不过买给自家姐姐自然比买给别人好,君十郎露出笑容说道:“大哥哥买的东西,大姐姐肯定都会喜欢。” 这边君十郎跑着走了,暗道瞧着林子墨的模样,倒像是不知道银楼其实是君家的资产。那边林子墨微微一愣,倒也没在意这个插曲,仔细看了看那些首饰,到底是分不出什么好坏来。只是想着母亲说过那君家大小姐看起来温柔娴淑,就还是挑了一个白玉的镯子,虽然不是最好,但应该也是相配。 第14章:迎亲 见过林子墨一面之后,君长宁但是安下心来,至少以他心理专家的刁钻眼光来看,这个男人也是有可取之处的,以后会不会有小妾什么的他不知道,但林子墨双目坚定,是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放到任何时候都是良配,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家老爹对这个便宜女婿赞叹有加了。 定了这件事,君十郎暗暗想着,君家有九个女儿,其中三个嫡出,六个庶出,容貌都是不错,毕竟爹娘样貌都端庄,不可能生出十分丑陋的来。张氏对女儿的教养也颇为用心,毕竟在她看来,女儿嫁得好对儿子的将来也能有些帮助。所以圈子里头的太太也都知道,君家即使是庶女,也都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来教养的。 但九个女儿就要有九个女婿,姐姐们的年岁又相差不多,几乎都是一两岁的相差,也就是说,从今年嫁了大姐姐开始,自家老爹忙着挑女婿就得花费很多时候。不过君家能给得起嫁妆,姐姐们教养也不错,就算是找不到高门,也都是不愁嫁的。 君长宁也知道姐姐们嫁得好了,说不准就要给他添上几分助力,但作为成年人来看,姑娘们的幸福自然是最重要的。这个年头可没有离婚这一说,就算是和离,一般也是在男方实在是欺人太甚的时候,出嫁妇一旦和离,以后大半也是要守活寡了。 因为是少东家要的东西,很快银楼就传来东西已经定制好的消息,还是直接把东西送到了君家,白白打破了君十郎趁机再出门一次的打算。张氏看着外头人送进来的小梳妆盒,瞧着儿子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忍不住跟旁边的君老太太打趣儿说道:“瞧瞧,咱家十郎这是想着出去玩呢,帮她姐姐挑嫁妆指不定为了谁。” 君老太太一把搂着孙子,笑着说道:“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我家十郎哪里都好,又友爱姐妹,哪家四岁的孩子想得到帮姐姐准备首饰的,快打开来让咱们瞧瞧,不知道是个多么精致的玩意儿。” 旁边的君玉宣脸颊又有些泛红,几个姐妹都怂恿着她当场打开来看看,旁边也是四岁的君幼宣被张氏抱在身边,这会儿有些苦恼的叫道:“娘,我把这个玉佩给姐姐吧,大家都有礼物。” 张氏听了又是一笑,因为十郎开始上了学堂,在她身边的时候少了起来,故而对于幼女的关注倒是比以前多了一些,君幼宣又是个懂事乖巧的,平时十分可人疼,那边君十郎已经笑着说道:“妹妹放心,这份礼算是咱们一起送的,玉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众人纷纷劝说,君玉宣自然不可能要了四岁小妹妹最钟爱的玉佩,只是笑着将盒子打开来,却见两只流苏金步摇放在盒中,金步摇原本略显端庄,只是粉色的玉硬生生催出几分动人来,莹莹蝴蝶像是要飞起来一般动人。 君十郎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簪子,倒是比他预料的还要好看一些,论技艺的话,这时候的技术自然比后世更加精巧。君怡宣已经忙不迭的给君玉宣带上试试看,两只蝴蝶簪子一上头,果然美得不同寻常,君玉宣看了看明珠拿出来的镜子,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一屋子的姐妹羡慕的羡慕,嫉妒的嫉妒,最后缠着十郎说定了,以后成亲都要这份礼才满意。张氏跟君老太太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孩子的眼光居然十分不错,他们这还是不知道君十郎自己画了图纸。 很快就到了四月初的时候,君家里里外外都显得喜气洋洋的,这天就是君玉宣出嫁的日子,张氏一大早就里里外外敲打了一遍,生怕有不长眼的在女儿出嫁的这天闹出事儿来。像七姨娘这种刺头早就被看在屋里头,就算是想要捣乱也没有办法。 一群姑娘夫人去了君玉宣的新房,君十郎毕竟是男孩,虽然年纪还小,但自认已经可以担当起拦门阻挡新郎的重任,就跟着君老爷去了外头。君家三代单传,君老爷并没有什么近亲,这次陪着他作为最后一道关卡的就是君老太太那边的亲戚,一个叫金明一个叫金阳,都是金家的表哥,以前也曾见过几次。 金明金阳是嫡亲兄弟,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金家这些年不如君家财势渐大,颇有几分开始没落的趋势在,平常多有依仗君家的地方,幸好金家人倒是都有几分小聪明,懂得看人眼色,平时倒是并不十分惹人讨厌。 这时候金明伸手将君十郎抱在怀中,笑着拦在第三道门口说道:“有咱们十郎小表弟在,那些文人肯定不敢动粗,咱们还得想一个好主意。” 那边金阳已经拿出一张纸来,笑着说道:“大哥你瞧,我早就准备好了,请了外头的书生写了两个对子,待会儿就好好考一考表妹夫。” 君十郎觉得这对兄弟挺有意思,虽然身上也有几分纨绔的性格在,但在大事情上从来拎的清,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君老爷才愿意一直提携着舅家。只是这两位都是不爱读书的,能认识的学子自然才学也是一般,君十郎探过头去瞧了瞧,以他诗书才入门的眼光来看,那对子也是简单了。 正说话的时候,外头探看的齐家匆匆跑了进来,连声说道:“老爷让里头准备着呢,第一道门已经过啦,大姑爷可真是厉害,虽然是个文人,伸手利索着呢。他那群朋友也不是吃素的。” 其实也是君家怕太过为难新女婿反倒是伤了体面,第一道关卡的时候倒是放松了一些,毕竟跟着林子墨一起过来的都是学子,要是给人家浇了一头一脸的糟糠什么的,进来以后估计人家脸上会不好看。 不过听了这话金明金阳却紧张起来,连忙让一群小厮挡在门口,笑着说道:“都打起精神来,可别让人钻了空子进去了。” 远远的果然看见一群人过来,金明顿时提高嗓门喊道:“咱们君家的大表妹可不是那么好娶的,要把新娘子娶回家,那还得亮出点本事来。” 那头林子墨身边跟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学子,可见他在这群秀才中的人脉不错,人家愿意在这时候陪着上门。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看似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大声喊回来:“有啥为难的赶紧亮出来,咱们还等着喝新娘子的喜酒呢。” 金明这边早有准备倒是也不怕,金阳退后一步悄悄将纸头一看,这才大声叫了上联,这对联果然是太简单了,那边林子墨只是略微一沉吟就对了出来,这边金阳有些不信邪,又连着说了几个对子,一来一去居然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可见他找的人才学实在是一般。 一会儿功夫金阳手中的对子就用完了,偏偏觉得没有为难到了对方,硬是拦着门不让过,那边来的也是爱闹的,推推嚷嚷的就要过去,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居然将新郎官推到了墙上,那一下撞得可真是实实在在的。 这下场面却一下子静下来,只见林子墨脸上红彤彤一块儿忒是显眼,也是他自己瞧见了前头的小童子正是在银楼见过的那个愣了神,这才会一个不小心别推了过去。君十郎眼神一动,忽然想到一个对子来,当下也不管自己还被抱着,大声叫道:“我这儿还有最后一个对子,竹本无心,节外偏生枝叶。” 这话一出,那边的学子倒是微微一惊,这对子并不是十分精妙,但出口的是个还被人抱在怀中的孩子,自然让人惊讶,但随即一想,这孩子应该是早就记好的,又纷纷思索起来。一想才觉得这对子也并不是那么好解。 林子墨眼神一动,暗道这孩子莫不是真的这般机灵,一个对子倒是把这件事抹了过去,当下思索再三,才说道:“藕虽有孔,心中不染垢尘!不知小舅子可否满意。” 君长宁挑了挑眉头,暗道林子墨倒是个知趣的,便说道:“自然是满意的,表哥们把门让开吧。” 因为出了刚才的事情,金明金阳也不敢再闹,笑着让开了门,那边的学子倒是都觉得这对子不错,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进了门,只是里头拦着的可都是娘子军,他们再要进一步的话就得面对不一样的“考验”了。 不管闹得多么起劲,君玉宣总归是要出嫁的,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在张氏跟一个奶嬷嬷的陪伴下,君玉宣被扶着走了出来,新娘子已经盖上了红盖头,君长宁看不见大姐姐这会儿是个什么神情,但女儿一下子嫁到完全不熟悉的家庭,心中一定是有些忐忑的吧。 君十郎暗暗想着,自己以后娶妻的话,还要对妻子更好一些才是,毕竟这个时代的女人嫁给了你,给你管家生娃照顾长辈,有些还得照顾小妾,真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君玉宣出门上桥的时候,张氏忍不住落下泪来,旁边的君老爷虽然没有如此,但眼眶也是一直湿润着的。 林子墨穿着一身新郎官的红袍看起来十分精神,带着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这会儿见新上任的岳父岳母的模样,尤其是自家小舅子抿着小嘴,小脸绷得紧紧的,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岳父岳母请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令爱的。” 君老爷跟张氏自然是更为满意,又怕错过了及时,连忙让他们启程,君十郎站在门口看着远远而去的花轿,因为他年纪太小的缘故全家人都不放心让他送嫁,所以这会儿跟着去的还是金明金阳两兄弟,君十郎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暗暗想着快点长大才是真道理。 第15章:青山书院 君玉宣出嫁之后日子过得颇为和顺,林子墨果然是个正人君子,家里头并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张氏给自家闺女选的陪房自然也是安分的,再有一个好处就是,林子墨的母亲早年的时候虽然吃了很多苦,却是个心胸开阔的,也知道儿子多多少少需要依仗岳家,对君玉宣亲热的就跟亲闺女似的。 不说那边的婆婆是有多少的真情在,毕竟表面上看来再好没有。君玉宣是个会做人的,即使一开始林家婆婆是看在君家的面子上对她好,几年相处下来,就是铁石心肠的人都给磨软了,更别说林婆婆原本就是个优柔寡断心肠软的。 唯一让张氏有些担心的就是,自己是连生了三个女儿才生出了儿子,偏偏玉宣身体好得很,嫁过去一年过愣是没有消息,就算是林子墨不在乎,林家婆婆肯定也是着急。虽然知道是药三分毒,张氏也开始打算着是不是要给女儿那些生子良方。 幸好最后张氏还没来得及行动,那边君玉宣嫁出门一年之后,总算是有了好消息,不管是男是女,反正能生就是好的。张氏一直觉得君家都是女儿,大部分原因都在君老爷头上,不然怎么每个女人生的都是女儿,所以对男女这事儿担心倒是没有很过。 君玉宣肚子非常争气,十月怀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下来,可把那边的婆婆喜上眉梢,说实话,听见这消息不管是君老太太还是张氏都松了好大一口气,大姐儿争气,以后的妹妹日子也会好过一些,至少那些上门提亲的人不会再拿君家只会生女儿的事情说话。 满月的时候君十郎跟着张氏过去了一次,不管是林子墨还是自家大姐,都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就是那林老太太也是笑得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十分慈祥,看着大姐的日子是过的十分舒坦的。 满月酒过后,君十郎却没有时间却看大胖外甥了,没办法,他已经五岁了,前段时间路清河已经向君老爷辞行,虽然还要一年才科考,但他需要一些时间早早的准备起来。当初他们也是说好了,等君十郎五岁的时候就去青山学院。 路清河跟青山学院有几分交情,故而不用君老爷说话就写了一封举荐信。只是青山学院之所以起这样的名字,就是因为它位于宁邑南面的青山上,距离宁邑也得有两日的路程,骑马快一些也得一日,君十郎要去那边读书的话肯定是要住在学院中的,这可把家里头的大大小小的女人心疼着,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真是把青山学院当做乞丐窝了。 心疼归心疼,君家都是讲道理的人,自然知道孩子过去读书的话千般好处,她们这些后院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理一些好东西带过去,免得自家孩子吃苦。君十郎趁机提出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暗道要是到了学院里头自己还是整天一身红色的话,那不是遭人嫉妒吗。 按着张氏君老太太的眼光,自家孩子穿着一身红色那是顶顶好的,但心中也明白在学院里头太张扬也不是好事。两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挑着靛蓝、花青、浅紫的颜色置办了当季的衣裳。君十郎还不是十分满意,但这个念头直接穿黑白两色的人其实很好,犯忌讳,所以也只能接受了。 等出行的时候,一群女人愣是给塞满了三辆马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搬家呢,君十郎只觉得头疼,青山书院大部分都是贫寒学子,自己这样明晃晃的过去可不就是要拉仇恨吗。把这话跟君老爷一说,君老爷也是无奈,出了门之后就让后头两辆马车回去,反正他们已经走了,娘子军就是要折腾也没办法。 姜还是老的辣,君十郎十分佩服自家老爹敢于承担责任的勇气,想到这位大人回家之后会受到的娘子军的围攻,顿时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君老爷有些无奈的敲了敲自家儿子的额头。 因为正好是青山学院开门收录学生的时候,一路上倒是遇到许多同样是去求学的,不过看年纪君十郎还真是最小的那一个。 君老爷人脉广,一路上倒是跟许多人搭得上话,交情好的就一起上路,君十郎身边也多了几个小玩伴,都是比他大上三四岁的样子,大概是鲜少出门,脸上都带着几分兴奋,偶尔又担心自己考不进书院。 两个同行的孩子里头,孟玉卿也是出身商家,但不同的是他父亲那一辈已经出了商籍,只是考了一辈子也就是个秀才,瞧瞧他起的名字就知道对儿子的期望。据说这位十岁左右的小孩也是有些才学的,去年已经是青山学院的学生,现在只是回学校罢了。 另一个叫齐飞的也是十岁,不过他家跟君家相似,也是才能科考,虽然家里头花了大价钱培养,但看起来性格有些跳脱,对孟玉卿、君长宁两人时不时都要翻书看一下的行为有些看不惯,整天想着到外头去骑马玩儿。 故而虽然孟玉卿跟齐飞的年岁相仿,三个人里头,反倒是跟君长宁玩的更好一些,君老爷对此十分满意,倒是那边的齐老爷气得七窍生烟,但对自家儿子也毫无办法,马上就要到书院了,这时候要是把人打坏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两天的路程并不远,为了不让孩子们显得精神低迷,一路上三个大人都秉着休息好才是真道理来办。又都是有钱人家,吃的喝的自然都是最最好的。等两日之后马车渐渐靠近了青山附近,几人才注意到这会儿青山那真叫一个人山人海的。 孟老爷去年就送孩子来过,这会儿解释道:“青山学院的名声大,就是京城那边都有来求学的,又是只要有才学的,不管年纪大小,贫富贵贱都一律收录,所以来的人自然多。你别看这会儿人多,其实真正能进学院的,不到这些人的十分之一。” 听完这话君老爷有些紧张起来,孟老爷倒是笑着解释道:“不过你也不需太过担心,青山学院分三种学堂,你家十郎才五岁,肯定是属于启蒙那一块儿,进去反倒是简单,只是每年都要考试,要是考不过的话,青山学院也是会把人扫地出门的。” 君老爷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了一些,自家十郎不说别的,至少比起很多同龄人来说那肯定是聪明许多的。虽然人很多,青山书院门前倒是十分有秩序,毕竟大家都是来求学的,要是没给书院一个好印象,说不定就进不去了。 已经入学的可以直接去自己的学舍,还没有的就得一个个排队报名,等待同意的考试才行。三家人就在这边分了手,君十郎被君老爷带着走到了启蒙学堂的队伍,往前头一瞧,望子成龙的还真不少,前头齐刷刷的一群孩子,最小的看着比他还要矮一些,最大的却跟齐飞差不多高低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启蒙学堂这块儿。 君老爷看着比自家儿子还要更紧张一些,时不时的拿帕子擦着头上的汗,他人又胖,这会儿功夫就显得大汗淋漓了,君十郎有些看不下去,回头喊了随从过来:“你先扶着爹爹到马车上休息,不过是报名,我自己就可以的。” 君老爷觉得不妥,君十郎却已经坦然说道:“爹,人家又不会看家长的面子,你站在这儿晒得慌,还不如去马车上等我呢。再说了,还有齐家在旁边,又不会让人欺负了我去。人拐子也不敢来青山书院作怪吧。” 君老爷被他说得没了脾气,又觉得一溜儿的孩子里头,只有自家的孩子最体贴最孝顺,心里头不是不骄傲,当下也没有硬扛着,只是也不敢走远,到旁边树荫下等着。因为青山书院不准带侍从,却允许带一个书童,齐家自然是要跟去的,这孩子皮厚一点儿不怕晒,这会儿前前后后的打听着,一有什么消息就往自家小少爷耳边送。 君十郎却不知道,他这一番随心的举动,倒是被那边的人看在了眼中。青山学院确实对蒙学管理的更加宽松一些,毕竟小孩子都还没开始读书,能看出些什么东西来,无非就是看看机灵不,能不能生活自理之类的事情,更有一些是自家花不起读书的钱,看那青山学院要的束修低才把人送过来的。 而这一群人中,君十郎却显得十分的醒目。第一个就是小孩穿着一身靛蓝的外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似的,长得又是十分粉雕玉琢,真有几分金童玉子的模样在。再有一个就是,陪着孩子排队的家长多,更有一些让孩子去树荫下等着,自己在这边排队等号子的,反正这会儿也不考试,但唯一一个想到照顾亲人的,就是这个看起来小小的孩子。 那边穿着淡褐色衣裳的老师瞧了一眼身边的人,笑着问道:“怎么,看上那个小金童了,瞧着模样倒是不错,也是个有孝心的,只是不知道学识怎么样!” 旁边的男人微微一笑,淡淡说道:“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学识,只要以后教得好,有几分努力在,肯定就成了。” 君十郎还不知道自己被讨论了,他刚刚拿到了号子,小迈步跑到了君老爷身边,举著名牌让他看,一边笑着说道:“爹爹看,我拿到了,之后一定能考上的,您就放心吧,现在我们先去马车上休息一会儿,喝点水,不然您热病了母亲可要念叨了。” 君老爷哈哈一笑,也不顾满身是汗直接把孩子抱在怀中往那边走去,心中却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真的减减肥,不然老是一动就满身是汗,以后还真的出不了门了。只是想到不能吃那些好吃的东西,君老爷的信心就开始松动起来。 第16章:青睐 青山学院的考试是越大越难,即使是入学了也是每年一考,没合格的话对不起出门不送。院长又是出了名的清高有气度,就算家里头家财万贯,能把整个青山买下来的,在他面前也没啥人情面子可说的。 不过蒙学的考试果然不太难,不过是背书写字外加一个问答,因为来的学生年级大部分都还小,要求背的书也不是多么难的,就是入门的三字经。而写字的时候许多人都是胡乱画画,乱七八糟一团也没见老师直接把人踢出去,可见说是蒙学的考试,其实更像是摸底考。反倒是最后的问答刷下来挺大一部分人,以君十郎的观点,大概是那些孩子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学院觉得收了就得给人家带孩子。 以君十郎的超前成人思维,三项考试自然是轻轻松松的过了,青山学院办事十分利索,也不耽误来报考学生的时间,上午考完下午录取名额就出来了,君十郎理所当然的拿到了一个,君老爷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一下午愣是拿出君老太太的叨唠来。 也真不能怪君老爷操心,青山学院是有自己的校舍的,就在学院后面的那一片,但论质量的话只是能遮风挡雨,别想玩什么贵族情怀。君老爷出生之后君家就是大富,早些年为了生意奔波还吃过一些苦,但想到自家乖儿子在这种地方一住就是十多年,心里头哪能不心疼的。真是恨不得拿出钱财来资助学院造房子。 要说还真不是没有人资助过,但人家青山学院钱财照拿,校舍照样破旧,回头就给学院买书买画买棋,再不然还能给老师提高福利待遇不是,总之就是不让学生们住得太舒服。君十郎瞧着自家老爹愁眉苦脸的觉得有些好笑,按他看来这儿的环境已经算不错了,虽然屋子小了点,但光线十足,比他上辈子未成名的时候住过的出租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不管心里头有多少的担心,收拾好东西君老爷就得离开了,瞧了瞧那边粗手粗脚的齐家又是一阵头疼,这孩子实诚也忠心,但论细致机灵什么的就没有了,如果不是十郎乐意用着他,君老太太肯定是要塞一个会来事的过来。君老爷最后将一叠银票一些碎银塞到儿子手中,细细的吩咐道:“家里头别的没有,钱财却是不缺的,在这儿可千万别省着,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知道吗。” 君十郎看着那厚厚的一叠银票有些哭笑不得,青山学院管得十分严格,一个月才三天的休沐日,到时候自家老妈肯定上赶着接人了,哪里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但他还是收了下来,也让君老爷安心一些:“爹爹放心吧,还有齐家照顾着呢。” 齐家这会儿倒是难得机灵了一回,大概是知道老爷老太太都不太满意自己,连声说道:“是呀老爷,我会好好照顾少爷的,绝对不让他受一点点委屈。” 君老爷不放心的走了,君十郎这才空下来打量自己的屋子,说是简陋,其实也不过是家具朴素了一些,该有的东西都有,而且光线也是足够,加上张氏早早准备好的东西,往上头一方已经有些大变样了。 小孩看了看屋子,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张小榻,青山学院虽然号称一视同仁,但显然这样的屋子可不是贫穷学子会住的,人家也没有书童需要睡不是。齐家看着笨拙,做家事倒是熟练,很快将东西都收拾好,走过来说道:“少爷,太太准备的那些摆件真的不用拿出来吗?” 君十郎摇了摇头,那些摆件都是精贵物,放在房间里头也就是个装饰,反倒是容易招惹麻烦。等他下次休沐的时候就该带回去。想了想拿出一部分的碎银子给齐家,君十郎这才说道:“以后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就跟我说,现在随我出去走走吧。” 齐家傻呵呵的一笑,也不推辞将银钱放好,他家奶奶老实说自己跟了少爷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谁家主子这样体谅人的这样大方的。 走出屋子,君十郎才发现校舍的地方还真的不小,青山书院号称有一千学子,这些人要住下来需要的地方自然不小。后山这一块基本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屋子,据说还有大通铺的存在,不过一般是下人住的。 校舍附近的风光不错,清一色的高大灌木带着几分情景风情,倒是没有那些奇花异草,想来也是青山学院不屑于弄这些东西让学生玩物丧志了。没走出几步,君十郎倒是看见了一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孟玉卿,看见他出现少年露出笑容说道:“就知道你肯定能进来的,我带你到处走走吧。” 君十郎没料到他居然还能来找自己,有人带着走自然是更好,当下点头说道:“那便最好,多谢孟家大哥了。” 孟玉卿对君十郎颇为投缘,伸手拉着他往外头走,一边说道:“校舍这边没啥好看的,有条件的都住在前面这一片,屋子都是一样的,能放下一张让书童休息的小床。后面的屋子有单独一个人住的,也有两个人合住的,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 君十郎点了点头,要知道现代社会的时候,寝室还得分个三六九等呢不是!孟玉卿对学校十分熟悉,带着他看了看明天将会去的教室,这才说道:“学院里头平时没有什么特别的禁忌,但是南面那一块都住着老师,有几个脾气古怪的并不喜欢学生去打扰,这就要等开学之后,你自己琢磨了。” 君十郎点了点头,又发现学校还挺德育共同发展的,里头有一个大大的演武场,据说也有一些骑马射箭的课程,只不过青山学院毕竟在山上,也只能在平整好的地方走走罢了。孟玉卿重点带着他认了认教室和食堂,又说道:“食堂的饭菜只是一般,如果你想吃点好的,也可以让书童出去买,学院并不禁止这个。” 听了这话君十郎倒是觉得奇怪,青山学院看起来挺在意学生的日常,这方面怎么会不加强管控。等他后来看见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的屋子,这才知道学院只管给一样的条件,但你自己要在这个基础上做什么,他们是不予理会的,只要不违反了校规就好。 等转了一圈,君十郎也不用孟玉卿送回去,自己带着齐家往回走,齐家有些闷闷的问道:“少爷,我们是不是也外头去带饭菜吃,我怕那些东西你吃不惯。” 原来刚才他们已经在食堂吃了一顿,饭菜那叫一个简单,清汤寡水的外加白馍馍,跟君家那是没得比,就是齐家平时吃的都比这个好。 君十郎并不在乎口腹之欲,再说张氏还给他带了许多干货过来呢,想了想便说道:“偶尔出去买一次也就算了,总不能每天三餐都吃外头的,食堂的东西虽说简单,味道也寡淡,但还算干净,先吃着看看吧,怎么,你吃不管啦。” 齐家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我吃什么都行,我怕没有照顾好少爷,将来会去太太一看瘦了,肯定是要生气了。” 君十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没办法人太矮拍不着肩膀:“放心吧,娘要是生气的话我帮你顶着,咱可不能搞特殊。” 话音刚落下,旁边有声音大笑着说道:“哎呦呦,真是笑死我了,屁大点的小屁孩,说起话来倒是老气横秋的,什么叫做搞特殊,小孩,你知道什么叫做特殊吗?” 君十郎一回头,就瞧见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正捧腹大笑着,原本一张挺儒雅的脸孔都快要扭曲了,一瞧年纪就知道不该是学生,青山学院的学生从来没有超过二十的,到了年纪就得离开。 君十郎冷哼一声,脆嫩的声音倒是气势十足:“特殊自然是不同于一般的,与别的食物不相同的事情。我的特殊就是跟大家不同,你的特殊就是罕见的,奇怪的,怪癖的,好好的学院,就被你的大笑扰了清静。” “呦,小屁孩嘴巴倒是挺利索,啧啧啧,看来这次倒是捡到宝了。”却见这个男子哈哈一笑,忽然伸手将人一把抱了起来就往园子里头走,齐家一看顿时急了,一下扑上去大叫道,“你干什么,快放下我家少爷。” 那男子动作利落一把闪过,哈哈一笑抱着君长宁扬长而去,只说道:“你家小少爷欠教训,我拿回去TJTJ再还给你。” 君十郎再次痛恨自己的小身板,居然拿这个男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想要踹他命门脚都都不长不是!!! 齐家眼看着男人三俩下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急得顿时放开嗓子大哭起来,要是老爷太太知道自己辜负了他们的希望,第一天就把少爷弄丢了的话,肯定会非常非常失望的! 这时候旁边却走出一个男人,正是在考试前看中了君十郎的那个,瞧着那个人远去的方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瞧了眼哭得起劲的书童说道:“别哭了,那家伙不是坏人,说起来倒是你家少爷走了好运。” 第17章:顽劣的师傅 偌大的房间里头,四面墙都挂满了字画,这也就罢了,门口还贴着一对白纸糊上去的对联,说风雅不够风雅,说寒酸不是寒酸,总之是带着几分古怪和随性。而现在这个被青山书院所有师傅称为怪胎的家伙,正在跟小屁孩大眼瞪小眼。 君十郎被打包带走倒并不是很怕,一来是因为那男人虽然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双目却十分清明,并不是真正的玩垮之辈,二来想也知道,青山书院向来以才德著名,老师里头要是有下三滥的家伙,早就被扫地出门了,不管内力如何,至少表面上这些人绝对不敢闹出什么事情来。 论体力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自然不是成年人的对手,所以君十郎被轻而易举的扛了过来。但论心智和淡定的话,两辈子的经验也足够了,再说作为心理学专家,君十郎别的不会,装模作样的本事肯定一等一的,不然人家来咨询的时候,听到什么奇怪的话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那可是要砸牌子的。 于是,两人的氛围就显得诡异起来,那男人也没有料到,他就是随性而起拎了个装大人的小豆包回来,谁知道这小豆丁还挺有本事,对着他的视线一点儿也不害怕也就罢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要多纯真就多纯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欺负了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屁孩儿呢,男人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个不得了的小豆丁,估计还是芝麻馅儿的。 大眼瞪小眼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一会儿的功夫君十郎的眼睛就有些发酸了,没办法,心理上能支持,生理上却还是存在缺陷的,要是搁在上辈子,他绝对能用最诚恳,最真实,最纯洁的眼睛让病人敞开心扉的。 男人还不知道自己被当了病人,瞧着小孩儿似乎看得累了,自顾自坐到了椅子上,拖着下巴继续跟他对视,忍不住呵呵一笑,伸手就是一个板栗过去,大笑出声:“小屁孩儿真要跟我斗,就你这小身板估计还得等几年。” 君十郎捂住额头,暗道这家伙下手还真狠,要是一般小孩的话估计真的要哭了,他抿了抿嘴说道:“以大欺小实非君子所为,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子,青山学院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小孩越是表现的成熟,男人瞧着就越是高兴,又是一个板栗敲在他的脑袋上,这才说道:“啧啧啧,你还知道维护青山学院的脸面,谁家的小豆包这么聪明,不如我跟你爹商量商量,把你给了我当一个小书童吧。” 君十郎瞥了他一眼,对于被当做小孩戏耍的行为十分无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了这位怪胎的眼睛。他看了看四面墙上的书画,不得不说,不管是诗词还是画作,以他半个外行人的眼光看那是极好的,但瞧瞧那画作上偶尔出现的黄色斑点什么的,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没有爱惜过,甚至有几幅分明是有被老鼠咬过的痕迹。 男人见他的注意力被那些字画勾走,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这些东西可还入眼?” 君十郎也不理他,站起身体想要背着手走路,但手太短要从后头拉上实在是有些艰难,只好放在了身边,那边男人自然注意到他的窘境,当下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君十郎有些郁闷,只是冷哼一声说道:“勉勉强强,再好的东西给了不知道珍惜的人,那也是浪费。” 男人也不生气,一把将小孩抱了起来,扛着看了看四周的诗画,这才说道:“这些东西原本就是随意涂抹出来的,何必跟宝贝似的藏着,忒显得小家子气,倒是小屁孩眼光还挺高,你倒是给我写字画画看,要是一点本事没有的话,牛皮可要吹破喽。” 君十郎眼神一闪,算是明白男人这是拐着弯要考校自己,这男人的性格倒是很合他的口味,当下也不推辞,站在椅子上举手画了一幅图,之前路清河大部分时间都是教导他读书,画画不过是偶尔带过,连入门都算不上,但上辈子的时候,君十郎却是练过国画的,那段时间他心理学学得太深了,连自己都快陷进去,便找了个方法精心。 白色的宣纸上墨色慢慢晕开,却名分是书堂里头一个老顽童的模样,居然翘着二郎腿让学生给他捶腿捶背什么的,瞧着十分有趣。小孩的手指毕竟不够灵活,但意思总是在了。君十郎笑着抿了抿嘴,直接在旁边写上了为老不尊几个大字。 男人一开始在旁边还看得挺有趣,五岁的小孩能画出这样的画作来实在是不错了,虽然有种种缺陷,但意境却跃然纸上。但再一看却有些不对,顿时发现小屁孩的促狭来。男人摸了摸下巴,暗道自己是不正经,但从外头到里头都是不正经,人家一瞧就知道,这小屁孩却是假装正经,黑点子比谁都多。不过,倒是意外的合他口味。 没等君十郎将笔搁下,男人直接夺过他手中的毛笔,直接扳着小孩的嫩脸蛋,给他添上了一只小乌龟,这才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小屁孩居然敢骂老师,我要是不做点什么的话,怎么对得起为老不尊这四个大字。” 君十郎一抹脸孔,手上顿时是黑乎乎的一片,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自己带着一只乌龟到处走肯定要丢了人,顿时鼓起了脸颊来。这样一来倒是分外可爱,看得男人有些爱不释手起来,连声说道:“这可真是对了我胃口,我就勉为其难收你做入室弟子吧,臭小子快滚吧,以后下了课就往这里来,有你的好处。” 听了这话,君十郎倒是有些欢喜,不知为何觉得跟这个男人倒是颇为投缘,索性行了拜师礼,站起身才说道:“老师,那学生就走了,您老人家慢慢休息,注意别闪着腰。” “你个臭小子。”男人顿时吹胡子瞪眼睛,其实他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在这个时候还正当壮年呢,这小屁孩不笑话他就不甘心。 君十郎晃晃悠悠的走出去,没走几步就瞧见齐家眼泪汪汪的站在门口,身边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只是比起里头那个放荡不羁的家伙,男人脸上带着几分严肃,看起来更像是书院老师的形象。 瞧见自家小少爷出来,脸上居然被画了一只大乌龟,齐家更是心疼极了,觉得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小少爷肯定是被欺负惨了,顿时大声嚎叫道:“少爷,少爷你没事吧,那个家伙有没有欺负你!呜呜呜,早知道我就该进去找你的,但是他偏不让我进去。” 听着齐家的哭喊君十郎顿时有些头疼,只能安慰着说道:“快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老师跟我闹着玩儿呢。” 旁边的男人一听倒是微微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小孩说道:“你叫他老师?” 君十郎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师说收我为入门弟子啦。” 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叹了口气说道:“他行事还是如此古怪,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齐家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受到了刺激,一步不离的守在他家小少爷身边。走在前面的男人微微放慢了脚步,走出几步路又说道:“那家伙虽然随性而为了一些,但学识却是一等一的好,你能拜他为师也是不错。只是以后学堂里头的课业也不能落下了。” 君十郎乖乖的点了点头,看也知道眼前这位老师跟里头那位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只是看起来这位老师似乎也并不是非常厌恶里头那个,倒并不是完全执拗迂腐的人。 男人见他乖乖点头又是满意又是失望,要知道入门考试的时候,他就看准了这个学生,只等着上了课就能自然而然的收了做弟子,谁知道倒是被那个家伙抢了去,他心中感叹了一声,只盼着这孩子别被教得跟那家伙自己似的为所欲为,白白浪费了一个好苗子。 “我就送到这里,先回去休息吧,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那边的校舍宿管老师。”男人大概是有几分遗憾,到底是忍不住吩咐了两句,见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九岁,但看着却是五岁的孩子更加沉着稳重,心中又是感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君十郎松了口气,暗道自己贸贸然拜了师也不知道是对是错,要知道这个年代拜师可是十分重要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可也不是白说的。像他们这样入学青山学院的学生,跟拜了单独一个老师做弟子,更是有极大的不同。 但那男人跟他颇为契合,几乎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君十郎这会儿倒是并不是十分后悔。只是想了想,还是书了一封信,让齐家贴身放好,明天就找人给君家送过去。幸好君家是商人,在附近都是有商铺的,要传一封信再容易不过。 齐家闷不吭声的将信放好,想着自己没有保护好让少爷受了罪,明天一定要把信安全送到。君十郎这边已经打了水开始洗脸,学院里头自然是没镜子的,但张氏生怕儿子受委屈,给准备的里头就有一面,他刚才照了一下,顿时庆幸一路回来也没有人瞧见,不然以后就要跟乌龟分不开了。那家伙下手也忒狠了一些! 第18章:程越无 青山学院的课堂十分正规,六艺每一样蒙学的学生都得学,礼、乐、射、御、书、数六门课程挤得满满当当,据说等到蒙学毕业之后,他们才能决定选择其中几样作为专攻,当然大部分人都是走的书。 相较而言,乐的课程是其中最放松的,教导他们乐理的老师四十左右,留着一把山羊胡须,最喜欢自己一个人在上头大片大片理论的讲学,下面做什么压根不管。即使是君十郎这种伪大人也几乎要坐不住,幸好等到了实践的时候,乐却是带着几分兴味的。当然,你要是半天功夫练习下来,十根手指也就跟断了似的。 最严格的却是礼,其中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同辈之礼、师徒之礼、君臣之礼、亲友之礼各种各样,多的让人想直接撞墙。这时候君十郎才知道,自己以为的风度翩翩,在人家眼中说不准就是不知礼数。想到那天自己随随便便的拜师礼,也就是老师不在意这些,不但换一个还不得心中不悦。 其他的里头,射、御两个因为他的年纪太小,不过是装装样子,谁也不能强迫五岁的小娃娃能射箭骑马不是,基本上也是学学该注意的事情,跟箭靶马屁培养一下感情。至于数,之前君十郎还觉得这个自己应该是最有把握的,毕竟在现代的时候,他数学可是一等一的好,谁知道一看数艺九科:方田、栗布、差分、少广、商功、均输、盈朒、方程、勾股。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来了什么地方了。 不管是什么东西都需要慢慢适应,君十郎的底子在,人又聪明,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相比其他真正刚入蒙学的学生自然是快很多。 相比于其他五艺,书才是最重要的,科举可离不开这个,君十郎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了上面。 当然,这个大部分精力是指课堂上的时候,等下了课他就得乖乖的去便宜老师那儿。越是跟那个男人相处的久,他越是难以保持恭敬,心里头的尊敬是心里头,面对一个时时刻刻搞怪的人,要尊师重道也是需要耐性的。 与其说那家伙把自己当学生,还不如说是当玩具,而且还是个会哭会笑的玩具。大概是意识到学生的超前的成熟思想,这家伙那就是可着劲的捉弄,见他炸毛的样子就是说不出的痛快,寄教于乐也不是这样来的。 君十郎尽量让自己能够淡定一点,但他越是淡定,那边那个家伙越是起劲,倒是将君十郎原本就十分强悍的镇定能力锻炼的越发出色了,只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认真写字,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舞足蹈的画面能看吗,周围的老师没少过来看笑话,不过这位也是个横的,自己玩弄弟子可以,旁的人敢来笑话的话,肯定是要遭恶整的。 再说君十郎才给君老爷去了信,才三天就有回音过来,君老爷并没有就他拜师的事情发表意见,只是上面将这位便宜老师,程越无的事情简简单单的说了一遍。也就是这时候君十郎才知道,自己那个看起来挺不着调的老师居然是探花郎出生。 程越无的上辈子说起来就像是一部恶俗的电视剧。这位老师原来也是出生名家,程家虽然说不上有权有势,但底蕴还是在的。可越是这样的大世家,里头乌七八糟的事情自然也就越多。程越无虽然是程家人,也不过是他父亲的庶子,还是庶长子,要知道他那位嫡母可不是吃素的,可见当年在家的处境。 但程越无也争气,在嫡母的打压下愣是读出了一番成绩,并且被程老爷喜欢,从而得到了考试的机会,当年探花郎游街的时候,也是风头无二一飞冲天。但哪家的夫人乐意看庶子有出息的,程越无离了家,他那早就容颜老去并无恩宠的姨娘母亲却是遭了秧,等他千里迢迢赶回来,以为能让这个苦命的女人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才知道,嫡母居然能狠心的栽赃母亲偷人。 他那母亲懦弱了这么多年,又是买来的丫鬟毫无根基,随便走错一步路也得让人呵斥,哪有什么偷人的可能。但证据确凿,即使是心中明白的父亲,老夫人,也不可能为她做主。女人又是知道自己拖累了唯一的儿子,当天晚上就悬梁自尽,甚至连尸首都没让他见到最后一面。 程越无埋头苦读数十年,为的不就是唯一真心关心着他的姨娘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他的出息却成了姨娘的催命符。孝子当头,就算是他有确实的证据,为了家宅安宁,老太太老爷也只会将事情压下来。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但最后程越无也没能为亲身母亲讨回公道,反倒是在程家门口扣跪绝亲,固然他是有道理的那位,以现在的礼教也再也容不得他,官场再也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当初的探花郎才会沦落到成为青山书院的教书匠。 经历了这件事,程越无越发的放荡不羁起来,这些年下来也并不打算娶妻生子,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不向耽误糟蹋了人家姑娘。再说以他的名声,好人家的女人固然不肯嫁过来,一般的人品,他哪里看得上眼。 君十郎后来才知道,青山学院里头,很多老师都有一个背后的故事,毕竟有才有学识的人,不去做官为民而来教育育人,一辈子留在这个并不算繁华的小镇里头,肯定有着自己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青山学院在民间的名声很大,哪里的学院能集合这么多的才学之士。等后来甚至有些学子问了博一个好名声而来学院教书的,对此院长也是来者不拒。 这时候君十郎看完了程越无的前半辈子,心中倒是生起几分感慨。幸好他这辈子的运气好,虽然君家只是商人之家,在以后官场上可能帮不了他,但自己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子长孙,不用受那些乌七八糟的气。要是穿成程越无这样的庶子,他的日子可要难过许多,并且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所谓嫡母的约束,百姓百善以孝为先固然好,但又苦了多少人。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面对程越无的时候,君十郎倒是多了几分耐性,不然就是他休养再好,整天被折腾就算是不累也烦的慌不是。程越无倒像是越发喜欢这孩子起来,小小年纪能忍人之不能忍,长大了那还得了,如果他小时候知道忍耐的重要性,固然没办法一飞冲天,但姨娘说不得能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 几天的考验下来,就算是程越无这般挑剔的人,也确定自己确实是捡到一个宝儿了,没瞧见外头那些同僚们眼红的模样吗,程越无越发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的话,怎么能第一时间将这娃娃拉在自己名下,想到自己膝下无子,这辈子也不会有娶妻生子的可能,渐渐的倒是将这孩子当做了半子对待。 程越无毕竟是探花之才,可不是只有搞怪的天分,在他认真开始教导之后,君长宁倒是看到几分当年探花的风采,好吧,虽然现在这位胡子拉杂的模样看着挺寒碜,压根没有君老爷信上所说,迷倒万千少女的风范。 程越无刚写完一行字,一回头就瞧见君十郎有些怪异的眼神,这位一抹自己的下巴,不在意的说道:“是不是被你老师我的风采所迷倒了?啧啧啧,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十郎,我们是没结果的。” 君长宁脸孔都有些扭曲起来,这人说话能别这样恶心吗,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自恋难道让他有成就感,瞧了瞧那张已经有了皱纹的脸孔,君长宁只觉得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的小名,整天十郎十郎的叫的那叫一个欢快荡漾:“老师,你想太多了。” 君十郎当然不知道,他的口风紧难套话,但身边还有个十分实在的齐家在,哪里是程越无的对手,一开始还保持警惕,殊不知几句话下来,这位直接把话儿都掏空了。程越无也不在意,伸手将心爱的弟子抱在凳子上,这才说道:“十郎你看,老师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所以字体也带着几分洒脱。这几日我观你读书习字,旁的是有几分灵性,怎么写字却忒的匠气。” 君十郎也知道自己的的问题所在,两个时代的思想可不是那么好融合的,如果是硬笔字法的话,多练练就成了,但软笔书法就颇多讲究。当下抿了抿嘴说道:“我之前是照着字帖来练字,难道不对吗?” 程越无哈哈一笑,似乎很喜欢看小弟子苦恼的样子,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臭小子,当然不对,观字如看人,刚开始练字的时候,临摹字帖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以后呢,难道你乐意一辈子写别人的字?” 君十郎暗道,自己如果能写成王羲之那样的,就算是一模一样也没问题,他又不打算做书法家。程越无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说道:“别急于求成,你的资质已经非常不错,以后每天挤出一个时辰来练字,总有一天你能写出只属于你自己的字体来。” 一听这话君十郎差点没扑街,这家伙确定不是耍弄他吗,要知道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除去白天的课业,基本上把他的闲暇时候都占据了,这家伙,就是看不得别人舒心,师傅什么的,果然都是混蛋吗!! 第19章:路见不平? 不得不说,曾经做过现代人的君长宁适应能力是一等一的强悍,不然的话上辈子的时候,他也不能从穷屌丝靠着奋斗就成了高富帅。程越无看似整天为难自己的小徒弟,其实比起他吃过的苦头,这不过多是小儿科。 毕竟程越无是非常喜欢自己刚收下的徒弟,偶尔的折腾也不过是为了锻炼孩子的耐性之类的,并不会太过分,毕竟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尺度,程越无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出自己毁掉了好苗子的事情。 一开始学院里头的老师都等着看笑话呢,程越无的性格太过随行张扬,看得顺眼的人能搭上几句话,看不顺眼的人理都不理会,这样的人在书院里头人缘自然不够好。所以在他收下徒弟之后,不少人都等着看那五岁的小娃娃哭着闹着要回家去呢,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一个月,直到休沐日到来,那孩子还是一副稳稳当当的模样。 不说程越无心中满意,就是那些老师也暗恨这家伙会看人,好好的苗子居然落到了这位辣手摧花的手中,也不知道以后会教出怎么样一个狂生来。一个月才三天的休沐日,赶回家再回来其实是有些急,但君长宁还是决定这个月要回家一趟,只因为第一次离家,他若是不回去让家里头两个女人安安心的话,估计她们会一直提心吊胆着。 齐家早早的安排好马车在外头等着,因为君长宁年纪不大,不管是谁都不放心让他们两个孩子上路,君老爷早就留下了两个衷心又会些武艺的长随来,反正这边也有君家的店铺,他们在外头等着就是。 两个长随都是君家的家生子,君长宁倒是见过几次,一个看着是老实木讷的人,一个看起来机灵一些,但双眼也十分清明,唯一的相同就是两人的身体都十分强壮,单单往那儿一站就显得有气势。见小少爷过来,两人行李之后,机灵的那位就说话了:“少爷好,叫我大山就行了,少爷是要现在就启程吗?” 君长宁点了点头,眼睛看向另一个,那人憨憨的摸了摸脑袋说道:“少爷叫我大河就好了。” 那边大山笑着说道:“少爷看我们的名字差不多吧,其实我们俩可不是兄弟,不过自小家里头就走得近。” 大山见小少爷似乎很好相处的样子,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们两个虽说是家生子,但除了身体强壮一些没别的本事,能被派来伺候君家的宝贝已经十分不容易了。但君长宁在君家的地位谁都知道,这两位之前还一直担心小少爷任性难伺候,这时候倒是松了口气,开口说道:“少爷,咱们走官道很安全,路也很稳,以前还没听说过官道上出事的呢。” 这是当然的,宁邑怎么说都在京城附近,青山书院又是十分闻名的地方,地方官员自然是下了狠手整顿的,要是来来去去的学生在官道上出了事情,那还得了。其实古代社会,即使是强盗一般也不敢在官道上劫道,那可是要面对朝廷讨伐的。 “那我们快点赶路吧,要是能今天到家就再好没有了。”君长宁想着今天要是能到家的话,至少能在家住两晚,不然来去实在是太折腾。 那边大山却有些犹豫的说道:“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一来马车肯定走得太快,就怕少爷颠得慌。” 君长宁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官道很平马车也安稳,还有软垫子在,要是我觉得难受的话再喊你们。” 大山见他这般说也不再多话,拉着大河跳上马车,果然让马屁快速的跑起来,他们马车前头是两匹马,拉着马车倒是也并不觉得很累。 齐家跟君长宁一样,也是第一次离家这般久,以前他虽然也是伺候小少爷,但毕竟齐家整一个家子都在君家做事不是。这会儿倒是比君长宁更是归家心切,一会儿说老爷太太怎么这么,一会儿又惦记着他那刚出生的小妹妹,一会儿又要嘘寒问暖的,弄得君长宁烦不胜烦,差点要直接把人踢出去跟那两位作伴。 马车前头就两个位置,君长宁自然是没能把人赶出去,不过齐家也知道小少爷最不爱听自己叨唠,见他露出几分神色就住了嘴,坐在那儿摆弄一叠子的纸张,那是老爷临走前说过的,少爷写了的字都要好好保存着。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君长宁见他委委屈屈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这家伙为什么就没有半点遗传到齐嬷嬷的精明,也怪不得齐嬷嬷老是为这个小孙子担心。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听大山吁了一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小少爷,前头似乎有什么事情,我过去瞧一眼,大河你别走开。” 君长宁暗道这个大山倒是个做事亲仔细的,等他撩开帘子往外头看,大河露出憨憨的笑容说道:“前面有两辆马车将路口堵死了,大山一会儿就能解决,少爷您在里头等着吧。” 因为坐了大半天的功夫,君长宁倒是觉得腰酸脖子疼的,就跳下车说道:“正好我也松散松散筋骨。” 齐家学着君长宁的样子跳下车,却老老实实的守在他身边没有走上前去看热闹。那边偶尔传来争吵的声音,一会儿大山便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难办的神情:“少爷,是林家少爷跟人的车子撞上了,马车破了一个轮子,大概是走不了了,正要人家将车子赔给他呢。” 君长宁皱了皱眉头,大山会说林家少爷,大概就是林大人家的少爷,说起来他也是要叫一声表哥,毕竟自家大姐姐嫁过去之后,两家也算是拐了弯结了亲。不过这边距离宁邑还有半天的路程,如果马车坏了,那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倒是真的为难了那位小少爷,难不成还得走着回家不成。 君长宁略略一想就带着大山走了过去,毕竟也算是亲家,要是没看见也就罢了,这会儿看见了却直接走开的话自然是不好的,要是这位林少爷回家说了几句坏话,那可是要直接得罪林大人的事情。 走到那个拐角君长宁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撞在一起,拐角的弧度有些大,要是马车的速度过快的话几乎是来不及反应的。林少爷在宁邑的时候也是人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这会儿脸红脖子粗的叫道:“明明是你们的错,有马车跑得这么快的吗,现在撞了人难道就能算了,既然你们撞坏了我的马车,就把你们的马车赔给我。” 君长宁眼光从对方的马车上扫过,暗道这质量倒是比林大人家的还要好很多,上头一点痕迹都没有,里头的人并没有出面,只是一个壮实的汉子站在那儿,冷着脸说道:“我家少爷还要赶路,马车断然不能赔给你,你还是收下这些银两自行修理吧。” 一听这话林少爷更加愤怒,难道他家还缺这一点钱了,这里距离最近的村落也得走上一个时辰,他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吃得了这个苦,顿时叫骂起来。陪着他的两个下人也不是好糊弄的,这会儿话说的越发难听起来。 君长宁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说道:“林家大哥,不如你先坐我的马车,随我一起回去吧,我们正好都是同路,倒也不麻烦。” 那站在前头的男人脸上原本带上了几分不耐烦,这会儿听见这清清脆脆的声音忍不住朝着后头看去,却见是个穿着靛蓝色袍子的小少爷。 林少爷显然也听见了这话,只是他这会儿心中憋着一口气,脸颊涨得通红,朝着君长宁说道:“长宁弟弟你是不知道,这家人忒不讲理,撞了人难道还有理了,要是在宁邑的话,这般嚣张跋扈的下人,就该抓起来关几天,看到时候老不老实。” 君长宁暗道让对方让出马车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上前了一步,隐隐问道一股药味儿,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开口说道:“林大哥,你没有闻到药味吗,我想车里头的少爷大概是生病了,所以他家下人才这般着急,他这会儿也不能出来赔礼道歉,却应该不是故意的。” 不得不说,长得很好看的人万事都有便利,如果是旁人说这话,林少爷肯定觉得这人不站在自己这边也就罢了,还帮着别人,但君长宁往那儿脆生生的一番话,倒像是真的有道理,又因为年纪小显得格外的真诚。林少爷闻了闻,似乎药味还真的挺重,便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纠缠:“今天看早我弟弟的份上就算了,下次小心点。” 说完留下两个下人将马车牵到有人的地方修理,他自己带着书童上了君家的马车,君长宁对着后头的人笑着点了点头,暗道幸好林家少爷也不是讲不通道理的人,不然今天还真的要在这边折腾很久。 这一次两辆马车安全的错身而过,君长宁看了看对面密封的帘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林少爷又嘟囔了一番。 在他们马车渐渐远去之后,那壮实男子才驾车离开,一边有些不放心的撩开帘子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里头果然坐着一个小少爷,如果君长宁在这儿的话,或许会认出来那是他曾经在大悲寺见过的人。只是这会儿他气色更差,脸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软软的躺在榻上,听见他的问话只是摇了摇头,摆手说道:“启程吧。” 第20章:再遇 回家的日子用一句话形容,那绝对就是痛并快乐着。大概是君家十郎从未离家这么久过,等他先送了林少爷再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君老太太、君老爷张氏,外加九个姐姐都在的泪眼婆娑,是的,包括他那已经出嫁了生了娃娃的大姐在内,居然都在大堂里头等着他回来,软玉温香什么的,君十郎表示自己真的不需要。 以君老太太为主,张氏为辅,九个姐姐为奠基的娘子军愣是觉得自家乖娃瘦了、黑了,肯定是吃了苦了,等齐家老老实实的将他吃食堂的事情说出来,一家人差点没有齐齐掉眼泪,如果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出门去吃糠喝稀了,君十郎抽了抽嘴角,暗道自己幸好是个重生的,不然还不得被这群娘子军宠坏了。 这次君老爷也不得不靠边站,没办法,压根没有他插足的地方,想要嘱咐儿子几句,问一下学堂里头的事情都插不进嘴儿,好不容易等娘子军情绪平稳下来,君十郎才松了口气,将学堂的事情挑着捡着好玩逗趣的说了几遍。 这个时代的女人难得能出门,论见识的话确实一般都比不上男人,没办法,不是谁一直待在家里头接触不到外面的事情,都能做一个女中诸葛的。所以君十郎虽然只是说一些平常的话,听在一群女人女孩的耳中,倒是觉得颇为有趣,几个姑娘对学堂十分向往,但也知道自己是绝对去不了的,只能盼着弟弟多说一些。 幸好女人们还记得孩子是赶了一天的路,大清早天不亮就在马车上了,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就心疼孩子,让他先回去休息。君十郎回来的时候早就过了饭点,但张氏自然不会让宝贝儿子饿着,早就给准备了燕窝粥热着,刚才在老太太那儿已经吃饱了肚子。 这晚上谁都没敢去打扰“遭了罪”的君家宝贝,等第二天君十郎精神抖擞的起来,君老爷才有时间跟他说起了读书的事情,只是这孩子从小乖巧,也没有什么他需要吩咐的,倒是就程越无的事情多说了几句。儿子认了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却不懂人际的老师,也不知道对他而言是对是错。 其实也是君老爷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底细,君十郎上辈子是什么人,那是心理专家,他想要跟一个人打好关系的时候,谁都扛不住,人际关系什么的虽然复杂,但从来不是君十郎面对的困难。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应该担心的反倒是学识,上辈子学到的东西,在科举的时候可是用不上的,程越无偏偏能帮到这一点。 君老太太不喜孙子难得回来,儿子还得拉着教训,一大清早就让人把人喊过去,心肝宝贝的抱着不放了,这会儿要是有人进来看见老太太怀里头的金童,肯定不能想到这孩子居然已经早早的离家求学了。 张氏忙着准备给孩子带到学校里头去的东西,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也知道不该准备那些看起来花销不实用的,十郎不乐意带着。反倒是一些吃的,喝的还有用的该多准备一些,虽然说都可以现买,但那里有家里头准备的好。 一想到君老爷提过,孩子一个月一来回太累,十郎年纪又小会伤了身体,以后就半年回来一次,张氏更是心疼的要命,打定主意就算是十郎不回来,那边店里头的人难道不能来回,到时候该带过去的东西都带过去,十郎还能让人把信件捎回来。 君老爷也是煞费苦心,毕竟来回一次坐马车就得一整天,十郎才五岁出头,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头,要是为了回家一次而熬坏了身体,反倒是不值得了。再说他每隔一个月就要去青山那边视察,到时候也是能见到儿子的。 那边君十郎还不知道老爷子替他解决了回家的事情,他倒是知道一个意外的消息,自家二姐君怡宣居然也已经定亲了,定亲的这个人他还能说得上认识。当初孟玉卿跟他同车过去书院,一路上交情就不错,在学院里头也没有淡下来,偶尔还能一起读书什么的,孟玉卿平时也较少朋友,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小弟弟颇为照顾。 当然,君怡宣定亲的可不是孟玉卿,人家比他二姐姐还要小好几岁呢,定亲的也是孟家人,就是孟玉卿的大哥孟玉明,因为前者的关系,君长宁还见过几次,记忆中是个挺豪爽的男子,看起来跟他爹他弟弟十分不同,据说也确实完全不是读书的料子,等明年就要离开书院,接手孟家的生意。 君长宁对孟玉明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但也并不坏,毕竟并算不上熟悉,这会儿想想看,孟家两兄弟对自己确实是颇为照顾,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二姐姐的缘故。君怡宣为人直爽,性格也带着几分憨厚,大概是从小被张氏君玉宣护着的缘故,这样的性格要是嫁给高门子弟恐怕少不了遭罪。 君家跟孟家算得上是世交,一直也有生意上的往来,而孟玉明注定了以后也会当一个商人,所以君家才会敲定了这个婚事。看着君怡宣难得露出几分扭扭捏捏,话里话外的打听自己的未婚夫婿,君长宁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个人。 君十郎的打算没能成功,等他从家里头回去,那憋了三天的老师更加可着劲折腾,没完没了的学业直接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孟玉卿孟玉明也是学生,当然不会有时间到处溜达,自然也少了见面的机会,君长宁只想着反正多的是机会观察,倒是不急在一时,当下最重要的是把程越无处理好。 程越无花样忒多,练字的时候要他有自己的风格,画画的时候要对着实景实物,君长宁没少腹诽,这家伙要是在现代的话,肯定又是个能裸奔为艺术献身的家伙。可惜生错了一个年代,燕朝民风较为保守,这家伙是没了撒泼的机会。这要是魏晋时期的话,人家还要夸奖呢。 不过敬佩归敬佩,当有些不着调的事情放到他自己身上的时候,君长宁只能苦笑了。就像是现在,程越无画什么不好偏要画树叶,还得是种在后山那边的树叶,看了几十年愣是说自己不记得,让小徒弟给他摘几支过来瞧瞧。 作为十分尊师重道的学生,君长宁只好迈着小步子往后头走,一边打着坏主意给他摘几支特别难画的。其实他心中也有些明白,程越无是见他练字没有成果,这几天有些心浮气躁,才随便找了事情让他去做,免得一直待着反倒是容易出事。 其实以君长宁的心理素质,区区一个练字怎么可能让他产生心理问题,不过是重复不断的写字有些厌倦罢了。果然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上辈子他贫穷出生,吃点苦跟吃饭似的正常,但这辈子娇生惯养惯了,多写几个字就觉得手疼,人啊就是惯不得。 君长宁一边嘲笑自己的心态老迈,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一边又暗暗感叹程越无虽然看着不着调,其实却是个十分好的老师,至少能注意到学生的心情,并且不是一味的逼迫,愿意给他一个缓冲时间的,在这个时代就是十分难得了,要知道学堂上一般的老师,见你学得不好直接不二话上板子的。 君长宁看了看自己细嫩的小手掌,因为成熟的灵魂,他倒是没有挨过板子,不同于他家老师糟糕的人际关系,君长宁在学校里头可以说得上是长袖善舞了,不管是蒙学里头的学生,还是教导他的老师,说起这孩子总是能露出微笑,就算不说好话的,也绝对不会露出不满。从这一点程越无还是得向自己的学生学习才对。 等走到后山的时候,君长宁才发现这一块地方校舍越来越稀少,屋子也显得破落,后头甚至还有几个小院落的样子,据说那些院子原本是给有家眷的老师准备的,后来校长觉得女眷进了学院容易造成麻烦,凡是要带着女眷的老师,就一起住在学院外头去,反正来回也不怎么费事儿。 程越无说的那种树到处都是,君长宁看了看,觉得树叶之间的区别太小了,要找一株特别难画的还真的不简单,就不再浪费时间,直接伸手摘了几枝。等到伸了手小孩儿才很悲剧的发现,他现在还是个萝卜头身材,压根就摘不到高高在上的树枝,怪不得出门的时候程越无笑得十分阴险,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 意识到自己翻了个大错误的君长宁十分郁闷,鼓着脸颊瞪着上面的树枝,暗道自己是爬上去呢还是学乌鸦用石头垫一垫,谁知道没等他想好,一只手已经越过了男孩的脑袋,直接将他看中的那根树枝摘了下来。 那只手并不完美,肤色虽然白皙,但却是一种并不健康的苍白,压根没有什么血色,在绿叶的衬托下更加显得有几分阴深深的,只是十指却分明十分有力,摘下树枝居然没费什么力气,在君长宁恍惚的时候,树枝已经被抵到他的面前。 第21章:心理师是本命 燕弘一直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走上去。他的一生中遭遇过许多的困境,这一次并不是最严重的一次,但绝对是最让他挫折的。还未长成的少年,还未丰满的羽翼,却在一夕之间失去了庇护,那位一直能护着他的母亲终于离开,他看清了那些人的嘴脸,不得不寻求已经远离朝廷的,舅公的庇护。 燕弘是多么骄傲的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只能带着一个贴身的随从,从京城快马加鞭来到青山书院。青山书院在民间的名声很好,但在贵族的眼中,未免太过于寒碜一些,只要是有条件的世家,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子嗣来这个专属于中下层阶级的学院。 青山书院的院长并没有问他为何要来,甚至并没有亲自出面见见自己的这位外孙子。来到青山书院之后,燕弘就住到了书院后方最僻静的地方,并且开始门不出户。其中固然有他身体不适,需要休养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心里头的折磨,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般的境地,一时之间找不到面对其他人的方式。 每个人都有最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燕弘就是。他不想见到任何人,不想被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般,自己窝在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慢慢舔舐着他的伤口,直到痊愈的那一天。 而君长宁的出现却是一个大大的意外,如果他不是想要拖延时间的话,估计就不会往后头走了这么远,当然也就遇不到住在人迹罕至院落的燕弘。也许是小孩的身板实在让人起不了警惕心,在看见小豆丁蹦跶着想要摘树叶的时候,燕弘才下意识的走了出来。 燕弘并没有认出眼前的孩子就是他几年前在大悲寺见到的那位,毕竟两岁跟五岁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但君长宁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燕弘的变化并不是很大。让他觉得惊讶的是,当初少年虽然满身郁气,但至少还带着几分精神气,而现在却像是连那丝都被抽走了。以他心理师的眼光来看,要是再没有人开解的话,这位估计快要崩溃了。 毕竟做了十多年的心理师,君长宁下意识的露出最让人放下心防的表情来,只是他现在的外貌太配合,微微的一笑显得更加的纯真,就像是掉落下来的仙童似的,没有染上一点人间的气息,不带任何的侵略,即使是燕弘也忍不住放松了一些,伸手将树叶往前递了递,淡淡说道:“你想要这个?” 君长宁看了看树叶也不伸手去接,反倒是将手放到了背后,抬起脑袋去看比自己高了不少的人,眼前的少年穿着深蓝色的衣裳,倒是跟他有几分相似,只是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不带一丝血色,就跟他刚才的手掌一般无二,一看就知道身体并不太好。他好记的三年前见面的时候,少年似乎还是很健康的:“大哥哥,你生病了吗?” 燕弘微微一顿,心中下意识的有些不悦,但低头却见孩童纯洁污垢的眼神,他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三年前在大悲寺看见的那个孩子,似乎也想要摘树叶。这般一想,燕弘倒是觉得两个人的身影慢慢重合起来,他下意识的仔细一看,暗道世间还真的有这般巧合的事情,他这辈子只给人摘了两回树叶,却都是同一个人:“你不要吗?” 君长宁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眼前的人眼神分明柔和了一些,他伸手接过了树叶,抿了抿嘴说道:“谢谢大哥哥,你累不累?” 小孩稚嫩的声音没由来的让人放松,燕弘心中的抑郁似乎一瞬间也消散了一些,却只是淡淡说道:“不累,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快回去吧。” 君长宁却不想立刻走了,好歹人家也帮他摘过两次叶子不是,要知道自从穿越过来,除了家里头的姐姐妹妹,他还真的没有机会练习心理师的能力,虽然他有把握自己学过的东西不会忘记,但一直不用的话,难免会生疏了一些。所以在来到学院之后,君长宁其实是有下意识的开始锻炼的。 这会儿君长宁一手拿着叶子,露出几分扭捏的神色,稍微一憋气,脸颊就能红彤彤的,咧着小嘴说道:“老师让我来摘叶子,说要画画呢,大哥哥,你说这个叶子好吗?” 燕弘低头去看孩子举着的树叶,在他看来叶子都差不多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好坏,不过没等他评论,小孩却撅着嘴巴说道:“我要找一个最难画的,看老师下次还敢不敢作弄我,这个看起来似乎挺难的样子。” 即使是小心思也显得那么单纯可爱,燕弘这会儿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笑容,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发丝软的不可思议,顺滑的手感几乎让他不想把手收回来,只是小孩已经鼓着脸颊叫起来了:“不要揉我的头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燕弘这会儿心情轻松了许多,捏了捏小孩的脸颊,觉得手感也不很不错。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孩子也不过是四五岁的大小吧,应该是青山学院蒙学的学生,也不知道哪个老师看他不顺眼,才指使孩子来摘树叶,小小年纪离家求学,这孩子却看不出半点的不痛快来:“有老师为难你吗?” 燕弘还以为会听见小孩的一片抱怨,谁知道小孩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撅着嘴巴说道:“老师怎么会为难我,他就是喜欢作弄我,不过我也会作弄回去,看谁比谁厉害,哼哼。”说完这话小孩还得意的挺起了小鼻子。 燕弘心里头却有些阴暗的想着,是不是小孩还太小,连被人为难了也不知道,不过瞧着他的样子似乎过得不错。说话间小孩已经拉上了他的手,一边说道:“大哥哥你住在哪里?是那边的院子吗,真好,你一个人可以住一个大院子,我只有一个房间,隔壁房间的学生还喜欢打呼噜,声音比打雷还大。” 听见这话燕弘又是微微一愣,想着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居然还有被人羡慕的地方吗,不过也是小孩没有住过这里,才会觉得挺好吧,真让他住在这般清静苦寒的地方,说不准马上就要抱怨起来了:“那不如你搬过来住?” 看见小孩摇了摇头,燕弘心中暗道果然如此,谁知道小孩下一句就说道:“这边肯定比我的房间贵很多,我可不能随便浪费钱,爹爹赚钱可不容易,风吹日晒披星戴月的,我可不能坐享其成。再说啦,我是来读书的,又不是来享福的。” 君长宁说完这番话,抬头就见燕弘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大部分人心情郁郁,很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觉得自己世界上第一悲惨,其实能有钱来看心理师的,绝大多数都是无病呻吟,有钱有闲的时候,才有时间搞抑郁。在君长宁看来,只要不是没命了,就没啥事情是过不去的:“等我自己赚到了钱,想要住哪里都可以。” 燕弘看向孩子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同起来,原本只以为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现在才知道,这孩子却有着大部分人没有的志向。这个年纪的孩童,居然还能知道家中的不易,能有自己奋发向上的志向,可真是千万般不容易:“有志向是很好。” “那当然,我都跟爹爹保证过,将来等我金榜题名的时候,就能光宗耀祖啦!”小孩有些得意的摇了摇脑袋,像一只翘了尾巴来的小狗似的,带着几分憨厚十分讨人喜欢。 燕弘微微一笑,伸手又扒拉了一下小孩的头发,又说道:“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 “那大哥哥也要好好努力呀,我们一起努力,将来大家都能有出息。”君长宁咧嘴笑着说道,燕弘却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几分苦涩,淡淡说道,“恐怕是不行了,我要的东西,这辈子都已经注定无法得到。” 燕弘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撅着嘴巴说道:“怎么会呢,是不是大哥哥要的东西太多了。做人可不能这样,我爹爹说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要脚踏实地才能一步步走下去。我现在还是小孩,先要好好读书,好好考试,以后才能考科举,才能得状元,将来才能做官,如果我现在就要做官,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吗?”燕弘心中一顿,不,不是他想要的东西太多,是他表现的太明显了。即使是想要得到最后的那一切,也不该表现的太过于急切,否则的话就像是这个孩子所说的一般,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个好高骛远的蠢人罢了。 君长宁话尽于此,毕竟又不是多么亲密的朋友,他再说的话反倒是不好,所以痛痛快快的告别了“大哥哥”往前头跑去,不知道等了许久的程越无老师会不会非常生气。 后头的燕弘看着孩子一蹦一跳的走远,心中却升起一股欲望来,他落到了尘埃里又有什么关系,至少他还活着,母亲留下的势力也并没有被全部清除,只要他按捺得住性子,总有能回去的一天。 第22章:学霸 不过是萍水相逢,君长宁并没有把后院那个人放在心上,毕竟以他现在的年龄,除了开解一下别人,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而那个少年一看就是心志坚定的,要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要是不能自己走出来的话,谁的话都是没有用的。 要知道现在君长宁也是个大忙人,他年纪毕竟还小,每天的休息时间一定要保证,不然的话书没读出来身体先毁掉了,到时候连哭的时间都没有,这个时候科举的艰苦程度可比后世的高考艰辛多了,为了给未来打下基础,君长宁在骑射课程的时候分外用心,甚至还缠着老师教了他一套五禽戏,一大早总要打上两次。 作为一个合格的书童,齐家一直不理解自家少爷在想什么,但这绝对不阻碍他时时刻刻将少爷的话奉为圣旨,也许他足够听话就是君长宁愿意一直将人留在身边的原因之一。所以即使少爷大清早的不读书反倒是打拳,齐家也就跟在旁边学着打,只是五禽戏分明不适合他,打起来有些怪模怪样的。 齐家脑子笨不灵活,读书读不来,机灵的事情也办不到,唯一可取的就是忠诚,不管是对君家还是自己,绝对是一等一的衷心,这样的人是君长宁两辈子第一次遇到的。其实也对,在现代的时候,人人都是自由身,谁都是先为了自己考虑,但在古代不同,像齐家这样的家生子,主人家好了他们才会好,要是主人家遭了罪的话,那可是要一起被发卖的,所以一般都较为忠心。 君长宁觉得齐家总不能一辈子只为自己跑跑腿,一点本事都不学。倒不是他嫌弃了这个笨小子,而是以后他真的入朝为官的话,齐家这种实心眼估计连跑腿都不成。想了一番,君长宁隔天就让齐家去武学馆那头,武学可以算是青山书院的附院,一般青山书院中实在读不了书的人才会过去,毕竟只是强身健体的话,书院里头的骑射两艺就足够了。 齐家虽然没有一分灵巧,却有几分刻苦努力,在知道君长宁的打算之后,唯一担心的居然还是自己要是去了武学的话,平时就照顾不了少爷了。还是君长宁给他说了一遍,武学比较放松,他可以做完了活过去,而且又只是半天,耽误不了事儿,才千万个不放心的过去了。 打发了齐家,君长宁其实并不觉得有哪里不方便的,毕竟在学院里头有专人洗衣做饭,他压根不需要担心这些。再有一个齐家那个勤劳的劲头,又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少爷什么的,出门之前绝对是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君长宁唯一要适应的不过是单独一个人上下学,没有人给他半路送点心而已。 君长宁年纪小,但人聪明听话又懂事,进了蒙学还被学院的老师收为入室弟子。人长得好看又会说话,在蒙学里头没有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就是大部分的学生也乐意跟他交往,这就跟在学校里头,尖子生的朋友总比差生多一些的道理一样。 只是有人看他喜欢,自然也有人看他不痛快。毕竟太过于优秀的孩子,在某种程度上是很拉仇恨的。别人家的孩子总是一种让人不愉快的存在。而其中就有一个小胖子最为讨厌君长宁。 小胖子叫做邱一航,是青山镇长的儿子,要说起来跟君长宁还有几分相似。邱家也是几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那镇长夫人可不是吃素的,自己还没生下嫡长子的时候,几个妾氏愣是一无所出,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那位夫人的手段比张氏还要强上不少。等这位小胖子降生,在家自然也是奶奶疼妈妈爱的角色。 偏偏青山镇长觉得这孩子再被惯下去的话就毁了,在家他教训不了这破孩子,一动手家里头老小都要掺和,越发纵的孩子无法无天。在青山镇他是镇长,谁家都要给几分颜色,但到了外头,他一个青山镇长那算个屁,这孩子要是一直无法无天的,以后还不得给邱家招来祸事。 所以这位镇长一狠心,直接把孩子从家学送到了官学,还硬是让他住进了青山学院的校舍。小胖子邱一航可真是从天堂落到了地狱。几个老师收了镇长的贿赂,对他分外的严格,教训起来毫不留情,想要告状却也回不了家,偏偏他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隔三岔五的就要挨骂挨打。 一开始的时候蒙学的学生里头,没几个不受罚,小胖子心里头还平衡一些,谁知道今年开学君长宁来了,从头至尾老师们似乎只会说好好好,弄他心里头十分不舒坦。以前的时候君长宁身边老是有个壮实的小厮跟着,小胖子也不敢为难他,毕竟齐家人高马大的。但现在,小胖子趴在桌上,对着前面的小孩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正在练字的君长宁觉得耳朵有些痒痒,暗道写毛笔字就是不方便,要是钢笔的话他放下笔就能挠挠,现在用毛笔就是另一只手也不能随便乱动,不然可是要影响平衡杆的。不过眼看着自己的字体从小狗撒尿变成有模有样,君长宁小朋友还是表示成就非常。 等课程结束的时候,因为齐家不在,君长宁就要自己收拾桌子,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难做的大概就是洗毛笔什么的,怪不得那谁能把一池子的水洗成黑色,毛笔确实是挺难洗干净的一样东西。 君长宁做事情慢悠悠的,周围的学生都走完之后,他才迈着小腿往外走,一边想着齐家在武学那边也不知道如何了,他人傻乎乎的,可别被欺负了还不知道。担心别人被欺负的君长宁倒是没料到,齐家那边没事,他这边先倒是被人堵在路上了。 还别说,小胖子今年九岁,虽然人不高但体积还挺大的,往那儿一站还挺有气势,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厮,脸色有些难看的想拉着他家少爷回去,但小胖子哪里能听他的,只是威胁着要是敢回家告状的话,他就直接让奶奶把人换了,小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忤逆这个小祖宗,毕竟老爷吩咐的事情没办到老爷不一定知道,老太太要换人的话,老爷也是拦不住的。 君长宁有些疑惑的瞧着眼前两人,那磅礴的气势还真的挺能吓唬人的,颇有一种此山是我开的架势。一看清来者是谁,君长宁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找茬来了,以前这小胖子没少在他背后偷偷动手脚的,君长宁那是不屑于跟小孩计较罢了。 只是现在情况敌强我弱,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就知道强攻是绝对行不通的,要是真的打架起来的话,他哪里是这两位的对手。小孩眼睛一转,在小胖子开口之前,忽然甜甜出声叫道:“邱大哥,你在等我一起回校舍吗,太好啦,今天齐家不在,我一个人走路的话,还有些怕怕的呢。” 邱一航脸上那狰狞的表情愣是没维持住,显得更加扭曲起来,他显然没料到自己拦路教训的对象还能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还别说,君长宁笑得十分甜的时候,比他见过所有的小姑娘还要好看,邱一航没由来的一愣。 这一愣就给了君长宁机会,这小孩压根不知道卖萌可耻的道理,走上前一把拉住小胖子的手,别说这家伙的手绝对比他的还要软绵,接着又是微微一笑,送上一个十分敬仰的眼神:“邱大哥这么壮实,一定不会害怕吧,以后有你陪着我下学实在是太好了,这样的话就没有人敢来欺负我了。” 很多年后想到这一幕,邱一航都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光,他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家伙的险恶用心,甚至还被那纯真的小眼神骗得晕五晕六,那敬仰的眼神一瞧,小胖子猛地挺起了胸膛,“器宇轩昂”的说道:“那是,有我罩着你,看谁敢欺负。” 旁边的小厮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明明应该是欺负跟被欺负,现在怎么变成保护跟被保护了!再一回头,就瞧见君长宁脸上的笑容更加甜了,自家小少爷被他三俩句哄得十分开心,跟吃了蜜糖似的,一会儿就长宁弟弟长宁弟弟的叫开了,甚至还保证以后学院里出了任何事情都有他护着。 对付这样本性单纯心思简单的小孩,君长宁当然是用了最简单最方便的办法,有一个愿意护着自己的大哥也是好事不是。再说了,他们两人真的闹开的话,可是对谁都没有好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君长宁笑得十分得意,而旁边的小胖子对他的阴暗心理浑然无知,甚至觉得自己以前那么嫉妒可爱弟弟实在是不应该。 君长宁对小胖子的得意玩具表达了一番敬仰羡慕之情,哄得小胖子差点没把最心爱的玩具直接送给了新认下的弟弟,当然在君长宁以君子不能夺人所爱,还是要留给哥哥的坚决之后,小胖子甚至觉得,这个弟弟比家里头那些弟弟都要好很多,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家伙就等着抢他的东西呢。 瞧着剑拔弩张的两人相亲相爱的走远,后头学堂里头走出一个老师,正是当初觉得君长宁十分不错,想要收为弟子,偏偏被程越无抢了一个先,后来自愿从另外的学堂转到蒙学来教书的顾庭兴。这会儿男人带着几分笑容看着走远的人,这才转头说道:“还以为你会把这小子教得跟你一样,就如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谁知道却教出一个小滑头来。” 后面走出一人,却是程越无,这位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来看看自己的学生上课,却不知道能看见这样的一幕,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好笑,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是我教的,说起来也奇怪,十郎在家中也是备受宠爱,就算性格跟那个胖子不同,也不该这般……罢了,这也算是好事。” 顾庭兴听了这话便知道程越无又在感慨他年轻的时候,若是有这个学生的圆滑,说不定最后就不是玉石俱焚的下场,只是这孩子过于聪慧,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人都说慧极必伤,也是有几分道理,你也得让他耐耐性子,否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程越无却只是摇了摇头,他们没有跟十郎接触太深,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虑,但对他来说,那孩子完全不像是个孩子,别说性子急躁,他有时候甚至觉得,那家伙完全就没有冲动这一说! 第23章:古代版跳级 小胖子在家里头也是称王称霸的人物,但自从来到了青山书院,虽然大部分人看在他的镇长老爹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但被人夸奖什么的机会确实是少了。更别说每个老师都要求非常严格,好几次都被当着所有学生的面狠狠打手心,小胖子的幼小心灵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而君长宁的出现,可以说是拯救了小胖子的灵魂,一个粉粉嫩嫩的,被所有老师夸奖的,被所有学生羡慕的小孩,居然在心里头十分佩服敬仰自己,小胖子顿时被治愈了,于是很大方的表达了自己可以认下小弟的愿望。 君长宁解决了小麻烦,只是每天上下课的时候,小胖子都要履行以下大哥大的责任,陪着他上下课,不过这位不敢送他去程越无那儿,无他,第一次过去的时候被那个恶劣的家伙狠狠的操弄了一把,吓得小胖子泪奔而去,从此之后对君长宁的佩服更上一层楼,原来君小弟弟一直被这样欺负着,居然还能对自己笑,实在是太厉害了。 被太厉害的君长宁其实也有些苦恼着,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几个月过去,他就觉得蒙学的时候基本上是浪费时间,要学的东西大部分是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而且在老师摇头晃脑念三字经的时候,他还不能独自在那儿练字,那可是不尊师重道的行为,作为一个好学生怎么会这样做呢。 为了照顾大部分学生的进度,蒙学的课程其实是走的有些慢的,君长宁在家的时候就把这些书翻了无数遍,到了学校还要继续,实在是有些烦闷。而下课去了程越无那儿,那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每天就揪着他练字,其余的并不太管。 所以在知道青山书院半年一考试,只要成绩足够好就可以升学之后,君长宁自然而然的报名了。因为他一贯的优秀表现,倒是没有人觉得奇怪,唯一心情不好的大概就是小胖子,他的成绩实在是让人目不忍视,一旦君长宁去了那边,跟他就不是一个地方上课了。 君长宁安慰了一番,在保证以后下课之后还会找他玩之后,小胖子就释怀了。其实他心中还有些开心的想着,长宁走掉之后,大家又都回到了同一个程度,要挨打大家都挨打,这样的话自家老爹也不会一直念叨了。当然,当镇长大人知道自家儿子才五岁的同学,已经跳了级跟十几岁的孩子一起上学,心中的郁闷可见一斑。 对于弟子的跳级,程越无只是取笑了几句没有多说,在顾庭兴面前反倒是吹嘘了一番,毕竟弟子的灵通是全院都知道的。顾庭兴倒是有些担忧,毕竟孩子还小,他一直觉得肯定是程越无鼓吹了,这孩子才会急吼吼的要跳级,而且他刚要求换到了蒙学,总不能再跟着一起走的,以后不能亲自看着好苗子,总是有些不放心。 正式的学堂跟蒙学有很大的不同,至少从学风来看就差别巨大。在蒙学的时候,因为学生们年纪还小,老师都是以管教为主,让他们不敢在上课的时候偷懒。等下了课,大家照旧是嘻嘻哈哈的玩闹。 而在学堂里头,一股苦读的学风赫然在目,等这些学生毕业,那大部分都是要参加科举的,能不放在心上。学堂里头年纪一般在十几岁左右,超过二十岁的人家青山书院就不留了,五岁的君长宁第一天进去就引来了大家的注意,投过来的视线怎么样的都有,倒是没有人专门来为难。 君长宁乐得轻松,不过十几岁的小少年已经不是那些小萝卜头那么好糊弄的,他只是装乖卖巧的话可能没办法融入。在学生时期的友情总是珍贵的,他以后真的要步入官场的话,可以没有朋友,但绝对不能到处都是敌人。 君长宁细细的观察别人,学堂里头其实也有派系之分,虽然在青山书院的控制下恐怖明显,但在偶尔休憩的时候还能看出一二来。第一派系就是那些小官小吏的子嗣,这些人身份够不上京城的大书院,到了这边难免身上带着几分傲气。第二派系却是富农富商的子嗣,这些人或许有钱,但没有势,为人也多数圆滑,孟玉卿兄弟也算在里头。第三派系就是真正的贫寒学子。 三类人里头,自然是第二类的对君长宁最为善意,有孟玉明孟玉卿兄弟俩在,第一天君长宁进来的时候,孟玉明已经跳出来说这是他以后的妻弟,旁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君长宁也是较为和善的,更别说孟玉卿学识较好,对君长宁却是十分亲近。 而另外两派的人中,第一种对他或有轻视,面子上倒是过得去,毕竟自古以来官商结合,像是林少爷之类的,跟君家的关系十分紧密,自然不会给他脸色看,再说君长宁也是个知趣的,不会特意去得罪了这群小少爷。有林少爷林怀恩的面子在,总归也都能说上几句话。 相较于这两种,第三类人倒是较为难相处。贫寒学子里头,大部分都是埋头苦读,求得一日平步青云的,这些人大部分都带着一股清傲,颇有几分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银的架势,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们与其他两类学生的相处才十分困难。而另有一部分贫寒学子,却对其他两类人颇为攀附,这种人却又是被三类学生都看不起的。 君长宁并不知道这些人的品行,孟玉卿并不是那种会碎嘴的人,跟他谈论诗词倒是可以,别的就罢了。孟玉明倒是个鬼灵精,但他现在大部分时间已经开始打理家业,忙得跟狗似的,君长宁也不好意思去打扰还未转正的二姐夫。 不过君长宁毕竟是做过心理师的人,一段时间下来倒是对周围的人了解许多。青山书院对他们走的也是大班课,更多的是需要学生的自律。相较而言,那群苦读的学子自然是比想着玩乐的另外两类人成绩好,所以也造成了他们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 因为君长宁年纪最小,一开始进了这边老师还在担心他跟不上课程,等后来上课一问倒是有些惊奇,又一想也觉得自然,毕竟他可是有一个探花郎的老师在,程越无虽然是不着调,但学问也是公认的好,既然已经收下了这个学生,总不至于整天捉弄着玩儿吧。 君长宁在不自知的时候让程越无老师背了个黑锅,当然他如果是知道的话,说不定会让这个锅底更加黑一些,没办法,谁让那家伙一直捉弄不到自己,越发的“幼稚”起来,整天琢磨着跟小孩作对的老师不是好老师。 不说君老爷那边知道儿子半年之内就升了学如何开心,君老太太跟张氏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孩子几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每次回家都黑了瘦了吃了苦头了,可怜齐家每次回去的时候就要面对一大群的轰炸,偏偏小少爷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老太太夫人拗不过他,只能从他身边的书童下手。 说实话君长宁也不是个故意要过苦日子的人,能享福的时候谁不乐意,他拼死拼活的读书,重新过一次高考的艰辛,难道还是为了吃着苦玩儿的,当然也是为了更好的日子,君家毕竟是商家,他这样做是为了一个更好的保证。 但家里头几个女人实在是太过于操心了,别说是被褥什么的,差点没整个家都搬过来,弄得君长宁十分无奈。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他用不上,都是直接便宜了程越无,这位一点儿没有占便宜可耻的念头,吃着徒弟的,用着徒弟的,使唤着小徒弟,那叫一个不亦说乎,每次看的君长宁又有一种弑师的冲动。 这天程越无又在作威作福,小白菜君长宁就在旁边练字,门外却有人到访。一般这个时候并不会有人过来,程越无的人际关系一团糟,谁也不乐意上门找一个不自在,唯一能说得上话的顾庭兴应该还在蒙学那边上课。 君长宁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个少年看起来气色似乎好了许多,眉目间多了几分坚定决绝,但郁色却没有消散,反倒是隐藏的更深了。如果不是他研究过人的心理,估计也不能一眼看出来这些不同。在旁人看来,那少年大概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小学子吧。 而带着他进来的却是青山学院的院长季光思,这位院长其实也算是传奇人物,据说当年曾经是三朝内阁大臣,做了三十多年的官,然后急流勇退成了书院的院长。这些年来,季大学士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在文人中的呼声十分之高。君长宁也不过是在考试的时候见过他一面而已。 君长宁一看就有些发愣,手中毛笔微微一顿,落下了一滴墨汁,那边程越无似乎也注意到来人,伸手一个板栗瞧在小孩头上,淡淡说道:“继续。” 说完倒是直接起身,看得出来,这位平时有些随心所欲的探花郎,对在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自己的院长还是有几分恭敬在的:“老师,许久不见。” 第24章:季弘是个假名 程越无跟季光思其实并算不上什么师徒,想来也是,在程越无科举成名之前,他不过是程家一个并不受宠爱的庶子,怎么可能有机会拜当时的内阁大臣季光思为师。只是当年他科举的时候,季光思正好就是考官,所以到时有几分香火情在。 等程越无因为母亲的事情跟程家闹翻,名誉尽毁的时候,季光思已经安然从朝廷告老还乡,当了青山书院的院长。那时候也是他想到那个曾经风采无二的少年郎,才伸手拉了他一把,否则的话现在的程越无可不仅仅是名誉受损。 种种原因下来,程越无就算是对谁都不服气,对这位恩师还是有几分尊敬,当然季光思也从未对他提出过任何的要求。而这一次,季大学士却带着一个孩子上门,想来也知道不可能是单纯的串门,程越无看了看门内的两个孩子,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问道:“老师,这个孩子是?” 季光思却只是叹了口气,眼光从里头的人身上扫过,这才说道:“是我外甥女的儿子,走投无路前来投奔,我虽已经离开朝廷,倒是也能护住他一二。” 程越无眼神微微一闪,季光思出生大家族季家,但据说跟季家的关系并不是十分密切,但能被他说上外甥女的,大概就是嫁给醇亲王的那位小姐。 要说起来,当初那场婚事也是浩浩荡荡,醇亲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比圣上小了将近二十岁,自然没有可能跟那位抢夺皇位,事实上圣上等级为帝的时候,醇亲王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娃娃,故而一直以来,这对兄弟的感情都还不错,醇亲王也是个识相的,圣上给他的他就拿着,不给的也绝对不伸手,这些年来也是圣眷颇浓。 而等到醇亲王成年之后,先太后千挑万选,才选中了那位王小姐。当初王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谁知道王妃出嫁自后一日日就走了下坡路。王妃原本就容貌不显,更让太后喜欢的不过是她的端庄,众所周知,这气质能让婆婆喜欢,让绝对没法让丈夫喜爱的。 等王家权势败落之后,王妃的地位越发堪忧,只是她为人贤淑大方,身下又有一子,没有天大的理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她。更别说那时候太后还健在,对自己亲手挑选的媳妇,喜爱自然是超过那些妖妖娆娆的小贱人。 只可惜好景不长,太后终归是年纪大了,在他过世之后,醇王妃的日子眼看着难过起来。没有得力的娘家,更加没有丈夫的宠爱,就算她有着过人的手段,渐渐的也没有人将她放在眼中。更别说醇亲王身边从来不缺少美人,有这些的枕边风吹着,跟王妃的间隙也越来越大。 圣上自然不会管醇亲王家的私事,所以王妃病重的事情也没出乎大家的预料。程越无虽然并不关心这些事情,但也知道那位曾经备受赞誉的王小姐已经命归黄泉,只留下了一个理应是世子,其实却比庶子更加不如的嫡长子。 程越无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了那少年一眼,对方似乎略有所感,抬头朝着这边看来,少年的眼睛黑得见不到底,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心惊。程越无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心思深沉的人,那会让他想到他那阴险狡诈的嫡长子哥哥,所以他才会分外的青睐君长宁,只因为这孩子虽然心思灵通,却有着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 季光思见他明白过来,叹了口气说道:“醇王府的事情你也知道,醇亲王子嗣众多,弘儿却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现在他母亲逝去,王府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他留在那儿处境堪忧,到底是我亲外甥女,她临终之前的托付,我总要尽一份力的。” 程越无眉头紧锁,却又说道:“如今圣上子嗣单薄,唯一的二王子七王子据说身体不太好,前些年便已经有从醇亲王名下过继的心思,只怕……” 季光思自然知道程越无在担心什么,听了这话却摇头说道:“不会是弘儿。我得到消息,醇亲王已经决定,将第四子送进宫中。” 醇亲王的第四子名讳燕祚,是侧妃良妃所出,良妃未出嫁的时候就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如果不是身份不够,不讨太后的喜欢,绝对不会只得了一个侧妃之位。这位在醇王府的受宠程度,绝对是王妃都要避其锋芒的。等太后过世,醇王府更是成了良妃的天下。 从燕祚的名字看来就知道,醇亲王对自己第四子的期盼。祚,赐福,甚至带着皇位的意思,据说这个名字还是当年醇亲王亲自入宫,向皇帝求来的。而现在送燕祚入宫,显然是为了将来的太子之位。 如果燕祚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燕弘的地位只会更加尴尬,作为醇亲王的正妃之子,到时候燕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哥哥。这也是为什么燕弘不得不避出京城,在王妃死后,他原本健康的身体也眼看着一天天虚弱下来,并且太医们众口一词只说是悲伤过度,醇亲王并不关注这个儿子的死活,燕弘只能寻求季大学士的庇护。 程越无叹了口气,暗道这个少年虽然是嫡长子,却比自己当年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嫡母嫡兄至少不敢直接要了他的性命,但燕弘不同,如果燕祚真的坐上了皇位,到时候恐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见程越无的表情和缓下来,季光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学院里头,也只有你适合收下他,那些人功利心太重,我怕这孩子自己想不开。” 程越无却摇头说道:“只怕他心中早就有了决定,无论是谁教导都于事无补。” “只能尽人事了,他迟早也都是要回去的。”季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也再一次皱了起来,眼光朝着里头的少年看去,他会找到自己求助而不是季家,心中定也是有几分沟壑,如果不是他已经年老体衰,说不得真的要为了这孩子做出几分努力。 最后程越无到底是收下了这个孩子,只是并不让他称呼自己为弟子,季光思将他送过来,另一个原因就是,也只有程越无这边人少口也少,不会贸贸然的将燕弘的消息传达出去。对外而言,燕弘不过是季光思的远房侄子季弘,来这里也是为了求学罢了。 外头两个老师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君长宁摸了摸自己被敲了一下的脑袋,偏过头问道:“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以后你也是老师的弟子了吗?” 燕弘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在这儿见到这个孩子,倒是让他原本的心情松快了一些,走过去一瞧,五岁孩子写出来的字居然挺不错,忍不住就夸奖了一句:“你的字挺好。” 君长宁抿了抿嘴角,笑着说道:“老师说我写的没有风骨。” 燕弘心中觉得程越无未免太严格了一些,毕竟才五岁的孩子,居然要他写出什么风骨来:“你已经写得很不错了,要注意休息。” 君长宁微微一笑,他脸上并没有酒窝,但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分外开心愉快的轻松感觉,这位索性放下了毛笔,甩了甩自己有些撒算的手臂说道:“我也这样觉得,老师实在是太严格啦。大哥哥,我叫君长宁,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了吗?” 燕弘微微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眼神微微暗沉下来,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季弘,你可以继续叫我哥哥。” 君长宁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觉得这孩子心防可真重,他却不知道,燕弘因为醇王府的环境原因,从小就并不太爱说话,因为多说多错,不过是给了醇亲王教训他太高燕祚的机会而已。现在这般正常的交流,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幸好君长宁并不在意他的冷淡,拉着他的手往旁边去看那些书画,当然他的目的是在程越无没出现的时候,大大破坏这位老师在学生心目中的伟大印象。殊不知有些话在他说来,可以说是童言童趣,倒是让燕弘渐渐放松了心情,脸上居然带上了几分笑意。 小孩的声音清脆好听,说起来居然还是有声有色,比得上茶馆里头的说书人,外头两位老师听着也是惊奇,季光思在看见燕弘的变化之后,更是觉得自己将孩子送过来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回头笑着说道:“你倒是收到了一个好弟子,为了这个苗子,没少人来我这儿抱怨。” 程越无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哈哈一笑,又摇头说道:“这孩子鬼点子多着呢,一个不留神就要踩进去,这书院里头,除了我估计也没有人能降服得了他。” “你还把这乖徒弟当妖怪了不成。”没有跟君长宁接触过的院长大人显然觉得程越无夸张了一些,毕竟五岁的孩子,就算是灵通了一些,哪里能弄过了这些成了精的老师。 程越无只是哈哈一笑并不多说,随即看了眼那边正说得兴高采烈的弟子,还有他身边那个阴沉渐渐散去的少年,心中忽然冒起了一个主意。程越无一把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暗暗觉得这主意再好没有了。 第25章:噩梦 程越无并没有对徒弟说起季弘的身份,大概是在他看来,那个可有可无的身份会带来的只有拘束。虽然君长宁人小鬼大,但若是知道了季弘还是个皇室弟子的话,说不准就要生出一些隔阂来,那他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 程越无虽然与季弘的经历有几分相似,但对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季弘越是将自己的一身傲气收敛起来,表现的越加彬彬有礼,他越是觉得这个孩子心思深沉,并不合自己的口味。比起君长宁的小心思来,这位显然是有着大计谋的,而那些计谋是程越无一辈子都不想要再碰触的。 即使碍于季光思的面子收下了这个学生,程越无也只是让他喊自己程夫子而不是老师,听起来就知道其中有一层疏远。即使是君长宁大概也不知道,程越无心中的忌惮从何而来。不过在程越无将陪伴季弘的任务完完全全交给他之后,即使是教导也透过他这个传声筒,君长宁心中更加无奈起来。 有着一个任性的老师,君长宁也只好跟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季弘是什么样的人,心思敏感到了极致,哪里不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面对程越无的时候越发僵硬,两个人倒像是天生的对头,压根没有师徒之间该有的融洽。 季光思虽然想让季弘融入青山学院,但前者身体一直还在休养,被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也是一场麻烦,索性将他的屋子放到了最后头,连带着程越无的住处也往后挪了一些,基本上不会有人往这些僻静的地方走。 君长宁并不知道季弘的身份,不过在他看来,将一个孩子,还是正在成长关键期的有着一些自闭倾向的孩子,放到人迹罕至的地方那就是最大的错误。要知道这样的人虽然不喜欢热闹,但来来去去的人气却又是有益的,至少能让他不脱离社会不是。 不负责任的老师,来无影去无踪的院长,君长宁觉得教育孩子的重任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没办法,程越无那家伙每天布置给季弘的课业都是让他传达的。用齐家的话说,那就是自家小少爷越来越忙了,以前还有时间到处溜达看看,现在整天就在内院里头打转儿了,可怕的程夫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君长宁倒是不讨厌季弘,比起同年龄的孩子,他似乎跟这个少年更有共同语言一些。季弘似乎读过很多书,不管他说些什么都能接下去,有时候他遇到问题的时候,甚至不用冒着被程越无捉弄的危险去询问了,身边就有一个能随时解答的家伙。 越是接触越是让人心疼喜欢,君长宁似乎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即使是被所有人抛弃,即使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他也坚持走着自己的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下去,终于得到了一切他所想要的东西,而现在,少年似乎也在那个深渊之中,君长宁知道自己没有拉他一把的能力,但至少能让他不那么难过,走这一段路的时候不那么孤独。 一大清早,君长宁会早早的起床,洗了把脸就往后头跑,齐家劝了好几次都没能改变他这个主意,只能闷闷不乐的将屋子收拾好,一边想着是不是该告诉家里头,但小少爷说了,自己是他的书童,不是老爷夫人的,不能什么话都往家里头传。 君长宁可不知道齐家的纠结,迈着小步子跑到了后院,往里头一钻开口叫道:“季弘哥,你起来了没。陪我一起练功。” 季弘总是很少眠,这会儿照旧是早早的起来了,看见来人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同样穿着劲装走了出来:“今天好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君长宁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们可不能白白浪费时间,再说我晚上睡得可早啦。” 季弘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心中有些暖暖的,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为什么小孩一大早往后头跑。 季弘眼下有着淡淡的黑晕,也不多说两人有模有样的练习起来,五禽戏原本就是华佗所创,是一种外动内静动中求静、动静具备、有刚有柔、刚柔相济、内外兼练的仿生功法。别的作用没有,强身健体却是顶顶好的,君长宁自觉练了这功法之后,自己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吃嘛嘛香。 季弘身体一直没有大好,可见当初在醇王府中吃下的东西有多么厉害。这些时候跟着君长宁学了五禽戏倒是觉得挺有用,学堂里头老师教得十分正宗,君长宁已经练了大半年,做起来有模有样的,只是熊、鹤、虎、鹿、猿五种动物的姿势,半大不小的娃娃认真的坐着,其实是带着几分喜感的。 等一套五禽戏打下来,君长宁的小身板也有些吃不消,浑身都是汗涔涔的,有些不舒服的甩了甩头发,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他自然也是长发,这时候被他绕成了一个球球顶在脑袋上,偶尔的发丝都黏在脖子耳边,十分的不舒服。 那边的季弘也停了动作,大概是打拳的关系脸上多了几分红晕,脸色看着倒像是好了许多。见君长宁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十郎,不如进去梳洗一把吧,否则仪表不理,进了学堂父子可要教训了。” 君长宁抿了抿嘴,瞧了他一眼说道:“怎么跟着老师一起叫十郎……明明我有名字了。” 季弘心里头也觉得十郎更加亲近,又想着以君家的宠孩子程度,十郎能有如此的可爱十分难得,当下伸手抱起了小孩,笑着说道:“十郎可是只有程父子和我叫,跟旁人都不同。” 君长宁哼哼两声,倒是也没有很在意,进了屋子梳洗了一把,他从未在季弘这边看见过下人,但显然这位十指纤纤也不是干活的人,就是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过来收拾的。大概也不是第一次来,季弘手脚利落的绞了帕子给他擦脸。 君长宁拒绝了这家伙过分的好意,让别人洗脸什么的,他在君家的时候已经受够了,那些丫头像是怕擦破他的脸皮似的,每次都是轻柔万分,但君十郎愣是觉得没洗干净,一天都觉得不舒坦。 洗过脸之后君长宁脸颊照旧是红彤彤的,看着分外的可爱。季弘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脸颊,得到他不赞同的眼神之后才笑呵呵的收回了手指,一手牵着他说道:“一起去吃早饭吧。” 君长宁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季弘的身体好了起来,程越无就有想法让他进入学堂上课,故而使唤他到处走走。两人自然是经常一起,学堂里头的学生也都知道了季弘的存在,不过都只是以为这位是季光思院长的远房侄子,因为体弱生病才在这边休养,等明年就要考试入学的。 被牵着走路的君长宁忍不住抬头去看,在外人的面前,季弘一贯是儒雅亲和的,丝毫看不出一丝的阴郁,甚至在他帮忙之前就将一群学生收拾的服服帖帖,更是因为如此,程越无对他更加不想管教,在他看来,季弘大概是压根不需要自己帮忙的。 但君长宁却知道,就是这个挺直着脊背的少年,心中有着多大的悲痛。如果不是那次他将东西落到了后院,想到没完成的话程越无肯定要折腾自己,大半夜的过去取,就不会看见白天带着温和笑容的少年,居然被噩梦缠身,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夜看见的那张脸孔,布满了泪水的脸孔。 君长宁最近经常想到上一辈子,其实他对那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眷念,除了自己辛辛苦苦奋斗出来的成绩,其他又有什么是他的呢。而季弘的出现,让他恍然的响起,在他很小的时候,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似乎有一个很照顾他的姐姐,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会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好吃的都留给他的姐姐。 最后怎么样呢,他其实已经并不太记得,只是那个人消失的时候,那种失去所有,痛彻心扉,整夜整夜哭湿了枕头的悲痛一直在他的心中,那个时候他没有任何的能力挽留,大概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一直渴望着变强,如果有能力的话,就能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变得更强,那是君长宁两辈子都渴望的事情,在他穿越之后,原本他可以选择一条轻松而享受的道路,但是心底的印记却告诉他不行,如果不变的更强的话,太容易失去手中的一切了。 季弘停下脚步,低头去看身边的孩子,君长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睛有些雾蒙蒙的,想到这孩子为了安慰自己,这段时间都是一大清早的过来,小孩子缺觉,大概是没睡够打瞌睡了吧,走着走着都要走神了。 季弘叹了口气,或许他不该沉浸在母亲离去的悲痛中,身边还有人在牵挂着他,如果他一直被噩梦缠身的话,这孩子也会一直担心。想到这里,季弘露出一个微笑,伸手将孩子抱了起来,笑着说道:“我抱着你走吧,路上可以眯一会儿。” 君长宁并不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走神,季弘已经学会儿怎么样让孩子舒服的待在自己的怀中,被他掂量了两下,君长宁倒是真的有些发困起来,索性就搂着他的脖子眯起了眼睛,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走到什么样的程度,总能让这辈子的父母觉得开心吧。 第26章:麻烦 季弘是个天生的领导者,这是君长宁看了一段时间之后下的定论。虽然君长宁自己跟人交流的时候很容易取得别人的好感,但他自己心中明白,那不过是学了这么多年心理学造成的后遗症罢了,得到别人的好感,大部分时间只是为了走进别人的内心方便治疗罢了。更多的时候,君长宁其实是并不太愿意六面玲珑。 程越无喜欢君长宁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师徒两个,做老师的光明正大的特立独行,不乐意应酬的人连招呼都不乐意打。做徒弟的面子上是摆得妥妥的,但正因为看得太清楚,注定了他身边真正能交心的朋友少得可怜,心理师的后遗症之一就是,他自己的心防越来越严重,下意识的防备别人试探。 大部分的时候,君长宁只愿意将大部分人的关系摆在交好却不交心上,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了,在他看来,人与人的感情其实并不可靠,所谓不背叛不过是因为背叛的重量不够罢了。这辈子他已经拥有了家人,不该贪心太多。将来他入朝为官,真要是有一日跌入深渊的话,他可不信所谓的朋友能为自己赴汤蹈火的。 君长宁的心底有一种对人类的不信任,那是冷漠现代社会的产物。而季弘固然也不随意信任别人,在交际的时候却比君长宁真心很多,或者是说,他想要得到的也更多。君长宁交好身边的人,从未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只不过不愿意交恶给自己带来麻烦罢了。而季弘的交好却是带着几分利用在里头。 明明是相似的手段,君长宁做来的时候会让人舒服,不自觉的产生好感,想要交一个朋友。而季弘却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臣服,成为他的一分助力。这让一开始还在担心孩子融入不了青山书院的季光思大大的放了心,随即又感慨起来,小小年纪的孩子有这番心机,可见在醇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在程越无看来,季弘小小年纪心眼未免太过了一些,对人对事少了一份热忱,这样的人如果是主子当然不错,但若是做朋友的话太过于危险,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直接把你推出去。其实程越无对季弘也是太过于小心了一些。 在君长宁看来,季弘固然有种种不好,但对于身边的人还是带着几分真心,至少只是为了利用的话,他跟那些学子交好还有原因,跟自己一个五岁的小萝卜头窝在一起又有什么用。咱不能要求他是个圣父,对每个人都抱着杰克苏的心情不是。君长宁并不把程越无的话放在心中,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面子情分,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凡是书院总有几个刺头,或者是才学好就自命清高,或者是家世好就嚣张跋扈,比起京城的书院来,青山书院其实已经好了许多,就像当初君长宁在蒙学里头遇到的小胖子,固然有些任性,本性却是好的,哄了几句就能圆过去,最多的坏心思也就是下课时候欺负一下同学罢了。这要是在京城的学院,那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又是上了几个层次的。 季弘在学院里头表现的越出色,自然也就越碍着某些人的眼。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是季光思院长的元芳亲戚,季家早就已经败落下来,还是远房旁支的话肯定没啥地位,如果不是季弘非常会做人,一开始的时候就会有人为难。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小打小闹基本上没被季弘放在心上,比起他家里头那几个所谓的弟弟,这些学生的手段实在是仁慈的很,不招人妒是庸才,十郎的这句话倒是非常的有道理。小麻烦他应付过去,不但可以锻炼一下自己的随即应变能力,那些人见识到他的本事,也会慢慢的臣服下来。 只是君长宁每次看着那些捣乱的小孩都有些哭笑不得,说是小孩,在学堂里头读书的,大部分已经十多岁的年纪,季弘今年十二岁,在里头也算是小的。这时候这些孩子可都是半个小大人,幼稚起来的时候却还是照旧。 这天季弘被季光思叫去说话,君长宁好好的坐在那儿练字,有几个为难不了季弘的小子却看他不顺眼起来,谁让这小娃娃整天就跟着季弘,简直就是个小跟屁虫。偏偏平常的时候又孟玉明孟玉卿两兄弟护着,孟玉明都快毕业的人,又是个爱武艺的,战斗力绝对是秒杀一大批的学子,他挺喜欢这个长得可爱又懂事的妻弟,绝对不许人欺负着。 这天也活该君长宁倒霉,孟家来了人,正好还是商量他二姐的婚事,孟玉明兄弟俩肯定是要过去的。于是他认真习字的模样也落到有心人的眼中,第一个起来为难的就是季弘没来的时候,学院里头的老大,当然这个老大不过是他自封的,又觉得季弘来了之后抢了自己的风头,好几次都要与他为难。 君长宁正专心致志着呢。一片阴影就罩在他头上,抬头一瞧看见来人,心中就大叫不妙,当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心中暗叫倒霉:“金大哥可有事?” 不得不说,小孩的外貌还是很有欺骗性的,金通被他这么一瞧倒是消了三分火气,冷哼一声说道:“你倒是认真,怎么不跟着季弘去了?” 君长宁心中叹息了一声,这可真是天降横祸,脸面上却还是笑着说道:“他去见院长啦,我自己练字,金大哥,这个字我总觉得写的不好,不如你来帮我看看。” 迎着小孩笑意盈盈的双眼,金通心中也觉得不该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过不去,当下有些犹豫起来。 正在这时候,后头一个少年却跳起来叫道:“金通,你可别被他骗了,这小子最会说话,他的字是老师都称赞过的,哪里需要别人来教导。” 那少年长得尖嘴猴腮,平时也最喜欢搬弄是非,最最看不得人家比自己好,心中对君长宁的忌惮甚至超过了季弘,其中大部分就是嫉恨他长相出色,又讨得老师的喜欢。 君长宁心中暗叫不妙,果然听了他的话,金通的脸色也变得不善起来,瞪了一眼君长宁大骂道:“原来你在耍我,谁给你这个胆子。”说完犹觉得不解气,一把将桌上的砚台扫到了地上。 砚台倒是结实没有碎裂开来,只是里头的墨水洒了一地,君长宁穿着的淡紫色衣裳也被染上了一大片,即使是大人这会儿君长宁也有些生气起来,毕竟他身上的衣裳可是张氏亲手缝制的,就为了让求学的孩子能过的舒坦一些,女人在管家之余还要挤出时间来做衣服。 衣服染上了墨汁再难洗干净,君长宁的小脸也板了起来,那边林怀恩也注意到他遇到的麻烦,只是他跟金通几人也是交好,这会儿只能出来打圆场:“金通,长宁毕竟还小,哪里知道那些,他也不是每个字都写得好的,这会儿一定是真心向你求教。” 原本给了台阶,金通不想在学堂里头将事情闹大也就顺着下了,谁知道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这般好的机会哪里会放过了君长宁,当下大叫道:“林怀恩,谁不知道你林家跟君家穿一条裤子的,还不是为了他说话,那小子如果没点心思,还能天天跟在季弘的屁股后头,完全不把我们当一回事儿,说不定是瞄准了院长的推荐名额呢。” 原来在季光思的手中,每年都可以推荐几名优秀的学生去京城学院,在大部分学生的眼中,青山学院自然是比不上赫赫有名的京城学院,在那儿随便结识一些贵族子弟,以后的前程说不定就有了,一提到这个话题,大部分人瞧着君长宁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金通家里头早就为他打好关系,就为了送他去那边,这会儿一听果然暴怒起来,一把揪住君长宁的衣领叫道:“说,你打的是不是这个主意。” 君长宁那真叫一个有苦说不出,他实在是没有去京城学院的想法,一来是那些贵族子弟纨绔居多,那儿的勾心斗角可比这儿厉害多了,再说了京城学院压根就不是为了科举而设立的,去了难道比在这儿更有利。只是现在即使他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君长宁只能喊道:“金大哥,院长最是公正,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有所动摇。” 到了这个话头,那边的林怀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也没有再说话,倒是之前的少年越发得瑟起来,这位也是个煽动人心的高手,一会儿功夫其他的学生也面露异色,君长宁被揪着衣领十分难受,见金通还是没有放手的打算,伸手就掐住这位的命脉,虽然他不想得罪人,但也不能一味任人欺负。 金通啊的一声,忍不住就放了手,君长宁差点没跌倒在地,那尖嘴猴腮的家伙冲过来就叫道:“好啊,你还敢动手打人,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五岁的孩子哪里能够打得过比他大一番的,君长宁只能狼狈的躲开,眼看着就要被抓住,只听见外头有人大喊住手! 第27章:魁首 君长宁之于季弘是什么样的存在,不管以后如何,在这个时候,季弘对于这个孩子的感情还是纯洁的,但只要是人,在最脆弱的时候走进心中的那位,永远是最为特殊的。君长宁对于季弘就是这一份特殊。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出现,季弘或许也会恢复过来,或许会变得更加的偏激,或许会一蹶不振,但这一切都是猜测,他既然出现了,现在的季弘显然比那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他永远都会记得,在自己失去一切,狼狈不堪的时候,还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仅仅因为他,无关那些财势权色。 所以在看见自家的宝贝小孩居然被人戏耍,原本爱干净的孩子胸前被墨水弄污了一大片,甚至因为被欺负而眼泪汪汪(这绝对是季弘的脑补,君长宁这货人物怎么会因为小孩子的欺负而眼泪汪汪)的时候,季弘出离愤怒,顾不得平时保持的风度,几步上前一把握住金通的手。 季弘虽然才不过十二岁,比金通还要小了三岁,看起来也瘦弱的厉害,但自小醇王妃怕自己去世之后孩子吃苦,对他从来严格,甚至是请了武士专门教导,这一下子可有够金通受得,从来都是娇生惯养的少年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头,当下大声哀嚎起来。 周围几人见事情闹大纷纷上前,这会儿倒是知道打架不对了,出言说道:“季弘,在学堂里面别动手,金通只是跟君长宁开一个玩笑,你看他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君长宁这会儿站稳了身子,瞧着众人义愤填膺的样子有些愤怒,刚才自己被欺负的时候这些家伙可是看笑话的,这会儿倒是成了正式战士了。 但在学堂里头,要是闹大了真的对谁都没有好处,君长宁看了看季弘阴沉的脸色,还是走过去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低声说道:“季大哥,算了吧,我也没事。” 季弘低头就瞧见君长宁胸前一大片的黑晕,心里头更加不痛快,想到自己沦落到了青山学院,居然还要受这些学生的气。 君长宁见季弘身上郁气更甚,也明白他因为自己的事情想到了更多,虽然并没有问过季家的事情,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离家独居,投奔远房亲戚,肯定有着一个悲惨的故事。君长宁心中明白这份郁气最好还是纾解出来,但必定不能用暴力的方式,不然的话以后季弘会下意识的使用同样的方式。 大概是季弘的气势太足,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敢上前拉架,金通脸色涨得通红,哼哼着有些不服气,君长宁眼神微微一闪,忽然笑着说道:“季大哥,他们不服气你才学好,季院长也喜欢你,既然这样的话,趁着今天大家比划比划,谁高谁低大家评评,到时候谁也不能不服气。” 金通一听这话立刻叫道:“不错,季弘你要是真有本事的话,咱们就比试一番,你要是输了的话就自己放弃去京城书院的名额,你敢不敢答应!” 一听这话周围的学生也露出几分同意,金通虽然有些跋扈,但其实才学非常不错,在季弘来之前也是颇让老师喜欢的,又因为家里头跟京城关系十分紧密,自来都是以学院第一人自居。 季弘听了一声冷笑,到底是放开了金通的手,只是那儿已经青黑了一圈,可见他的力气之大,他蹲下来看了看君长宁。确定他只是衣服脏了并没有受到惊吓,才淡淡然说道:“这个自然好,若是我赢了,也不用你放弃什么名额,只是从此之后你不能对长宁有半分不敬。” 金通原本就是针对季弘,对君长宁并不放在心上,听了这话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不敢让老师作为见证,就由当场的学生作为见证。君长宁有些担心这些学生迫于金通平时的威望倾向于他,谁知道季弘转身就把一群贫寒学子请了过来,这群人显然是绝对不会靠向金通的。 学子比试,自然是要从诗词书画开始,骑射金通倒是在行,但刚才季弘露了一手他便明白,这个少年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瘦弱的,再说了,这方面即使是胜了也没啥好光荣的,他们争的可就是去京城书院的名额。 季弘当然不会把去那个书院的名额放在心中,他好歹也是醇亲王的嫡长子,要是愿意的话,甚至能进宫读书,再说以他现在尴尬的身份,如果真的去了京城学院,那不是自讨苦吃。只是他心中明白,今天要是不震慑一番,这些人肯定还会再找麻烦。他自然是不怕,但长宁虽然机灵,年岁毕竟还小,总是要吃亏的。 君长宁自然是从始至终都要站在季弘这边的,金通显然对自己的才学十分有自信,第一个就选了诗词,这个年代的诗更偏向于七言绝句,君长宁在这方面才学有限,用程越无的话说就是,挺机灵一孩子,写诗愣是没啥灵气,不过是讲究一个工整罢了,幸好科举也是不讲究诗词的。 君长宁脑袋里头转过万千心思,甚至还有将来要不要抄袭一些名人名诗的事情,不过想到自己记忆中也就是那么几句有名的,如果露馅了反倒是不好,还不如一早就放弃了这方面的才名呢! 在君长宁发愣的时候,那边已经好几个来回,金通显然不是季弘的对手,一会儿功夫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对不出对子来,这一下子高低立现,有那一群的学子在,他想要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季弘挑了挑眉,要知道他的诗词可是那个男人都夸赞过的,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人。 “如果,还要对下去吗?”在金通好一会儿没有对上来之后,季弘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他的话显然刺激到了金通,少年脸色一白,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作诗,科举可不考这个,要比的话我们就比策论。” 站在他旁边的人立刻支持道:“所得没错,策论一来比谁的字写得好,而来比谁的文章做得好,再公平不过。” 听了这话,一些已经参加过科举的学子倒是露出几分不屑来,毕竟写策论的时候字体都是哪几种,哪里有单纯的写字来的好。 季弘并不在乎这个,只是说道:“那就由你方出题目吧。”说完回头就迎上君长宁的目光,小孩似乎对他颇有信心,这会儿倒是一点儿不担心的瞧着他。季弘心中一暖,暗道虽然年岁相差许多,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大概也就是这个孩子了。 金通那边听了季弘的话更添了几分信心,就拿了平时做过的一个题目出来,他心中早有定稿,还是老师也夸赞过的,自然胸有成竹,就是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倒是有些学子知道这个题目,暗道金通为人实在不地道,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但那边季弘已经开始落笔,他们也就不再开口。 金通却不知道,季弘别的本事或许还有待提高,但做文章绝对是一等一的好。那时候他还天真,以为自己只要表现的出色,醇王爷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或许也能改变母妃的处境,几乎是拼了命的读书学子,没有夫子不夸赞的。但后来他却明白,燕祚就是不好在父亲的眼睛也是好的,自己再好在那个人的眼中也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说不准还以为是他母亲心机深沉,才让人教会了他。 季弘眼神微微一动,将思绪转了回来,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母亲抱憾终身,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够平安长大,他何必还去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一篇策论在他的笔下慢慢成形,季弘忍不住回头看了君长宁一眼,却见后者只是专注的看着这边,似乎眼中自己只有一人。 终归不是孤身一人的吧,至少还有这个孩子愿意留在身边。季弘微微勾了勾嘴角,却是比金通更快一些放了下笔墨,笑着说道:“我已经做完了,不如让众位先过来观看,待会儿也好继续看金通那篇。” 这话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君长宁离他最近,第一个走过去看了起来,心中暗道现在的孩子果然不简单,这样的策论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这边的赞扬声越大,那边金通的暴躁越多,到最后几乎连笔都要拿不住,可见这位的心理素质之低下,等他落笔结束的时候,居然连原本准备好的策论都写得七零八落。 君长宁暗道季弘也是个玩心理战的高手,金通原本已经输了一次,第二次的时候见他先一步写好,又被人称赞,心中怎么会平静下来。最后连个卷面也不清晰,他手下的那些人固然还愿意奉承,但大部分人还是倾向于季弘。 正当所有人以为季弘会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季弘倒是大大方方的说道:“这次不过是学生之间的比试,当不得真,只希望阁下能遵守诺言,以后不要为难了长宁,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需要介入我们之间的事情。” 这话说的漂亮,在场的人看了一眼眼睛红彤彤,胸前还脏了一大片的君长宁,算是明白了这次比试的由来,一些原本觉得季弘有些嚣张的也变了看法,金通脸色涨得通红,却也没有多加为难,甩了袖子转身而去。 君长宁忍不住露出几分笑容,下一刻却被季弘一把抱了起来,那人正好瞧着小孩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还笑,被人欺负了难道不会找人帮忙吗,走吧,带你回去换身衣服,以后再有人敢为难你的话,尽管报上我的名字。” 君长宁顿时被囧住了,他没料到季弘居然还有这般大王一般的气势,等被抱着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只是脏了衣服还可以自己走,但季弘愣是不把他放下来,这一抱就是许多年,在青山学院里头,大少年抱着小小少年的情景,一度成为了人人都知道的景观。 第28章:五年 五年能改变多少事情,对于君长宁来说,最大的改变就是自己从身娇体弱的小包子变成了小小少年,虽然十岁也不是多大的年纪,但在这个时代来说,他也是半个小大人了,自主权不断的上升,君老爷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在知道儿子成绩一直居高不下之后,对他这方面也并不怎么插手。 而对张氏君老太太来说,生活中唯一的不满意大概就是家里头的宝贝不得不在青山书院求学,虽然知道那对孩子好,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唯一在家待得多一些的时候,也就是每次过年那半个月,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想孩子想的都要疯了,每次君长宁回家的时候都要面对十二分的热情。 幸好五年的时间过去,君家的九个姐姐里头已经出嫁了六个,不然的话九个姐姐的殷殷照顾可是有的他受的。君玉宣跟林子墨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已经有两儿一女,林子墨又考中了进士,现在在南方当一个小县令,君玉宣自然是要跟着丈夫一起去的,看每年送回来的年礼就知道,夫妻俩的日子过得不错。 君怡宣嫁给了孟玉明,这两家伙的性格倒是合拍,倒是比跟谁都亲热,小俩口的感情好得不行。只是君怡宣连生了两胎都是女儿,据说孟家那边已经有了不满,只是孟玉明喜爱自己的正房,硬扛着愣是不纳妾,这一点倒是比林子墨要好许多,今年的时候到底是生了一个男孩,也算是苦尽甘来。 三小姐君明宣也只比君怡宣晚了一年出嫁,张氏对这些庶女虽然不尽心,但面子情分总是有的,毕竟女孩们嫁出去如果过得不好,将来别说是给十郎帮忙,别添乱就不错了。再有一个二姨娘原本就是张氏的陪嫁,两人的感情还算不错,君明宣、君琳宣虽然是庶女,嫁得却也不错。 君明宣的夫家也在宁邑附近,比起宁邑更加靠近京城一些,也是个大富之家,倒并不是出生商家,而是农户。她嫁的是那张家的二儿子张人杰,虽然是个读书不成习武也不成的,但在家里头颇为受宠,性格又是老实木讷的,配着君明宣倒是刚刚好。君明宣会做人会说话,倒是将那边的婆婆哄得服服帖帖的,据说长房夫人也没有她受宠,嫁过去第一年更是生下了嫡子。 君琳宣嫁的人家说起来倒是君家姑娘里头最好的,夫家是个官家,虽说是个庶子,却是从小在正房夫人身边长大的,自己也有几分本事,家里头早早的给捐了官职。要说起来里头还有一个缘故,君琳宣长得白胖,珠圆玉润的,又是个爱说爱笑的,君家九个姑娘里头,她这种长相估计才是最讨长辈喜欢的,当初也是在大悲寺巧遇了秦家夫人,这才定了下来。在她生了一对龙凤胎之后,秦家自然是更为满意。 君蘅宣自小不爱说话,没有遗传到四姨娘的半点精明,又因为君琳宣的婚事刺激了四姨娘,婚事倒是拖了一年。最后还是老太太做主,想着五小姐就算是嫁进高门也是吃亏的主,还不如找一个实实在在的。就把她嫁给了宁邑当地的一户富农的小儿子,既不用管家也不用吃苦,就是四姨娘也没啥可挑剔的。要说美中不足的,估计就是君蘅宣嫁过去已经三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六小姐君容萱却是嫁给了一个寒门学子,虽说家里头寒苦了一些,但徐珩学识不错,身上也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只是暗地里头,不管是君老爷还是君长宁,对此人却是有些不满的,虽说七夕节巧遇是件美事儿,但这位上门提亲的时候有些做作,只是君容萱自己愿意,五姨娘也在敲边鼓,最后还是定了这事儿。这位才出嫁一年,已经怀孕四月。 这样一来,君家只剩下三个小姐,君玥宣整天个柔柔弱弱的,跟着六姨娘窝在屋子里头不出来,绣活儿倒是一等一的好,老太太张氏虽然看不上她那股娇娇弱弱的模样,倒也不会故意为难。君雅宣一贯被她姨娘带着,已经十三岁了却还是有些不懂事,张氏下了手段教训,总算是学会了收敛。 最后一位自然是君幼宣,这位君长宁的孪生姐姐从小不受关注,等君长宁离家求学之后,张氏跟君老太太倒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她,大概是移情作用,九小姐在家中的地位也一步步上升。君长宁愿意挂念这位小姐姐,君幼宣又是个机敏的,这些年下来倒是上上下下无一不称赞的,有时候君长宁看着这样的小姐姐,心中都暗自叹息,古代人就是早熟。 过年的时候君长宁极力邀请季弘过来一起热闹,毕竟季弘并不跟着季光思回季家,一个人在青山学院连一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但季弘哪里会答应,看见人家家里头热热闹闹的,他反倒是不自在。只说要是有心的早点回去陪他就好,君长宁就算是心里头担忧,但也不能真的不回去过年,最后只能答应了。 其实季弘也有自己的想法,五年的时间下来,他自然是知道在君长宁的心中家里人的重要,每次看他宝贝的那些东西就知道了,虽然小东西并不经常说起那些姐姐,但偶尔脸上的笑容还能看出一些来。只是在季弘的心中,兄弟姐妹这种东西压根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希望君长宁只陪着自己,这般让他心疼一番倒也不错。 君长宁并不知道季弘的想法,只是将这边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君家即使是过年的时候,有一些铺子还是得开着,倒是有下人能过来送饭送菜,不至于让季弘饿死了,这些年每年都是如此,大家也都有了经验。 等他乘着马车回到家中又是一天以后,倒不是他不乐意骑马,一来是冬天太冷,二来也是被家里头女人知道他骑马赶路的话,又要唠唠叨叨许久。君家早就知道小少爷要回来,早早有人在门口等着,看见那边的人影没口子的往里头报信去了,在君家这些下人估计最喜欢这活儿,随便喊一句就能得到赏。 君长宁跳下马车,齐家已经是大小伙子,加上这些年学武的缘故身材更是魁梧,脸上却还是带着憨憨的笑容,看见君长宁的动作忍不住说道:“少爷怎么不等我放下凳子,要是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君长宁暗道自己身手好歹也是不错的,怎么可能跳下马车就摔倒了,只是不等他说话,里头传出一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抱怨说道:“十郎回来啦,怎么还不进门,奶奶娘亲正在里头等着呢。“ 即使见面的少,但君长宁还是能听得出来是君幼宣的声音,笑着走进门,果然看见两个大丫鬟陪着一位清丽小佳人站在门口,可不就是君家九小姐,当下笑道:“九姐姐怎么出来啦,外头冷得很。” 君幼宣跟小时候差别很大,大概是张氏这些年的疼宠缘故,气质倒是跟君玉宣有几分相似,这会儿捂着嘴笑道:“还说呢,知道十郎要回来的消息,老太太太太连带着老爷都问了许多次啦,我在里头待不住,索性出来看看。” 君长宁跟这位小姐姐的感情一直不错,因为是同胞双生的缘故,他们之间比一般的姐弟更加亲近一些。又因为君长宁下意识对女性的绅士态度,这位九小姐最喜欢打趣他。君长宁笑着上前几步,跟她一起往里头走,一边说道:“姐姐在里头等着就是,要是冻着姐姐,娘亲还不得生我的气。” 正说着里头的人却听到了外头的声响,也是,一路上不断有丫鬟在那儿喊小少爷呢。君老太太最为激动,连声喊道:“是不是我的十郎回来啦,快些进来让奶奶瞧瞧。” 君十郎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走进门就瞧见老太太连带着张氏等几人喊着泪珠朝着自己看来,君长宁连忙上前一步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扣了个头,才说道:“奶奶,爹爹,娘亲,我回来了。” 君老爷也是想儿子,但比身边两个女人却要好上许多,点了点头说道:“好啦,起来吧,家里头何必讲究这般多,快去给你奶奶看看,她可是念叨着许多天了。” 不用他说,君长宁已经被君老太太搂在怀中心肝宝贝的叫着了。这是他每次回家都要经历一次的,倒是熟门熟路,一会儿就把老太太哄得开心起来。 君幼宣乖乖的站在张氏身边,看着那边被老太太搂在怀中的人露出一分复杂,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对于这个弟弟是有些嫉妒的,毕竟家里头谁都只看得到十郎,自己就像是不该存在似的。只是后来君玉宣的一番话让她明白过来,就是因为十郎的存在,自己才能过的舒舒坦坦的,而这个世界上能这般爱护姐妹的,大概也就是自家十郎了。 “奶奶,十郎这才回来,连口水都没有喝上呢,您要是再搂着他,十郎可是要哭了。”君幼宣插话并不算讨好,但她明白只要是关于十郎的事情,老太太肯定是乐意听的,果然听了这话,老太太连声让人端上燕窝粥来,只为给小孙子垫垫肚子。 君长宁扔给九小姐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才脱离了君老太太的怀抱,要知道他好歹是个小少年了,还一直被抱着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君幼宣微微一笑,亲自过去给他端来燕窝粥喝,一家人顿时其乐融融,就是八小姐这会儿也不敢冒刺让大伙儿不开心。 张氏瞧着一双儿女心中欣喜不已,只是眼光在十郎并幼宣身上扫过,忍不住流露出一分复杂,她生养了四个儿女,君玉宣长得只有一分像自己,倒是跟老太太一个模子里头印出来的,故而当初也最得老太太的宠爱。君怡宣更像是君老爷一些,倒是这个幼女最像是自己。 如果单独看的话,幼宣自然也是个清丽小佳人,但偏偏长宁像了已经过世的君老太爷,小时候只觉得粉粉嫩嫩,年岁大了张开了一些,倒是更加清俊无双了,倒是将一群姐姐妹妹都比了下去。 想到外头见过长宁模样的人对幼宣的猜测,张氏又是一阵头疼。怕就怕那些人真以为幼宣跟长宁是龙凤胎就该长得一模一样,都以为幼宣也是个出色的大美人,到时候小女儿在亲事上难免遇到一些麻烦。再有一个,自家儿子长得太出色,以后挑媳妇的时候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第29章:科考 这边张氏为了一双儿女的样貌操心,想到了几年后的嫁娶问题,那边君老爷倒是没有考虑这些,毕竟在他看来,君家即使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至少也是有钱,跟官僚的关系也非常不错,他家的女儿即使是样样不出众也该是好嫁人的,更别说九姑娘人品样貌比得上大家小姐,至于十郎就更别提了,谁家能有这样的女婿还不偷着乐。 从这一点看来,男人跟女人的思想还是有极大差距的。不过君老爷也有自己烦恼的事情,君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吃足了苦头,为了撑起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辛酸,也导致即使后来他能顶事的时候,老太太的身体已经毁了一半,即使这些年来精养着也比不得一般人。 十郎没出生的时候,君老太太没少跟着张氏到处找办法,甚至还撑着身体走大悲寺的佛前阶,也就是十郎出生之后,老太太总算能安安心心的休养,等小孙子去了书院,又开始担忧起来。 君老太太说起来也才六十,但这些年的身体越来越不如以前的,这是年轻时候累病的。君老爷跟老太太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是非常好的,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天天衰老下去,他却无能为力。 而让君老爷觉得心痛的是,年前的时候老太太大病了一场,刚开始不过是偶然风寒,病重的时候甚至一度人事不知,如果不是老太太硬撑着不准他们将十郎叫回来,十郎早该在家伺病才是。也就是那一场大病,老太太的身体彻底的亏损了,就是大夫也只说细细养着,不过是这两年的功夫了。 这些事情君十郎并不知道,老太太将孙子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哪里舍得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孙子的学习,虽然平时她是最常喊着让孙子回来的那位,但若是谁真的耽误了十郎,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她。 这次回来的时候,君长宁陪着老太太说笑了一会儿就退了出来,因为时间短倒也没有察觉不对,只想着老太太年纪大了精神头没有以前好了,张氏不想跟他说这些让孩子担心,但君老爷却有自己的计较,出了院子就带着儿子去了书房。 君长宁是个会看脸色的,也发现自家老爹的不对劲,忍不住皱眉问道:“爹,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事情?” 君老爷摇了摇头,看着面冠如玉的儿子,心中也是长叹了口气。他父亲离世太早,君老爷对父亲的印象永远只有那个微笑着离家的影子,老太太总是说十郎像极了老太爷,也不知老太爷是不是如此的…… 君老爷忍不住微微闪神,那时候君家没了当家人,他年岁还小,如果不是老太太拼着命咬牙撑下来,又丢出面子求来了金家的助力,他们孤儿寡母恐怕也是受不住这样大的家业。君老爷叹了口气,开口问道:“十郎,你对科举怎么看?” 君长宁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下意识的说道:“早晚都是要考的,只是父亲,之前你不是说过我年岁太小,即使考中了也不过是得一个好听的名声,反倒是不能得到实惠,等过几年圣上说不准已经把我忘了,还不如再等几年,至少能出门办事的时候再去考试。” 这也是两年前他八岁的时候,程越无就自认没什么可以教给这个孩子的,君长宁有悟性,又不是真正的孩子那般贪玩没耐性,自然学的更快一些。他知道自己的不足,这些年除了学武就是埋头苦读,到底又有远超现在几千年的眼光,写策论的时候就是程越无也挑不出错来,唯一的错处大概就是偶尔露出的观点太过新颖。 当初程越无就想过让这孩子去试一试,但君老爷跟君长宁略略一考虑,还是觉得这时候考试没啥好处,除了得到一个好听的名声没啥实际作用,君家也没有迫切的需要他拿到一个才名,所以两年前的时候就没有参加科考。 君老爷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如果不是老太太的身体越发不行,他也不会重提这件事:“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你奶奶不许我们告诉你,年前的时候她生了一场重病,现在虽然好了,但依大夫的意思,恐怕……” 君长宁心中一惊,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要说最为疼爱他的人,估计就是君老太太,一想到老太太恐怕即将离世,他心里头哪会好受。君老爷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是精心养着,应该还能有几年,怕就怕她再生病。你也知道老太太最疼你,知道你将来要考科举不知道多开心,一心想要等着你考一个功名回来。” 君长宁开始明白过来,君老爷的意思是老太太一辈子也就这一个心愿,想着小孙子能考得功名,如果他有把握的话来年就去考一下,到时候老太太就算是去了也能安了心。想到老太太对自己的疼爱,君长宁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当下说道:“儿子自觉有几分把握,总能拿一个功名回来。” 君老爷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其实真要考试的话也得等到秋天,以长宁的本事,要过了本省学政巡回举行的科考基本没什么问题,到时候至少也是个秀才,拿到名额就能去参加乡试,如果中了就是举人,不中的话他年纪小,也不算什么。 对老太太来说,秀才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君老爷又说道:“先去试试看乡试,能中了自然最好。也算是了了老太太的心愿,到时候你再学几年,正好可以直接去会试。” 君老爷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就是,老太太如果在这几年去了,十郎势必是要守孝,到时候难免耽误了科举,多少人因为忠孝两字耽误了一生。 君十郎点了点头,只是隔日再见老太太的时候难免细细打量,这时候才发现老人已经满头华发,就算是搂着自己的时候也难免那份疲惫,也是,如果老太太有精神的话,怎么会只让自己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说要歇一会儿。 君十郎暗暗责怪自己疏忽了家人,再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不管是君老爷还是张氏,脸上都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而几个姐姐的变化更是巨大,他心中一点点记下来,想着自己可不能做那种只看到结果却忽略了过程的人。 等再回来书院的时候,君十郎更是努力起来,让季弘看得十分担心,这一日忍不住拉住练字的人问道:“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你自己常说劳逸结合,这会儿怎么就拼了命的读书,要是坏了身体可不值得。” 君十郎揉了揉眉心,他对古代的科举并不熟悉,心里头总是没底,只想着读的越多自然是更有好处一些,这会儿看着桌面上有些凌乱的字儿倒是觉得自己着相了,他也不是转牛角尖的人,笑着放下了笔,淡淡说道:“今年秋天我要去参加科考,有些不放心。” 季弘挑了挑眉,又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过要晚一些才去吗?” 君长宁将原因简单的说了一遍,那边季弘便沉默下来,毕竟这涉及到了孝心,倒是让他没有办法劝阻了,倒是君长宁开口问道:“别说我了,倒是你怎么不去试试看,以你的才学肯定比我更有把握。” 季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苦笑一声说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参加科举。”以他的身份,要真是去参加科举的话那还不是直接扇了醇亲王一个耳光,今上也不可能重用于他,比起一般人他的路其实更窄一些。 君长宁并没有问原因,这些年下来他隐隐猜到一些季弘的身份,心中有些担心,毕竟以季弘的志向绝不是准备山野一辈子的人,若是没了科举这条路,以后他的日子自然要更加艰辛一些。 说起这件事,季弘倒是想到了上个月收到的那封信,不由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可不相信醇亲王是因为想念自己这个儿子才让他回去,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燕祚终于在宫中闯了祸,被今上直接扫地出门,其他的儿子又不成器,他才会想到自己。 季弘眼神不断变化着,君长宁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笑着说道:“就像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总是要科举的,以后也会尽量让自己成功一些,如果能光耀门楣那就最好了,一切尽力而为就是。季大哥,不管你要做什么事情,我也总是支持你的,但在走这条路的时候,千万别为难了自己,如果你自己都走的不开心的话,那一直走下去也没有意义。” 季弘听了这话眼神微微一暖,笑着揉弄一番君长宁的头发,看见小孩鼓起了脸颊才笑着捏了捏,似乎很满意手感似的说道:“知道了,小小年纪这般爱装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大哥呢,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 君长宁挑了挑眉,却只是摇头怪模怪样的说道:“哎,要不是某些人不争气,也不用小孩子去开解啦。” 季弘挑了挑眉,没在说话直接把该打屁股的小孩抱了起来,两人顿时笑闹成了一团。 第30章:离别 屋子里头的笑声慢慢荡漾开去,平白给这个冷清的院子添了几分人气,外头站着的两人也忍不住露出一分笑容,程越无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蓄起来的胡须,笑着说道:“十郎这孩子难得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在我面前可是可着劲装大人。” 站在他身边的却是许久未出现的季光思,只是这时候的季光思脸上多了几分苍老,比起五年前衰老许多,那一头华发更是给他平添了几分年纪。想来也是,他历经两朝内阁,原本年纪已经不小,这几年朝中动荡不已,他不得不为了季家谋划,自然更加耗费精力。只是他一向注重身体,私下又是习武之人,看起来倒还是精神。 听了程越无的话,季光思也露出几分笑容,青山书院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没想到最出色的两个学生都是程越无手下的,季弘就不说了,如果不是大才的话,也不至于让那醇亲王侧妃这般忌惮。而君长宁不过是商人之子,却是聪颖异常,十岁的稚龄就是他自己也要说一声赞叹。 “季弘自小离家,有了那些遭遇更是冷心冷肺,对人对事总有几分戒备,幸而你的小徒弟真心以待,至少让他在心底保留了一丝纯善之心。”季光思听着那笑声也露出几分笑容来,季弘的性格他无比的清楚,能跟君长宁这般的笑闹,可见是把人放到了心中。 听了这话程越无倒是皱起了眉头,转身问道:“老师,之前你说的那件事,季弘可否已经知道了?” 季光思微微一顿,叹了口气说道:“他自然是知道了,接下去就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程越无却叹气说道:“以季弘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再说圣上的决定,即使季弘想要拒绝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想的不错,原本圣上子嗣单薄,仅有的两个皇子都从小药罐子养大,这样的身板谁敢让他们当上皇位,所以当初才会让醇亲王的四子燕祚入宫,当着半个皇子养大,如果他表现好的话,皇帝估计就会把位置传给他。 偏偏千算万算,谁也没料到二皇子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痊愈,在自己有儿子的时候,即使是亲兄弟,皇帝也不可能把位置传给侄子而不是儿子,再说二皇子除了身体弱了点,才学各方面都是顶好的。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得到之后再失去,虽然皇帝没有立刻让燕祚出宫,但看着宫中众人的变化,燕祚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位被当着未来太子养大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般的差别待遇,冲动之下就跟二皇子发生了争执,两个人居然同时落水。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重病未愈的二皇子再一次发病,而一贯健康的燕祚只是喝了碗姜汤就没事了。 这件事显然是触怒了当今圣上,即使是从小宠爱的侄子,他不该将手伸到了他自己的儿子身上,更让他气愤的是,原本已经快要痊愈的二皇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当下将燕祚驱逐出宫,甚至点名说他不尊兄长居心叵测,基本上就把燕祚的一辈子毁了。这时候不管醇亲王连带着那个良妃如何的担心,这件事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经过这件事,皇帝大概是觉得亲生的兄弟也是靠不住的,对醇亲王多了几分猜忌。在确定二皇子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之后,索性下令让所有的王爷嫡子入宫,这几乎是扰乱了整个朝廷,让王爷们打擂台了,而燕弘作为醇亲王的嫡长子,自然也在这其中。 所以在收到家中来信之后,燕弘心中复杂可见一斑。他离家五年,醇亲王几乎是不闻不问,甚至连过年的时候都从未让人接他回家过一次,每次都是君长宁早早的赶回来,只为陪着他不让他那么冷清。 而现在,自己有了利用价值,那个人才想到了自己。入宫读书,听起来荣耀无二,但谁都知道里头的凶险,更别说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人脉不受宠的嫡长子,前头燕祚闯了祸,谁知道皇帝会不会迁怒于他,那些王爷的嫡子更不是好相与的。醇亲王轻飘飘的一句话,是要把他送进龙潭虎穴去。 与此同时,燕弘却也知道,这大概是自己一辈子唯一的机会了。他是醇亲王的嫡长子,不可能参加科举走一般学子的路,错过这次的机会,将来即使是他回去,也不得不受制于那个父亲以及他的妃子,没了醇亲王的支持,他想要在朝廷里头大放光芒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进了宫能讨得圣上的欢欣,自然又是另一回事,即使是醇亲王也阻止不了皇帝给他职务。 如果是以前,燕弘几乎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进宫,毕竟他不可能默默无闻的过一辈子,被那个女人嘲笑讽刺。即使是要面对龙潭虎穴,他也是要去闯一闯,要么因此命丧黄泉,要么就是一飞冲天。但是现在,住在青山书院这五年间,他却是有了一份牵挂,那个软软小小的孩子,那个会关心他担心他的人,给了他最后一分温暖的人,宁愿连夜赶路也要回来陪着他吃元宵的孩子,他有些舍不得。 如果离开了,再见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再是现在这般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关系,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十郎看着自己的眼神会不会有变化。这个世间唯一一个毫无保留信任着自己,关心着自己的人,会不会也消失不见了。 燕弘不过是犹豫了几天,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回去。十郎早晚都要考科举进官场,他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留在青山书院,难道要他看着十郎一步步往上走,他却只能原地等待吗,真要是有那一天的话,他或许会看不起自己。再有一个,他也希望自己能变强大起来,将来甚至还能庇护十郎一些。 燕弘下了决定,又开始犹豫怎么样对十郎开口,只是他偶尔的出神已经被君长宁看在眼中,这天忍不住问道:“季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最近你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哈哈,是不是羡慕我马上就要考科举了,本来你也可以一起去试试看,偏偏就是不答应。” 季弘微微一怔,忽然摸了摸小孩的头发,开口问道:“十郎,要是我有些事情骗了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君十郎暗道这位难道打算摊牌了,就是不知道这位季大哥原本该是怎么样的身份,当下只是笑道:“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淡如水,但只要不是扔进一团泥巴的话,感情总不会变吧。” 季弘被他的比方逗得一笑,终于还是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君长宁心中点了点头,倒是并没有惊讶,毕竟他心中早有了这方面的猜测,只是没料到对方居然还是皇室的人。他原本只以为是哪一个大家族呢。 季弘说完以后一瞧,自家十郎脸色都没变一下,瞧见他看着自己,君长宁嘻嘻一笑,摸了摸鼻子说道:“原先就觉得季大哥肯定不简单,啊,那应该是燕大哥才对。不过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是醇亲王府的人,燕大哥,你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就瞧不起我这个商人之子吧。” 燕弘见他的反应如此也是松了口气,心中也明白以君长宁的聪慧怎么会毫无察觉,到底是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何来历,只看重他的本身罢了。君长宁倒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倒是让燕弘更加看重他们之间的友谊。这会儿忍不住露出一分笑容,捏了捏依旧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十郎是个小机灵鬼,原来早就知道你季大哥的身份,就等着在这儿看笑话呢。” 君长宁连忙捂住脸颊,暗道这个大哥哪里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老是喜欢捏他,虽然他也知道自己长得玉树临风玉雪可爱,但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老是被捏脸颊呢。这会儿忍不住鼓起脸颊问道:“大哥,你突然说起这件事,不会就是为了跟弟弟我交心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燕弘心中暗叹自己这位小弟的聪慧,想着自己既然要离开的话也隐瞒不了多久,便说道:“我要走了,恐怕没办法看你参加科举,为你加油了。” 君长宁微微一惊,心中有些担心起来,燕弘倒是也不瞒着他,只将要入宫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燕弘的话君长宁更是担心,要知道皇宫那是个什么地方,燕弘虽然聪明,到底没有醇亲王的支持,又没有半分的人脉,到时候肯定是要吃亏的。当下皱眉说道:“以圣上的手段,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那些王爷可都不是善茬。如果醇亲王愿意庇护还好,如果不愿意的话,燕大哥的处境恐怕……” 燕弘自然知道他未语之意,摇头说道:“万事也不能只看一面,我的处境固然不会好,但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毕竟作为醇亲王忽视的嫡子,生母早逝,又没有得力的外家,在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显然不够分量,他们并不会过多的关注与我。” 听了这话,君长宁也知道燕弘这次是下定决心回去,只好用着自己的脑袋想着将会遇到的事情,也算是给这位大哥打一针预防针。燕弘倒是没料到小小年纪的君长宁还能想到那么多,有些甚至是连自己都不会注意到的,看着小孩殷殷嘱咐自己不要表现的太出色之类的话,忍不住笑着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长宁,你可别忘了我,到时候朝中再见的话,我们还是最好的兄弟。” 听了这话,君长宁倒是也升起一股热血来,想着燕弘如果真的在朝中有所建树,当时候他自己科举出生进入官场的话,两人自然还有见面的机会,甚至还能联手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什么的。君长宁越想越远,倒是将离别的忧愁分散了大半。 离别在即,即使是燕弘也忍不住多出几分离殇,他在青山书院这些年,能带走的东西却不多,唯一最重视的人却是带不走的。燕弘将自己这些年来收藏的书籍都送给了君长宁,又跟学院里头玩得好的几人告了别,在一个下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谁也没让去送。 最好的朋友即将远离,要去面对危险的宫廷,君长宁千万个不放心,但也毫无办法,自从来到古代,他总能发现许多力所不及的事情,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子,别说是现在,就是将来真的封侯拜相,也是没办法跟皇权抗争的。 君长宁叹了口气,站在青山书院的最高处犹能看见慢慢远去的马车,他知道燕弘不让自己去送,是因为不想面对离别的惆怅,所以也没有执着的出现,他其实跟燕弘一样不习惯那样的场面。 半大的少年站在高处,手中拿出了长笛,那还是燕弘给他淘换来的东西。君长宁其实更喜欢古筝一些,只是弹古筝显得女气,还必须得坐着,偶尔出游的时候也不方便携带,为了装才子后来又学了长笛,这会儿倒是用得上,笛声可比古筝的声音要传得更远一些。 马车里头的燕弘听见了那熟悉的笛声,君长宁总是喜欢吹一些不知名的小调,虽然并不是高雅,但却说不出的好听,现在这曲显然也是。带着淡淡离别的哀愁,让他忍不住撩开了帘子,只可惜从这边根本看不见那个少年的身影。燕弘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挥手让车夫驾马离开。 淡淡的笛声一直送着他走出很远,似乎紧紧的缠绕进燕弘的心中,更让年轻的王子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宫中冒出头来,这样才能跟十郎一起站在朝廷之上,一起携手共进,只是不知道这一别许多年,长宁是否还会记得此刻的诺言。蓦地,燕弘微微一笑,即使那孩子忘记的话,自己也会让他记起来不是吗。 第31章:小秀才 因为燕弘的离开,好一段时间君长宁都觉得打不起劲头来,毕竟他身边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朋友,其他人都有些不如意。只是他们俩毕竟只是分别,以后他真的参加科举的话必定要去京城,两人自然还有见面的机会,倒也不至于茶饭不思什么的,君长宁最擅长调整自己的状态,很快就恢复过来。 倒是程越无没料到自己的小弟子居然不用安慰自己就好了,原本他还打算吊着一段时间再去安慰呢。程越无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没看成小弟子的好戏才觉得惋惜。君长宁明显是察觉到了这位老师的险恶用心,在学习的时候就挑着偏僻的,少见的,几乎没有人知道的事情问,要不是程越无确实是饱读诗书,说不准真要出丑几次。 因为少了燕弘在,君长宁倒是多了许多时间,程越无虽说有些不着调,对于唯一的弟子却是十分重视,再想到他秋天的时候就要去参加科考,想着弟子毕竟年岁小,到时候肯定是要吃上一番苦头,指导起来更是不遗余力。 比起前些年的上下五千年外加天文地理的杂学不同,程越无在科举这方面居然也挺有一手,他毕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能一路考到探花,对里头条条道道也十分熟悉,不过每次都喜欢说的夸张,看见自家土地面有菜色就觉得开心得意。 君长宁哪里不知道他说得有些过火了,只不过自家老师跟个老顽童似的,要是不让他高兴,他就不让你高兴,还不如装着被他恶心到了。科考的地方虽然寒酸,但也不至于恶劣到那种程度,毕竟选拔全国的才子也是一件大事,除非是那些揭不开锅的省份,不然的话至少还能保证基本的条件在的。 要说一开始的时候,君长宁还真的以为科考的地方会满是臭味之类的,还是他家君老爷不放心儿子,早早的去打听了,别的地方不知道,宁邑所在的地方绝对是干净的,虽然连着三天考试对学子们的体力脑力是一种折磨,到时候或许也真的会有尿骚味之类的味道,但进去之前肯定是整理的干干净净的。 师徒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十分和谐。过了几个月君长宁就要回去君家代考,宁邑是个好地方,他的科举第一步就要在这里开始,要知道附近一些学子还得赶过去呢,到时候住宿吃饭都是大问题。 君长宁跟学堂里的人相处的不错,当下便邀请了几个当年也要参加科考的学生,毕竟住在君家的话不用发愁其他的事情,对他们代考也是件好事。换而言之,君家举手之劳能获得这些学子们的好感,也是一件不亏本的买卖。 随着君长宁回去的两个学子,一个叫做顾山峰,十五岁的年纪,是青山镇的人,虽然来去也不算困难,但科举考试也是需要体力的,这位也不是过分清高的人,平时跟君长宁关系十分不错,被邀请的时候就答应了下来。 另一个叫做高明义,十七岁,已经考过一次科举,不过那次落第了,据说还是因为休息不好的缘故。所以这次君长宁一开口他就满口答应下来,高明义家乡还要更远一些,家里头倒是也富有的很,随着一起去的时候带着不少东西,大概也是不想占了君家的便宜。 君家老小早就知道君长宁会带着两个学子回来,张氏早早的准备好了院落,等三人走进来,顾山峰高明义虽然说不上什么玉树临风,倒是也温文儒雅,一副谦谦君子的派头,抬手举止之间没有半分错处,当下更为满意,嘘寒问暖倒是让这两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君长宁瞧着他们羞红了脸颊闷闷发笑,要知道自己往常回来的受到的就是这个待遇,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道理果然实在。因为有外男在,又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几位姑娘都没有出来见客,只有张氏老太太围着他们一口一个夸赞,很快两人就要支撑不住。君长宁这才施施然的上前打着哈哈:“老太太可真是偏心,见了这两位就忘记亲孙子啦。” 君老太太哪里不知道小孙子在逗自己玩儿,只是还是搂着他笑道:“怎么会,奶奶最疼的还是你,来来来,让奶奶瞧瞧是不是瘦了。可怜见的,住在书院可吃了不少苦头吧。” 高明义顾山峰一瞧君长宁不自在的样子,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位老是喜欢装成小大人的家伙在家还有这样的时候,当下都露出一分好笑来。 那边张氏已经收拾妥当,君长宁连忙带着两位去了外院,被嘲笑了一顿才又回去,谁知道等他进了老太太远在的时候,就瞧见明珠守在门口,看见是他过来露出几分笑容,却压低声音说道:“老太太有些累,这会儿歇着呢。” 君长宁打量了一下明珠,这位姑娘前两年也已经嫁了人,不过是家生子,这会儿梳起了夫人的发髻。老太太习惯了她的服侍,所以还是留着她在身边。君长宁点了点头,还是走了进去,明珠倒是也不拦着,全家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小少爷,谁要是给小少爷受气的话,第一个收拾他的就是老太太。 君长宁走进门,就瞧见有个面生的丫头在打着扇子,看见他进来就要行礼,君十郎连忙阻止,走过去接过扇子慢慢给老太太扇起来,那丫头也是个机灵的搬来了一个绣墩让他坐着。君长宁这才细细打量老太太,现在天气已经有些发凉,但老太太似乎还是觉得热,身上时不时有些虚汗。 越是看得仔细越是显得苍老,君长宁在心中叹了口气,暗暗给自己鼓劲这次至少要考到一个秀才,不然的话再等三年,老太太却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了。正想着,床上的人却悠悠醒了过来,在看清楚给自己打扇子的人时,老太太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又带着几分舍不得说道:“十郎怎么在这里,这些活让丫头们做就行啦,奶奶知道你孝顺,但也不该累着自己。” 君长宁扶着她喂了丫头端来的蜂蜜水,这才笑着说道:“服侍奶奶怎么会累,这些年十郎求学在外,一天都未在奶奶面前尽孝,这才是大大的不该。” 君老太太原本就疼爱他跟疼眼珠子似的,这会儿见十郎孝顺更是满意的不得了,想着那么多的老太太,最幸运的就是自己了:“谁敢说我的十郎不孝顺,世界上那就没有孝顺的孩子啦,乖,听奶奶的话,过几天就要考试啦,你就好好歇着去。” 君长宁也知道老太太不可能让自己一直服侍她,笑着放下了扇子,微微靠在老太太的怀中说道:“奶奶你就放心吧,十郎肯定能拿一个功名回来,等将来十郎考中了状元当了官,就给奶奶博一个诰命回来。” 老太太心里头开心的不行,她似乎想到了君老太爷,那人也是才华横溢,只可惜命运弄人投到了商家,再好也没有参加科举的可能,后来更是英年早逝,而现在这份遗憾是要在十郎的身上结束了。一时间老太太觉得自己有力气了许多,又搂着孩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因为要备考,张氏生怕自小体弱的儿子撑不住,心里头有些怨怪老爷让他小小年纪就去参加科考。没瞧见人家至少也都是十五六岁的。但她向来不插嘴君老爷已经定下的事情,只是每天准备一些补身体又不会过火的东西给儿子送去,托了十郎的福,高明义和顾山峰也好好的补了一回。 很快就到了科举的时候,宁邑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是不小,尤其是他下属的镇、村之类的地方许多,这回各地来的童生不可谓少。顾山峰、高明义都是通过了县试已经是童生的,君长宁却从未参加过,在此之前要先参加县试才行,两者之间相差了一个月,幸好是在一个地方,倒是不麻烦。 县试其实十分简单,君家跟主持县试的林大人又交好,只要君长宁有点本事就能拿到童生的名额。别看说是童生,其实里头七老八十的人都有,也真有几个小萝卜头,不过看那架势倒像是要先试试看的。 君长宁自然是无惊无险的通过了。很快就到了院试的时候,全家人顿时紧张起来。院试跟县试可不同,院试要是过了那就是秀才,到了这一步才算是有了进一步参加科举的资格。秀才有着免除徭役,见知县时不用跪拜、知县不可随意对其用刑、遇公事可禀见知县等等资格,甚至还能向朝廷领取生活津贴,可谓是好处多多。 古代人向往读书,敬佩读书人,也是因为读书人在很多地方拥有普通人所没有的优势。君长宁做好了准备,跟在高明义两人身后走向考场,君老爷心中有些担心,这会儿又是满头大汗,但只是站在远处没有走进,院试比县试严格很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孩子反倒是招了忌讳。 进考场是要搜身的,以防他们作弊,站在门口的衙役显然知道君长宁这个人物,对他不过是轻轻放过,可见君老爷私下里没少花功夫。等进了考场,君长宁分到的位置又是最好的那一批,不仅光线充足,而且通风良好,基本上不用担心卫生问题。高明义跟顾山峰的运气也还不错,至少没有被分到茅厕附近。 早在进考场之前,君老爷已经将打听到的,主考官的喜好告诉了他。君长宁年纪小,院试又不是封了卷名的,说不准会有人因为这个将他打压下去。幸好这一届的主考官虽然有些古板,却是出了名的正直,如果他文章足够好的话肯定不会有问题。 等卷子发下,君长宁连忙收起那些有的没的想法,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在草稿上写一遍,估摸着那大人的口味再修改了一遍,这才再一次下笔誊写起来,院试是不用在考场里头待上三天的,只是分为正场一场,复试一场。说起来也十分考校人的心理素质。君长宁到底是经过高考的人,有最善于调整自己的心态,倒是并没有多少紧张。 那边高明义已经落第过一次,这次的状态显然也不怎么好,从一开始就显得紧张。正场结束的时候就跟虚脱了似的,让人没由来的紧张。倒是顾山峰虽然是第一次参加,大概是年岁小的缘故倒是并不是很看重,显得轻松一些。 他们三个这还是好的,院试一年一次,甚至有人考了几十次愣是没过的,一进考场就晕了的,种种不一而论。考完之后就要等着公布,君长宁暗暗想着自己的卷子,对自己倒是有几分信心,但成绩还没出来不敢乱说,不知道因为他闭口不言,倒是让一家人跟着担心起来,张氏更是每天跪在佛坛面前,就指望着上天保佑。 一家人倒是君幼宣最懂同胞弟弟的心思,安慰了老太太张氏,端着小点心过来找还有心情画画的家伙了,一进门就笑道:“弟弟倒是轻松,太太那边都急得上火啦。” 君长宁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也说过啦,她们自己不能安心,等待会儿成绩出来就好了。” 君幼宣微微一笑,将点心放在桌上,过去一瞧桌上的画儿倒是有些喜欢,开口说道:“还不知道弟弟画得一手好画,这花儿跟真的似的,不如送了我当花样子吧。” 君长宁想着自己常年在外,回家的时候更多也是陪着老太太张氏,跟这些姐姐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不过是一幅画自然不会心疼,便说道:“姐姐随便拿去吧,要是用得好的话再来拿。” 君幼宣抿着嘴一笑,倒是有几分少女的风采,小心翼翼的将画儿收起来才说道:“绣好了的话送你一个荷包。” “那弟弟就等着用啦。”君长宁笑了笑,其实他身上用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张氏连带着一群姑娘亲手做的,里头甚至有老太太硬撑着身体给他做的一个荷包,要知道老太太都几十年没有动针线了,就是君老爷也没有这个待遇的。 两人正说笑着,外头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君幼宣最是机灵,眼神微微一闪站起来就说道:“定是去看榜的人回来啦,走,快跟我去前头看看。” 君长宁心中也有些牵挂,跟着君幼宣往前走去。 第32章:伤逝 等君长宁随着君幼宣走到前厅,就瞧见君老爷笑得合不拢嘴,手底下的人正拿着一个大荷包送给报信的官差。宁邑县的人都知道君家的富贵,在知道君长宁中了秀才之后就争抢报信的差事,当然就是因为知道来了之后绝对会有大收获。 瞧见君长宁走进来,君老爷哈哈笑道,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儿子的手,只是脸上的喜气怎么都掩盖不住:“好儿子,你中了秀才,以后也算是有功名的人啦。” 君长宁心中也有些高兴,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秀才才是功名之路的第一步,所以虽然面露喜色,倒也好事镇定,只是问道:“不知道高兄和顾兄有没有消息?” 君老爷下意识的看向那个报信的官差,结果他也不是很清楚,幸好这会儿去看榜的下人也回来了,瞧见官差已经进门心中有些不乐意,想着这些家伙就会抢走好差事,但还是笑着回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咱家少爷可是案首呢,小人也瞧见了顾少爷和高少爷的名字,都是榜上有名。” 这话一出,站在旁边原先有些忐忑的两人倒是大大松了口气,毕竟虽然他们跟君长宁的关系不错,但要是小了许多岁数的小弟弟中了秀才,他们却落第的话总是不好看的。虽然长宁是案首,但他们也不会空手而归不是。 君老爷在赏钱的时候从来不吝啬,又是大手一挥,家里头上上下下都多了一个月的月钱,又说要大宴宾客,看得君长宁哭笑不得,等官差走后拉着他说道:“爹爹,这才只是院试,秀才功名的人可不少,不如等儿子真的博得功名的时候再说吧。” 君老爷其实也是一时之间太兴奋了,哪里不知道出头椽子的坏处,自然不会在中了秀才之后就大肆宴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多么眼皮子浅呢。只是乡试三年一次,最近的一次也得是明年秋天,君老爷这会儿有些心痒难耐。 这边顾山峰跟高明义倒是下定了决心,等这次科举的成绩出来了就返乡,他们在君家已经打扰了不少时日,虽然君家上上下下都没有说什么,但终归不是很好。这会儿便出来辞行,君老爷自然是多番挽留,但两人还想着早日将好消息传回去,君老爷无法,只好给他们安排好了马车,送了两人离开。 等前头热闹完了,君长宁才发现君幼宣不知何时消失了,大概是往后头报信去了,当下拉着君老爷往后头走,一边笑道:“奶奶跟娘亲大概已经知道消息了,这会儿肯定会高兴。” 君老爷也想到了老太太的事情,有些欣慰的拍了拍身边的儿子,十郎现在才十岁,不过是到他胸口的高低,却已经有了功名,为君家大大的争了口气:“十郎做的很好。” 这边两人刚进了老太太的荣福堂,里头又是一连串的贺喜,君十郎只觉得耳边闪过无数人的声音,到最后就是君老太太直接把人搂在怀中,又是一番心肝宝贝的疼爱,张氏倒是也想这般做,只是她毕竟不能跟老太太争,只是看着小儿子的眼神几乎要柔的出水了。 “十郎,我的好十郎,以后咱们君家也是有门第的人家啦,以前你爷爷天天念叨着科举,只可惜造化弄人,谁知道现在我的十郎圆了老爷子一辈子的梦。”在老太太看来,秀才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至于以后能不能考中举人什么的,要是可以她自然开心,要是不行的话,一个秀才也能让老爷子在地下瞑目了不是。 君老太太这会儿十分欣慰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不是自己看中了书香门第出生的张氏,想尽了办法将她娶了回来,也不能生出这般聪慧的孩子,要是像其他商家娶一个没见识的女人回来,整天就知道宠孩子,那十郎哪里能小小的年纪就博得了功名。老太太这会儿倒是不记得自己以前还曾经怪过张氏逼得紧,那个小小的孩子就开始读书认字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是那些个姨娘小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事实上十郎要是取得了功名,以后青云直上的话,对她们也只有好处的。家里头六个姨娘,这么多年过去,聪明的都知道君老爷的心思都被张氏抓的紧紧的,她们这辈子别想再有孩子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女儿,而女儿在夫家的地位,可不就是要靠着十郎来撑着。 唯一一个脑袋有些拎不清的七姨娘,这些年没少被张氏敲打,偏偏不管是君老太太还是君老爷,对她都是不冷不热的,有时候还要帮着敲打两句,让她不得不收敛了脾气。幸好张氏在感情少吝啬,在物质上从来不会亏待了这群姨娘小姐,毕竟她们走出门也是代表了君家的面子,君家有的是钱,用不着在这种地方给别人看了笑话。 这会儿七小姐八小姐九小姐都在,她们早就准备好了贺喜的礼物,这会儿倒是都拿了出来,都是一些喜庆的帕子荷包什么的,总是让张氏看一个满意,让她知道自己惦记着兄弟,以后嫁人的时候也能多几分好处。 倒是张氏看着有了惆怅,要是十郎不是幼子而是长子,家里头绝对不会有这些个莺莺燕燕,十郎年纪要是大一些,在大姐出门之前得到了功名,君玉宣说不准还能嫁的更好一些。 当然这一切都是张氏心里头想想罢了,十郎已经再好没有了,她还能再求什么。君玉宣跟君怡宣嫁的人家虽然说不上高门子弟,但总归日子也都是和和美美。她这一辈子除了这些姨娘碍眼之外,实在已经是再好没有了。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一会儿功夫就开始眯眼了,张氏做主让大家都散了,回头晚上自家人一起吃顿饭热热闹闹,又给几个姑娘都送了消息过去,嫡女庶女都一样,这一点上张氏可不会让人挑刺儿。 等回到自己的房中,张氏总算是舒舒服服的出了口气,又吩咐人将一些珍贵礼物送去前头,那是给君长宁带去给主考官的礼品,君老爷会亲自带着他走一趟,君家不缺好东西,这会儿张氏可是非常大方。 等一切安排好,张氏才有空坐下来,齐嬷嬷有眼色的上前给她捏了捏肩膀,笑着说道:“夫人这可是放心了,小人早就说过,十郎小少爷是个懂事聪慧的,这不是不用别人操心,自己就考中了功名,这可才十岁,谁家十岁的孩子能这般出色的。” 张氏嘴角的笑容也拿不下来,拍了拍齐嬷嬷的手说道:“就你会说话,其实我哪里不知道十郎的懂事,只是想到当初大夫的话,痛恨那句慧极必伤罢了。只是这些年十郎身体越发好了,并不曾生病,倒是让我放心不少。不然的话我可不能答应让他小小年纪就去受累。” 齐嬷嬷也露出了笑容,又皱了皱眉问道:“太太,那舅老爷那边是不是也要报个信,十郎小少爷毕竟是他的亲外甥,舅老爷虽然说官位不高,但到底比君家多几分人脉,小少爷以后真的要进京赶考的话,舅老爷还能不照应着。” 张氏一想觉得也是,虽然这些年因为弟媳李氏的缘故,他们两家走的并不近,只是一般年节的往来罢了,但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弟,这个弟弟还几乎是自己带着长大的,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前些年的时候张氏自觉被伤了心,这才淡了往来,现在一想倒是觉得是有必要熟悉一些,那李氏看不起自己,无非是因为他们家是商人,身份低下的缘故,现在十郎有出息了,她总不至于还是那副嘴脸。 张氏一番计较,到底还是派人过去报喜,却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这些年对家里头十分冷淡,银票事件之后,她弟弟张杰人是个要面子的人,严令家里头的李氏再问君家要钱,以至于李氏对张氏更为不满,这个不满在看见压根没有以往丰厚的年礼时达到了极点。 也是李氏压根没有想到,自己送给君家的那都是什么东西,以前张氏愿意添补娘家,那谁也没话说,张杰人压根不是会赚钱的料,每年不过是那些俸禄,以前有张氏的大手笔供应,李氏连带着一家子的孩子都穿金戴银的,后来张氏发了狠,刚开始李氏还想等着那边低头,谁知道张家的日子却越发不好过起来。 在接到张氏报信的时候,李氏心想着到底还是要求到她的手中,哼,不过是个秀才,谁都知道君家在宁邑有钱有势的,买通一两个考官谁知道。秀才的考试可不是非常严格,十岁的小孩能靠着自己的本事中秀才,她才不会相信,要知道她两个儿子都还没有考中呢。再一看张氏居然没有奉上银票,心中更是不痛快,直接隐瞒了这个消息,以至于将来两家越行越远,再也没有了复原的可能性。 张氏这会儿还不知道弟媳李氏的手段,毕竟宁邑虽然跟京城不过是几天的路程,这十年来两家的关系疏远,她并不是很清楚张家的事情。要是知道李氏不但不为十郎高兴,还猜忌十郎是买来的秀才,估计会直接断绝两家的关系也不一定。 这边张氏刚把消息传出去,那边却又小丫头匆匆忙忙的走进来,齐嬷嬷眉头一皱,厉声喝道:“毛毛躁躁的做什么,太太的屋子也是你能乱闯的吗?” 小丫头两眼含泪,连声说道:“奴婢该死,太太,是老太太放里头的翡翠姑娘让我过来的,说,说老太太可能不好了。” 张氏心中一惊,暗道老太太虽然身体一直不好,但刚才精神头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好了。不行,今天可是十郎的好日子,要是老太太直接出事的话,触霉头还是小事,以后十郎进了官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拿这件事说话,指着十郎不孝顺呢! 张氏听了这话顾不得整理行头就急急忙忙的过去,这会儿君老爷两人都不在,那群姨娘也都会了院子。翡翠虽然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但跟张氏的关系一直不错,这会儿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太妙,当下只通知了张氏,拘着一屋子的丫头不准伸张,留着明珠在里头伺候。 张氏一看情况心中就是一声咯噔,咬了咬牙还是开口说道:“让人去请大夫,就说老太太高兴有些上了头,让他来看看。” 翡翠听了这话倒是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出去了。其实也是君老太太跟张氏的关系一直不错,君老爷又是顶顶孝顺的人,张氏怎么样也不至于为了隐瞒消息而不准请大夫的。 等张氏进了屋子,明珠正扶着老太太喂了一口水,见老太太能喝下去张氏便松了口气,至少情况没有太坏:“老太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媳妇已经让人请了大夫,老太太可千万不能有事。” 君老太太也是刚刚清醒过来了一些,想到自己居然在孙子大喜的日子昏了过去,也是有些痛恨自己不争气的身板,她比张氏年纪大,看的也更多一些,自然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这时候去了,对十郎就只有坏处的。 老太太对十郎的疼爱那是张氏也比不上的,这会儿靠着一股子精神气倒是撑了过来,反倒是比刚才精神头更好了一些,等到那大夫来了之后一看,只说老太太需要静养。等出了屋子张氏再问,才告诉老太太的身体恐怕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 张氏与老太太虽然年轻的时候有过隔阂,但那都是因为子嗣的事情,自从十郎降生,两人的关系就跟亲母女似的,这会儿脸上忍不住带出一些来。老太太倒是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反过来安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老都老了,也活够了,只盼着多活一些时候,可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了十郎。” 张氏知道老太太还在担心明年乡试的事情,但眼看着老太太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当下只是说道:“老太太放心吧,十郎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君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有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次之后,君老太太的身体就越发衰弱下来,全家人都知道老太太或许就这些日子了。这一日老太太忽然来了精神,居然还喝了两碗燕窝粥,明珠翡翠都是经过事的人,心中暗道不妙,连声去通知了老爷太太。 等一屋子的人都到齐了,君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只看着小孙子觉得自己还是耽误了他,自己这一去的话,十郎肯定是不能参加明年的乡试了,幸好十郎还小,还有时间。看着细心服侍着自己的小孙子,老太太还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是值了,只拉着他的手说道:“老婆子今天精神好,大家伙也都在,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将那些私房分给你们,不然放在库里头也是吃灰。” 这话一出君老爷差点落下泪来,只好强撑着笑容说道:“老太太这是说什么,何必急在一时,你不是说过要等十郎成亲的时候,给新娘子一份大礼吗?” 老太太也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摇头说道:“现在就得分。明珠,你去把我的库房钥匙拿来,让几个人把姑娘们的嫁妆搬出来。” 一会儿功夫,房间里头多了三个大箱子,老太太让人打开,里头都是首饰珠宝,看得人眼晕。老太太又说道:“这些是早早给姑娘们准备下的,一人一份,谁也不能亏着谁,待会儿你们就自己带回去收好,剩下的东西,我都留给我的十郎,谁也不准动,不然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是不能瞑目。” 其实家里头君老爷张氏怎么可能会动老太太留给十郎的东西,不过还是满口答应下来,倒是一群姨娘眼神微闪,老太太私房有多少谁都不知道,但都说能抵得上半个君家,瞧她随便拿出来的嫁妆就知道了,比前面的几位姑娘还要丰厚一些。只是君家的东西,早晚都是要留给十郎的,要不然也是张氏的,她们压根没有插手的份儿,当下也只是站着不说话。 老太太看了一圈,最后将钥匙放到了十郎手上,精神却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好十郎,奶奶的宝贝都给你,以后给我的孙媳妇,给我的曾孙孙,奶奶……奶奶疼你。” 老太太终于还是去了,君长宁只觉得自己眼睛酸涩的不行,上辈子从未经历过的痛楚席卷了少年的心,原来亲人离去的时候,会有这么多的不舍跟痛楚! “老太太!”一直守在旁边的明珠发出一声惊呼,大家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在十郎考取功名半年多后,老太太终于还是熬不住去了,临终最后的一丝遗憾,还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小孙子,满腔的疼爱溢于言表。 第33章:守孝 尊亲死后,服满以前,居住在家,断绝娱乐和交际,以示哀思,称“守孝”。 一般而言,父母去世的话,子女需要守孝三年,这个三年其实实际守孝时间为27个月,在儒家的文学里面,认为母亲用母乳哺育孩子的时间为27个月。 而作为孙子,君长宁只需要守孝一年。 这还是君长宁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参加葬礼,这时候的葬礼跟后世有许多的不同,许多的规矩,许多的哀思。除了远在他乡不能及时回来的君玉宣,其他能赶回来的姑娘在接到消息之后都赶了回来,不仅仅是因为孙女必须要做的事情,君老太太虽然绝说不上不偏不倚,但给她们的添妆却从来没吝啬过。 大概是对君老太太的过世早有准备,及时君家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办丧事,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张氏身子板好,但需要哭灵分不开身,幸好金家那边也有来人,倒是能帮衬一二。老太太的棺木也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因为是商家,他们是用不得阴沉木、金丝楠木这种贵重的东西,所以采用的不过是上好的柏木。君长宁看在眼中又是多了几分伤心。 老太太一辈子交友众多,在宁邑的圈子里也是抹得开的人,这会儿来来往往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作为唯一的嫡长孙,君长宁也需要跪在一旁回礼。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君长宁只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也许那时候他不该早早的离家求学,在他离开的时候,老太太不知道担心了多少。 耳边姑娘们低声啜泣着,一群孙女孙女婿倒是颇为浩浩荡荡,不管心里怎么想,来的人都是一副悲痛的模样,甚至还有几个老太太据说是君老太太的手帕交,在灵台上哭晕过去的。君长宁微微皱眉,他对人所作所为最为敏感,哪里不知道哪些人是虚情假意,顿时心中有些恼怒,何必连人的葬礼都要被算计。 这一跪就是大半天,张氏心疼儿子,想着十郎才十岁,又是从小身体虚弱,要是因为老太太的葬礼而熬坏了身体反倒是不好了,但这会儿君老爷满目哀思,哪里想得到其他,她便也不敢开口。倒是君长宁察觉了母亲的主意,对着她微微摇头,别说他对老太太真心以待,就是假装这会儿他也不可能放下一屋子的人去休息。 燕朝的葬礼守孝其实已经简化了许多,在某些朝代,儿女守孝的时候甚至要住茅屋睡草席的同时还得吃糠喝稀,往往一个人走了,儿女之中身体衰弱的也得跟着一起走。燕朝虽然对孝之一字十分看重,却只要求禁止夫妻同房,外交娱乐,需要茹素,其他的并不严格,等休息的时候,自然有嬷嬷给他们端来补身体的东西。 燕朝宁邑本地的习俗是停灵三天出殡,这时候由君老爷摔盆,将君老太太葬到了君家的祖坟,葬礼才算是结束。君家祖坟至今不过两代,规模实在不大,只是修缮的十分妥当,还有人专门守着,老太太顺利的跟老太爷合葬,君长宁看着便想,老太太那边的惦记去世多年的爷爷,这会儿是否已经团聚。 等葬礼结束,君家却又是一团忙乱,竟是君老爷张氏连带着十郎一起病倒了,幸好几位姑娘都还未回去,君怡宣当机立断的留了下来,反正她现在孟家有地位,留下来夫家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些年的锻炼下来,君怡宣倒是比未出阁的时候多了几分利落,居然在这时候将君家把持的妥妥当当的。 君长宁张氏不过是操劳过度,歇了两天便缓过劲来,倒是君老爷悲伤过度,连原本圆润的身材都清减不少,也是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君老爷瘦下来的时候倒是有几分俊秀,君长宁也不仅仅像了老太爷。 出嫁的女儿总不能一直住在娘家,张氏一回过劲来就让君怡宣回家去,自己掌管起君家来。幸好君家虽然有多个姨娘,但这些年还算安分,一时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张氏瞧着君老爷一天天瘦下去心中也是担心不已,整天各种补品只往他房间送,偏偏这时候还得守孝吃不得许多东西。 君长宁知道君老爷更多的是对母亲离开的悲痛,他一个半路穿过来的孙子尚且这般放不下,更何况是跟寡母共同扶持走到现在的父亲。君长宁接过了丫头手上的药粥,自己走进了书房,因为守孝的缘故,君老爷跟张氏要分房而睡,这会儿住的房间是他平时的书房。 “爹爹。”君长宁一进门就瞧见君老爷带着一丝哀痛看着一些账本,想来也知道那是老太太留下的东西,当下将药粥放下,叹了口气说道,“爹爹,老太太若是还在的话,恐怕最见不得我们为了她糟践身体,在奶奶的心中,有什么比我们活得好好的还要重要?” 君老爷自然也是知道这点,只是有些情难自控罢了。君长宁索性不也再劝,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伸手看着那些账本,忽然说道:“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奶奶管账,还不知道她居然写得一手好字。” 君老爷听了这话倒是忍不住解释道:“老太太其实并不识字,只是她生长在商家,后来你爷爷去得早,为了照顾家里头的生意,不得不学起来。一天天的写着认着,倒是能看全了账本,也就是这几个字能写的好一些罢了。” 说了这话君老爷倒是打开了话匣子,拉着儿子絮絮叨叨的说着老太太的过往。君长宁听得十分认真,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君家的出生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他们的太爷爷,也就是君家第一代的当家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小时候甚至还当过乞丐,后来凭着勤奋本事就成了卖油郎,不过是得过且过的日子。 偏偏这里头倒是有一个香艳万分的故事,卖油郎独占花魁!君长宁忍不住想到自己上辈子看过的电视剧,君太老爷后来也是遇见了一位青楼女子,两人不知为何有了交情,那位女子便拿着自己多年的继续赎了身,幸好她已经二十五六的年纪,在这时候已经是昨日黄花,倒是没有被多加为难。两人当时一个是破落户,一个是从良妇,君家也没有长辈看着,就成了亲过上了日子。 这花魁娘子倒是比君家男人更有本事一些。等他生下了君老太爷之后,就拿出了本钱让家里头做点小生意,可见这位女子也是颇有心机。君家男人为人实在,花魁娘子又是翘舌如花,两人一起倒是渐渐攒下了一分家业,君家男人倒是并没有辜负了花魁娘子。等后来君老太爷更是聪慧出色,只可惜他们家里头是贱籍,老太爷是没办法科举的。 等老太爷一天天长大,却是完全像了那位花魁娘子,能在宁邑附近做花魁娘子的,可见那位女人的容貌出色,一时之间倒是颇具盛名。但君家那时候不过是小有家产,嫁过去还得是商户,有点身份的父母哪里能愿意。 说道君老太太跟君太老爷,又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老太爷虽然长相俊美,身手却是非常不错,一次出游却是救了被地痞缠上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眼就看中了君老太爷,硬是不顾家里头的反对嫁给了他,当时带过来的嫁妆可是比君家的家业还要多。 君老太爷不仅仅读书厉害,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短短几年之中借着金家的助力就把君家翻了几番,更是走南闯北,将君家的人脉慢慢的埋下。只可惜蓝颜薄命,老太爷再一次意外中丧命,那时候老太太跟君老爷也是四面楚歌,如果不是君家压根没有近亲,金家又一贯护着出嫁的姑奶奶,哪里会有现在。 能扶持住儿子一天天长大,并且让君家的家业不但不被别人占了去,反倒是一天天兴盛起来,老太太的能力可见一斑。在她的教导下长大的君老爷,虽然不爱读书,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君家三代经营下来,才有了现在的君家。除了明面上宁邑首富的地位,君老爷藏拙起来的东西更多。 君老爷看见儿子略带惊讶的眼神,才想到自己居然没有对唯一的嫡子说过君家的事情。想来也是,十郎从小就爱读书,他们一家都指望着他能出人头地,到时候君家的产业自然不可能让十郎自己处理,做官不能经商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只是君家的东西永远都是十郎的,到时候即使让那些管事管着,十郎却不能一窍不通,君老爷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倒是将君家的产业原原本本的说一遍。倒是君十郎惊讶万分,他原本还想着自家产业要是遇到什么危机的话,他倒是可以琢磨一下琉璃什么的。没料到君家早就有了琉璃的来路,甚至有船只远赴重洋。 君老爷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这才说道:“君家毕竟只是富贵,若是被人知道这些的话,并不是好事。家里头没有个当事的人,那些大官挥挥手就能拿走,所以摆在台面上的不能太少,也不能惹了别人眼红。” 君长宁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有些愧疚的说道:“儿子长到如今,却对家中事情知之甚少,倒是十分惭愧。” 君老爷却摇头说道:“如果你志在从商,为父自然早就告诉了你,只是你在科举上颇有天分,不能因为家务扰了心神。” 君老爷想了想继续说道:“话虽然这般说,但你对家里头的事情也得知晓一二,以免以后真的接受了家业,反倒是让那起子的小人蒙骗过去。君家的一切早晚都是你的,你在官场不能明面上从商,但暗地里还是可以管着,毕竟这些来路清楚,就是朝廷也无话可说。” 君长宁点了点头,要知道君家可是他的有力后盾,毕竟他将来当官可是准备当清官,即使不是两袖清风的那种,也不可能故意鱼肉百姓什么的,这样一来还要过得好的话,还不就得家里头的支持:“爹爹放心吧,这些我自然是明白的,还有一件事我想于爹爹商量。” 君老爷转头去问,君长宁却说道:“奶奶对我百般疼爱,她在世的时候我却未能尽孝,请让儿子守孝三年,为奶奶尽最后一份心。” 君老爷听了这话又是心中一暖,十岁的孩子,别人家的正是无法无天、恨不得天天出门的时候,这孩子却这般有孝心,自己提出守孝三年的要求。 君老爷想了想,觉得守孝三年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老太太去的时间不巧,离今年秋闱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十郎若是守孝三年的话,这一届自然不能去,下一届也是刚出孝期。十郎自然明白他的担心,只是说道:“爹爹,我准备再等两届再考,我现在不过十岁,再等六年也才十六岁,年纪那才刚刚好,守孝并不会影响我什么。” 君老爷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只是说道:“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三年完全不吃荤,第一年的时候我不劝你,但第二年第三年,这些还是要注意一些。” 君长宁却不打算在这方面折了,又劝着说道:“父亲何必担心这些,我们这样的人家,说是不吃荤菜,哪里还能饿着儿子了,到时候儿子若是身体不好,必定不会为难自己。” 君老爷见他主意已定,心中也毫无办法,但见自己儿子纯孝的样子自然还是满意的。天底下的父母哪有指望儿子不孝顺的。君老爷听了这番话倒是松快了一些,将十郎端来的药粥吃下了肚子,君长宁这会儿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爹爹要是再不吃饭的话,娘亲恐怕就要让人灌下去了。” 君老爷想到不但要守孝还要管家的妻子,心中也是有些愧疚,便站起身说道:“也罢,去瞧瞧你母亲吧,再过些日子,趁着你守孝在家,我让你见见那些铺子的掌事,到时候也好有个底。” 君十郎自然答应下来,见状也放了心:“爹爹好意,十郎一定会好好做的。” 第34章:风情 君长宁不急着赶考,张氏君老爷也不急着让家里头出一个神童,单说富贵的话,君家已经到了极致,再下去那就是要抢别人的饭碗,直接跟那些皇商之类的人物对上了,君老爷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人间富贵,够用了就足以,这些家财在君家两人掌门人的眼中,也不过是将来十郎能更进一步的保证。 但是他们不着急却是有人着急,君老太太这一去家里头大大小小自然都是要守孝的,君长宁现在不过十一岁,六年之后十七岁的年纪刚刚好。但七小姐君玥宣现在已经十六岁,原本正是要说亲的年纪,偏偏去年的时候又是十郎的科举,老太太的身体也不好,外加六姨娘也想着十郎要是能中一个功名的话,七姑娘也能嫁的好一些,谁知道老太太真的就这样去了。 虽说不管是君老爷还是张氏,都没要求女儿们也守孝三年,但下头八小姐九小姐都年纪小,当然趁着这个时候讨好君老爷,纷纷表示自己要跟着十郎一般守孝三年,剩下中间一个七小姐不尴不尬,她若是真的守孝三年的话那都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就是守孝一年,十八岁出嫁也是已经年纪偏大了一些。 更重要的一点是,家里头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婚姻大事都是要嫡母出面的,现在张氏要守孝三年,大小的宴会肯定是不能参加,出门交际也有许多的忌讳,那就等于几乎没时间带着君玥宣到处相看,君玥宣又一直不讨张氏的喜欢,这位在守孝的同时肯定不能多么关注,这样一想七小姐六姨娘顿时心急起来。 六姨娘原本就是别人送给君老爷的礼物,据说还是扬州瘦马出生,君老爷当初会收下不过是因为人情面子罢了。这位六姨娘长得倒是十分娇美,又有一份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气质,要是放到一般的男人面前,说不准会讨人喜欢。但君老爷自小被寡母带大,欣赏的却是张氏这般大气能顶事儿,贤惠又大方的女人,自然对六姨娘就淡淡的。 一边是不讨君老爷的喜欢,一边她那娇怯怯的样子却又碍着一屋子女人的眼,就是君老太太瞧着也不太顺眼,出身又是底下,在君家自然就没了地位,如果不是也生了一个女儿,估计还不如一个丫头体面。而现在她费尽心思养大的女儿,自以为在君家九个姑娘里头最美最动人的女儿,却要因为守孝误了终身大事。 但不管六姨娘跟君玥宣如果的心急,守孝这件事是无法改变的,不说张氏,就是君老爷也容不得她们对老太太不敬,没看见那七姨娘自以为有些体面,居然敢冒着大不为在孝期吃了肉,被君老爷知道之后直接让她去了佛堂给老太太念经,据说等八小姐出嫁的时候才能让她出来。 七小姐六姨娘的担心君长宁是不知道的,毕竟他还有一些现代人的思想,在他看来十八岁的时候再谈论亲事没什么不对的。君老爷是男人没有那么细心,张氏一贯看不顺眼同样娇怯怯的六姨娘七小姐,自然不会主动帮她们说话,只想着等一年孝期过了,给七小姐找一门不高不低的人家也就罢了。 张氏却不知道,正是因为她这般不闻不问的态度,更是让六姨娘母女心焦,以为她准备对七小姐撒手不管,当下就自己找起路子来,以至于后来出了那档子的事情。 守孝的日子很枯燥,君长宁这次不能离家求学,给程越无去了信之后就安心在家念书,每天先把考试也许会用到的书籍再念一遍,熟能生巧,他最欠缺的就是引经据典的能力,他相信自己绝不比历史上那些大学士笨,即使少了几分作词作诗的灵气,书读得多了总是有好处的。 除了科考必备的书籍,君长宁也终于有时间将能搜集到的杂七杂八的杂书慢慢看起来,程越无最喜欢这些杂学,对于唯一的弟子又是十分上心,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人给他送一些新书过来,倒是让君长宁感激异常,作为回报每次都要送上一些美酒,倒是十分合着程越无的心意。 君长宁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现代那种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早上先起来打一套五禽戏锻炼身体,吃过早饭就开始读正史,累了就练练字或者画画,中午吃了饭就开始看杂书,这会儿他倒是不会觉得累了,每天还要将脑海中上辈子的记忆翻出来,有用的就用笔记下来,虽然他自认记忆力不错,但许多年过去,有些东西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将来他真的入朝为官,有些现代的知识肯定还能用得上。君长宁看着自己这些天的整理倒是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原来现代常识里头,真还有许多这个时代不具有的东西。 君幼宣端着点心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弟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淡青色的麻衣更衬得他眉目如画,即使是小小年纪,犹能看出以后惊人风采来。想到偶尔听见母亲的惋惜,君幼宣倒是有些哭笑,容貌自有天生,若是女子长得如此一般貌美的话,其实也不一定是好事。不过想到七姐姐偶尔的自夸,君幼宣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暗道君家容貌最出色的女子或许是七姐,但最出色的人可不是她。 君长宁抬头就瞧见君幼宣站在门口,忍不住笑道:“九姐姐,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不会是要给我守门吧。” 君幼宣看见他的笑容又是微微一闪身,心中唾了一口,暗道十郎小小年纪就这般招人,以后的弟媳真不知道镇不镇得住:“母亲就担心你饿着,让我端着点心过来呢,整天读书可不累,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君长宁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拿起点心吃起来,张氏最知道他的口味,点心不腻不甜,这会儿填肚子刚刚好,君幼宣见他吃得开心也露出几分笑意,如果不是十郎坚定拒绝的话,这女子绝对会伸手给他擦擦嘴角什么的:“娘说过几天要去大悲寺为老太太点长明灯,说起来我们小时候也是去过一次。” 君长宁倒是意外她还记得,想着自己作为男子还算便利,这些年虽然都在读书,但也没少出门乱逛,甚至跟季弘一起走访了青山附近的各处山水,但这些姐姐们除了小姐们之间的宴会,倒是真的没有出门的机会:“这时候大悲寺的枫林还没有红起来,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九姐倒是可以摘一下枫叶回来,到时候我给你做成书签。” 君幼宣也是个爱看书的,当初君家请了女父子教导一群姑娘,但其实里头用了心读书的也就是已经嫁出门的君玉宣和这个最小的九姑娘,听了这话倒是高兴起来,有些兴致勃勃的说道:“枫叶也能当书签,不会烂掉吗,十郎你可别忽悠我。” 君长宁摇头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得君幼宣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脸颊,两姐弟倒是笑闹起来。君长宁倒是想到自己上辈子也就是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做过树叶书签,做得好的话还真的十分精美。 隔了几天君老爷张氏果然带着全家去大悲寺为老太太祈福,再过一段时间一年的孝期就要到了,张氏琢磨着七小姐的事情也要张罗起来,但往后一瞧七小姐跟六姨娘窝在一起,又是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得她又是一肚子的气,整天这般不知道还以为谁欺负了她们呢。 这般一想张氏也不理她们,等到了大悲寺下,照旧是放下了马车步行上去,这次倒是没有三叩九拜,只是为了诚心君老爷跟张氏都没有用上软轿,这样一来姑娘少爷们自然也不能用。君十郎身体看着瘦弱但身体一向很好,爬山对他来说毫无压力。八小姐君雅宣那绝对是君家姑娘里头最强壮的,这会儿还能扶着七姨娘,君幼宣虽然有些气喘吁吁倒也不用人搀着。只有一个君玥宣脸色惨白,几乎是要晕过去的样子。 爬到一半的时候,君长宁回头就瞧见君玥宣连带着六姨娘一副要随时倒下去的样子,连忙让人过去搀着,君雅宣见了冷哼了一声,自顾自走快了几步,上前想要去搀着君老爷。君幼宣也是看不惯这个七姐姐,凑过来低声说道:“她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怎么为难了她呢,幸好父亲是个明事理的。” 君长宁点了点头,这些姐姐之间的争论他向来不插嘴,不过君玥宣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模样,大夫只说是体虚之症没什么大毛病,偶尔自己询问一句就要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君长宁心中也有一些腻味,在女人方面他跟君老爷的眼光相似,都喜欢张氏那般大方贤惠又体贴的。 等到了山上,一群夫人小姐都是香汗淋漓,君老爷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倒是君十郎身体够好,这会儿不过是擦了擦汗,走过去扶着君老爷说道:“爹,不如先去后面厢房收拾一下再去拜祭吧。” 君老爷一想觉得也是,跟张氏商量了一番便带着一群女眷往后头走,君长宁不过是进去洗了把脸就觉得成了,擦了脸出去就瞧见那边君雅宣君幼宣也收拾好了,两个女孩脸上都是红彤彤的,这几年大概是家里头姑娘少了,这两位又是都看不惯那君玥宣,倒是相处的不错。 君雅宣对十郎倒是带着几分敬意,这会儿颠颠着跑过来,羞红了脸颊问道:“十郎,幼宣说你可以用树叶做书签,是不是真的,可以给我也做一个吗?” 那边君幼宣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片树叶,听了这话便笑道:“八姐,你都不怎么看书,要书签做什么?” 君雅宣脸颊一红,哼了一声说道:“书签又不是读书人才能用的,我以后看账本也能用上,十郎,你到底给不给我做。” 君雅宣依旧跟小时候一样带着几分娇蛮,但被张氏教训的多了,倒是知道说话的分寸,当然她对着十郎的时候也收敛了许多,在他答应之后便高兴起来,跟九姑娘一起商量着去挑几片好的。 等他们一行人出去,张氏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妥当开始祭拜,又添了大笔的香油钱给老太太点了长明灯,一群人实实在在的磕了头许了愿,几个姑娘就想着要去求个签,张氏也有些意动,就由君老爷陪着过去了,君长宁心中有些无奈,但也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倒是并没有什么求签的心思。 张氏想着让儿子也求一个姻缘签,又觉得现在未免太早了一些,十郎看起来并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强求。毕竟还没有出孝期,几个姑娘最后不知道求了什么,都没有张扬出来。一群人照旧是要去后院吃素斋。 君长宁对书斋十分感兴趣,虽然他已经吃了将近一年的素菜,但大悲寺的素斋非常有名,倒是比家里头精心烹调的更有一番滋味。开了胃口之后,倒是比在家里头更多吃了一些,当然也不排除他们运动量多了,吃的也就多了。 等吃过饭,张氏跟君老爷要去听大师讲经,君雅宣已经拉着君幼宣出去摘枫叶,反正有一群丫头嬷嬷跟着,姨娘们也说要去,张氏倒也放心。君玥宣跟六姨娘只说要在后头走走,君长宁便也到处看了看,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太小,那小身板显然没办法探险,这会儿看来,大悲寺倒是比他前世见过的那些寺院要威严许多。 君长宁一边走一边看,因为是寺院,院子里头并没有多余的花草,反倒是松木枫树多一些,倒是比一般的院子少了几分精致,多了几分巍然。君长宁不知不觉的走到后头,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脸色顿时一变:“七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却见前面不远,七姑娘君玥宣软若无骨似的倒在一个男人怀中,六姨娘背着他站着,不知道是什么神情,听见他的声音,七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连忙摆脱男人的怀抱,低着头说道:“没事,只是我不小心摔了一下,多亏了这位公子相救。” 君长宁皱了皱眉头,要知道这个年代女人的名誉可比命还要重要,有六姨娘在身边,君玥宣居然还会倒在男人的怀中,若不是自己出声的话,这姑娘还不知道要靠到什么时候。他下意识的去打量那个男人,却见他穿着一身深紫色常服,腰间悬挂着一块玉佩,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男人大概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周身气度非凡,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还有一丝尚未淡去的嘲讽,君长宁心中冷笑一声,六姨娘母女难道真以为这是小说话本吗,在寺院还能遇上托付终身的人,谁知道对方压根没把她们的小心思放在心上:“多谢这位公子相助,九姐姐,我这就扶你回去吧。” 君玥宣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君长宁一把抓住手腕,低头就看见了一贯最体贴姐妹的弟弟眼神冰冷,一时之间并不敢再说什么,直接被他拉着走远了。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倒是露出几分兴趣,后头的小厮也是机灵,笑嘻嘻的说道:“王爷果然魅力非常,不管到哪里都有美丽姑娘投怀送抱,不过依小人看,那姑娘的姿色比起那少年来倒是远远不如。” 第35章:自请为妾 君长宁心中其实是有些恼怒的,君家那么多的姑娘,他虽然不能说都放在心上,但还是有一份血脉亲情在。再说张氏固然对这些姨娘有些手段,对小姐们却还是和善的,至少看前头六个姐姐的嫁娶就知道,张氏在这方面从来没有克扣着她们,其中固然有为十郎积攒人脉的想法,但终归姐姐们婚后的日子都还不错不是吗。 而七小姐君玥宣这般作为,简直是把君家的面子踩在了脚底下。不说其他,单单就说她还在孝期就不甘寂寞的勾引男人,要是传出去的话那坏掉的可是君家一家的名声,人家这会说君家不会教姑娘,说不定还会直接影响后面八小姐九小姐的婚事。 九个姐姐里面,除了嫡亲的那几个,君长宁其实跟年长的几位更亲近一些,毕竟他思想早就是大人,除了君幼宣,跟年纪相仿的几位反倒是没话说。君玥宣一年之中倒是有大半年都窝在自己的房间,以前只觉得是性格所致,现在才发现居然这般的不安分!这种行为可比七姨娘偷偷吃肉严重许多。 君玥宣的脸色极为难看,旁边的六姨娘也是两眼含泪,一副娇弱万分的模样,要是没经世的孩子说不准就要被骗过去。但君长宁可是清清楚楚的瞧见她眼中的那几份算计,想来也是,这位六姨娘那样的出生,怎么可能真的是单纯柔弱的女子。 “十郎小少爷,求求你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夫人,刚才七姐儿真的只是一时不小心崴了脚,正好那公子从旁边经过,这才扶了一把,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的话,肯定会责罚七姐儿的。”六姨娘哭得一副梨花带泪的模样,她比张氏年轻许多,三十出头又保养良好,倒是真有几分姿色在。 君长宁听得头疼,又暗恨这女人居然对自己来这一招,他可从未想过给这两人掩饰的,只是淡淡说道:“七姐姐是未出嫁的闺女,又在孝中,按道理看见外男就该远远的避开,哪里还能自己凑上去的,这件事我不管,自有老爷太太处理。” 六姨娘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恨这小子软硬不吃,但她也知道君十郎在家中的地位,别说张氏,就是君老爷也绝对会相信这小子的话,跟女儿对视一眼心中更是忐忑起来,毕竟七姐儿是君老爷亲生的女儿,最多不过是责罚一顿,自己却不一样,她只是个婢妾。 这边六姨娘心中有些懊悔起来,如果不是担心张氏成心耽误七姐儿的花期,她们平时又没有出去的机会,她也不会想趁着进香的机会找人。六姨娘从小被那些地方养大,哪里学过什么正经的事情,倒是眼色倒是有几分,也是看准了那男人非富即贵,自己女儿又是姿容出色的,即使当不了正房,嫁过去当一个侧室也比被耽误了一辈子强吧! 那头君长宁将君玥宣的事情告诉了两大巨头,君老爷张氏果然震怒,要知道君家的地位比来就低,这些年来君老爷低调做人,又扶贫济弱,这才慢慢赢得了好名声,君玥宣这样子的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要是被传出去传的难听起来,以后君家姑娘还要不要嫁人了。 如果说是个意外,不管是君老爷还是张氏都不会相信,大悲寺为了照顾女客,后院分得很开,两人撞在一起那也不是在转弯角什么的地方,而是在大路上,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是六姨娘教唆着姑娘去做的。张氏心中更恨,要知道她可是还有一个亲生女儿未嫁人,绝对不能被那贱蹄子败坏了名声。 君家自然不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从大悲寺回去六姨娘就别送去跟七姨娘做了伴儿,只是她的待遇还没有七姨娘来得好,反正不过是个妾氏,她甚至不如七姨娘那般还有一个娘家时不时来问候一下,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更别说为她讨公道什么的。 张氏倒是没有将七姐儿也拘押起来,毕竟她岁数到了,等出了孝期就要谈婚论嫁,只是请了一个宁邑最为严厉的教养嬷嬷,直接让三个姑娘都把规矩学了一遍,这其中也不免带着几分敲打八姑娘的意思,要知道这位从小更不安份,虽然这些年看着好了,但谁知道会不会跟七姑娘这般昏了头。 君长宁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毕竟那天见到的男人看起来气势非凡,对君玥宣也并无兴趣,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后续。再有一个张氏也不允许他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打算好给君玥宣找一个人家,到了时间就把人嫁出去了事。 君玥宣这段时间还真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些苦头,以前大家看在她身体较弱的份上,对她的要求并不是很严格,大部分时间就由着她跟六姨娘待在一起,但现在张氏发小不妙,对她的教训自然严格起来,君雅宣君幼宣习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第一个有些受不了,想要装病又不敢。 等终于除了孝期的时候,张氏便忙活起来给她相看人家,君玥宣从小被六姨娘教唆着长大,自来都觉得自己是个有大造化的人,哪里看得上那些小门小户,按她自己的想法,至少也得是跟四小姐君琳宣一般,嫁给一个官家才是。君玥宣只看见自己比姐姐妹妹更加美貌,却是没想过人家娶了君琳宣,那是看她可爱好生养。 这天君玥宣好不容易求了君老爷张氏,得到机会去见六姨娘一面,一进门就瞧见自己一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亲娘似乎老了许多,当下落下泪来,六姨娘瞧见她忙不迭的搂住,两人当下抱头痛哭起来。 等哭够了,君玥宣才抽抽噎噎的说道:“姨娘,怎么办,太太要把我嫁给那些农户,以后我岂不是当了农民,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可过不了。你以前说得对,太太对我果然没安好心,她连生了三个女儿都没有我的美貌,心中肯定嫉妒的不行。” 这姑娘显然忘记了,张氏还有一个容貌远远超过她的儿子呢,但这会儿六姨娘咬牙恨道:“那张氏果然是个阴险妇人,当初姨娘不懂事,还以为她是个真慈善的,被她陷害才让老爷厌弃了去,没了老爷的宠爱,我们母女俩在府内的日子才这般的难过。” 到这里两人又是一番抱头痛哭,显然也忽略了虽然张氏死死占着君老爷,对她们生活上却从未克扣过。而这次张氏给君玥宣相看的人家也不是贫农,而是家中小有资产的地主,嫁过去也是当家娘子,作为商户的庶女,这样的门第已经着实不错了。偏偏在这两位看来,简直就是张氏陷害她们的证据。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番,又是毫无办法,六姨娘现在被拒在佛堂里头,比起七姨娘都不如,毕竟那位偶尔还能出去走走。而君玥宣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闺女,自小心比天高,手段却非常一般,不然也不能同意六姨娘提供给她的馊主意。 这边两人毫无办法,很快机会却送上门来,在接到媒婆提亲的时候,君老爷跟张氏也是心中微微一惊,张氏更是暗道莫非真有人看上了七姐儿的姿色。不得不说七小姐君玥宣长得确实是九个姑娘里头最为秀美的,身上又有一种娇怯怯的姿态在,大部分男人还就是吃她这一套,那男人看了上了心也情有可原。 他们却不知道,那天君玥宣遇到的男人确实是大有来头,却是朝中的敏亲王。这位敏亲王并不是圣上的同胞兄弟,但他出生的时候圣上已经坐稳了位置,对这个小了自己将近二十岁的弟弟倒是颇为宽容。当然也是敏亲王十分识相,从来不插手朝中大事,最喜欢的就是在自己的王府中跟一群的莺莺燕燕夜夜笙歌。 这样的人如果是皇帝,那对整个燕朝来说都是灾难,但若是亲王,那就是深得帝心,要知道即使是醇亲王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哪有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弟弟来的让人放心。更重要的是这位敏亲王似乎跟圣上一样子嗣困难,至今府里头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那儿子也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甚至圣上都没有宣他入宫。 敏亲王是真昏聩还是假低调君家不知道,现在他们知道的是,这位亲王居然真的看上了君玥宣,让人带她入府为妾。即使是妾氏,对君家来说其实还是高攀了,但君老爷跟张氏都皱起了眉头,跟皇家搭上关系,从来都是有风险的。 君长宁在一旁听着也觉得奇怪,那人明明白白对君玥宣并不感兴趣,现在怎么会突然提出纳她为妾。他却不知道敏亲王在大悲寺住得有些索然无味,便来了最近的宁邑,住进了县令府中。林县令原本也是好意,在这位王爷面前提起了君长宁的名字,十岁的秀才郎也算是一件稀罕事儿。 这一提倒是让敏亲王来了兴趣,他固然对那个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感兴趣,但对那个明明俊秀无双,却板着小脸十分正经的小孩颇有趣味。当下便让人查了一查,在知道自己遇见的少年郎就是小秀才之后,这份兴趣就更高了几分。 能在十分挑剔的敏亲王身边服侍的都是鬼灵精,见他露出兴趣的神色便说道:“王爷是否想要见一见那少年郎。” 敏亲王挑眉瞧了手下一眼,淡淡说道:“以本王阅女无数的眼光,那小子长大了倒也应该是个绝色,不过你觉得本王就这般生冷不忌,还要对一个小孩下手不成?” 那手下连忙低头,连声说道:“属下该死,妄自揣测王爷的意思。”心中却想着谁都知道敏亲王就是个生冷不忌的,府里头也不是没有男宠,不过王爷从来喜欢成熟美人更多一些倒是真的,真要对那商户之子动手的话,就是圣上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敏亲王撇了撇嘴,忽然开口说道:“最近府里头没什么看头,你去把那个女人带回去吧,倒是可以看看好戏,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在府里头留下来。” 手下一听连忙点头答应,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在王爷的眼中,王府里头的女人大概都是消遣用的东西吧。 君长宁并不知道,因为敏亲王的一念之差自己才能继续原本的路,否则的话敏亲王直接把人带回去当了男宠,就是皇帝也不会多说什么,而现在燕弘自保犹且不足,更别说来保护他了。而那边君玥宣却因为这句话多了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对落于绝地的母女来可算是大大的好消息。 君老爷好不容易让那边的媒人先回去,这边君玥宣居然已经跪在了堂前自请为妾,这可把君老爷彻彻底底的气着,虽然他也知道敏亲王开口的话,君家肯定是拒绝不了的,但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自请为妾,这七姑娘还真的做得出来,当下也冷了脸色,原本还想着找办法周转一下,现在只冷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嫁人为妾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姐姐们固然嫁不到高门,但至少是正妻。妾氏说的好听是,其实不过是正房门前的仆人,好好的正房娘子你不做,要去当妾?王府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到了那儿,君家别说给你撑腰,话都说不上一句。” 君玥宣哪里听得进君老爷的话,只觉得自己不抓住这个机会才是大傻瓜,天知道自己一摔果然找到了真命天子,姨娘的办法还是有用的。这个人居然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在君玥宣的心中,王爷应该是对自己一见倾心,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拿到荣华富贵的机会:“爹爹,我早就已经想好了,请爹爹成全,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女儿一力承担。” 君老爷看了她决议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自己一意孤行,我也不再劝你,妾氏带不了嫁妆,我会把你奶奶留下的东西,连带该给你的都换成银两,以后你自己的造化自己求。” 君玥宣听见这话却露出笑容来,王爷对她一见倾心,以后肯定会百般宠爱,君家在王府面前算得上什么。至于嫁妆,爹爹一定会为现在的随意而懊悔。君玥宣似乎看到自己一跃成了宠妃,甚至是王妃,而一直被家人宠爱的十郎也得跪在自己的脚下讨好自己,谄媚自己。 第36章:缘分 不管君老爷心中如何恼怒,事情也成了定局,别说王爷的命令他们家原本就没有放抗的能力,现在林大人肯定是站在王爷那边的,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第一个要做的估计就是逼着他将女儿送过去,以求得王爷的庇护。君老爷自认不是卖女求荣的人,但这件事出了之后,恐怕谁都是这般想来。 而另一边君玥宣将这件事告诉六姨娘后,这位柔弱了大半辈子的姨娘却整一个兴高采烈,恨不得立刻就把女儿送到王府中,她幻想着将来有一天女儿得到了王爷的宠爱,那自己就是王爷的丈母娘了,当下别的不管,只将自己一辈子的经验都交给未出阁的女儿,其中闺房秘事数不胜数,都是她从青楼楚馆中学来,却没能学以致用的。 不过是纳妾,自然是没有三媒六证,按照燕朝的规矩,小妾进门最多不过是带上一个丫鬟,一抬嫁妆罢了。要知道君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从来不在姑娘的嫁妆上克扣,前面出嫁的女儿,嫡女就别说了,就是庶女至少也是三十六抬的嫁妆,可以算得上是十里红妆了。 并且作为妾氏进门,不管将来是否得宠,进门的时候也是不能穿大红色的嫁衣的,君玥宣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嫁衣也是她自己一针一针绣出来的,现在却派不上用场。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即使对未来有种种向往,临出门的时候总还是有几分心酸。想到前面那些姐姐嫁人时候的热闹,这次一来是时间匆忙,二来君老爷张氏还在守孝,三来也是觉得女儿嫁给人家做妾丢人,不过是请了一些知道的人家罢了。 周围的吹拉弹唱也显得有几分萧条,这次依旧是君长宁送了七小姐上轿,他心中也有几分惆怅,不仅仅是因为七小姐自愿嫁给人做妾这件事,更有一种是觉得自己太弱,否则的话即使王爷看上了七姐姐,即使七姐姐心中愿意,他如果不同意的话,这件事也是成不了。正因为君家不过是商户,王爷简单的一句话,他们就不得不将姑娘送上门去。 君玥宣并不知道弟弟的心情,在她看来将来她若是能得到王爷的宠爱,娘家肯定是求着自己也来不及。等上了轿子,君玥宣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临出门前张氏塞给她的小盒子,除了明面上那一抬嫁妆,据说她其他该有的东西都换成了银票。盒子里头果然是装得满满的,君玥宣看得心中满意,勾着嘴角想着,虽然爹爹口中不满自己为妾氏,但实际上偷偷给她塞钱,还不是为了王爷的权势。 君老爷要是知道自己的一番好意,不想让原本就没有娘家可以作为靠山的七小姐进了王府就吃亏,所以才会多给了她一些钱财,至少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在王府里头的日子也不会太过于艰难。却被君玥宣误会成了另一番意思,说不准就要恼羞成怒一番。 在收用了君玥宣之后,敏亲王便离开了宁邑,原本他来这边也不过是随意逛逛,现在新鲜劲过了,还收获了一个美娇娘,是该回京城了。君玥宣也没给家里头带个信,似乎直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让君老爷又是一阵气闷,但也拿那个已经飞上枝头的七小姐没有办法。 家里头除了一味认为自己女儿已经变成凤凰,甚至开始耀武扬威的六姨娘之外,没一个觉得君玥宣真的能飞上枝头的。君老爷张氏就别说了,他们见多了富贵人家的事情,像女儿这样出生不显,更是没有什么手段,只会一味装柔弱的女子,男人新鲜不了多久,更别说那个男人还是出了名的好美色。 而君长宁在大悲寺中见过敏亲王的眼神,明明是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的,他怎么可能是真的看上了君玥宣,现在把人要过去,绝大可能都是找一个好玩的东西罢了。如果君玥宣有君玉宣的那种手段内涵,说不准还能慢慢扭转过来,但七小姐那种性格,他自然并不看好。 倒是那边七姨娘心中有些羡慕,在她看来君家已经是极为富贵的人家,那王爷府还不顶了天了,即使是做妾,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倒是没想到那个一阵风都能吹倒的七小姐有这般的福气。七姨娘心中不痛快,难免要给八小姐抱怨抱怨,又说道君雅宣也已经出了孝,要等张氏守孝完的话会不会晚了。 君雅宣倒是比君玥宣看得清明,这也是因为她小时候学了七姨娘的样子,是姐妹里头的刺头,张氏重点照顾了她好几年,愣是让她把性格改了过来,现在虽然还是有些口不择言,却是个会看脸色的姑娘:“娘,你别只看见她表面的风光,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就你女儿这样的进去,还不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你想想自己,平时夫人吃饭你得站着,夫人在屋里你得在门口守着,夫人说什么你都得听着,这还是在咱们家,你想想你那几个所谓的姐妹,那日子还是人过的吗,你就舍得让我那样被人折腾。” 七姨娘脸色微微一变,她们同村还有一个比自己长相更为出色的姑娘,当初嫁的比自己可要好多了,据说是个官家,谁知道没几年就被折腾的没了,那夫人的手段可比张氏狠辣许多,他们家连个奔丧的机会都没有。七姨娘固然有些爱慕虚荣,又是个喜欢挑头尖刺的,但对唯一的女儿确实真心疼爱,想了想还是说道:“看来也是八姐儿没那个福气。” 君雅宣也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但她看得明白,张氏固然不喜欢自己,但绝对不会故意落井下石。再有一个君老爷跟君长宁对姐妹们的嫁娶都十分伤心,只要自己不去犯下跟七姐姐一样的错误,以后总逃不过小富之家,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嫁的更好,君雅宣看了一眼七姨娘,耐着性子说道:“姨娘,你可千万别去太太面前说,你看前面的姐姐,除了老七哪一个不是当家娘子,虽然没有权势,可至少在家能自己说了算。” 七姨娘到底是有些不甘心,哼哼了两句又说道:“谁知道会不会是外面锦绣里头糟粕的,雅宣,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嫁给你表哥,就是看在我们这些年添补娘家的份上,他们也不至于为难了你,可比一般人家保险的多。” 君雅宣却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说道:“您快别打这个主意,就那俩个好吃懒做的,这些年要是没有你的添补,早就喝西北风去了,那不是享福,那是推你女儿入虎口呢。姨娘,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你就别管了。” 七姨娘哼了一声,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她也发现这丫头心思比自己大得多,有时候讲的话又很有道理。从这里也可以看见,张氏给一群女儿请来的教养嬷嬷还是非常有用的,只可惜君玥宣常年装柔弱,只躲在屋子里跟六姨娘说话,反倒是没有学到那些。 其实出了这件事之后,君老爷跟张氏对仅剩下的两个女儿更加严格起来,如果不是君玥宣自己在大悲寺招惹了敏亲王,人家怎么会找上门来。尤其是君雅宣也到了适嫁的年龄,张氏不顾自己还在孝中,暗地里已经给她相看人家。 这些事情君长宁都不知道,除了七小姐出嫁的事情,他依旧是过着勤勤恳恳努力学习的生活。偶尔跟熟识的一些同学老师书信往来一下。高明义跟顾山峰都去考了今年的乡试,结果顾山峰中了举人,高明义却落榜了,幸好他毕竟年纪还小,倒不是十分失落,只说也要回去苦读。 过了一段时间,宁邑县却出了一件大事,原本在这边连任了四届的县令林大人居然升迁了,要知道宁邑县虽然不是穷山恶水的破地方,但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多年,林大人心中也是有些憋屈的,毕竟他自认不管是才能还是学识,都比得上朝中那些人,如果不是林家这些年没落下来,他又没有一个得力的外家,也不至于落魄这么多年。 原本林大人升迁是好事,但对君家来说却是个大麻烦,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使是宁邑县这个小地方也是一样。他们家跟林家关系十分亲密,这十几年来几乎是密不可分,其中自然是有很多的利益关系,等下一个县令上台之后,谁知道扶持的还是不是君家。 这时候君家的弱点就暴露出来,朝中没人,以金钱绑在一起的关系并不坚固,林大人走了之后,即使是升迁,他对宁邑的事情也再也插不上手了,以后还得要看后面接任的那位,君老爷为了此事急白了头发,但也只能等下一任县令来了之后,才知道要如何入手。 倒是林大人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他们家女儿不是嫁进了王府,甭管是不是受宠,有没有升分位,那也是跟敏亲王搭上了一点关系。即使这点关系不亲密,但人家不知道啊,你多往王府走几趟,摆出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再多多给新上任的县令送点好处,谁会平白无故的得罪了敏亲王。 这原来倒也是好办法,但君老爷是个执拗的性子,一来是拉不下这个面子,这大半年来君玥宣也没往家里头传过信。再有一个也是担心自己贸贸然的找上门去,反倒是给七女儿惹来麻烦。君老爷思前想后的,便决定等县令来了再说,如果是银钱能摆平的人,那就压根没有必要去京城,如果实在不行,为了君家他当然是要扯下脸皮了。 君长宁心中也有一些担心,这几日连读书都有些分神,只怪自己年纪太小还不能顶事。谁知道等那先县令上任之后,君老爷去拜访了一次回来,脸色却有些古怪,带着君长宁去了书房,对着自家儿子瞧了又瞧,直到他有些忍受不住才笑着说道:“这次倒是真的托了十郎的福,你道那个县令是谁?” 君长宁微微皱眉,莫非还是自己认识的人,他认识的学子年龄普遍偏小,并没有听说谁已经考中了进士进了官场,而如果是那些姐夫们的话,君家自然应该早就知道消息才对。一想便说道:“难道是学院的老师?” 青山学院的老师至少也是进士出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得不到重用,从而被季光思招揽而来,这些人有时候教了几年书有了名声,朝廷也会再次启用,倒也不是新鲜事。他在那儿读书的六年中也是见过几次的。 君老爷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儿子的聪慧,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说道:“十郎一猜就中,正是青山书院的顾夫子,顾庭兴。刚才你爹去拜访他的时候,顾大人还跟我说起你了,似乎对你颇为欣赏,当然也没有为难与我。” 顾庭兴,君长宁倒是有了印象。虽然这位顾夫子并没有教导自己多久,但对他却多有照顾。并且他还是青山书院之中,程越无唯一一个能喝酒聊天的朋友,倒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位顾夫子为人正直,秉性善良,却又不是迂腐之辈,只也是草根出生,考中进士的时候一直得不到重用,最后被季光思忽悠了回去。 听到是他君长宁也十分开心,想了想便说道:“如果是顾夫子的话,爹爹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县令大人都不会为难。正巧我读书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等夫子安定下来,我便上门求教一番。” 君老爷听了这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十郎啊,你跟顾大人倒是颇有灵通,他也是这般说话,让你有任何疑问的话,都可以上门去问,这倒也是好,我也是怕你守孝期间反倒是耽误了学问。” 这边君家父子俩说定了这事儿,却不知道那边顾庭兴却还准备了一份大礼正等着君长宁上门。 第37章:惊喜 “老……老师,你怎么会这里?!”拜访顾庭兴不奇怪,奇怪的是在县衙居然见到了原本应该在青山学院的程越无,就是君长宁也忍不住露出一些惊讶的神情来,要知道因为年轻时候的事情,程越无一直不爱出门,连青山学院都很少迈出,要出去也都是往人少的地方走,这次突然出现在县衙,实在是让人惊讶的事情。 程越无倒像是十分欣赏自家小徒弟的失态,慢悠悠的拼了一口茶水,觉得没有青山书院自己亲手烹制的好,皱了皱眉头就放下了,随即笑着说道:“怎么,为师可是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不让你这些年荒废了学业。” 君长宁抽了抽嘴角,青山书院到宁邑这位也要说千里迢迢,不过为了他赶来这话他倒是信了几分,毕竟这些年下来,程越无不着调虽然有些,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十分疼爱自己的,有时候君长宁甚至觉得,他是把自己当做了亲生儿子,寄予了他自己一生的期盼。 只是在程越无的面前,君长宁是露不出什么感动的眼神,当下用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表情过去,气得程越无吹胡子瞪眼睛的,哼哼着说道:“小屁孩就是没良心,好说我也是养育了你五六年,你倒是好,拍拍屁股走人,每个月就写一封信回去。” 君长宁怎么听怎么不是味道,幸好旁边还有一个有正直人生观的,听了他这话便说道:“老程啊,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些年下来,要说你教导长宁学识的话,自然是无话可说,但要说照顾,还不如说这孩子照顾你。想想他当初也才五六岁的样子,路都走不稳,还得每天给你端茶送水的,要是没有长宁的话,你现在能活得这么滋润?” 顾庭兴也是个会脑补的,他当初就极为喜欢这个聪慧懂事的学生,偏偏被好友直接抢了去,抢了就抢了吧,你还不好好早就,整天琢磨着折腾孩子,就是他也是看不过眼的。但没办法,这两师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说不上话。在顾庭兴的脑海中,永远都留着程越无翘着二郎腿,君长宁苦哈哈的给他端茶送水的画面。 程越无脸皮多厚,当年跟他嫡母闹翻了之后,都能在程府面前大骂三天三夜,将程家的事情抖了一个一干二净,任由整一个家族外加乡里乡亲的在旁边观赏,这会儿顾庭兴的话几乎是给他挠了痒痒,只是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羡慕嫉妒我,可惜啊,找徒弟也是要缘分的,没有缘分的话,就在眼前也不是你的。” 顾庭兴好歹是知道程越无的性格,但也被他气了一个够呛,恨声说道:“那也好过有的人得到了还不珍惜。” 君长宁在旁边怎么听怎么不对味道,怕这两位直接吵起来,谁都不好下台,笑着说道:“程夫子,不知道我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顾庭兴见他不去问程越无而来问自己,心里头舒坦了许多,君长宁虽然认了这家伙当老师,心里头还是十分尊敬自己的。这位显然忘记一开始君长宁就问过那位这个问题,不过程越无卖关子愣是不说罢了:“我现在为一县之令,只是以前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倒是你老师曾经做过一段时间,便央了他一起来了。” 程越无确实是当过一段时间的县令,只可惜当初那件事毁人毁己,固然让嫡母失去了一切体面,甚至连膝下亲生儿女的婚姻大事都不顺当,也让程越无直接被革职,这会儿他脸上露出几分惆怅,淡淡说道:“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我还有走进县衙的一天,不过凭我的才学,给你当一个门人也是便宜了你。” 君长宁听了这话倒是多了几分感动,毕竟以程越无的性格,如果不是想要就近照顾自己的话,恐怕怎么样也不会答应出山的邀请,更何况现在还是县令的门人。顾庭兴也知道这一点,这会儿倒是心平气和的说道:“你老师到底是惦记着你,也怪不得你当初选择了他。” 君长宁一直知道顾庭兴有收自己为徒的打算,为此没少被程越无挑衅,这会儿淡淡一笑,开口说道:“学生还未恭喜夫子得以升迁,今日原本是为了拜访程夫子而来,见到老师倒是意外之喜。” 君长宁一番做派看得顾庭兴十分高兴,倒是程越无受不了他们这般的磨磨蹭蹭,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谁教给你这些东西,这番做作。” 君长宁还未说什么,顾庭兴先不干了,不同于程越无的不羁,他还是儒家的坚定支持者,这会儿便说道:“长宁守礼才是正道,真要是跟你学了一半放荡,以后可别想走入官场了。” 程越无当然也知道这点,不过是看不得他们虚套罢了,当下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们两个说一个,我反正是说不过你们。” 君长宁微微一笑,又说道:“老师现在住在何地,若是不方便的话,不如来君家?” 程越无却连忙摇头说道:“你君家阴盛阳衰,我去算个什么事情。还不如就住在县衙,我毕竟是这家伙的门人,到底是要时时刻刻为他排忧解难的,你若是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尽管来问就是。” 顾庭兴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着说道:“难得老程你也知道礼仪。长宁你就放心吧,我哪里还会亏待了他。若是住在君家反倒是不方便,等过后我跟下人打好招呼,到时候你来去也方便一些。” 君长宁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挽留,毕竟程越无是顾庭兴的门人,如果住在君家的话,未免有几分瓜田李下,倒是对顾庭兴的名声不好,他现在这般的年纪才当了县令,要是再没有一个好名声的话,以后的发展便极其有限了。 两大一小三人就着宁邑县的事情倒是越说越来劲,程越无曾经有过经验,顾庭兴一腔热血,君长宁对宁邑又是了如指掌,三人倒是讨论出许多益国益民的政策来,顾庭兴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实施,倒是程越无脑袋清醒,冷哼一声就给他泼冷水:“你别瞧着这些政策好,但哪一条不是碍着上层氏族的利益,到时候实施起来有你受的。” 君长宁暗道自己大概也是被归类到会妨碍政策的人之中,笑了笑说道:“但凡是事情,总是有利有弊,程大人的政策好,但也要有人愿意去实施,这其中就得周全了每个层面的人。有时候并不一定需要强硬的政策才可行。” 程越无倒是冷笑了一声,淡淡说道:“他就是想要强硬也没有办法,等过几天那些人精都会知道,你能来宁邑上位,不过是各方面力量较劲的结果罢了,后头可没有给你撑腰的,到时候别说是压着那些地头蛇,说不定还会被人直接架空了。” 程越无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要知道有些偏远的地方,朝廷派去的官员还得讨好当地的望族,人家一句话可比当官的有用许多。宁邑虽然靠得京城很近,下面的人绝对不敢明面上称王称霸,但也挡不住人家给你下绊子,下一届换任的时候直接给你颜色瞧。再有一个靠得京城近了,达官显贵的亲朋好友也多,谁知道哪里藏着的那人,就是七拐八拐某某的小舅子什么的。 顾庭兴想到这里也是叹了口气,他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但官场向来不是只要本事就行的地方,不然当年他能灰溜溜的去了书院教书?倒是君长宁觉得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困难,天下大事小事,到底就是一个利字,只要有这个字在,谁还会故意与你为难:“顾夫子无须担心,君家在宁邑也算是有几分脸面,能在其中转圜一二。再有一个,只要让他们知道,夫子的政策对他们只有好处,那些人自然不会反对。” 顾庭兴眼神微微一动,倒是程越无叹了口气,暗道自己这个学生天生就是块当官的料,这些话可不是自己教过去的,这方面比起来,自己倒是有些不如,少了一分圆滑在:“长宁这话有理,有些事情我们还要仔细商量一番。” 顾庭兴点了点头,三人又是端着茶讨论起来,也是经过这一次,两个大人都不敢再把君长宁当做小孩对待,哪有小孩能一阵见血,直接将他们的弱势点出,又提出解决的办法,虽然他有些办法看起来荒谬了一些,但转念一想,确实是十分可行,只可惜天下读书人大多数都是恃才傲物,反倒是不能从这样的角度看问题。 君长宁的优势就在于善于从任何人的任何角度看问题,上辈子作为心理师的他,最擅长的就是从别人的角度出发看待一切,要不然的话他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声名鹊起。那些知识可不是白学的。这会儿看着程越无跟顾庭兴的惊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知道他十几岁的时候,照旧也是个除了读书啥都不会的小屁孩呢,还是占了上辈子的便宜罢了。 三人正说得开心,外头却传来小厮的声音:“老爷,程老爷,夫人说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两位老爷打算在哪里用餐,院子里头的桂花倒是开得正好。” 顾庭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倒是程越无打趣着说道:“嫂夫人倒是用心,可见你是个吃饭不着点的,必是三餐都要人叫唤。” 顾庭兴哈哈一笑,摇头说道:“女人就是爱操心,罢了,也到饭点了,我们两个大人饿着不要紧,十郎可是还在长身体呢,走吧,县衙的饭菜虽然一般,还能入口。” 程越无最喜欢给他拆台,就在后面说道:“别看你顾夫子一脸皱纹样,倒是娶了一个好妻子,顾夫人的厨艺可是一绝。” 顾庭兴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一下,倒是看不出生气来。昨天君老爷已经给他说过顾家的情况,顾庭兴的妻子是糟糠之妻,在他考中科举之前就已经成亲,据说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只可惜那位夫人年轻时候劳作伤了身体,到了三十岁左右才生下一个女儿,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孕。 为了传宗接代,顾大人还是纳了妾氏,据说还是那位夫人的远方表妹,现在有一个才六岁的儿子,倒是比自己还要更小一些,这位庶子养在大夫人身边,一直充作嫡子教养,两位夫人的感情据说还不错。君长宁并未见过顾家的两个孩子,但想着以顾夫子的人品,家里头的孩子也该是知书达理的才是。 等三人就坐,桌案上果然只是一些简单的小菜,味道却十分不错,想来也是那位夫人亲自下厨做的。君长宁心中暗道娶媳妇就该娶这样的回家,要是跟家里头七姑娘似的,可不是有的受了。 两个大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喝了一点小酒,在桂花树下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等吃罢了饭,自然有人来收拾,虽然顾家不过是几个简单的下人,姿态却十分严谨,看得出来那位夫人也是有些手段的。 顾庭兴瞧着程越无摇头晃脑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瞧瞧你那样,要是羡慕有人照顾的话,何不自己成一个家,你现在也不过四十而已。” 程越无赶紧摇头说道:“女人这种东西,我瞧着挺好,靠近就不必了,十郎啊,你可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最难缠的事情,就是女人。” 顾庭兴也不劝他,只想着那位嫡母可算是毁了程越无的一辈子,以至于他现在对女人都有了心理阴影,从而再不娶妻。正说着话,却见院子里头有小孩的声响,却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脚步飞快的跑过来,看见三人再次立刻停住了脚步,露出有些害怕的神情,再看顾庭兴已经横眉怒目的骂道:“慌慌张张跑什么,不知道家里头有客人吗?” 只见后头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跟着跑了过来,瞧见顾庭兴的模样倒是也不害怕,微微行礼之后才说道:“爹爹可别怪弟弟,他不知道家里有客人,以为你回来了才跑过来迎接你呢。” 原来这两位就是顾庭兴的儿女,细细一看,小姑娘模样不过是齐整,倒是比君家九个姑娘都差一些,只是规矩显得十分端庄。小子却带着几分活泼,又因为顾庭兴的模样有些害怕的样子。 第38章:意外 既然两个孩子都到了身前,顾庭兴倒是没有那套女儿见不得外人的想法,想想也是,现在小姑娘也才八岁,在场的程越无算得上她的长辈,君长宁又还只能算是个孩子,自然忌讳也少一些,只是对儿子的毛躁有些皱眉罢了。 “还不见过程先生和你们君大哥。”顾庭兴一句话倒是将两家的关系拉近不少,那边女孩偷眼看了两人一下,在看见君长宁的时候微微闪神,随即拉着弟弟行礼,不说程越无,就是君长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小孩清清脆脆的声音倒是十分悦耳,君长宁微微一笑,伸手从怀中拿出两个荷包来,那原本是张氏给他准备的,只是他原先想着大概没机会见到顾大人的内眷,并没有拿出来,这会儿倒是可以当做见面礼。 小姑娘见他拿出荷包来,下意识的瞧了一眼顾庭兴,见他只是微笑着抚须,便伸手接了过来,笑盈盈的说道:“谢谢君家大哥。” 顾小公子更加活泼一些,拽着荷包一副很想打开的样子,但碍于顾庭兴在场只能硬忍着。 顾庭兴见状哈哈一笑,指着程越无说道:“你瞧瞧,你的小徒弟就是比你用心多啦,当初见到两个晚辈的时候,老程可只是拿着圣人书应付了过去。” 程越无也不在意,挑了挑眉说道:“已经不错啦,你见者我的徒弟,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给。” 顾庭兴一想,可不是,但当初他见到君长宁是在学院中,给了反倒是有些怪异,只是这会儿被程越无说起来,倒像是自己理亏了似的,当下有些郁闷起来。倒是那边的小姑娘捂着嘴笑道:“父亲忘记啦,母亲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只等着给你欣赏的学生呢。” 没等顾庭兴说话,程越无感叹着说道:“人都说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嫂夫人深在内眷,却是把事事都给你准备好啦。” 顾庭兴微微一笑,对着自己女儿说道:“去告诉你母亲,将东西送过来吧。” 君长宁倒是忍俊不禁,笑着说道:“两位老师较劲,倒是便宜了小子。” 程越无摇头晃脑的说道:“便宜不了你,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再说了,这个顾老头家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君长宁对这两位时不时的斗嘴无话可说,等那边的礼物端过来,却是一方精致的砚台,虽然不是什么名品,胜在清新雅致,一看就知道那位顾夫人是花了不少心思的,糟糠之妻不下堂,其中固然有顾大人的好人品在,这位顾夫人的贤惠估计也是其中之一。 君长宁却不知道,回到内堂的顾家内眷也正在讨论自己。顾家小姐带着弟弟往后头,进门就瞧见原本是表姐妹,现在是正房侧方的两位夫人正在说笑,顾小公子已经忙不迭的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在小顾夫人的身上撒娇起来。顾小姐却慢条斯理的走到一边坐下,这才将外头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夫人长相果然十分普通,只是稳坐在那儿带着几分大家的气质,倒是并不被长相更为俏丽一些的侧室比下去。那边顾小公子已经忍不住的打开了荷包,里头却是一块小孩巴掌大的小玉佩,雕刻成观音的模样,看成色却是很好的,但又不会显得太过于贵重。 顾小姐打开荷包,里头果然是一个玉佛,顾夫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君家倒是有点意思,虽然是商户,却不会跟那些暴发户似的,送东西只嫌不贵。这两样倒是合心合意。可见也是花了心思的。玉荷,你看着那君家少爷如何?” 顾家小姐名讳玉荷,这会儿脸上倒是带上了几分羞涩,有些扭捏的说道:“母亲怎么问我这些,爹爹没口子的夸赞,君家少爷自然也是极好的。我远远看了几眼,却是礼仪风度丝毫不差,就是京城那些公子说不定也比不得。” 顾夫人微微挑眉,又朝着小儿子看去,小公子却没有姐姐的那些估计,有些夸张的说道:“那位小哥哥长得可好看啦,比翠儿还要好看,是我看过最好看的人啦。” 翠儿却是顾家里头颜色最好的丫头,虽然说不上是倾城国色,但也少有人及,幸好是个安分的,不然早就爬上了老爷的床。 顾夫人一听倒是有些惊奇,毕竟往常她只从老爷那儿听说君小少爷人品如何,性格如何才学如何什么的,倒是从未听他说过容貌,当然,在老爷的心中,容貌估计并不重要。顾夫人这会儿倒也不在意,毕竟容貌出色的人,到底是比容貌丑陋的要好许多吧:“瞧瞧,只见了一次面,咱们的小辉儿倒是满口叫上哥哥了。” 顾玉辉到底是顾家唯一的儿子,自小也是被溺爱着长大,顾大人虽然有心教训,但挡不住两位夫人都是疼儿子的人,所以固然没有养成纨绔的性子,到底是有些傲气,平常最不肯叫别人哥哥,生怕显得自己小了,顾夫人那边的几个表哥都是如此,这会儿倒是叫上别人哥哥了。 顾小公子倒是不怕他们嘲笑,一下子扑到他姐姐怀中,哼哼着说道:“姐姐,你给我证明,那位小哥哥是不是长得非常非常好看?” 顾玉荷脸颊羞得一片通红,到底说不出外男如何好看的话来。倒是一旁的顾夫人心中叹了一声,女儿偏偏全像了自己,容貌并不出色,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丈夫的疼爱尊敬,到底还是该找一个像老爷这般重视规矩的,至少不至于被冷落。 君长宁倒是不知道,自己去了一趟顾家,倒是引发顾夫人对女婿的一番思量,从县衙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君长宁也不要他们用轿子抬着,自己慢悠悠的往回走,旁边齐家跟在身边,现在他身高已经是成年人的样子,因为习武的缘故显得十分魁梧,君长宁站在他身边倒是显得更加娇小了。 君长宁是绝对不想承认娇小这个词的,偏偏他现在还没有抽长,跟齐家一比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偏偏齐家忠心异常,他要是说出别跟着之类的话,这位能回去偷偷哭着,伤心好一会儿。弄得君长宁照旧还是带着他在身边。 宁邑县对君长宁其实是不熟悉的,毕竟他从五岁开始就在青山书院求学,这些年来鲜少出门,幸好当初他中秀才的时候,倒是不少人见过他的模样,也是那时候君家玉公子的名头才慢慢传出去。这自然也是有好处,不然以他这幅好模样走在街头,说不准就会有不长眼的找上门来。 君家在宁邑的名声一向不错,君长宁走在街头倒是有人时不时的跟他打招呼。君长宁心中暗道这倒是有些像领导巡逻什么的,脸上只是露出最亲和的笑容来,一路走来倒是让那些觉得这位小少爷高高在上的平民改变了印象。 君长宁也没有在外头乱逛,只去点心铺子给家里头带了一些新鲜的就往回走,到了门口倒是看见君老爷身边的大山在门口守着,看见他回来连忙上前说道:“少爷您回来了,京城那边来了人,说是要见少爷您。” 君长宁微微皱眉,他在京城可没有什么认识的人,难道是燕弘,但是以他的身份,不该这样贸贸然的找上门来才是。当下便跟着大山进去,等见到了来人,心中更是有些不安,那面白无须,还穿着宫服的人,应该是个太监。 那太监面带高傲,抬眼看了看君长宁,倒是露出几分惊讶来,随即笑着说道:“这位大概就是君小少爷吧,奴才是奉玥夫人的命令,来请少爷往京城一趟。” 君长宁眉头皱得更紧,自从那次君玥宣投怀送抱被他戳穿之后,两人的关系连相敬如宾都说不上,现在却千里迢迢的请自己过去,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这位公公,不知道请我过去,是七姐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那位传令的公公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还是说道:“自然是玥夫人的意思。” 君长宁注意看了眼前的太监,也猜到他绝对不可能是王爷面前得宠的人,而君玥宣入王府不过是一年,哪里积攒得了什么人脉,最多不过是用君家提供给她的钱财收买罢了,现在忽然让自己过去,谁知道安了什么心。 这时候君长宁还未开口,旁边的君老爷却是冷哼一声说道:“想来七丫头倒是忘了,长宁要为去世的老太太守孝三年,现在还在孝中,哪里能出的了远门,再说,身上带孝之人,贸贸然上王府也是晦气的事情,王爷知道了恐怕是要怪罪。” 那公公听了脸色微微一变,冷笑一声说道:“君小公子不过是孙子辈,哪里需要守孝三年,君老爷这番话倒是不得理。” 君长宁却是向着佛堂的方向深深一鞠躬,淡淡说道:“老太太对长宁多有照顾,作为孙子,为她守孝三年也是应该,我已在佛前发了誓,必定是要做到的。” 那公公算是明白,君家人压根是不打算让君长宁去京城,心中顿时恼怒不休,但他毕竟只是王府里头一个并不掌事的小太监,手中并没有什么权利。君老爷跟君长宁自然也是发觉了这点,这才有恃无恐,如果真是王爷派人来的话,他们哪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君家人一番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等人离开却都沉下了脸,虽然不知道君玥宣为了什么事情要让君长宁进京,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她现在是王妃,或者是侧妃,那传唤家人陪伴那也是有道理的,但作为一个妾氏根本没有这权利,更何况就是唤人去陪伴,也该是六姨娘或者是几位小姐才对,长宁虽然还小,但也是男丁,怎么可能进入王府内院! 君老爷脸色铁青,却想不通君玥宣为何这般做,心中有些忐忑起来,比起并不疼爱的女儿,长宁可是他的命根子,怎么可能因为君玥宣的事情让他冒险。当下转身进了内院,跟张氏商量着是不是先派人过去打听一番。 君长宁脸色也不好看,这会儿齐家却走了进来,有些奇怪的说道:“少爷,刚才门口有人给我递了一份信,指名说要给您的,但我问是谁又不说,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君长宁心中更为疑惑,伸手将信件接了过来,拆开一看倒是有些欣喜,原来那字迹却是燕弘的,这些年的相伴,他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来。 就知道燕弘就是要联系自己,也不会摆到台面上来,毕竟他现在自保都不行,怎么会白白暴露他们的友情,反倒是给他添了危机。等将信看了一遍,君长宁脸色却更加难看起来,原来君玥宣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 这件事说起来倒是那位敏亲王惹的祸,这位向来是荤素不忌的家伙,最近却是专宠一个男宠,将后院的女人都冷落了,其中最痛苦的当然是才进王府一年的君玥宣,偏偏王妃侧妃都习惯了,甚至在自己的院子里也养一个男宠,只希望王爷能多往他们那边走一趟,君玥宣左思右想,却是想到了自家容貌极为出色的小弟。 燕弘并没有在信中明说,但以他们的默契,君长宁还有什么猜不到的。顿时颜色冷了下来,他没有料到自己的七姐居然有这般歹毒的念头,不说他是君家唯一的男丁,就是男宠那也不是一般人会让亲人去做的,更别说敏亲王那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女人还能指望生一个孩子保证下半身,男宠哪一个不是下场凄凉。更别说他现在不过是十二岁,根本还是个孩子。 君长宁越想越气,又想到信中并没有提起燕弘自己的状况,只说他将要前往北方边疆历练,北方苦寒之地,皇族子弟哪一个自愿过去的,可见燕弘的状况也不很好,但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分心提醒自己,这一份情谊十分难得。 君长宁长叹了口气,想要回信让他放心,再说一些军事上的事情,但一想自己居然没有办法将信送过去,顿时又有些泄气。看了看信中内容,到底是没有冲动的去后院告诉父亲母亲,毕竟他们已经拒绝了去京城的邀请,君玥宣的打算只是他自己的,王爷又没有看中自己,以君玥宣的身份,也动用不了敏亲王的势力,倒是不用太过于担心。 第39章:男祸 虽然君长宁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君老爷跟张氏,但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君老爷派了人去了一趟京城,回来之后第一次大发雷霆,将书房砸了一个稀巴烂,他倒是真没有想到,自己教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将自己还未成年的,原本有着锦绣前程的小弟,送给丈夫当男宠。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在燕朝男宠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一来是燕朝建立的时间尚短,一个朝代的建立必定是带着大量的真正,而战争自然会带来人口问题,国家自然不可能提倡男宠这件事。而来也是当今圣上子嗣单薄,其中便有早年宠爱男子的原因在,后期甚至为此下过罪己诏书,立法将男宠的地位与罪奴等同。 君长宁是君家捧在手心里头长大的珍宝,是他们家三代单传的唯一希望,更别说自家宝贝儿子不是那些无用的纨绔子弟,需要别人的荫护才能成才。在君老爷和张氏的心中,儿子尽管不是完美无缺,但也是千好万好的人物,为人谦逊却不会迂腐,读书聪慧却不浮夸,只待几年后能成功科举罢了。 君玥宣的一番作为显然是戳痛了君家两位当家人的神经,在这两位面前,已经出嫁,并且以前也不怎么讨喜的姑娘,自然是比不上他们的命根子,更别说这次完完全全就是那七小姐的错,就是君老爷想要维护女儿,张氏都能给他掰回来,更别说这两位的心思再一次相同。 张氏恨得牙痒痒,想到十郎还不知道被自家亲姐姐陷害了,心中又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把这件事告诉了孩子,毕竟这样的事情可没有好宣扬的。张氏再一次看待十郎容貌的时候,心中也多了几分焦急,以前只想着媳妇或许会难找,现在却想到了另一件事,现在十郎在宁邑,谁都知道他是君家的公子,尚且有玉公子的传言出来,将来他赴京赶考的话,那儿可都是达官显贵,自家儿子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君老爷心中也是担心不已,要知道当初他爹长相过于貌美,居然别不少人觊觎过,只是君老爷子是商人,不得不到处走商,最后为了方便直接将自己整一个涂黑了才出门,这才渐渐没了这方面的麻烦。可十郎不一样,十郎将来是要走官场的,在燕朝官员的容貌至少也得是端正,长得丑的那是没前途的,十郎要是涂黑了变成黑炭头,以后还不得艰难万分。 君老爷跟张氏在一块儿唉声叹气,想着儿子长得太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这要是个女儿的话,她们还能指望着女儿的美色嫁一个高门,至少没有坏处不是。但偏偏是个儿子,当初在肚子里头的时候,这对双胞胎的姐弟也不知道商量好。最后君老爷倒是真的想出一个办法来,一拍手说道:“十郎不能把自己晒得漆黑,但可以让自己吃胖一点不是,那些当大官的哪一个不是胖乎乎的。” 张氏一听也觉得可行,老爷年轻的时候不还是个俊秀少年吗,现在一胖起来也就那样了,十郎长得是好看,但胖了以后还能有现在这般的风姿卓越不成,而且胖一点的人身体也能好些,十郎就是太瘦弱了:“只是现在十郎还在守孝,不能吃肉不能吃荤的,哪里养的胖?” 君老爷却哈哈一笑,摇着头说道:“老太太知道十郎有孝心,肯定不在意这些事情,如果知道我们的主意,肯定是第一个就同意的。再说了,这都两年半了,再等半年就到了时间,到时候你想一些法子,让十郎尽量多吃一点就是。” 张氏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回了屋子就让齐嬷嬷去请了懂药膳的大夫过来,力求找一些能把人吃胖,但却对不影响身体健康的法子来。带着八姑娘九小姐就开始准备起来,就等着十郎一出孝期就给他进补。 君长宁还不知道自家老爹老娘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他其实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那一来只是君玥宣的主意,而不是敏亲王的,可见敏亲王对自己并不上心。二来也是燕朝民风淳朴,将来他要是入了官场的话,除非是准备拿自己前程开玩笑的人,不然绝对不会对同僚下手吧。 只要有实力就不用惧怕,君长宁只知道他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增强自己的学识,将来科举的时候才能一举高中,等那个时候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无力,越是显眼的名次要是容易入上位者的眼睛,当今圣上虽然早年的时候迷恋过一阵男宠,但现在对这些却是深恶痛绝,到时候他自然会更加的安全。 君长宁这边埋头苦读,除了去县衙请教两位老师,基本上都不出门,但也挡不住他玉公子的名声倒是越传越远,宁邑县的人都知道,君家那位小公子虽然是男子,姿容却比九个姐姐都出色,小小年纪已经显出几分不凡来。 传言的蔓延显然触动了张氏的神经,在好不容易出孝之后,果然开始盯着君长宁进补。君十郎只以为自己吃素三年,母亲担心他弟子虚了才会如此,却不知道张氏心中的焦急。一天天只能捏着鼻子往下吃东西,幸好这些药膳的味道倒是还不错,药味并不明显,还带着食物的清香。 再好吃的东西都挡不住天天吃,连吃了半年之后,君长宁的忍耐终于爆发了,偷偷将齐家拉进门,直接把那一大碗的人参鸡汤送给他喝,齐家挠了挠头发,有些尴尬的说道:“少爷,那是夫人特意给你准备的,还让我看着你吃下去,不能直接倒在花盆里浪费了。” 君长宁闻到那味道都想吐,摆了摆手说道:“你替我吃了不就没浪费,快点,你是我的书童还是夫人的?” 齐家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但跟小时候一般还是有些憨憨的,人高马大倒是应了那句傻大个,听了自家少爷的话又有些犹豫,最后在君长宁杀人的视线下,终于还是将鸡汤喝了,临了还舔了舔嘴角说道:“少爷,我觉得味道挺好的,你为啥不喜欢吃?” 君长宁伸手去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这东西倒是甜而不腻可以尝尝,看了一眼那空碗才说道:“再好吃的东西能天天吃吗,我怀疑母亲是要把我养成一头猪了。以后这些东西都给你吃。” 齐家听了这话却不干了,摆手说道:“这可不成,我哪能天天吃少爷的药膳,那都是夫人小姐们亲手做的。再说少爷身体不好,是该好好补补才是。” 君长宁听见一个补身体就脑仁疼,拍着齐家的肩膀说道:“现在一日三餐我都在补身体,哪里还用得上这些加餐,反正我也是吃不下,倒了浪费,你吃了还能让母亲他们开心不是。” 齐家觉得似乎不该是这个道理,但他嘴巴笨从来都说不过少爷的,以前都是少爷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只是夫人跟他说了许多次,千万要盯着少爷喝下去,这会儿嘴巴里头还有鸡汤的滋味,齐家顿时愧疚起来,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书童。 君长宁哪里能让上了自己贼船的齐家下去,拉着他就是一番洗脑,到最后齐家甚至觉得,自己不帮着少爷喝汤吃补品的话,那就是大义不道的行为,自己吃了喝了对少爷才是最好的,从此之后顿时大吃大喝起来,也亏得他是个练武之人,每天锻炼的多,不然还真的得吃成大胖子。 看着齐家一天天更加魁梧起来的身材,君长宁看了看自己,其实还是有些满意的,虽然身量未显,但比例十分完美,加上在古代吃的用的都是纯天然的,皮肤状况好的不可思议,连带着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什么的,都比上辈子要更好一些。 君长宁满意了,齐家被忽悠了,张氏却郁闷起来。自家儿子一天七八顿饭的吃,怎么还是没有胖起来,要知道她们不过是做饭的时候尝几口,连着一年半载下来,都感觉圆润了不少,弄得她都不敢再让两个姑娘吃下去,不然变成大胖子可怎么嫁人。 其实也是君长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读书又是最费脑子的行为,更别说他每天都要练拳,时不时还要跟齐家切磋切磋,实际上运动量自然比一群姑娘大许多。再说张氏给他的加餐都进了齐家的肚子,一天之中会吃药膳的,不过是一日三餐在张氏面前的时候罢了。 其实也是幸好如此,不然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这样补下去,虽说是最温和的药膳,估计也得变成大胖子。君长宁下意识的少吃,倒是让进补的东西刚刚好,一面补充了他长身体时候的所需,一面也避免了自己成为巨无霸的可能性。 没把儿子喂成大胖子的张氏有些遗憾,但很快注意力就给引开了。毕竟八小姐已经到了年纪,是该嫁人了,张氏照旧是将适龄的,自己看的好的男子都列了一份出来,跟君老爷讨论之后,又把名单给了七姨娘看,让她们母女也回去商量一番,最后倒是出人意料,八小姐自己说要嫁给李家。 这李家当然不是说不好,李光宗据说祖业颇丰,自己也是个上进的,只是家里头母亲早逝,却是鳏夫带大的,前两年他父亲也去世,婚事就一直耽误了下来,家里头没有女人操劳,现在已经二十有五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再有一个就是,这个李光宗能干踏实,却是个结巴,说起话来一直疙疙瘩瘩不停,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娶着老婆的原因之一。张氏一贯知道八小姐君雅宣心气高,脾气傲,却不料她自己选了这么一个人选,虽然她自己觉得结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看那名字排在最后就知道,君老爷也是不看好的。 其实也是张氏想的太多,论家世的话,李光宗自然不是最好的,但他家庭最简单,新媳妇一进门就是自己当家作主,再有一个李家虽然说是富农,手中土地多长工也多,却不是多么显赫的人家,对着君家也是有些底气不足。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李光宗是个结巴,以后他想要纳妾什么的,那也得能说出口不是。 君雅宣的脑子其实比七小姐灵光许多,女人一辈子图什么,在家的时候父母宠爱,这一点她虽然没有,但至少没有被薄待。嫁出门之后,自然是夫君的疼爱跟尊敬。君雅宣从小看着张氏长大,就指望着自己也能当家作主,嫁给李光宗是下嫁,那家伙难道还能对自己不好不成! 君雅宣的主意并没有落空,那边李光宗听见君家打算跟自己结亲之后,果然有些受宠若惊,在偷偷见过君雅宣一面,知道自己将来的妻子是个利落却不泼辣,并且有着一副美貌的女子之后,更是乐开了花,送过来的聘礼甚至能比得上嫁给官门的四小姐。 而两人成亲之后,君雅宣也是个有手段的,将家里内外收拾的服服帖帖,又会笼络丈夫,在李家几乎就是一言堂的存在,比张氏当初都要舒心许多。她也是连着生了三个女儿,李光宗愣是没有不满,反倒是反过来安慰她,最后第四胎居然一下子生了两个儿子,从那以后更是挺直了腰板,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比一群姐姐都要舒心的多。 就是张氏对此也无话可说,只道没想到小时候最不懂事的丫头,长大了倒是最和美。只是姻缘这一事倒是没有人说得清。想想自己的两个女儿,君玉宣虽然得林子墨的敬重,也有儿子傍身,但那林子墨当官之后,屋子里也是有两个姨娘的,虽然不敢宠妻灭妾,但日子总是有磕磕碰碰。 二女儿君怡宣跟孟玉明倒是欢喜冤家,孟玉明也乐得宠着她,但作为孟家的继承人,他自然不可能只有正房一个,前两年也是纳了妾,只是听说去的倒是不多。只是可恨那姨娘生了一个就是儿子,以后也是一番麻烦。 张氏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女儿们的时候,她现在膝下还有一儿一女,先把他们的事情操心完再说才是。再想到八小姐出嫁的时候,十郎自然是要出面,这段时间又吃了那些补品,人没胖起来气色却是极好,唇红齿白人比花娇,都是看呆了来接近的一干人等,这下子玉公子的名头更响了,张氏的脑仁也更疼了。 第40章:婚事 春去秋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许多年之后。君长宁拿过丫头端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原先他身边的青云、绿水绿叶等人早就到了年纪,被张氏放出去许了人家,身边这些都是后来选上来的,因为君老爷担心孩子被勾引坏了身子,给他挑的都是偏向老实稳重类型的。 当然,偌大的一个君家,肯定有一心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丫头,更别说君长宁风姿无二,宁邑县里头仰慕而来的小姐都不少,在他十五岁之后,上门来提亲的人就不少,幸好是个男儿,大部分不过是问问意思,见君家并不打算让孩子早婚就罢了,若是女儿,估计人家都能把门槛儿踏烂了。 不过君长宁自觉这个身体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早早的发生那啥关系,对身体可没有多少好处,他以后功成名就之后,难道还愁没有娇妻美妾吗!再来他现在的学业也不轻松,程越无就在旁边盯着呢,若是因为这些事情荒废了学业,这位老师就能拿着棍子上门来狠狠一顿抽打。 上面有君老爷张氏盯着,中间君长宁自己也不上心思,下面有几个贴身丫鬟夜防日防,总算是没发生那种爬床的事件。君长宁洗干净双手,去年秋天他去省城参加了乡试,总算是不负一家人的期盼,甚至以第一名的优势拿下了解元。这其中固然有君长宁本身学识出众,也有他熟悉人的心理,写出来的文章最得主考官的喜欢。 有了举人的功名,得到的好处自然比秀才更多。秀才仅仅是一种身份,举人才有当官的资格,但还不一定能当官,等考中了进士,那才是全国统一分配的官员。君长宁的表现显然让大部分人满意了,等科举成绩出来的时候,君家即使不想大操大办,各门各路的贺喜也车水马龙。 那段日子张氏君老爷忙着应酬,但即使再辛苦也是满脸笑容,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笑醒。更因为长宁中举的事情,小女儿的婚事也终于确定下来,却是长宁的一个同窗,也算是书香门第,只是这些年来一直没出能读书的孩子,那位老爷看中了君长宁的学识,就提自家儿子提了亲。 君幼宣的夫家姓施,在宁邑本地来说也算是望族,据说以前家中在朝为官的人不少,只是燕朝战乱年代毁掉了大半,作为前朝的大族,现在自然败落下来,这些年虽然家中也有读书人入朝,但一直得不到重用,这一代中,施文华是长子嫡孙,才学却只是一般般,考秀都考了两次才中。 施家虽然有些败落下来,但显然不是君家能比得上的,他们来上门提亲的时候还真让君家惊喜了一番,随即又担心起来。毕竟那种大家族里头的是是非非,可不是他们这样简单的家庭能比得上的,君幼宣又是幼女,而且是长宁的同胞姐姐,君老爷还是有些看重,不然也不至于将婚事一直拖到了现在。 君长宁跟施文华说不上什么交情,当年他在青山书院读书的时候,这位是在施家的族学读书,后来施家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想了办法让他拜师顾庭兴,两人才算得上是师兄弟。只是那时候君长宁闭门苦读,两人之间不过是泛泛之交。 但从顾庭兴那边,对这个弟子的看法却还是挺好的。顾庭兴为人正直,不可能因为施家的压力就认了弟子,向来也是看中这位的人品。施文华虽然屡屡落第,但心态着实不错,从未见过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反倒是有些愈挫愈勇,其实也是这位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要是让他干实事的话,反倒是有可能出头。 施文华好不容易中了举人,施家也知道让他继续考的可能性不太大,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靠着这个功名谋一个职位,从小地方做起,以后还有升官的可能性。施家不缺会读书的人,只因为他长子嫡孙的身份才会花费这般的大工夫。 尽管知道施家并不是看准了小女儿的才貌,更多的却是小儿子的利用价值,君家还是有些摇摆不定,毕竟能跟这样的大家族拉上关系,总是有些好处的。施家虽然现在说是败落了,但人家在朝廷里头却还有人脉在,这可不就弥补了君家最大的缺陷。 君老爷张氏有些游移不定,最后还是君幼宣自己表示愿意嫁过去。君家姑娘中,看得最清楚的大概就是大小姐君玉宣,八小姐君雅宣以及九小姐君幼宣,在九姑娘的眼中,施家绝对是一个好对象,一来不用她去吃苦,二来这样重规矩的人家,才不会有哪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君幼宣心中明白,不管嫁给谁,嫁得低了未必就能好了去,就像是当初六姐姐,听了五姨娘的话嫁给了一个所谓的寒门学子,寒门是寒门,学子倒是未必。身上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还只喊着要考试,不事生产,家里头吃的都是六姐姐的嫁妆,私底下居然还责怪六姐姐是个克夫命,才使得他屡试不第。要不是有君家在,君容萱有的是苦头吃。 而嫁的高了,君家显然就使不上力,就像四姐姐君蘅宣,当初也是那边老夫人亲眼看中的,过门的时候可是听说受宠的很,而且还一连生了几个儿子,但现在丈夫还不是妻妾成群,据说老夫人也只是劝她要大度。 施家固然有千百个缺点,但有一条就是规矩重,正妻的地位稳稳当当的,那是族里都看着的,而且都在宁邑,除非是想要跟君家撕破脸,不然她的日子绝对是舒舒服服的。再说君幼宣对自家弟弟很有信心,觉得将来弟弟一定能高中,那样的话施家还指望着弟弟在朝中给予助力,只会对自己更加重视。 不得不说,不管是张氏还是君老爷,心思都没有小女儿来得通透,最后还是君幼宣说服了他们,这件事就定了下来。定了年底成亲,这也是施家不想让君家觉得,自家看中的不过是十郎的能力罢了,毕竟这位明年春天就要参加春闱。 九个姑娘都嫁出了门,家里头显然的空荡下来,当初因为生的姑娘多,又有着一群的姨娘,这些都要一人一个小院子的,君家的宅子自然是非常大的,现在一下子空了大半,连带着老太太也不在了,屋子里头就显得静悄悄的。 君老爷跟君长宁还不觉得,他们一个要处理生意,一个要闭门苦读,张氏却有些情绪低落起来。以往她还能教教女儿们管家,或者听着他们说说逗趣的话,现在只能跟丫鬟嬷嬷说话了,下人毕竟是下人,有些话小姐会说,下人们哪里敢说。 张氏无聊了,就把心思都放到了丈夫跟儿子身上,使劲的给他们进补,连说老爷做生意辛苦,十郎读书也辛苦,愣是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让两人都闻风而逃。君长宁还有一个齐家可以分担,可怜的君老爷在这个月中又是胖了一圈儿。 君长宁暗道这样下去可不成,一屋子的姨娘没事可做也是瞎折腾,张氏也不能一天到晚都是管家,哪有那么多的事情让她管。想了想便将这个世界还未完善的骨牌给完善了,变成了中州国粹的麻将牌,成功的将后院女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至少不用闲得发慌了。 麻将让一群女人有了事情做,后院时不时都能听到碰吃的声音,就是君老爷有时候兴致来了也要摸两把,倒是将这种游戏渐渐的传播出去,让一群小姐夫人都喜欢来君家玩麻将牌,当然,其中有多少人是来相看君长宁的,只有张氏心中清楚。 君长宁的婚事一直都是张氏的心病,儿子长得太好看了,要是找一个不漂亮的媳妇那就不般配,但要是好看的姑娘又要人品好家世好的,哪里那么容易找。这些年来上门打听十郎婚事的不少,但张氏看着却没有一个合心意的,选女婿和选儿媳的标准显然大为不同,在张氏的心中,自家儿子都能配上一个公主。 当然,君长宁是绝对不喜欢配公主的,燕朝这个规矩跟中州某个朝代相似,驸马是爵不是官,基本上手中没权利,而且不参与朝政,当了驸马基本上就断了前程,基本上有才学的人都不乐意走这条路,唯一要庆幸的就是当今圣上就一个公主,而且早早的就已经嫁出去,学子们不需要有这个担心。 君老爷的心思跟张氏却有些不同,在他想来君家钱财已经是不缺,长宁要是身上没有婚约,参加科举的时候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眼,到时候当了乘龙快婿,对他在官场也是有大大的好处。至于会不会妻贵夫弱什么的,完全不在君老爷的考虑中,自家十郎还能被一个女人拿捏住不成。 君长宁却跟君老爷的心思不同,这些年他跟燕弘一直没有断了联络,但从偶尔的书信往来中就可以看出,朝廷现在正是夺位博储的关键时候,当初圣上下令进宫的王爷嫡子都已经成年,并且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就像燕弘也已经在北方边境驻扎多年,在军中有了威望。 储君之争向来都是腥风血雨,而在朝多年的那些老狐狸怎么可能没有参与,这时候他贸贸然的冲进去,直接被规划到哪一个派系的话十分危险。最好的办法还是先分到较为偏远的地方,等一切风平浪静了再回来,当然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好操作的。在他心中,自然是希望燕弘能登上那个位置。 君长宁的期望却不太可能成真,燕弘没有醇亲王的支持,不过是一个光头将军,难道他要靠着北方驻军造反不成,真要是那么做的话才会成为众矢之的。再有一个,这些年中,燕弘已经谈婚论嫁了三任正妻,但都在过门之前就病逝,其中要说没有猫腻的话谁都不会相信。 这其中或许是那些想要夺取储君之位的兄弟动手,也有可能是醇亲王府中那些人动的手。反正燕弘有了一个克妻之名,那些世家再想要把女儿嫁过去的话也得掂量掂量,而且燕弘在朝中没有助力,失去联姻的帮助,对他来说无遗是巨大的打击。毕竟现在可不是乱世,只靠着军权就能得天下,天平盛世中,朝廷的力量更为重要一些。再说燕弘手中的兵权也没有到一手遮天的程度。 君长宁这边有些拿捏不定,那边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开了口。这日君长宁上县衙跟两位老师问学的时候,顾庭兴欲言又止,程越无眼中闪过一丝趣味,忽然哈哈一笑说道:“老顾呀,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娘娘腔,有话就直说,就算是不成,难道十郎还能不认了你这个老师?” 君长宁投以疑惑的眼神,顾庭兴老脸一红,想到女儿的话又是叹了口气,抬头瞧了长宁一眼,不知不觉中当年的小娃娃已经长身玉立,往那儿一站就把周围都给比下去,端能成为君子如玉,也难怪女儿对他念念不忘,想到这些又是冤孽,在他看来,长宁对玉荷多有照顾,大部分不过是兄妹之情罢了:“也罢,长宁啊,今天老夫就厚着脸皮开了这个口。你觉得我家女儿如何?” “玉荷?”君长宁微微一愣,他对那姑娘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羞红的脸颊,低垂着的脑袋,偶尔自己带一些小玩意给玉荷玉辉的时候,两人都会很开心。因为顾庭兴和程越无的关系,三个孩子的关系非常不错,每次他来的时候玉辉都是缠着一起玩,玉荷虽有收敛,但都会站在旁边看着。 顾庭兴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也不是老夫自夸,我家玉荷除了容貌普通了一些,但凡妇德女红都没有一点不好的。娶妻娶贤,纳妾纳美,这一点却也算不上什么。只是老夫这辈子恐怕也就是这位置了,以后也帮不得你什么。”这话听来,顾庭兴显示是不觉得女婿纳妾不对的。 君长宁心想当年自己倒是想过,娶媳妇就该是玉荷那样的,只是一来古代规矩重,二来他一直以成年人的眼光看待一个小萝莉,一下子倒是没反应过来。听见顾大人的最后一句话,他倒是想到这桩婚事倒是可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夫子,这件事我还要回家跟父亲母亲商量一番,在我看来,玉荷自然是顶好的。” 听见这话顾庭兴倒是松了口气,长宁这般说可见对玉荷还是有几分心意,至于张氏那边,自家夫人跟她的关系一直很好,再有一个君家从来都以长宁的意思为主,这件事有很大可能就成了。 在旁边的程越无倒是冷哼一声,唧唧歪歪的说道:“你们俩个倒是有缘,以前没抢过我徒弟,现在就要把他变成女婿,忒是可恶。” 顾庭兴哈哈一笑,颇有意味的打趣道:“不服气的话,你也可以娶一个老婆生一个女儿不是。” 第41章:进京赶考 这边君长宁刚离开县衙,那边一直躲在暗处探看的顾玉辉忙不迭的往后院跑过去,进了内院果然看见大小两个顾夫人都端坐在那儿,顾玉荷一贯端庄稳重的脸上带着三分焦急,偶尔往门口看来,等看见弟弟的身影倒是立刻转过头去,脸上羞红了一片。 顾玉辉显然理解不了自家姐姐的复杂心理,笑嘻嘻的说道:“爹爹跟君大哥提啦,我看大哥挺愿意的,不过说要回去跟君家老爷夫人商量一番。” 小顾夫人听了便松了一口,瞧了一眼身边的姐姐和女儿,笑着说道:“那这件事倒是成了一半。” 顾夫人叹了口气,其实她对君长宁的人品才学都没有意见,但一想到那少年比女儿出色许多的长相就觉得头疼,男儿,尤其是将来必定会得功名进官场,前途无量的男儿,长得还是这般出色,那还不得引得许多女儿送上门来,就算君长宁一开始没那个心思,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勾引坏了。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顾夫人是不同意丈夫想把女儿许配给君长宁的主意。谁知道他们商量的时候被玉荷听了个正着。这傻姑娘听了半截,只以为君长宁就是自己以后的夫家,接下来的几年相处就把自己的一颗心都丢了进去,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哪里还来得及。玉荷看着一副柔顺的模样,其实却是十足的执拗性子,咬紧牙关愣是不松口。 想到这里,顾夫人更是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发髻说道:“荷儿,这是不管能不能成,母亲都希望你能活得开开心心的,若是君家不答应的话……” 顾玉荷却一把按住顾夫人的手,她心中何尝不知那些事情,只是几年的相处,那个人的温柔体贴,那个人的才学风度,那个人的风姿无双,早就占满了她的心:“娘,我明白的,若真的是有缘无分,我就会死了那颗心。” 从县衙回去的时候,君长宁倒是真的把这件事想了又想,其实这桩婚事他是不太可能拒绝的,一来开口的人是顾庭兴,这位顾大人虽然不算他的师傅,却也是老师,以这个时代的标准,那就是半个父亲,更别说顾庭兴一直以来对他多有照顾,有时候比程越无更像是他的师傅一些。 当然,君长宁本身对顾玉荷的印象也非常好。他本身并不是十分重色的人,这从他上辈子功成名就之后,不但没有胡作非为,反倒是一心一意要找一个贤惠老婆就可以看得出来。而顾玉荷的心性人品显然是十分对他的胃口。再有一个他们两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互相都知道对方的性格,就算是没有萌发出爱情,至少也有亲情在。 从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君长宁本身就是一个对爱情并不执着的男人,在他看来世界上最可靠的还是亲情。虽然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萝莉变身妻子有些奇怪,但却并没有多么排斥。反正这个时候盲婚盲嫁的,与其娶一个不知道容貌不知道品行的妻子,还不如娶了顾玉荷。 想通了这点,君长宁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困扰的。等回到君家就直接去了书房,找到君老爷将这个事情一说,倒是君老爷有些犹豫,他虽然没有见过顾玉荷,却也知道那姑娘品行是不错,但长相非常一般,跟自家儿子倒是有些不般配,再说顾家底子太薄,别说提携长宁,出了事都帮不上忙。 君长宁将自己的考虑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君老爷听罢叹了口气,他自然也是知道朝廷现在动荡不安,储君之争已经白日化,就是这样他才更加的担心,长宁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的话,至少还有一个得力的外家能帮上忙。 君长宁叹了口气,出声说道:“那些大世家哪一个不是深谋远虑的,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或许会给予青眼,一旦没有了价值,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联姻的关系就出大力气救我,与其娶一个不知道出了几房的大世家女儿,还不如现在这般好。玉荷与我相识多年,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物,她会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君老爷听了这话却是叹了口气,想也知道自家儿子对顾家女儿还是非常满意的,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心中虽然还有些不满,到底是没有反对。两人去后头跟张氏一说,却不料张氏倒是一口答应下来,只说自己也是看中了顾玉荷的品性,只想着媳妇的容貌若是不显,长宁会不会不喜欢。 君家这边达成了一致,张氏就带着礼物上门去探口风了,虽说这件事是顾大人先提出来的,但提亲提亲,自然都是男方上门去的,也是显得对正房妻子的重视。张氏跟顾夫人的交情原本就不错,现在即将成为亲家,两人自然更为亲热。 两边一商量,就把正式纳彩的时间定在明年春闱后,毕竟现在已经年底,各家都有事情要忙,明年长宁又要上京赶考,要是因为婚事而耽误了反倒是罪过了。虽说是这样,两家私下已经交换了庚帖,就等着十郎考试回来就可以进行下面的事情。 君长宁看着全家人喜气洋洋的模样,心中倒是涌起一些羞涩感来,心中想着顾玉荷那小姑娘,又觉得有些亏欠,毕竟自己对她的话,还是亲情多余爱情一些,等把人娶回家之后,要待她更好一些才是。 这个时代的媳妇不好当,不但要替丈夫孝顺父母,生儿育女,还得管家管事伺候老公,最坑爹的是,大部分时候还得替丈夫照顾他的小妾和庶子女。就是顾大人打算将女儿许配给她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让他一辈子只有一人。 君长宁心中有些感慨,只是娶妻之后,妻子就是自己人了,对于自己人,他向来是十分照顾的。趁着还有空的时候便自己画了一只簪子的花样,想来当初他也曾给姐姐们画过。不同于送给姐姐们的华丽,这只玉簪显得十分朴素,只是上面的花纹带着一些别致的味道,突出一丝不凡来。 给女孩儿送礼物这样的事情,君长宁上辈子没少做,送出去最贵的东西是钻石套装,不过是当做分手礼物送的。只是古代世界,男女相互送东西那叫私相授受,可不是被人称赞的好事情。君长宁犹豫了几天,顾庭兴肯定是不会帮他做这样的事情,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顾玉辉身上了。 顾玉辉向来最喜欢佩服外加仰慕君长宁,现在又知道他马上要成为自己的姐夫,听了君长宁的请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反正就是一直不显眼的簪子,就是被人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只有君大哥太过于小心才会担心。要知道他们已经换了庚帖,就缺一份婚书了。当下乐颠颠的拿着东西去找了玉荷。 不说这边顾玉荷收到了礼物如何欣喜,其实这些年君长宁没少给他们姐弟带礼物,但那些东西跟这玉簪子的意义自然是大大不同,想到明年的现在,自己已经是那个人的妻子,顾玉荷只羞红了双颊。再说那边顾夫人自然知道孩子们的动作,心中倒是松了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君长宁容貌太过于出色,对自家女儿不过是面子情分,现在他愿意对女儿用心,自然是比什么都要好。 很快到了君长宁赴京赶考的日子,宁邑离京城并不是很远,但君老爷生怕儿子水土不服,愣是让他早些过去安顿,也有一个缓缓的时间。君家在京城也是有产业的,只是并不显赫,但给儿子歇歇脚却是足够了。 君家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就是顾家那边也送来一些东西,顾庭兴程越无更是将他抓着再一次见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会试要注意的事情。张氏更是殷殷嘱咐,能回家来的姐姐们都回家了一趟,送行的时候差点没有占满整个城门口。 等终于离家,君长宁才松了口气,在他的执意下身边依旧只带了齐家。君老爷倒是想给他多派人手,但一来京城那边也有可用之人,二来有时候人太多显得张扬,对长宁也没有好处。至于打劫什么的事情,那是绝对不会发生在上京赶考的路上,要知道偏远山区倒是有可能,像宁邑这种离京城很近,又是铺了官路,在这边打劫那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齐家除了不太灵光,却是个百般全能,赶马车也是一流。君长宁不乐意窝在马车内发毛,看书的话马车颠簸可比汽车厉害许多,反倒是伤眼睛,于是索性坐到了马车前头。现在还不到二月份,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周围的路边还有未化干净的雪堆,迎面吹来的风也带着几分冷意。 君长宁穿着厚厚的棉衣,一张纯白的狐裘将他整一个包成了团子,只露出一张被衬托得更加无瑕的脸孔来,手中还揣着一个手炉,倒是并不觉得非常冷。旁边的齐家也带着帽子手套,见他出来便有些担心的说道:“少爷,外头冷得很,你还是进去吧。” 君长宁摇了摇头,他身子常年锻炼下来,虽然并不像齐家一般强壮,却也并不孱弱,偶尔吹吹冷风倒是滋味还成,便笑着说道:“在里头也是无聊,不如出来看看风景,放心吧,都包成这样了哪里能冷着,若是冷了我自己会进去的。” 齐家在一家子女人的影响下,总是觉得自家小少爷是柔弱的,是体虚的,是需要精心照顾的,也是因为他练武之后身材更为魁梧,对比之下君长宁的颀长就变成瘦削了。但他一直不敢也不愿违抗小少爷,便只能更加唠叨一些。当下又拿出一个大披风给他整一个兜起来才放心一些。 君长宁有些无奈,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团子,说实话真的不用这么操心,他的身体自己知道,绝对是健康无比的。不过为了让身边人安心,他也只能做好一切保暖准备,这才坐下来跟齐家唠嗑:“齐家,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想过成家?” 听了这话,齐家倒是露出一个羞涩的神情来,说实话他是比君长宁更大一些,早就到了适婚年龄,只是一般而言,仆人成亲的年纪自然是比少爷们晚一些,之前齐嬷嬷倒是提过两次,只是齐家自己跟着少爷久了,看那些丫头什么的,就觉得那是牡丹旁边的野草似的,也没啥兴趣。 君长宁喜欢逗弄身边人,见他羞涩心中就更加欢快,当下将家里头的丫头一个个说过去,又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家里头那些的话,外头看重的也成,少爷我总是会为你上门提亲的,到时候将你的卖身契还了你,普通老百姓也不会看不起你。” 齐家听了这话倒是急了,连声说道:“少爷这是不要我了吗,我不需要赎回卖身契,跟着少爷就很好,我才不在乎别人看不看得起我。” 君长宁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无奈的说道:“谁人像你这般,有好处还不拿的。没了卖身契,难道你就不伺候我了,这么些年都习惯了你,齐家要是不在的话,我可寝食不安了。” 这话虽有七分是假,但绝对有三分是真的。这些年下来,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不是君老爷,不是张氏,更加不是那群姐姐,而是这个看起来有些憨憨傻傻的齐家,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比亲人之间的差。 齐家听了这话脸上更是羞红了一片,偏过头就看见君长宁带着微微笑容的眼神,白色的狐裘更是衬得他面冠如玉,齐家心中想着,怪不得那群小姐丫鬟一个个都期盼着见少爷一面,就是他这样看了十几年的人,有时候都觉得心喜不已,但一接到少爷带着几分调笑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少爷最会打趣人。” 君长宁毫无逗弄了老实人的愧疚,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毫无形状的靠在齐家身上,齐家显然是习惯了自家少爷人前人后两个样的行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任由他把自己当做柱子来靠着。 第42章:捡了一个人 君长宁到底不过在车前做了半盏茶的时间,春天的风刚开始吹的时候觉得不过如此,甚至带着几分清爽,等吹得久了就觉得有些头疼,这时候君长宁不得不承认,比起齐家结结实实的身体,自己确实算得上娇弱,至少让他一路吹风到京城的话,估计还真的得大病一场,怪不得那些离京城远的学子,有些都是去年就开始出发,早就在京城等着了。 当然,就是君长宁乐意在前头坐着,齐家也是不会答应的,坐一会儿是新鲜,再坐下去那是自己折腾自己,在有关君长宁身体的时候,齐家可是比张氏还要坚决,通常该什么做就怎么做,少爷要打要骂都行,但就是不能折腾自己个儿。 君长宁拿他没办法,进了车厢也无事可做,只能挑了一本字大一点的书慢慢看起来,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眼晕。不过想到那些贫寒学子赴京赶考已经十分不易,比起他们来,自己已经是非常幸福了,果然是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他上辈子挤公交车的时候,也从未烦恼过怎么打发时间这件事。 齐家大概是想到了君长宁的性子,要是在家中,无论是读书还是写字,或者是画画,甚至陪着张氏打麻将都是消耗时间的,但现在车厢里头大部分事情都不能做,少爷觉得无聊也是正常。忠犬齐家瞧了瞧周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东西让他家少爷打发时间,心中便想着皇帝还真是过分,把时间定在二月初的时候,那不是折腾人吗,要是再晚一些春花烂漫,少爷也不用躲在车厢避寒。 君长宁还不知道他家齐家已经把皇帝都腹诽了一遍,倒是将自己放在盒子中的竹笛拿了出来。看着竹笛便想到远在边疆的燕弘,不知道那人现在过得如何。燕弘向来报喜不报忧,传来的书信看着还以为他一帆风顺,但军中可比朝中更加举步维艰,他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君长宁叹了口气,期盼自己这次科举能够高中,即使一开始不会是大官,但靠着慢慢经营,总有平步青云的一天,那时候也能给燕弘一番助力,让他不至于四面楚歌孤身奋战。想到这里,君长宁倒是记得,燕弘提过入朝之后,并不要提起两人的交情,想来也是担心自己因为他的缘故受到责难。 朝中因为储君之争已经乱成一片,偏偏皇帝虽然年纪越发大了,身体却还显得硬朗,反正从未听过他生病的消息,而那群作为备用太子入宫的皇室血脉,却都已经长大成人,个人有个人的势力,相互倾轧,谋权夺利,不知道那一日才能尘埃落定。 当初皇帝召唤入宫的一共有四人,分别是醇亲王之子燕弘,贤郡王之子燕定,端郡王之子燕恪,康郡王之子燕翔,谁知道这些人入宫之后,一直不着调的敏亲王也来横插一脚,愣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所谓的嫡子,叫做燕祺的送进了宫,还美其名曰皇帝不能厚此薄彼,但谁都知道敏亲王妃根本只有一女,这个嫡子身份十分可疑。 正因为如此,燕祺在几个兄弟中最不起眼,明眼人都知道,除非是皇帝昏聩了,不然绝对不会选择一个身份有着大问题的所谓血脉成为太子。而剩下的四人中,在第二年的时候,燕弘为了避免他们的陷害,自请去了北疆,几乎是自己放弃了角逐的机会,剩下的三人却逗得个旗鼓相当。 虽然亲王和郡王听起来差别挺大,燕朝之中,亲王岁俸银1万两,禄米1万斛;郡王却只岁俸银5千两,禄米5千斛;但实际上地位差别却并没有这么明显。 皇帝亲生兄弟中,留下来的只有一个醇亲王,一个敏亲王,这两位一个是他的同母弟弟,一个靠着不着调才活下来,要知道先帝当初子嗣颇丰,最后却只剩下这兄弟三人,可见其中残酷一面。 贤郡王、端郡王和康郡王却是先帝时期就已经受封的亲王,只是到了字辈便成了郡王爵位。说起来这些人都是皇帝的堂兄堂弟,别看跟皇帝的关系远,但这些人在朝中扎根多年,要论根基的话,甚至能比得上风头正劲的醇亲王敏亲王两人,不过皇帝对他们的忌惮也绝对不少就是了。 现在粗粗一看,只觉得燕定燕恪燕翔三人旗鼓相当,肯定是要斗一个你死我活出来,燕祺性格温和,带着些许的懦弱,倒不像是皇家出来的人,看起来更加不得皇帝的喜欢,三人倒也不曾为难了他。毕竟燕祺不算什么,他爹敏亲王却是个不着调的,要是惹恼了他直接冲突,对谁都没好处。 君长宁叹了口气,怎么看都觉得燕弘的机会不大,一来他没有朝中助力,二来对北疆军队的控制还不如意,再有一个致命点,就是他亲爹醇亲王对他都不支持,更别说皇帝了。燕弘一直远在北疆,自然跟皇帝的关系梳理,想要越过前面四个人成为太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微微摇了摇头,现在这些事情不是他能操心的,其实不管是谁当上了太子,到时候对待手握兵权的燕弘反倒是只能拉拢,以确保自己的地位,毕竟身边还有几个竞争对手虎视眈眈的看着,至少比燕弘那位庶出弟弟当上的好。 君长宁到底是放下了这些嘈杂的心思,既然无能为力,多想也是平添烦恼罢了。这会儿他倒是有心情吹起笛子来,低声清扬,顺着马车传播出去,偶尔路过的行人马车倒是驻足旁听,齐家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但这些年下来却觉得自家少爷的笛声再好听不过,听着就觉得人镚儿精神,就是赶马车也不觉累了。 吹笛子其实也是个力气活,十分考验人的肺活量,君长宁当然不可能一吹就是一整天,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就拿出张氏准备好的小炉子煮好一壶清茶,让齐家也能润润嗓子,当然对这位来说,好茶坏茶的区别不重要,给他一杯白开水都觉得挺好。 对牛弹琴这事情做习惯了也觉得没什么,君长宁并不需要知己来纾解一腔豪情什么的,反正吹得一个自己高兴,原本他也不是多么风雅的人物,这些习惯还都是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才慢慢养成的。 马车一路慢行,晚上的时候就找一家客栈投宿,反正宁邑去京城的路上都很繁华,基本上不存在找不到投宿客栈的问题,官道附近有头脑做生意的大有人在,即使有政府的禁令在,也挡不住他们的热情,稍微走远一点肯定能找到。 这样走了三四日,君长宁已经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发酸,这还是他时不时下车走走,古代人出行实在是麻烦,出行基本靠走的实在是伤不起。幸好这一天是个艳阳天,即使春风依旧带着冷意,在太阳下也显得温暖起来,君长宁依旧是裹得妥妥的,然后坐在马车前晒太阳顺便防风。 被白色狐裘衬托的更加美丽的脸孔,不知道看呆了多少个路人,君长宁对此毫无所觉,被人看习惯的家伙也是伤不起。齐家倒是有些自豪,觉得自家少爷就是顶顶好的,周围那些凡夫俗子看一眼都是荣幸,不得不说,这位忠犬的思想已经被齐嬷嬷连带着张氏在内的一群女人荼毒了。 原本阳光正好,端一杯清茶的日子难得悠闲,可惜通常这时候就会有煞风景的出现,看着那具倒在路边生死不知的“尸体”,君长宁皱了皱眉头,虽然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到底不忍心看着一个人死在眼前,毕竟以现在的温度,那人趴在路边的雪堆里头,就算没有病死也得饿死。 倒是齐家皱了皱眉头,有些反感的说道:“少爷,我们还是别管了吧,谁知道会不会是个恶人,这刚过年完,谁家会出远门,看他的大半也不像是正常人。” 这话倒是说得在理,那人的出穿着打扮看着有几分异样,如果仔细看的话,又能发现衣服的料子还算不错,可见原本也该是有钱人家,怎么会在正月出头的时候倒在去京城的路上。 君长宁自然也有这个担心,但既然看到了就不该直接走掉,不然的话跟上辈子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件有什么不同。再有一个那人脸颊烧得通红,一看就是半死不活的,也不怕对自己两人不利。 齐家向来是拗不过自家小少爷的,最后还是扶着那人上了马车,又嘀咕着不知道得了啥毛病,会不会传染什么的。君长宁哭笑不得,等那人上了车又拿出热茶给他灌了几口,幸好还能喝得下,证明至少不会在半路上死了。 齐家瞧着少爷将太太准备的被子拿出来给了那人,心中又是一阵气闷,又觉得少爷良善,自己非得在旁边看着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才是。如果君长宁知道这位忠犬的担心,或许会仰天长叹,他什么时候需要齐家来操心了。 等做完一切保暖动作,君长宁才有空去打量占据了大半个车厢的男人,刚才披头散发的看不清晰,这会儿才注意到,这个男人脸颊瘦削,却有一种不同于中原人的味道,倒像是北疆那边的游牧名族似的。想到这里,君长宁心中咯噔一声,再仔细一看,男人满脸沧桑,身上没仔细看不知道,脸上却有一道伤口差点毁掉了男人的眼睛。 三十不到的男人,有几分游牧名族的长相,君长宁百般思考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谁。因为燕弘的关系,他对北疆那边的势力还算熟悉,但北疆的人出现在京城已经是异常的事情,这个人跟他脑海中任何一位人物都对不上。 君长宁暗道自己大概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当下皱了皱眉头,但人都救上来了,他总不可能再把人丢下去,只好叹了口气,吩咐齐家先找一个最近的镇子找大夫,不然的话这个男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齐家虽然心有怨念,但还是听从吩咐找了一个最近的镇子,马车直接往医馆去了,到了门口又有些闹别扭:“少爷,还是我送他进去吧,医馆里头都是病人,你马上就要科举了,要是沾惹了病气怎么办。” 君长宁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齐家的肩膀,还是跟着一起走了进去,齐家倒是力气大,一把就能把人抱了进去,里头的大夫是个白胡子老爷爷,抖索着手指瞧了半天,君长宁都担心他自己随时倒下来,最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偶尔风寒,又操劳过度,没好好吃饭罢了。” 君长宁理解了一下,大概就是肚子饿外加感冒了,当下也送了口气,等大夫开了药便就地让他们帮忙煮了,灌了那人喝下去,见他脸色好看了许多便放了心。当天就在这个小镇上住下来,幸好他出门较早,并不急着赶路去京城,还有时间给人休养。 等进了客栈,君长宁不缺钱要了三间房,齐家气呼呼的将人扛着进了房间,有些郁闷的说道:“少爷,刚才怎么说你都不听,现在可别离他太紧了,风寒可是会传染的,您要是因此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有什么脸回去见老爷太太。” 君长宁有些无奈,看着他将人搬到了床上倒是没有靠近,只是说道:“知道啦,我自己还能不注意。只不过瞧着他可怜罢了,等他明日醒过来就好。” 齐家闷闷说道:“你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别明天又是一心软就答应带他一起走了,这种没跟没底的人,咱们可不能让跟着。” 君长宁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等他走出门齐家依旧是唠唠叨叨的,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离开的时候,原本该是昏睡的人似乎睁开了眼睛。等房门关上,虚弱的男人微微撑起身体,看了看床上温暖的被子皱了眉头,脑海中还有刚才那对主仆清脆的对话,那个穿着狐裘的俊美男子,就是救了自己的小少爷吧。 第43章:死缠烂打 床上的男子渐渐恢复了精神,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虽然还是有些狼狈,却没有了方才昏迷时候的萎靡,反倒是因为那双眼睛而多了一丝冷厉,喝过药和鸡汤之后,他的状态显然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好上太多了。 男人躺在床上似乎松了口气,摸了摸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得到了包扎,一路上他只记得赶路,反倒是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偏偏快到京城的时候居然一病不起,等他从一次昏睡中醒来的时候,连跟随身边十几年的军马都消失了,不得不靠着一双腿往京城走,这才有晕倒在路边的那一幕。 喝过药之后,男人的高烧就已经退下去许多,又喝了君长宁特意吩咐加了人参煮的参汤,自然恢复的更快一些。等到半夜的时候竟然已经可以起床,自己爬起来将旁边一锅已经冷透了的鸡汤全部喝下了肚子,这才抹了抹嘴,想着自己该如何做。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跟着那个小少年一起上京,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上京赶考的学生,家世已经也不错,跟着他走的话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拦在路上,只是他现在麻烦缠身,要真的跟那位恩人一起走的话,反倒是容易引来麻烦。 男人深知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断然不可能靠着一双腿走到京城,更何况因为路上那次意外,他已经身无分文,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断然不可能拿去当铺。思索了半夜,一大清早再次醒来的男人,看似已经下定了决心。 男人身上原本的衣裳已经破烂成为一片片的,君长宁好人做到底,就给他送了一身齐家的旧衣服过来,倒不是他舍不得自己的好衣服,而是男人人高马大的,比快要一米九的齐家也就稍微矮了一点点,君长宁的衣服穿着那就得短一大截,要说君十郎对自己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身高一直未足一米八,虽然他的身高在宁邑的男性里头已经算非常不错了,但挡不住身边一直站着一个齐家。 男人想了想将那套衣服穿上,陌生的味道让他有些不习惯,想着自己有一天居然不得不去穿一个下人的衣服,心中也有些怅然,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对好心的主仆,自己恐怕是活不到现在了。想想当初威风八面的人物,一朝居然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男人走出房间,因为时间太早,客栈里头也是静悄悄的,掌柜的都还没在,只有小二在打扫地方,看见他下来微微一愣,随即想到是哪位,昨天还是他给送的鸡汤,便笑着说道:“客官您醒了,身体好些了没有,要不要吃点早饭。” 男人眼神微微一闪,开口之后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沙哑:“好多了,昨天我家少爷的马车呢,在后院吗?” 小二只知道他们是一起过来的,这时候听他叫少爷,自然以为是那家的下人,便说道:“正是在后院,用了最好的草料喂着呢。” 男人点了点头,却又说道:“我家的马每天都要拉出去溜溜,我先出去干活了,要是少爷醒来,你跟他说一声便是。” 说完也不管小二什么表情,直接往后院走去,后面马匹不多,他一眼就能看准那匹是那位小少爷的,伸手牵着出去果然也没有人来拦着他。 这边男子已经驾马离开,那边君长宁睡了个好觉才醒过来,齐家早早的给他打了洗脸水过来,两人一起下楼准备去后头院子里练拳活动一番,那小二才看见了他们,走过来说道:“客官休息的可好,您家仆人可真是尽心,昨日还病得很,今天一大早就遛马去了。” 君长宁眉毛一挑,那边齐家已经急匆匆的赶到后院一瞧,家里头君老爷千挑万选的那匹马果然不见了,老实人顿时也气得大骂:“真是救了个白眼狼,不但不感激少爷,还偷走了我们的马!” 这会儿就是不说小二也知道事情不妙,头上顿时满是冷汗,要知道一匹马的价格可不低,更别说那匹马一瞧就是好货色,他之前还在想怪不得那么娇贵每天还得出去遛马呢!这会儿连声说道:“对不住客官,我,我以为那个人是您家的仆人,他说要去遛马的。” 君长宁摆了摆手,倒是并无多少愤怒,只是略略有些失望,再说那匹马是君老爷精心给他挑选的,有些可惜罢了。见那小二急得满头是汗,也知道并不是他的错,毕竟他们昨天一起上门,并且单独给了那人一间房,人家自然以为是熟人:“算了,你拿钱去再买一匹吧,我们也并不是赶路,用不着那么快的马。” 齐家依旧有些不痛快,瞧着小二的眼神也有些不善。小二也是个人精,见君长宁的态度就知道不打算追究了,心中松了口气,顺着齐家的话将那个人骂了一顿,无非是狼心狗肺之类的话,再粗俗的他没敢说,怕污了这位小少爷的耳朵。只是回去之后,用最恶毒的话将那个险些害了自己的男人骂了一顿。 等再上路的时候,君长宁心中暗暗想着那个男人是不是看准了自己不会追究,想到他那时候的情形,应该是急着赶去京城,贸贸然将他们的马骑走了是有些不地道,不过这也是给他一个教训,好心未必是有好报的。 因为出了这件事,齐家更是有些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少爷,有奸人靠近都没能将人赶走,君长宁拿他没办法,这个家伙是个执拗的性子,认准了就是君长宁也说服不了。虽然他自觉压根不需要齐家的照顾。 越是靠近京城越是繁华,这是皇亲贵戚居住的地方,据说在京城随便走,碰见十个人九个都是当官的,这句话虽然夸张了点,但也可见这地方的底蕴。即使是郊区也跟宁邑有些不同,宁邑那边更多的乡村,而这边大部分都是京城里头大老爷的别院,远远的就有人守着,偶尔可窥见一两分的精致别样。 齐家是个木讷的性子,对此毫无兴趣,君长宁倒是想着自己将来不知道要在哪里发展,要是能留在京城的话,弄一个宅子住住恐怕都不容易,而且在京城当官想升职可也不容易。正胡思乱想着,却见齐家吁了一声将马车拉停,君长宁有些坐不稳的往前倾,要知道齐家为人小心,绝对不可能让他磕磕碰碰到。 君长宁撩开帘子往外头看,果然是遇到了意外,齐家脸色铁青铁青的,车前头却是趴着以为穿着白衣服的姑娘,这会儿娇娇弱弱的躺在地上,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大概是之前遇到了一次意外,齐家也没啥怜香惜玉的心思,冷声喝道:“你那女子,平白无故从旁边冲出来作甚,不会是故意撞车讹诈吧。” 那女人微微一愣,像是没有想到赶车的人会这般说,她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带着怯弱的脸颊,泪珠滴挂,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可惜她不知道,因为当初七小姐的那件事,君家从上到下都对这般娇怯怯的女子不感冒,其中以张氏君长宁尤为明显,齐家受到这两位的影响,自然也是如此。 那女人还未说话,齐家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自己冲出来,我也没有撞到你,还赖在前头做什么,真要讹人的话,我可是要拉你见官的。” 那女人顿时捂住脸哭诉道:“这位小哥怎么这般说话,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只是方才走的太快了一些扭到了脚,实在不是有意打扰。” 君长宁挑了挑眉,仔细去看那个女人,虽然脸上妆容素淡,但看得出来是精心描绘过的,更有一身衣服虽然是白色的孝服,但该有的腰身一样不少,明显就是特意准备的。再一想这条路可不就是上京赶考学子的必经之路,而自家的马屁虽然被偷走了,但马车却还在,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怪不得招了人家的眼。 齐家并不知道自家少爷的心思,见那个女人一直低头啜泣,又怕后头的小少爷看着心软,当下冷声喝道:“难不成爬到一边都不成了,我们还要赶路,你躺在路中间算怎么回事?” 君长宁顿时大冒冷汗,齐家这话说的可真是……绝了。 果然那女人也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一番演出这两人根本无动于衷,猛地抬头朝着两人看来,一双盈盈双目烟波流转,风情无限,但在看见车上的人时微微一愣,闪过一丝嫉妒。当下又有些雀跃起来,这位少爷风姿气度看起来就是不凡,要是能攀上了自己后半辈子还愁什么! 君长宁的容貌很容易打击女子,眼前的女人原本的自信倒是少了一半,演出起来倒是更加卖力,一双含情目欲说还羞,声音更是娇滴滴的能掐出水来:“小女子并不是故意耽误两位公子赶路,只是家父家母亡故,家中又有恶亲占据了家财,小女子没办法只能前往京城投亲,千难万难到了京城门口,谁知道还会伤到了脚。” 君长宁挑了挑眉,暗道这姑娘的演技看着倒是非常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专业户出来的,不过他可不打算当冤大头,要是顺着这姑娘的意思,肯定是要把人捎到京城,到时候人家再来一个以身相许的话,他想要摆脱也是一阵麻烦,又不能直接把人宰了不是,还不如直接让她留在这里,等下一个愿意挨打的人出现:“即是如此,齐家,那我们靠边走就是,姑娘还在孝期,我们要去过去搀扶,难免授受不亲,可不能毁了一位好姑娘的名誉。” 女人脸上一僵,抬头去看那风姿无双的公子,却见他虽然唇边带笑望着自己,一番儒雅俊秀,眼睛却是带着几分冷意,女人自然是看惯人脸色的,自然知道这位对自己恐怕并无几分兴趣。只是心中到底是有几分不甘,捂着脸说道:“小女子不甘妄求其他,只盼公子能伸出援手,捎带着我去京城。” 君长宁只觉得自己牙都酸倒了,点了点齐家说道:“还不快走,赖在这里可要毁了姑娘清誉的。”却像是完全没听见那女子的话,齐家也是聪明,拉着马车从旁边就走了过去,心中暗道幸好小少爷英名,没被那显然心思不纯的女子骗了去。 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女人脸颊都扭曲起来,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人都咬杀了,要知道她准备了这么久,第一次出现就出师不利,原本想着少年读书郎经事很少,肯定会心软,谁知道那人居然把自己当了空气,要知道她也是妈妈多年以来精心养起来的。 却原来这个女子原本是别人养着的瘦马,因为各种原因逃脱出来,但她哪有什么求生的本事,本身也是个不乐意吃苦的,便想到了这一招,能坐马车,还有下人的读书郎家里头肯定都不错,她能攀上一个的话,即使不能大富大贵,但也能温饱不愁不是。 女人扭曲了一张脸,却又有一辆马车飞驰而来,看见前头有人也是一阵急停,女人连忙露出娇怯怯的神情,驾车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子,看着心中有些不忍,连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何坐在路中间?” 女人眼中一转,当下带着几分苦涩说道:“小女子原本正在赶路,却有一辆马车侧身而过,不小心便跌倒了,正是求助无门的时候。” 马夫一听顿时气愤的叫道:“真有那么可恶的人,撞了人居然也不停下来看看,真真是恶人。”这位显然将女人未语的地方补足了。 车里头这时候走出一个青年,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看着来面白无须,倒是有几分俊雅在,只是大冬天的还端着一把扇子,瞧了一眼地上的女人眼睛就是一亮,露出一个大义凌然的表情说道:“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人敢肆意妄为,姑娘请放心,世间自有真情在,我先送你去京城看伤吧。” 第44章:霉运当头 君长宁还不知道,被他当做麻烦甩下的孝女果然已经搭上了一个“有才有财”的学子,他们两人都把这件事当做一个意外抛到了脑后,毕竟能出来路上拦车碰一个巧遇的,肯定不会是好人家的女儿,放过了也就罢了。 等到了京城,君长宁总算是大大出了口气,径直问了地方,让齐家往那边去。君老爷为人严谨,因为知道他们商家最经不起官家的打压,能收买的肯定收买,不能收买的就远远的避开,京城底下的生意岂是那么好做的,即使是宁邑的首富,在江南漠北都有商铺,在这边却只有一个小小的书铺,绝对不碍着谁的眼。 君长宁走进书铺,发现里头除了一些新书,还有大批量的旧书,过去一问才知道是可以租借的,心中便明白君老爷的打算。京城里头富贵人多,但也不是各个都是衣食不愁的,这年代的笔墨纸砚都是精贵物品,能租借一本书来抄写,对贫寒学子可是大大的好事,君长宁有些佩服自家老爹的远见。 那边书铺的掌柜早就接到了君家的来信,每每有陌生的学子走进门便猜测是不是自家小少爷,等这位进来他才明白,为什么君家那边说自己绝不会认错,要说他长居京城,出色的人物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眼前这位小少爷端端是少见。门口走进那人,只见身如玉树颀长挺立,面如冠玉尤嫌不足。只一双眼睛清澈剔透,反倒是将面貌的女气消解而去,显出男儿的英气来。 不过是简单的青衫,倒是让这位小少爷传出锦衣玉袍的风姿来,掌柜的心中暗道君家这位小少爷实在不像是商家出身,身上哪有一丝一毫的商人贱气,只是不知比起那位京城人人知晓的安国公家三公子又是如何。 心中思绪千万,掌柜的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已经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笑着说道:“这位定是小少爷吧,小人早就准备好了住宿,不知少爷是否现在过去?” 君长宁知道这位掌柜的不同于其他地方商铺的掌柜,据说还是个秀才出身,当初君老爷对他有恩,后来才会自愿当了书铺的掌柜,当下也不摆着主子威风,只是笑道:“叔叔可别多礼,你是我父亲的好友,可当不得这礼数。” 掌柜的抬头,却见少年的眼中一片真诚,看不出来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心中便道君家教孩子,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真的话那就是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量,假的话那也是心思深沉,不是一般人可为,顿时更为恭敬一些:“少爷多礼了。小人哪里当得起这声叔叔。” 君长宁却是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既然是父亲的好友,怎么当不起,小子对京城并不熟悉,之后还要靠叔叔提点。” 倒不是君长宁多事,而是这位老人虽然说是书铺的雇佣掌柜,但在京城一做就是三四十年,跟无数学子相识并且得到他们的尊重,其中不乏一些已经进入官场的,哪里是他可以贸然低贱的。 看到少年的谦逊,掌柜的倒是满意了,想到当初君老爷的风貌,心中只觉得也怪不得,好友虽然是个商人,但向来为人正义,乐善好施,能养出这般出色的儿子来也是正常:“那在下就厚颜一次,当了这声叔叔。”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话,倒是相互熟悉起来,君长宁感慨,这位老先生学问只是一般,到底是在京城脚下安安稳稳待了这么多年的人,见识看法不同一般。而掌柜的自然是越看越是欢喜,想着怪不得老朋友每次都要夸奖这个儿子,不仅仅老来子的缘故,这孩子确实是有让人夸奖的地方。 齐家不懂这些,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这两人打着什么花腔,但君长宁外交的时候,他向来是知道分寸不会插嘴,等老先生终于停下来说要带着他们去买下的房子,才开口说道:“掌柜的一起坐车去吧,马车上头宽敞着呢。” 掌柜的现在才注意到君长宁身后还有一个人,别说,大概是因为君长宁太过于出色的外貌,即使齐家人高马大的,在他身边的存在感却不是很强。掌柜的也没有推脱,他虽然年纪只比君老爷大十岁,但身体却远远不如那人,要一路走过去可真的是辛苦活。 君长宁扶着掌柜的上了车,一路上便问一些京城的民俗,他上辈子倒是去过京都,但那时候都世界大同了,到了哪里都觉得差不多,尤其是京都这个海纳百会的地方,这会儿倒是有些惊奇起来,天子脚下,规矩自然是多,结合起来倒是只有那几句话,安分守己罢了。 也许是君长宁虚心求教的姿态取悦了老掌柜,他倒是乐意多说一些,不然就算是老伙计的儿子,不成器的话他也不乐意多费口舌。指了指外头说道:“京城里头什么花样都有,但做事说话却要小心,谁知道隔墙的那只耳朵是谁的。再有一个,现在那几位势大,如果遇到他们,能避则避。” 君长宁自然知道那几位是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却是坐在前头往外面看去,现在正是好时候,街头十分热闹,但一切井然有序,并没有什么纨绔子弟街头调戏什么的,想来也是,能有能力在京城闹事的人,哪一个不是有些本事的,而有本事的人,怎么会公然做没脑子的事情。 这一点君长宁还真的猜错了,之后的岁月他才会知道,还真的就有聪明人故意做傻事,当然为了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京城的布局十分有规则,平民居住的地方,官吏、世家、皇帝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不会在一起的,书铺开在平民区跟官员去的交接处,而掌柜给他找的房子却是要往官员那边靠一些。 不等君长宁发问,掌柜的解释道:“京城的房子买卖难,就是一般人家,买卖房子也得街坊邻里同意,而大家族那边的房子,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除非是身上钦赐,不然就是有人愿意卖也没有人敢买。老爷吩咐准备的房子在中间,位置不顶好,只是一间两进的院落,但胜在清静,少爷能安心读书。” 君长宁点了点头,知道这位老人肯定也是花了心思的。走了几步,却见齐家的脸色蓦地一边,君长宁往前看去,却是脸色一黑,暗道自己是不是倒了大霉,居然在这里又遇到了那个极品的女人,那拦路挡住他们的马车上,坐着的女人可不就是那个。 偏偏有人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一路上已经感情越发浓郁的一男一女相视一眼,女人娇怯怯的落下泪来,只是说道:“公子,正是那辆车子,当时撞了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识得。” 那男人伸手将人揽在怀中,柔声安慰道:“这般品行低下的人,柔儿不必为之心伤,看我不教训一番。” 说完却是上前一步,大声喝道:“我瞧你也像是上京赶考的学子,路上遇见妇孺不但不照顾一些,撞了人居然扬长而去,可见品行之低下,这般居然也想考科举,真是侮辱了读书人的门第。” 男人声音很响,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京城好事的人多的是,这会儿又是科举的热闹时候,中间涉及的居然还是学子,自然一圈儿围上来,君长宁见他不仅仅反咬一口,居然还要侮辱他的名声,让他以后科举受挫,当下冷声说道:“不知兄台说的是何事,如果为的是跟你亲亲热热,还穿着孝服的女子,恐怕是恶人先告状。” 君长宁这话倒是巧妙,并没有直接攻击对方,但听见这话的人都是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一看见那一身白衣双眼含泪,却坐在马车上的女子,心中自然有了偏向,要说光天化日之下,燕朝可不是民风开放的地方,一个还在孝期的女人,直接坐在一个学生的马车上,哪还有什么好事情。 男子显然没料到一句话的功夫自己就成了被人指责的那位,当下就要反驳,君长宁哪会给他找个机会,要知道古代人对名声可是非常重视的,自己真要是带着污名的话,以后入朝为官都有困难:“这位兄台可别被那女子骗了,当初我马车走的好好的,她突然扑出来,要不是我家仆人动作快,可真的会伤了人。原本两项无事也就罢了,这位姑娘硬是让我送她一程。” “如果是位男子,即使是带着孝也无碍,我并不忌讳,但偏偏是位姑娘,自然会有授受不亲的问题,再说那地方离城门不过是半日的路程,我便拒绝了。在下行得正坐得直,自问对得起天地,自古以来男女大防,怎么可以以为一时心软,而毁了这位姑娘的名节。”君长宁一番涛涛大论,倒是让对面的人无法反驳。 男女大防自然是大事情,一般而言,男人如果扶了女人一下,那都是涉及到名节的事情,更别说同辆马车了。君长宁的行为举止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在大方向上却还是受人称赞的。旁边的路人一瞧那位女子的样貌,心中自有一杆秤在,尤其是几个妇人心中更加不屑于这般的狐媚子,当下纷纷出声。 “这位公子做得对,又是姑娘又是守孝,还拦路让人家载你,真是不要脸。” “瞧她一副狐媚子就知道不是好人,肯定是瞧着那公子样貌俊美,想要倒贴上去呢。” “没有拦住这一位,却拦住了下一位,可见是个水性杨花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 “估计她爹娘都被气死了,这才带着孝呢。” 周围都是爱看热闹的人,越说倒是越过分,男人气得脸色扭曲,大叫着说道:“你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撞了这位姑娘,又驾车逃跑,现在还要反咬一口。” 君长宁冷冷一笑,淡淡说道:“公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如果真的被马车撞到了,这位姑娘现在还能好好的,浑身上下一点伤处都没有。” 齐家在旁边气得发涨,大声喝道:“就是,那女人不知道捣的什么鬼,公子你可别因为那姑娘美貌就被骗了。” 齐家却是难得聪明了一回,这话让人听着,可不就是对面的男子贪图别人的美貌,这才故意找茬。其实这事情也怪不得那女子,原本她也不想多生事端,拿到好处才是好事,谁知道自己随口一说,那个愣头青却是记住了,再一看那少年的容貌风姿,心中有些嫉妒,这才想要让他出丑,谁知道反倒是被人将了一军。 君长宁又是微微一笑,风度翩翩的样子收获了周围一群芳心,只是说出口的话可不是多么善意:“要说也是我疏忽了,这位姑娘不是说来京城投奔亲人,不知地址是哪里,不如我请几位嫂子送你过去?” 女人微微一惊,连声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识得路。公子,我脚好疼,不如我们先去医馆吧。” 男子也知道自己断然讨不到便宜,瞪了一眼那人,冷声说道:“就算你花言巧语,也改变不了事实,你等着吧,人间自有公义在。” 看着远去的人,掌柜的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要是被那女人缠上的话,那才是大问题,再说那人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就那脑子估计也不能有什么大出息。几人便将这件事放下,径直朝着房子去了。 掌柜的说是二进院的小房子,确实没在谦虚,那房子的面积总面积还没有他在宁邑的小院子大,而且一进那边只有两件小耳房,估计只能放一些杂物什么的,后头的屋子倒是挺正,虽然偏小但光线充足,正房、倒座房、东西厢房以及庭院一样不少,最好的是院子里头还有一颗桂花树,虽然不是桂花开的季节,但也给这房子增添了一份生机。 君长宁看着满意,对掌柜的自然又是一番感谢。因为早知道少爷要来,这边是早就收拾好的,甚至正房里头摆放着的器具都是他用习惯的东西,可见张氏跟君老爷早就开始打算,屋子里头有一个厨娘,两个打扫的小丫鬟和两个门房,人口倒是简单。 因为就自己一个主子,三间正房君长宁让东面的当了书房,自己就住在中间,将马车里头的东西收拾了一番,空荡荡的屋子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君长宁推开窗子往外头看,四周果然是静悄悄的一片,心中便安定下来,想着努力备考一举高中! 第45章:学子都是人才 备考的日子十分无聊,即使君长宁惯来是个耐得住的性子,也挡不住京城的小院子里头除了几个不大喜欢说话的丫头仆人,就一个木讷不爱说话的齐家,要知道在君家的时候,还有张氏时不时的问候,君老爷时不时的教导呢。 人都是社会动物,不然孤独症也不能被当成一种病。在安置了几天,确定自己的身体适应之后,君长宁便带着齐家到处走走,一来是熟悉熟悉京城的习俗,吃一些当地的风味,二来也是见识一番同样进京赶考的学生。 三年一次的科举自然是大事情,君长宁早早的过来,离正式会试的时间还有一个月,但各地来参加科举的学子已经到了大半,甚至据说有前一年就已经到地方的。如果是世家子弟,家里头自然是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像君长宁这般的富贵人家,有钱自然也不愁,但也有一些没钱又没势的,甚至有些盘缠用尽,不得不寄居在寺院的。 燕朝对学子多有优待,实在是走投无路的贫寒学子,自然是有所谓的善堂可以去,但这样的地方去了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处境,大多数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会去的。另有一些世家贵族,在这个时候拉拢人才,广结良缘,不管之后科举成绩如何,他们现在的举手之劳,或者可以缔结一份联盟。 原本这样的行为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进士说着是天子门生,但实际上跟皇帝真没多少渊源,要知道最后皇帝批改的卷子,也不过是前十名罢了。真让皇帝批那么上百张卷子那才是傻子呢。只是随着朝中储君之争越发激烈,皇帝日益年老,对朝臣私交却有些忌惮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内里人才知道的,这一年的科举看起来风平浪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学子们照旧是喜欢在茶馆书屋高谈阔论,接到某些大人的赏识,邀请赴宴的时候也是兴高采烈,只是当年的科举官知道避嫌,对此并不热衷。 君长宁虽然不知道里头的事情,但却敏感的察觉到一丝异样,再有一个考虑到现在皇子相争,之后胜出者实在难定,他当然不敢贸贸然投向谁。再有一个他当初去了青山学院,自然也是将自己归类到了清流之中,自然也不求那些世家贵族的看重。以他商户的出生,那些大家族怎么可能真心重视,与其担一个虚名还得绑上一条不知道何时会沉的船,那不如静观其变。 当然,这样也并不妨碍君长宁到处溜达,听一听学子们的心声什么的,只是他私下觉得,能在大庭广众高谈阔论的,要么是对自己非常自信,并且有靠山并不怕别人听了去,要么就是哗众取宠,故弄玄虚想要获得别人的关注罢了。 君长宁容貌出色,为人做事又自由一番风度,自然很快招了别人的眼,有些心胸开阔的学子只赏识他的人才,有些却心底已经记恨上了,只觉得在一起的时候被抢走了风头,君长宁也不屑于跟这些人为伍,这般小肚鸡肠,就算是做了朋友,以后说不准也是要后头捅你一刀的货色。 大半个月下来,君长宁倒是也结识了几位学子,都是从外地赶赴京城的外地人,一位是江南来的林清方,是个秀雅略带一丝瘦弱的青年学生,只是为人处世颇为豪迈,倒是跟他的样子合不上。另两位却都是北方人,一个来自燕京的冷自远,不大爱说话,却十分秉直。另一个却是京城周边的马荣祥,这位倒是圆滑许多,但为人也算义气。 要说四人相识倒还是一场趣事,君长宁容貌出色,如果穿上女装的话,说是个英气一些的女儿也没有人不信的。这样的样貌自然容易招惹麻烦,京城脚下虽然没有人敢直接强抢名男,但有些人就是忍不住花花口子。 那日君长宁照旧是读书读得累了,便带着齐家外出觅食,倒不是那厨娘做得饭菜不好吃,只是吃多了家里头张氏精心准备的,吃那些总是有些不得心,再说他也喜欢每天出门走走。到了饭馆里头叫了一桌菜,便让齐家也坐下一起吃,过了一会儿邻桌来了一伙学子,各个都是青衫羽冠羽折扇,看起来衣冠楚楚。 原本并没什么,君长宁并不反感旁边有一桌学生高谈阔论,谁知道那群人说着说着就说起了敏亲王,众所周知敏亲王不爱红颜爱蓝颜,家里头养着的戏子男宠数不胜数,甚至有些得宠的都能给王妃下脸子,敏亲王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家言官弹劾他的时候,这位直接一句,吾之家事,关卿屁事,直接将对方气了个底朝天。 皇帝乐意看自己的弟弟无心政事,对此自然乐意纵容,再说敏亲王男宠戏子来路也正,要么是人家送的,要么是自己的买的,反正是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想要抓住他把柄的不少,到头来都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位几十年如一日,最近据说又看上了青楼的小倌,为了捧人一掷千金。 当然这样的事情,有的是人看不惯,旁边这群学子就是,有一位愤愤然的说道:“这都是什么世道,敏亲王公然豢养男宠,圣人只当是不闻不问。这样下去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旁边一位男子长得有些鼠目獐头的,有些恨声的说道:“朝廷有些规矩真是没有道理,考科举难道不仅仅是看学识,怎么人家长什么样也要管,难道我长的丑就不是个好人,居然直接取消了我考试的资格。” 围着的众人或有不屑,但纷纷发问,这位倒是开口畅言,原来他因为长相丑陋,考秀才的时候就不得那边主考官的喜欢,给他撩在了旁边,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举人那边又遇到了坎儿,无非是因为容貌的缘故。 君长宁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瞧了一眼,那男人长得确实不好看,但实在说不上多么丑陋,心中便道他屡试不中不一定是容貌的缘故,只是他对自己的相貌没信心,径直怪罪于自己的相貌罢了。其实朝廷的规矩也有道理,如果似乎四肢残疾,或者面丑如鬼的人,当了官都不能好好办公,反倒是浪费了别人的机会,这并不是君长宁排挤这些人,只是不管到哪里,相貌堂堂都很重要。 坏就坏在君长宁这微微一侧脸,倒是让他对面的人看了个正着,心中微微一惊讶,脸上不免带了一些出来,他同桌的几人回头,就瞧见君长宁一张冠玉无双的脸孔,之前说过见别人长得好的有两种人,恰恰这群人就是第二种,当下心中不是滋味,要知道殿试的时候可是要面圣,当今圣上早年的时候也是喜爱男宠更多一些。 心中不痛快,这几位便开始指桑骂槐起来,尤其是那鼠目獐头的最为明显,说一句话都要往这边瞧一眼,如果不是齐家五大三粗,坐在那边都有巨大的威胁感,这位看起来都像是要扑上来咬一口似的。 “哎呀,有的人就是命好,长着一张小白脸就能平白得到许多便宜。最近还听说有些学子自甘下贱,上门去对敏亲王自荐枕席的,睡一次就能得到莫大的好处,只是这般的献媚,断然不是我燕朝的大好少年,以后不过是个面首佞臣的货色。”男人说完话还直勾勾的瞧着君长宁,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就算是齐家再不灵光,也听得出来对面的桌子骂的可不就是自家小主子,当下就要发怒,君长宁却只是淡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刹那间倒是有些春华绽开的样子出来,更是看得对面的那群人微微一愣,其中一个甚至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回过神来又是唾了一口。 君长宁也不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人,当下只对齐家说道:“容貌发肤,受之父母,无论如何自然都是顶顶好的,更不能有心怀怨恨。当然,为人风度容貌只是一成,剩下的九成却是看人品行学识,若是这些不好,自然面目丑陋,让人心生不喜。” 君长宁这话倒是将容貌抛开,直接指责对面那群人自己的品行低劣,才会让人觉得面目可憎,齐家其实听不太懂,但瞧见对面那群学子黑了脸,顿时知道自家小少爷肯定是回敬回去了,自然是满口应是。 对面那群学子还未说话,旁边有一位同样穿着青山的青年学生却站起来扬声说道:“这位公子说的有礼,有些人就是自己品行不堪,偏偏还要责怪父母生养之恩,我家若是有这样的儿子,直接拖出去打死,也不能留在人间祸害旁人。” 说这话的却正是林清方,这位看起来有些瘦弱,身量甚至还没有君长宁高,脸上也带着一丝先天不足的苍白,但话说做事却是一等一的豪迈,就是一句话得罪了一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只知道自己是说了应该说的,做了应该做的,最不屑跟那边那群吃不着葡萄一直说酸的人勾搭。 这位早前已经结交了冷自远、马荣祥,这几位的年纪都不算大,最大的冷自远也就是二十五岁,但冷自远马荣祥倒是都已经成家,林清方倒是还未成亲。刚才君长宁进来的时候,他瞧着对方长相出色风度翩翩,便有了结交的念头,只是不知道对方的人品如何,现在见状如何不掺和。 也是林清方来自江南,那边对人容貌的在意程度比北方更加,有名的学子无一不是才貌双全的,不然就是有着一身才华,相貌丑陋也是少有人愿意结交。故而对君长宁倒是一见倾心,顿生好感。 冷自远见君长宁刚才的回击十分有力,又是在情在理,心中也好感顿生,出言说道:“虽然天子脚下不限言论,但擅论皇族私事实在不妥当。” 马荣祥自来圆滑,却是个奄儿坏的,笑着说道:“也对,有些人可能是送上门也没有人要,自然是羡慕嫉妒恨的。” 君长宁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会儿直接站起来,也不看对面那群人难看的脸色,大声说道:“我等学子苦读多年,一朝科举入朝为官,为的自然是为民为国,若有时间便要思虑如何回馈天下,实在不该为这等小事踌躇岁月。” 说完也不顾那边人难看的脸色,直接走到林清方那一桌,笑着说道:“在下君长宁,方才听君一言,便觉志同道合,不知可否畅谈一番。” 林清方也不是个含蓄的,笑着说道:“在下林清方,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四人相互认识了一番,畅谈之后果然觉得理念相合,其中林清方说得上才学横溢,据说出自江南的大世家,只是为人有些狂傲,对功名利禄并不热衷。冷自远虽然话少,却是个热心肠的,马荣祥能言会道,倒是很快让君长宁喜欢上了三人。 那边几人想要闹事,但齐家一手就把筷子插进了桌子,他们不过是文弱学子,哪里还敢再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也是他们本身没啥靠山,不然的话今天的事情可有得闹了。 君长宁四人却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包间里头的中年男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身边一位面白无须的白净男子见状,微微低头说道:“这些学子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在天子脚下妄议王爷,幸好还有几位明事理的。” 男人扫了他一眼,倒是记得方才看到那人的样貌,叹了口气说道:“若天下学子都如前面那些,燕朝可真是没指望了。那少年别的不说,有句话却说得对,苦读多年一朝为官,自然是要为国为民,只可惜有多少不知道,一腔心思只扑在荣华富贵四个字上头。只是不知道日后他真的高中,还记不记得今日之言。” 那仆人常年陪伴主子,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担忧,连忙说道:“奴才看着倒是觉得那少年是个好的,这般容貌,要是没有足够的心胸气度,可不得显得虚华了一些。方才瞧着倒是将样貌都压下去了。” 男人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想到最近朝中的事情又是一阵心烦,想着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个却还是不成材,有朝一日他去了,还不得被人吃的连渣子都不剩下,当下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去查一查那人的底细,再与我说来。” 第46章:科举这件大事 君长宁与三人开怀畅谈,关系倒是日近千里,知道林清方马荣祥借住在亲戚家中,冷自远却是住在客栈,平日里难免有些不方便,便直接开口邀请他同住,冷自远心中觉得有些不便,但君长宁说道自己不过是一人住着一个大宅子,平日里连个讨论试题的人都没有,倒是让他不好拒绝。 等冷自远进了宅子,倒是让这个清静的院子多了几分人气,虽然这位并不爱说话,但跟君长宁倒是意外的合拍,甚至觉得他比林清方、马荣祥更加亲近一些。其实这也并不奇怪,林清方毕竟是大世家出来的,言行举止中不免带着几分傲气,而马荣祥太过于六面玲珑,虽然遗弃但话说做事自留三分,倒不如跟冷自远相交来的痛快。 冷自远也是个妙人,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看着是一块冰,其实是一把火,据他自己说小时候为人处世十分冲动,等父亲去世之后只有一个寡母在,怕他到处吃亏,硬逼着改了,但矫正过度变成了现在这般的模样,偏偏不熟悉的人倒是足够了。 有了一位同为考生的冷自远在,备考的日子也不怎么无聊,好歹想到一些问题也有人相互讨论一下。他们又去买了历年来的试题以及前十名的答卷,相互参考了一番。倒是都觉得收获良多。君长宁在家的时候已经看过一遍,这会儿不过是温故知新,倒是冷自远从中获益非常,对这位朋友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科举的日子看着很远,过着却飞快,很快就到了准日子。掌柜的亲自过来送人进场,又准备了一些会用上的东西,自然也是双份的,见状冷自远自然更加感激,他自问自己才学不过一般,家世更是贫寒,并没有人家看得上的,就是林清方马荣祥,面子情分倒是更多一些,未料到新认识的朋友倒是这般尽心。 君长宁还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吩咐,结结实实的收获了一颗心。冷自远自此将他当做了良师益友,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除了老母亲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不过如此。就是新娶进家门的媳妇偶尔还会露出不屑的眼神,他也知道那个女子惯来有些看不起自家的,要不是父亲去世之前定了婚约,对方家里头又是个守约的,这桩婚事绝对成不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之后的岁月中,林清方马荣祥与君长宁的交情一直一般般,但冷自远跟他却十分热络,甚至后来发生一些事情的时候,他甚至愿意豁出身家性命也要站在他这边,丝毫不把妻子的劝诫放在心上,倒是给了某人一些助力。 当然这些都是过后的事情,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考试,但进入春闱考场的学子们都带着几分紧张,即使面上装着风轻云淡的也逃不过。君长宁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辅导,又是一阵深呼吸,还不忘跟冷自远说几声话,倒是里头难得心理素质过硬的。大概是在他的影响下,冷自远也冷静下来,四下环顾倒是见到林清方跟马荣祥早早的已经排在前头了。 春闱的位置是早早就排好的,只要不是误了时辰,谁也不会抢了谁的位置,当然,要是家里头有权有势的,上头排位置也不敢给你最差的。故而大部分学子都安安静静的排着队。等待着前面侍卫的检查,倒是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携带小抄什么的,毕竟出了事情的话毁掉的可是一辈子的名声。 很快就到了君长宁两人,搜身之后就是带着号码牌进屋子,君长宁看见自己的小隔间倒是松了口气,虽然并不是最好的地方,但足够通风,阳光也充足,已经十分好了。瞧了一眼冷自远那边倒是皱起了眉头,原来这位居然分到了一个最差的,这会儿都是冷风嗖嗖的。冷自远注意到他担心的眼神,倒是给予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君长宁叹了口气,知道现在担心也于事无补,幸好之前掌柜的考虑充足,给他们一人带了一件打披风,能够整一个人裹起来的那种,至少不用被风吹得头疼。过了一会儿自然有副考官过来验人,这是为了防备有人冒名顶替什么的,虽然君长宁时常怀疑就那种一概而论的描述,能认不认得出来真是两说。 等一切完毕之后,贡院大门紧闭,两位主考官外加八位同考官一起检查试题之后才打开,发放给众位学子。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都要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三场所试项目分别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 科举不仅仅是脑力活,也是体力活,虽然中间有休息的时候,但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实实在在是折腾人,君长宁只觉得自己一考试就是好多天,如果不是他一贯身体好撑得住,在春寒中非得直接倒了不可。 要知道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自进场之后,被抬着出去的可不是一两个,有些身体不好的甚至直接就晕死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倒是林清方看着身体先天不足,撑着几天下来脸色也没有变的更加难看,大概是家里头早就有准备,给他准备了补足身体的药丸子,才能熬着撑过这么多天。 君长宁只将自己两辈子所学都使用出来,要知道都是中第也有差别,头甲三人是及第,到了二甲就是进士,而第三甲就是同进士出身。听着似乎差不多,但有一句话叫做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可见进士的重要性。再有一个有人将同进士比作如夫人,可见文人对进士的重视程度和对同进士的贬低。 能挤进一名是一名,只可惜考官多了,心理分析的难度就更高了,毕竟每个人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当初乡试的时候他倒是取巧了。现在加起来得有十个考官,他还能写出人人都喜欢的不成。 不过君长宁之前还是做过一番调查,知道今年大部分的考官都是进士出生的正统官员,并且清流多于其他,年纪大的比年纪小的也要更多,喜欢稳当的比喜欢激进的也更多一些。君长宁自然是朝着这个方向来,势必将四书文、五经文以及策问发挥到最好,至于五言八韵诗,他自问没有这份灵性,被程越无TJ了多年,也不多是一个中等罢了。 等科举终于结束的时候,这群学子只觉得脱了一层皮,一个个面目憔悴,不知道的还以为生了一场大病,走出考场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当然也没有互相扯皮的心思,只是道了声别就各自回家。齐家早早的在外头等着,见君长宁出来伸手就扶着他,看起来倒像是把他拖着走似的。 等冷自远出来的时候,齐家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少爷说自己是状态比较好的,瞧着这位冷少爷,看着倒像是立刻要倒下似的,不像小少爷还有几分人色在。齐家立刻去把人拖上了马车,回了宅子之后,自有掌柜的早早准备下的大夫候着,给两人把脉之后只说是一切还好,只是有些心力过度,吃两剂汤药就好。 君长宁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齐家就在门口候着,愣是不让其他人打扰,如果不是担心小少爷饿着,这会儿也舍不得吵醒了他。用帕子洗了脸倒是终于清醒过来,君长宁开口问道:“冷公子如何了?” 齐家倒是去看过两次,这会儿便说道:“冷公子看起来身体挺好,却病得厉害一些,不过吃了药就好了,这会儿也该醒了。” 君长宁知道大概是那位置不好的缘故,也就是冷自远这样身体镚儿好的能扛到最后,一般人的话没两天就倒下了,心中不免有些庆幸,又吩咐人过去看看,要是醒了的话就一起吃些东西。 这边君长宁跟冷自远虽然心中着急,但考完了也没有办法,只跟林清方和马荣祥谈天论地,并不专注于成绩之上,不然的话这小半个月的等待可要让他们疯了。那边科举的阅卷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考试时要弥封、誊录、校对才能阅卷,需要的时间自然更多,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相对比较公平一些。而今年的时候圣上对科举又是十分关注,频频派人询问,一群考官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只比以往都要尽心万分。 君长宁料得不错,年纪大的清流人士多,自然更加倾向于稳重大方又思虑长远的文章,对于五言八韵诗虽然也是看中,到底比如四书文和策问尽心,如果是年轻一些的清流人士,自然是把作诗当做头一等的大事,但偏偏这群老夫子年纪大了,官场经历的多了,加上圣上的态度,便将侧重点放到了策问上。 阅卷的时候个人有个人的喜好,但文章的好坏还是很容易分出来的,一些特立独行或者文采实在一般的,在一开始就会被刷下来,等最后选出一些好的,这群考官才会一起再阅卷,从中选出今年的三甲来。 君长宁的文章说不上脱颖而出,但看过的人都没有意见,确定是可以得进士的才华。倒是有几个写的妙笔生花的,倒是被这群老先生觉得不合心意,虽然一团锦绣却并无多少真材实料,只是浮夸的东西罢了,虽然还是进了,名次倒是落到了后头。 名次很快一点点排列出来,君长宁并不知道自己的名次一直未定,各位考官都觉得好,但又不知道应该好到什么程度,只觉得挑不出毛病来,但也说不出多么惊艳脱俗。倒是其中有两人会元的呼声最高,只是一群考官的意见这时候却相左起来。 即使经过了誊写,但有些人写的文章大体的方向还是不会变,而呼声最高的两人,一人是康郡王王妃的远房侄子,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文采确实出众,在场的考官都评点过他的文章,自然对此十分熟悉,其中两名靠向康郡王的考官便想要让他中一个会元。 而另一个却是贤郡王的门客,三十多岁的年纪刚刚死了老婆,据说贤郡王有心将庶女许配给他,要是中了会元,或者中了状元的话,也是一桩美事。贤郡王那边的人自然也是希望将第一名给了这位。 只是十名考官中,二对二,还有两个端郡王的人,但这次端郡王那边没有拿得出手的,只等着不管谁中了状元再去拉拢,醇亲王、敏亲王倒是真没有插手,剩下四个都是圣上的亲信,自然知道给了这两人其中谁都是不好,圣上嘴上虽然不说,但对这几位郡王说不出的忌惮,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趁着储君的事情将朝中搅得一团乱,让他们自己咬自己。 十名考官在内一番争吵,各为其主。但要知道一日名次没有排定,他们也是不能出贡院的门,虽然生活待遇比考生好上许多,但也比不上在家,这群大人即使是贫寒出生的,为官多年也早就吃不得苦头,多日下来精神也有些萎靡。 其中端郡王那边的两位最不耐烦,想着要是这两位上位的话,端郡王那还有什么拉拢的可能,对视一眼翻来覆去一番,倒是将君长宁的卷子抽了出来,冷笑一声说道:“莫非你们眼中只有那两人,我瞧着这份卷子也是顶好的,就是胡大人、包大人都没有意见,为何不能是他中了会元。” 这话倒是直指那几人有私心,胡大人、包大人就是其中的主考官,相视一眼觉得也对,何必非得在里头选一个人,必定还得得罪另一个,说不定也让圣上不开心。如果选了个第三方,就是康郡王贤郡王心有怨念也无法,毕竟他们可没有偏向谁。几个人将那份卷子看了又看,觉得确实无话可说,能当得一个会员的名头,虽然没有那两人的张扬,却也已经十分不易。 康郡王贤郡王那边的人还要再说,但见大部分人已经同意,心里头就算是不乐意也没了办法,又想着反正不是对方得到了好处,也不算是将事情办砸了,反倒是相互争论起名次的先后来,倒是解决了第一名的大问题。 第47章:殿试威武 皇榜出来的时候,是从第三甲开始往前头贴,虽然有侍卫在旁边守着,各处一块空地来让官员行动,但一群学子连带着许多的下人都在旁边守着。其中更有一些被称为报喜的人,只等着看准了名次,去人家家里头报喜也好拿一个赏钱,毕竟中了进士这样的好事,除非是家里头真的一穷二白的,不然都要给一些打赏。当然,里面的侍卫官差通常也会做这样的事情。 人多了推推攘攘的事情也多,一些有身份的学子通常不会自己去守着,毕竟一片狼藉的出来也不好看,只要拍一个下人守在那儿就是了。君长宁有些不安心,虽然对自己有几分把握,但他毕竟也是第一次参加古代的会试,谁知道合不合那些考官的口味。于是一大早就睡不着,索性带着同样睡不着的冷自远去了那边。 齐家是断然不可能让自家小少爷进去人挤人的,就让他们去旁边的茶馆里头歇着,或者回家也行,他进去看一下。君长宁对比了一下两人的体型,又看了看前面一群黑压压的脑袋,觉得这主意确实可行,就拉着冷自远去了茶楼。 冷自远心里头也有些着急,他已经参加过一次会试,上次就直接落榜了,这次虽然是准备充分,但心里头也是没底。他家境贫寒,父亲去世的早,自小就是寡母带大的,虽然岳家遵守承诺将女儿嫁了过来,甚至对他读书这件事也多有支持,但妻子却向来有些看不起他跟母亲,平时他看在岳父的面子上不计较,但还是盼望着自己有一朝出人头地,让母亲不至于对媳妇退让的。 两人各有各的担心,这会儿时间尚早,茶馆里头却是坐得满满当当的,大部分都是学子,想来也是在家待不住,倒是没有看见林清方和马荣祥,想来是在亲戚家待着,只等着下人报喜罢了。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位置坐下,从这个角度望下去,还能看见齐家虽然身材魁梧,但手脚利落的从人缝里头钻过去,倒是并没有撞到别人,那身手倒不是一般的利落。冷自远本来紧张的很,这会儿忍不住扑哧一笑,对着君长宁说道:“原本只觉得齐家是个老实实在人,现在才知道他的身手这般好,可真是千军万马过,片叶不沾身。” 君长宁脸色有些古怪,暗道这话有些不对吧,不过往下一看,齐家动作确实十分利落。正想着那边已经有官员拿着皇榜出来,周围的学子一阵沸腾,楼上茶馆倒是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下头却是一片纷乱,就是君长宁也忍不住努力往下头看去,指望着能看清点什么,但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暗笑自己不淡定。 下头时不时传来欢呼声或者丧气的声音,又是有人哭又是有人笑的,但随着一张张榜单贴出来,齐家却一直都没有回来的打算,君长宁越是等着脸色越是好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也是清楚,总不至于真的中了会元吧,这年头他虽然是想过,但也知道自己也就是图一个四平八稳,还不到才华横溢的程度。 冷自远这会儿倒是平静下来,瞧君长宁脸色都变了,倒是有心安慰他,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之前不是还说自己年纪小,就是不成还有下次,这会儿成绩还没出来,可别把人急坏了,不然齐家回来还以为我欺负了他家小少爷。” 君长宁松了口气,又给自己做了一些心理辅导,暗笑自己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这般的紧张,也是,好歹是他辛辛苦苦准备了将近十八年的,哪里能真的不在意。当下两人相视一笑,倒了杯茶平静心情。 正在这时候,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急冲冲的跑上来,朝着另一头就冲过去,满脸喜色的喊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您中啦。” 那少爷看起来也不过是弱冠之年,听了这话也是一脸喜色,站起来就问道:“真的吗,我中了?” 那小厮连忙笑道:“真的不能再真了,小人看得真真切切的,还是在二甲呢。” 少年面露喜色,看了看同桌的几位学子,勉强收拾了心情,才回过神来问道:“那是否看见几位兄台的名字?” 那小厮有些为难,却只是笑道:“刚才小人只顾着看少爷的名字了,倒是没有留意,不过几位公子的书童都在那边,待会儿肯定能带回来消息。” 那少爷心中有些明白,自己这几位朋友中,大概有几个都没有中,不然的话这个机灵鬼哪里还会这般,早就说出来讨赏钱了。 不过这也算给那几人留了面子,虽然心中难过,好歹面子上并不露出来,毕竟都年纪不大,倒也不至于到了绝望的程度,纷纷起身贺喜,那小少爷还拿出银钱来请这层楼的学子们都喝了一壶清茶。 陆陆续续有人带着消息过来,自然是有人喜有人忧,方才那一桌子的学子,果然只有一开始那少年拿了名次,其他的都是坏消息,当下气氛也沉重起来。倒是另外几人都中了,虽说名次不好,但也是一脸喜色,纷纷拿出银钱来赏赐,又请了同一层楼的人喝茶吃点心什么的。 君长宁只觉得自己要等到天荒地老,好不容易看见齐家的身影朝着这边跑过来,但远远的却瞧不见他的表情,等人终于到了楼上,他心中才安了心,齐家是个没心思的人,这会儿要是坏消息的话,哪里还能满脸带笑的。 果然齐家往前几步,深深一个揖,大声贺喜道:“恭喜两位少爷,都是榜上有名。冷公子是二甲第五名,少爷是今科会元。”说道后面那句的时候,整一个声音都要飘起来,要是平时的时候君长宁肯定要取笑一番,但这会儿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忍不住有些傻了。 幸好都是心理素质过硬的人,君长宁很快回过神来,瞧了眼周围人投过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心中暗笑了一声,站起来朗声说道:“小子侥幸,便请大家喝上一杯,权当一番心意。” 既然知道对方是今科会元,虽然有人心里头酸溜溜的,但面子上总要是过得去的,更多的倒是比之前还要热情许多,一会儿茶馆里头和乐融融。 君长宁不耐烦在茶馆再待着,不过是跟这些人唠嗑罢了,便拉着冷自远往回走,两人都中了进士,心情自然是非常好,虽说还有一个殿试才算数,但殿试基本上就是给他们排名次,两人现在的名次都比较靠前,只要不是得罪了皇帝,反正是不会落到三甲同进士去,进士的名头已经是十拿九准。 再等了几日,殿试就到了眼前,入宫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一辈子唯一一次走正门进宫的,也就是金榜题名时。要知道皇宫的大门可不是随意可开的,大概也只有皇帝可走,那也是有大事的时候。连带着皇后也只有封后典礼的时候才有机会。早前就有宫里头的内监过来教导进宫要遵守的规矩,君长宁名次好,长得好,塞给他的红包也足,自然就多讲了一些。 一群人走进皇宫的时候是按照名次先后,君长宁跟冷自远自然不可能排在一起,倒是他身后这两人看过来的视线几乎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君长宁暗道自己得了一个会元倒是碍着别人的眼,不过不招人妒是庸才,他自然是安然接受的。 等进了大殿三叩万岁,一群学子都是规规矩矩的低着头,要知道随随便便抬头看,那叫大不敬,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直接把你拖出去一丈红。君长宁私下觉得,古代这规矩一来是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尊敬,二来是不想让别人看见皇帝的表情,以防他们揣测圣心,三来也是为了保护皇帝的安全,毕竟认识他的人越少,想要刺客找对人也不容易不是。 君长宁一番胡思乱想,倒是慢慢放松下来,他原本就对皇权并无多大的敬畏,只是现在身家性命都在皇帝的手中,所以才会有几分忌惮。但等到了卷子面前,倒是安心下来,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永远是掌握更多的实力,君不见当初康熙斗败了鳌拜,许许多多的致命大罪摆在眼前,这位都不干直接把人诛杀了,而是将人关押起来,这就是有实力在背后的好处。 当然,君长宁可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到鳌拜那种程度,他自觉没啥本事、更没有实力去夺得皇帝之位,既然不能更进一步,那就要确定好自己的定位,功高盖主的权臣哪里又是好当的,动不动就直接给你一个满门抄斩,皇帝喜欢的永远都是知道进退,顺着他意思来的官员,最好就是帮他排除异己的那种! 君长宁一派镇定,倒是让皇帝看上了眼,虽然一群学子低着头誊写卷子,都是一片乌压压的脑袋看不出什么来,但有些人握着笔有些哆嗦的模样,还是让这位皇帝看不上的。年老的人不一定喜欢年轻人,但肯定不会喜欢垂垂老矣的对象,毕竟看着对方那不是提醒自己年纪大吗,再说这样的人进了朝廷还能干几年,所以对比后头几个已经有了白胡子的学子,显然年轻人更加得到这位老皇帝的喜欢。 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是人精,尤其是这位服侍了皇帝许多年的李公公,皇帝毫无表情他都能看出三分意思来,当下凑过去小声说道:“皇上是否觉得那会元郎眼熟?” 李公公服侍皇帝多年,是从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在身边的人物,自来比一般的妃子都要多几分颜面,听见这话皇帝果然不生气,反倒是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个促狭鬼还藏着什么话没说?” 李公公微微一笑,看了眼下头说道:“皇上还记得当初在茶馆见到的那个俊美少年吗,原来他学识跟人品一般好,居然是各位大人一起选出来的会元。” 皇帝一想都是记起来来,因为君长宁样貌俊美,品行又是端庄,倒是给了他几分印象,又想到当初去查到的消息,这个少年出生宁邑的商户,又是拜在青山书院的门下,想来也是清流一派,之前已经拿了解元,现在又是会元,要是真的拿了状元,倒是三元及第了。 皇帝心中闪过一丝念头,人老爷自然喜欢吉祥的事情,尤其是他子嗣单薄,朝中向来有言论,说他年轻的时候厮杀太过,尤其是对自己的亲兄弟都毫不留情,才会报应在了子孙身上,故而最喜欢要一些吉祥的兆头,只希望将自己的污名洗干净。 只是一想君长宁不过是个没背景的学子,怎么可能中了会元,不会也已经投在了哪位王爷郡王的名下吧。当下便又有些不痛快,倒是李公公心中明白,瞧见皇帝的脸色变了便知道是为什么,便压低声音将选会元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帝听了倒是松了口气,要是他选出来的状元榜眼探花郎都投到了那些人的门下,自己这个皇帝可不是太窝囊了,当下又喜爱起君长宁的人品来,也只有这样的清流正当读书人,才不会想那些攀附权贵的事情。皇帝显然忘记了,要说权贵的话,这个世界上哪有人比得上他自己。 君长宁当然不知道这件事,他现在只觉得亚历山大,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居然从龙座上走了下来,慢悠悠的在一群学子身边打转,愣是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吓得面无人色,心理素质好的还成,不好的差点没直接晕过去,这样的估计直接要被刷入第三甲了。 皇帝听了李公公的话心情大好,走到君长宁身边低头一看,呦,这书生不仅仅长得好,品行好,写的字也是顶顶的好,看不出来是什么字体,但自有一股风流姿态,皇帝也是个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物,这会儿见君长宁不错,倒是越看越美了,连带着一些不足之处都觉得是好事。 第48章:一波三折 殿试倒不像是科举的时候连着一考就是许多天,想来也是,他们可是在朝廷的办公场所考试,要是一直考下去的话,皇帝还干不干活了。但就是这么一会儿,估计大部分学子都觉得比外头几天还要累,等到被带到小厅里头休息的时候,有几位面如金纸的几乎要倒下来,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君长宁还真想大笑一声。 皇帝还算近人情,知道这群学生都是早早的等在宫外,进来之后又是跪拜又是折腾的,肯定都已经饿了。虽然大部分学子都带着一些点心,但也不敢在大庭广众拿出来自己吃不是。一会儿便有内侍过来,带来了皇帝的赐宴,自然是收获了一群人的谢恩。 君长宁慢条斯理的吃着,也不四下打量,但看的出来这群准进士还是分成了几种人,第一种自然是家里头有权有势,说不准小时候还进宫过的,这时候精神头看起来十分好,显得也十分镇定,想来也是,他们不过是进来镀金一番,以后前程自然有家里头安排着。 而第二类就是过分惊慌型的,这些人当然也是知道这样不好,但扛不住心理素质实在太差,这会儿还带着一些惊慌失措的模样。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出身一般,或者是被家里头娇生惯养这,没啥抵抗能力。 再有一种却是心思颇多,有几个居然还打着跟内侍套近乎的主意,看得君长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一个还没有拿到功名的学子,在皇帝的眼皮子地下跟内侍套近乎是要怎样,难道还打算知道内围的事情不成? 对内侍自然不能无礼,不然阎王好送小鬼难缠,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上了眼药,但也绝对套不得近乎,尤其是做臣下的,还是刚刚踏进官场的,里头的深浅可是会淹死人的。君长宁只慢慢吃着自己的饭,却不知道他这个淡然的模样也是碍着某些人的眼睛,其中就有那两个准状元。 原本以为有了贤郡王和康郡王的支持,自己拿一个会员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这两位向来自视甚高,却不料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子截了胡。这两位原本视对方为人生最大敌手,现在倒是同仇敌忾起来,看着君长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私下想着这位走的不会是敏亲王的路子吧,瞧他那样子倒是真有几分姿色。 君长宁也是注意到那几人眼神不正,想来也知道不会在想什么好事情。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又是被男宠了一把。不过在他看来,自己出色的外貌固然是制约,同时也是极大的便利,样貌出色的人,在很多地方占有了便利,当然也要承担他带来的坏处。所以即使他知道了也不会难过,只是私下再报复回去罢了。 学子们等待的小厅静悄悄的,即使有人扛不住有些眯起了眼睛,但也不敢真的睡过去,君长宁学着闭上双眼休憩,不然待会儿见到皇帝精神头不好反倒是坏事。显然也有许多人跟他一样的想法,厅内声音倒是越来越少。 这边一片安静,那头却差点没有吵起来。会元的时候在场的都是考官,相互间都有一番思量,虽然有党派但也并不明显。但到了殿试掺和进来的人自然是更多了,有些甚至连皇帝的面子都快不顾了,哪里还会给彼此面子,恨不得相互撕烂了对方的嘴巴,好好的朝堂就跟菜市场似的。 皇帝脸色阴沉沉的,坐在最高的位置只看着下面的人相互扯后腿,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的心思,想当初他父王末年的时候不也如此,而现在比起那时候更加。皇帝只觉得自己不够心狠手辣,没有干脆利落的终结了这些郡王,才会养虎为患,现在他老了,许多事情却已经力不从心起来。 想到自己日益败落的身体,即使有太医的时时调养,估计也就是这几年的功夫,虽然封了口,但该知道的人肯定早就知道了,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家伙才敢如此的嚣张,几乎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中了。皇帝只觉得恨得心中发痛,但想到自己那些养不大的孩子,心中更是悲痛莫名。 皇室虽然子嗣困难,但也从未像他这般,几乎到了绝嗣的程度。如果不是他错把那恶毒妇人当做了贤良,放心把后宫交给了那个女人,现在也不会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只可怜天下人都以为是他早年宠幸男妃的缘故,害得海晨不得不一死以谢天下,而他也下了最几召。只可惜那女人算尽机关,没有儿子一切也是白搭,他宁愿将位子让给弟弟的儿子,也绝对不给那毒妇的儿子。 皇帝的一番心思众人自然不知道,他们更加料不到早年二皇子之所以会落水发病,以至于重病身亡,其中有固然有燕祚的手笔,却也是皇帝亲手纵容的。皇后打着好主意,一开始只让儿子装病,而现在皇帝就让他真是一病而亡。宁愿杀死自己的儿子也不愿意让他坐上王位,可见皇帝对皇后的憎恨厌恶。 这些年皇后在深宫不出,即使过年过节也不露踪影,外人只知道是因为二皇子病故而伤心过度,只有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皇帝终于忍不住对她出了手,让她活着受罪却偿还当年的痛。 皇帝的心思无人知道,皇帝的心狠也让人惊闻,但有一点却是事实,他子嗣单薄,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儿子随时就要断气的样子,养着的四个皇室子弟各个跟他不贴心,想他当年杀光了兄弟才登上大位,谁知道到了晚年却这般苍凉,皇帝微微皱了皱眉,绝对不相信这是那些人死前的诅咒生了效。 台下的人吵成了一片,皇帝却有些不耐烦起来,难道这些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没了牙齿的并病猫不成!该死的也不想想,尽管几个郡王让他头疼,但也没有面对面的实力,如果是以前这三人合成一团还好说,现在这三人自己都闹了内讧,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众位爱卿可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朝中的大臣听了纷纷禁言,其中一人微微上前一步,低头说道:“微臣觉得朱守芳文章才华横溢,言之有道,最难得的是有一份为民为国的心,心怀百姓之人才能当一个好官,朱守芳当有状元之才。” 这朱守芳却是贤郡王那边的人,康郡王一派听了自然不乐意,出言说道:“韩大人此话差矣,朱守芳是有才华,不过略过虚浮,看起来文章固然花团锦簇,但哪有一分是真材实料,还不如这位孙玺,老实成稳,才是经世之才。” 两派的人再一次打起嘴仗来,倒是端郡王那一派的人两不相帮,看了一场热闹,等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才施施然出声说道:“两位大人何必争执,谁有状元之才圣上自有决断,莫非此界的学子这般不堪,只有这朱守芳孙玺两人当得状元,其他人倒是都不成了,我可是听说,今科的会元可不是这两人。” 端郡王打着好主意,反正让这两家偷鸡不着蚀把米,最好还跟状元有了龌蹉,到时候状元自然只能投到自己的名下,他们倒是忘记了,上头还有一个皇帝看着,皇帝哪里能容忍这样的行为,当下冷笑了一声,让他们将前十名的卷子都拿上来。 皇帝将卷子看了一遍,心中顿时冷笑,十名学子里头,倒是有大半都是世家中人,身后都站着这几位的影子,唯一的那几位贫寒学子,如孙玺朱守芳,却是早就被拉拢的,心中顿时十分恼火,这些人简直是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再仔细一看,这些人倒也不敢做得十分明显,里头唯二的两份没背景的卷子,一个就是会员君长宁,一个却是二甲的冷自远,向来也就是看着两人毫无背景好拿捏罢了。皇帝却是大手一挥,直接将君长宁从他们商量的二甲拉到了第一名,然后想了想还是将那朱守芳、孙玺放到了前三甲,心中只觉得憋屈不已。 皇帝觉得憋屈,下面的人却还有不满,事实上这些年皇帝的退让显然是养大了这些人的胃口。其中一名官员看了之后居然说道:“启禀皇上,这君长宁还不及弱冠之年,长相又十分俊美,比之状元倒是更有探花之名……” 话音未落,周围的人都暗叫他说了蠢话,真以为自己是摄政王那边的人物,就是那三大郡王在此,也不敢直接反驳皇帝的意思。果然皇帝听了大怒,冷笑一声说道:“朕的决定什么时候需要你的同意,来人,秦侍郎御前失仪,亡故君意,看在今天是科举大事的份上饶你一条狗命,发配边疆三千里,遇赦不赦!” 皇帝的一句话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在场的朝臣算是明白,皇帝固然拿那几位郡王没办法,但却不一定拿他们没办法,难道郡王还能为了他们的性命直接跟皇帝闹翻了,发配三千里,等于是直接要了这位侍郎的命。可怜秦侍郎跟康郡王有着拐弯抹角的关系,从来都是恃才傲物,现在可算是毁了一生。 自有御前侍卫堵住那人嘴巴将人拖出去,那秦侍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呼就没了动静,大殿里头总算是安静了一些,皇帝眼光一扫,发现这些家伙果然乖巧下来,心中只是冷哼一声,软骨头的东西总不会有好下场。 皇帝一开始真没有怎么喜欢君长宁,毕竟那位也不是人见人爱的人物,虽然长相出色并且有些才华,但这样的人多了去了,皇帝的心中真正放进去的人物,除去已逝的太后娘娘,大概也就只有早年自己悬梁自尽的男妃。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你喜欢越是喜欢,尤其是皇帝正在困境中遇见的人。一开始的三分中意,被这些人也折腾成了十分,更别说君长宁言行举止十分符合皇帝的审美,越看越是喜欢,到最后才有了钦点状元这一事。 等学子们再次进入大殿的时候倒是察觉气氛的异常,方才他们所在的小厅离这边挺远,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但周围朝臣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跟早上有些不同。君长宁心中暗道果然朝中动荡不安,不然的话科举这样的大事情,肯定最后是皇帝说了算,朝臣哪有胆子违背圣意,现在这样的情况,自然是那几位亲王郡王作梗。 燕朝最大的弊端大概就是当初这些郡王居然还有各自的军权,也怪不得皇帝拿捏不住他们。加上圣上子嗣单薄,有心思的人自然更多,才造成现在这般混乱的场面。君长宁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只摆出低眉顺眼的模样。 皇帝在上头瞧着下面的学子,想到里头不少人已经被那些郡王拉拢,心情就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眼光一转到了君长宁身上,这位正直少年与青年之间,站在那儿就有一种光风霁月,天地明净的感觉,皇帝忍不住想到初见那人的模样,似乎也是这般的情境,只可惜他到底是负了心爱的人,让他连死都不能瞑目。 李公公见皇帝低头深思的模样,瞧瞧提醒了一番才让他回过神来,再看了一眼君长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也是一番叹息,可怜晨妃一世英名,最后却背负着骂名悬梁自尽,虽说一辈子占据了皇上的心,但人都死了这些还有何用。 回过神来的皇帝依旧是皇帝,永远不会在他的臣子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倒是露出几分和煦的神态来:“君长宁是哪位,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君长宁心中诧异,但还是依言抬起头来,只是依旧微微低垂着眼帘。 皇帝看了一眼,倒是对少年的容貌再一次有了深刻的认识,淡淡说模样的话,确实是连那个人都比不上的:“怪道有人说你有探花之貌,果然是个俊美无双的少年郎。只可惜朕觉得你有状元之才,倒是不能全了探花美名了。” 君长宁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自己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中了状元,当下露出惊喜万分的神情,毫不犹豫的低头叩拜:“多谢皇上赏识,一朝科举,自然都为状元之名,红颜骷髅有何意义,多谢皇上能看见学生的才华而不是容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番话倒是说的人心里头熨帖,重点夸奖了皇帝有眼光,不重视外表而重视内涵。皇帝听了果然龙心大悦,朗声笑道:“朕听闻已经是解元、会元,现在被点了状元便是三元及第,果然是我燕朝的大好少年,以后朝廷还要多靠着你们年轻人啦。” 皇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对后头的榜眼探花连面子都不愿意给,倒是对也走了狗屎运,被皇帝看中成了二甲第一名的传胪冷自远颇为关注,明晃晃的动作看得一群朝臣心中不安,暗暗责怪自己站队太早,如果皇帝要收拾自己的话,郡王爷可是也救不得。 第49章:家有状元郎 从宫廷出来的时候君长宁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现在还觉得不太真实,自己居然真的成了状元郎,说实话,他私下觉得里头肯定带着一些水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了狗屎运。再一看身边的冷自远,两人对视一下笑,君长宁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说道:“传胪可不是这么好做的,回家让他们准备蜂蜜水给你润嗓子。” 君长宁这话倒是有三分说笑七分认真,要说科举里头最累的一名学子,肯定就是二甲第一名的传胪,传胪有唱名之意,进士在大殿唱第日,又是由传胪来唱名。其中第一甲进士及第,每名皆要连唱三次,第二甲第三甲唱一次,笼统下来可不是少数母,就算是冷自远身体好中气足,这次下来也觉得自己是把一辈子的话都讲完了。 不过一个状元一个传胪,到底是天大的好事,就是君长宁也忍不住露出几分属于少年人的雀跃欣喜来,等从宫廷中出来,周围新出炉的进士个官员纷纷上前来套近乎,君长宁来者不拒,好意心领,但对谁也不特别热乎,至于邀请他去参加各种宴会的一律拒绝,直说要先回家告知消息。 君长宁心中明白这些人的主意,只是刚出宫廷就明目张胆的拉拢,简直是把皇帝当了死人,就他刚才的观察,皇帝可不是一个软柿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潜伏不动,反倒是让这一群郡王爪牙肆无忌惮了。 那边皇帝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不管是那些官员私自的行动,还是那几个郡王的意思,出了大殿就开始拉拢人才的行为,显然已经踩到了皇帝的底线。皇帝一把将案上的东西扫到地方,因为愤怒一双眼睛都是火花,即使是李公公也不敢上前安抚,只能跪地叩罪。皇帝心中的愤怒有谁知道,如果不是他后继无人,哪里会被这些人遏制。 可惜他唯一留下来的儿子是个病秧子,皇帝叹了口气,又想到养在别人府中的那个,又是叹了口气。那种软绵绵的性子,别说跟这些郡王斗,就是一般的大臣也能揉捏了他,刚开始他是有那般的打算,只是现在却不敢了,真要是把位置传给他的话,将来找个燕朝姓了谁还是未知数。 事情落到这样的程度,皇帝心中就是有再多的后悔也是无济于事。因为皇嗣的问题朝廷已经乱成一团,如果不是他还活着,这些家伙都能直接起兵造反!皇帝对那些手握重兵的郡王恨惨了,一心想要一个能压制这些人,甚至彻底解决这个难题的接班人,但这样的人哪里是好找的。 思绪在两个皇弟的子嗣中转过,皇帝闭了闭眼睛,冷声问道:“朕御赐的金科状元是何反应?” 听了这话李公公松了口气,心中明白这位状元郎要是选择错误的话,皇帝宁愿是毁了这个人,也不乐意让给郡王爷们,心中暗叹这位状元郎也是可怜,幸好还是个明白事理的:“状元郎一心向着皇上,并没有松口,跟几位大人都是淡淡的。” 皇帝听了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想到正是因为朝廷之中有一股清流,只忠于自己,现在的政局才能稳定下来,心中对君长宁倒是更多了几分喜欢,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这位状元出现的太晚,一时半会儿并不顶用,不然的话都是可以给朕一分助力。” 李公公偷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知道皇帝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恭恭敬敬的说道:“皇上何必着急,您春秋正盛,状元郎现在出现,皇上TJ两年自然就能用上。” 皇帝听了这话却没有缓和脸色,他比李公公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体,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这些人成才。 君长宁带着冷自远回到家中,一路上齐家裂开嘴都没能合起来过,这位要是个多嘴的性子,这会儿准能满天下的大喊大叫了。等到了门前,老掌柜却撑着老身板等着,瞧见两人连声说道:“恭喜状元郎,恭喜传胪爷,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刚才报喜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波,倒是让小老儿见了一次大场面。” 君长宁也是满脸带着笑容,并不掩饰自己的高兴,只伸手把人扶起来,有些无奈的说道:“叔叔可是要折煞我了。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叔叔准备的充分,不然的话在贡院里头我们俩就得多吃许多苦。” 旁边的冷自远对这位老人也多有尊敬感激,这会儿深深的做了一个揖,难得露出笑容说道:“多谢老爷子了。” 老掌柜心中欢喜,他年轻的时候遇过难,一辈子也没有个子嗣,这会儿看着两个大好少年,自然是心中满意不已。 冷自远觉得自己在他家住的太久,尤其是后面打赏什么的,君家都帮他都做好了,虽然他确实是囊中羞涩,但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偏偏君长宁并不居功,要是说起来的话反倒是生分了,只想着以后若是有事的话,一定要鼎力相助才能报答这一份知遇之恩。 君长宁回到房中,倒是马不停蹄的开始写信报喜,虽然现在探花宴还没过,游街也要等明天,但状元的名分已经是实打实,他现在写了让人传回去,家里头也能早点收到。君老爷跟张氏对自己的期望,君长宁自然是明白的,现在他也算是光宗耀祖,自然要让家里头也高兴高兴。 写忘了信老掌柜自然会安排人过去报喜,这会儿倒是笑着说道:“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小老儿想着是不是要先派人去宁邑,后头想想,要是有少爷的亲笔信,家里头才会更高兴,这才等到了现在。” 君长宁自然又是感激了一番,虽然现在科举已经结束,但之后还有三甲游街,探花宴之类的事情,他们这群中了进士的人是不能随意离开京城的,还要等皇帝分封职位,这才能决定以后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前三甲都是要进入翰林院的,也就是说要留在京城,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宁邑。 话说三年一届游街的时候,京城都是热闹非凡,普通人民都要出来凑凑热闹,大胆的姑娘还能扔一个花球什么的过去,燕朝对女子的限制颇多,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般人不回去指责这些小姑娘们。当然,往年最得这群人喜欢的肯定是探花,自古以来探花都是以才貌出众闻名,而这一次却显然反了过来。 状元君长宁,榜眼孙玺,探花朱守芳,其中君长宁不说,穿着状元袍,带着大红花那叫一个俊美无双,他的容貌就是皇帝也亲口称赞过的,一下子就占据了人民的眼球。而孙玺年纪也并不算大,也说得上是样貌堂堂,只是在君长宁的身后出现就差了不止一筹。 而探花朱守芳就更加惨烈了,孙玺好歹还是个翩翩读书郎,他不过就是个样貌端正罢了,在前头两人的衬托下顿时成了一坨狗屎,也不知道皇帝当初选人的时候是不是恶趣味了一把,想着不能明着为难那些郡王,也要私底下恶心恶心他们,于是这一届的探花郎让周围的人民印象深刻,还不是好印象。 孙玺倒是沉得住气,照旧脸带笑容风度翩翩,好歹也是大世家出来的人,自然想得明白这次的状元名头落到君长宁的手中,不过是皇帝的手段罢了。科举只是一时,以后个人发展各凭本事,他有康郡王在身后,难道还比不上君长宁一个商户出来的小子不成。 但朱守芳的心态就没有这么好了,他原本也就是出身小官吏家中,家里头早就已经败落,如果不是勾搭上了贤郡王,他哪有可能进入政治核心。原本以为拿状元不过是手到擒来,偏偏先杀出一个孙玺,再来一个君长宁,前者也就罢了,说起来还是康郡王的外甥,但君长宁算个什么东西。 朱守芳跟孙玺不同,后者虽然是旁系,但好歹也是大世家里头的人,因为才华出色一向被冠以重任,而朱守芳一切都要靠着自己打拼,如果表现不好的话,贤郡王眼中哪里会有他这一号人,更重要的是,当初说好的亲事,这会儿贤郡王居然也不再提起,可见是对他有些失望了。 君长宁背负着一道火辣辣的视线,该笑的时候照样笑得春花灿烂,绚烂了一群人民的狗眼,充分的将身后的两位比下去,倒是不少官员都有些动心,暗暗想着有没有可能将这位状元郎变成自家人,嫡女嫌人家出生低的话,还有庶女不是。再说了状元郎不是谁的人,要是招揽过来也是大功一件。 君长宁不知道自己成了热馍馍,心中还想着自己要是进了翰林院的话,肯定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宁邑,到时候那边定下的亲事也会有些麻烦,不过想到张氏又是释然,以母亲对自己的宠爱,估计会立刻赶到京城帮他打理家事,并不会让他耽搁许多年。 君长宁打算的好,那边家书已经快马加鞭的送回去了宁邑,实际上从自家十郎进京赶考开始,君家就没能安安稳稳过过一天,张氏整天提心吊胆的,又是担心儿子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情,又是操心科举的结果,最后倒是有些责怪自己逼得太紧,十郎还未弱冠,谁家这样的孩子这般懂事爱读书的。 千盼万盼的总算是等来了家书,君老爷两人拆信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着的,等看清了信中的内容,张氏连声念着阿弥陀佛,一声打赏下去,都超过了当年她生下了家里头求了十多年的儿子的风采,君老爷也是激动不已,他们君家三代积累下来,总算是出了一个正经的读书人,还是个状元郎,他现在就是立刻死了,也能有脸面对列祖列宗了。 君家人口简单,人际是可不少,尤其是九个女儿出嫁之后,单单就是联姻的对象就多了许多。张氏一连串的让人去送信,又是高兴又是觉得张面子,又让君老爷亲自写信给远嫁的大女儿,十郎考中了状元,那林家的小子自然要对玉宣更好一些才是。 安排好了女儿,张氏才想到也该给顾大人家送信,虽然两家没有明说,彩礼也没有开始,但已经交换了庚帖,那就是已经有了婚约。张氏心中虽然觉得那姑娘已经有些配不上女儿,但到底不是嫌贫爱富的人物,照旧是高高兴兴的给那边送了信,只说等十郎那边的事情定下来,两个小儿的事情也该定了。 顾家那边接到消息也是一片高兴,两个顾太太都忍不住要对家里头人喊赏了,只可惜还不是真姑爷,两家定亲的事情只有大人知道,倒是不好大张旗鼓的。大顾氏这会儿倒是觉得自家老爷眼光果然好,君长宁是个有出息的,不像有些世家里头的人,那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这个消息顾玉荷自然也知道了,别两个娘亲打趣着倒是羞红了脸颊,想着那人游街打马的模样心中更是欢喜。只是心底又有些担心起来,她自来都知道自己容貌不显,人家只说一个端庄罢了,更多的人都是夸她的妇功妇德好,也不知道十郎会不会被京城的富贵迷花了眼睛。 顾氏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儿想些什么,她以前也是觉得君长宁长相太过于出色,未免容易招来桃花,这会儿倒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了,连带着这一点坏处也成了好处。想想也是,那些爱好女色的人哪里是都长得好看的,偏有那种自己长得不怎么样,家里头姨娘却一大堆的(君老爷表示躺着中枪),君长宁有出息,女儿嫁过去又是正妻,跟老爷还有一份师徒情谊在,只要女儿懂事一些,一辈子肯定能过得比自己好。 见顾玉荷有些钻牛角尖,顾氏打发了妹妹和庶子出去,笑着一把搂住她说道:“我的女儿哦,你还担心什么,长宁愿意在出发前跟咱家定下来,自然是不打算在京城里头寻亲,不然何必急在那一时。我看他品行端正,断然不可能做出不仁不义的退婚之举。再说你难道没听见,那边君太太的意思,等长宁的官职定下来,就要上门来提亲了。” 顾玉荷听了果然安下心来,想着君家大哥是程先生的弟子,自幼跟自己相熟,又是个体贴乐意照顾人的性子,这么多年下来,她一颗芳心早就落在了那人的身上,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凤冠霞帔嫁给那人,心中又是说不出的欢喜。 第50章:噩耗 探花郎的名声在民间与状元榜眼并驾齐驱,很大一部分也是传承于探花宴,古代的时候在皇帝赐宴的时候,会选择里头最年轻的两人作为探花使去摘花,渐渐的探花也被民间视作青年才俊的代表,甚至有时候状元都是个长胡子的中年人,探花郎还是英俊少年,对比之下自然更加受欢迎。 但那都是指民间,在朝廷里头,探花和状元还是有些差别的,就比如都是进翰林院,状元的官阶却要比探花高一层。再有一个,凡是能中状元的人,本身就代表着皇帝的青睐。曾经还有皇帝觉得大臣选出来的第一名名字不好听,直接把人刷到第三的,可见皇帝的好恶才是影响最终名次先后的决定因素。 而这次在大殿上的时候,皇帝毫无掩饰的偏爱状元郎,对他说话的时候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对着另外两个已经投靠了郡王爷的,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脸色,就是对着二甲第一的冷自远都要和颜悦色许多。 真正让这两位脸面被刷到地下的,却是在琼林宴上,皇帝瞧着君长宁怎么看怎么好,当着一众新出炉的进士外加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朕瞧着,今科状元才是本届科举才貌最出众之人,这探花使者也该换成名副其实的。” 这完全就是打脸的行为,别说朱守芳的肚量原本就不大,就是宰相肚子这时候估计也得撑破了。不仅仅朱守芳,就是一群进士心里头也不好过,虽然知道自己长相是比不上他,但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也没必要不是。 别拉了仇恨的君长宁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招着这位皇帝的眼了,这哪里是喜欢他,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头推吗。但他一个小小的状元,哪有资格非议皇帝的行为,只好还是出来谢了恩,又说道:“皇上谬赞,今科进士多有出众之辈,在下只是侥幸而已。” 皇帝大概也恢复了理智,知道这样的场合给大家难看谁也没好处,再说他是打算将君长宁养成,可不是打算直接把人毁掉的,想到这里倒是有些后悔,带着几分弥补的心思说道:“朕不过是开一个玩笑,状元郎倒是吓不得。罢了罢了,朱守芳,你便去探花吧。” 朱守芳哪里还笑得出来,但照样还得出来谢恩,只是到了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别说探花了,差点没把花朵都碾碎了,从此之后就把君长宁当做了心中大患,能下死手的时候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君长宁要知道这事情的话,肯定是要把皇帝归类于猪队友那一类人不可。 琼林宴上多的是人,这种大八卦别指望能人人守口如瓶,没几天的功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京城的百姓是看过三位三鼎甲游街的,这会儿听见了传闻纷纷表示赞同皇帝的观点,就朱守芳那模样,他去探花不是浪费吗,瞧瞧人家状元郎多年轻多貌美,多谦虚。 君长宁自然知道这样不好,但心中也明白,朱守芳这次肯定是恨惨了自己,怎么样弥补都没啥作用。倒是孙玺照旧脸带笑容,还能跟他说说笑笑,倒是有几分高深莫测。君长宁没办法控制别人的舆论,至少舆论对他而言还是好的,只好等时间让皇帝这一次偶尔的脑残行为造成的后果过去。 没让他们等多久,三鼎甲都收到了皇帝的圣旨,君长宁当然是进入翰林院成了翰林院编修,是正七品的职位,而另两人却是翰林院检讨,却是从七品的职位,虽然只差了一级,但要知道翰林院最高也就是正五品,想要升级可是难上加难的,更别说谁都知道皇帝压根不喜欢后面这两位。 君长宁心中松了口气,暗道皇帝总算是没有再给自己出难题。但等进了翰林院才知道,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虽然翰林院中大部分都是清流,但挡不住有两个亲王三个郡王一直在倒腾不是,经年累月下来,总是有些人扛不住倒戈的,所以翰林院虽然已经算是较为干净的地方,但也不安稳。 君长宁还有一个致命的地方,他出生低寒,如果是一般的平民,这些清流估计还会高看一眼,说一句有骨气,就像冷自远,他就备受清流一派的喜欢。但偏偏君长宁出生大富大贵的宁邑商户,商户在这群清流人士的眼中那就是贱籍,还是大富商,那可不是奸商后代,这样一来,会喜欢君长宁才怪了。 商户的消息这么快传开来,自然有那几人的手笔。也是君长宁一口回绝了他们的拉拢,对某些透露出想要嫁女儿的人也表示婉拒,只说家里头已经订了亲,这样一来不但没有得到助力,还得罪了一大帮子的人。 但君长宁并不觉得自己亏了,他要是真的贸贸然的冲进这些势力之中,那才会直接被炮灰,吃的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下。皇帝他心思他还能揣测出三四分,自然明白现在他自己已经没了退路,想要投靠郡王爷,皇帝肯定不准,想要当一个保皇党,他才是新鲜出炉的状元郎,无权无势中立派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几天下来,翰林院里头的为难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文人就会耍嘴皮子,君长宁只要耐下心思,怎么谦逊怎么来,怎么低调怎么走,这些人也不敢直接对他下手,这样下去倒是赢得了一些人的喜欢,觉得即使是商户出生的孩子,不管是才貌还是品行,果然还是不错的,皇帝可算是没看错人。 这其中当然也有朱守芳的功劳在,这位同样出身不起眼,但早早的投在了贤郡王名下,这也就罢了,还妄想娶贤郡王的女儿,并且对翰林院的一些学士都看不上眼,虽然假装的挺好,但里头的人精哪一个不是火眼金睛的,自然发现了里头的不对劲。虽然碍于贤郡王不敢如何,但仇恨值显然被拉走许多。 比起他们两个苦逼的同僚来,孙玺可算是如鱼得水,他出身正统,人也有才华,甚至跟这些大学士都是熟悉的,可见之前家族没少做功课,很快就融入了其中,虽然因为他康郡王一派的身份有些尴尬,但比起那两位来简直是好上了太多。 翰林院编修其实做的也就是会议记录的工作,负责编撰记述,可以被称为史官。也就是传说中手握着一杆笔,可以弹劾任何人的物种。但说着好听,其实并无实职,一般而言,上面的官员喜欢你,就多带着你出去走走,不喜欢你的时候,就把人一个人扔在屋子里头对着一堆陈年古书。 君长宁一直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下子融入翰林院,只把上头吩咐的事情做好,倒是也踏实。朱守芳跟孙玺各有势力,自然比他好过许多,至少可以在会议的时候旁听,从中学到许多。君长宁心中不是不急,但也毫无办法,毕竟朝廷又没有规定什么时候需要哪个编修在场不是。 幸好翰林院的人不照顾他,还有一个大BOSS一直惦记着。几次朝议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自己的状元郎,皇帝算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心中自然十分愤怒,他已经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偏爱,那些家伙还敢如此行事,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中。 皇帝暗暗想着这大概是郡王爷们对自己将状元给了别人的反抗,不过翰林院的人不敢跟他妈顶着干,自己难道也不成。当下吩咐李公公去问问君长宁现在如何,原以为年轻气盛的状元郎会觉得委屈,等听见了汇报倒是心中惊讶,又是叹了口气说道:“说不得是现在的政局毁了他,如果是朕年轻的时候,何苦留着这么的人才虚度光阴。” 李公公向来知道皇帝偏爱状元郎,当下顺着他的话说道:“也是,状元郎还未满十八岁,却已经有这般的气度,即使被排挤冷落,也并不气急败坏,反倒是能安下心来真的修撰那些古书,这一点那两位自然是远远不及。” 皇帝听了果然龙心大悦,点头说道:“他们只觉得朕偏心,故意给那几位下脸子,也不看看他们有没有君长宁的一分优秀。”皇帝这话可真是把心偏到了咯吱窝,但谁也不敢说出不对来,最后皇帝大手一挥,直接让君长宁参加每日的朝议,各种大会议小会议,只要自己在场,这位也一定要在场,简直就成了皇帝专用编修官。 君长宁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不妥,现在政局看似平衡,但其实皇帝却是最弱的一方,他手中兵权并不多,虽然掌握着御林军,但御林军的人数可是有限制的。先不说他私底下的势力,单单表面上看来,无子的皇帝,在朝臣的心中重量恐怕一直在减少,而那几位郡王却日益壮大。 但作为一个七品小官,君长宁肯定是没有辩驳的余地,最后只能谨慎再谨慎,在一群皮笑肉不笑的大臣之中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是这样也惹来不少人的冷眼。偏偏皇帝最看不得他寂寞,时不时就要神来一笔,问问他的感想,每每这时候君长宁真想仰天长啸,这是看不得自己活得安稳呢! 君长宁的悲痛皇帝不知道,但显然那些郡王们可不打算让这只黑马一直走下去。他们固然不敢直接对上皇帝,但难道真的拿一个小小的官员毫无办法不成,当然,他们也要借着这个状元郎,看看皇帝是真打算将皇位传给五人之一,还是只打着幌子让他们自相残杀罢了。 于是这一天的时候,皇帝发现下面的官员居然难得的听话,要知道这次讨论的话题可是比较敏感,秦关,这个燕朝西北方面的关口,这次居然发生了游牧名族洗城事件,虽然说只是劫财并不伤人,但那只是对方的台词,真正伤亡的人可不少,朝廷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为的就是不在年关的时候引得民心动乱。 这些年西北方向一直动乱不断,战争时有发生,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大战争爆发,不管是皇帝还是那些郡王爷都忙于内斗,真没有那个时间心力去管西北的事情,偏偏这一次的事情给他们敲响了警钟,如果再持续下去的话,谁知道下一次他们进来只是为了粮食财帛,还是为了燕朝的富硕土地。 “朕觉得,派将士一万人,随原秦关同知赵明德共同前往,一来守住我燕朝西北大门,二来若游牧名族再有来犯,便让他们瞧瞧燕朝的实力。各位爱卿以为如何?”秦关虽然是州,其实却并不太大,跟人家一个县的大小估计也就差不多,最麻烦的是这地方就是穷山恶水多刁民的地方,与游牧民族多有通婚,里外并不分明,所以一直以来那边守关的将士都是原产货,不过一千多人,甚至很多人还有游牧民族的血统,实在难以管理。 秦关算不上多么紧要的关卡,一来是地形所限,不适合大量的军队出入,二来也是因为土地太过于贫瘠,当地的人口并不繁盛。这地方易守难攻,就算是被侵占了,要想要攻进燕朝内陆也得过五关斩六将,还得不到当地补给。游牧民族向来都是一边打一边抢,所以这边一直以来都比较太平。不像北方边疆那一块,几乎每年都要爆发大小的战争。 皇帝要派一万人过去,不过是因为这次的意外,谁知道游牧民族居然会对秦关动手,还抢了当地许多的钱财,要知道这地方本来就贫困,现在这样一来,当地人还活不活了,别没被杀死倒是饿死了反倒是引发民乱。皇帝从这边派一万人过去也是考虑到当地的士兵跟外头的民族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只是扫了下头人一眼,皇帝又笑着说道:“原秦关知州在战乱中丧命,这次需要朝廷再次遣派人过去接任,众位爱卿有何提议。” 皇帝不知道下头人等的就是这句话,秦关知州那是苦差事,人家从五品他也是从五品,但下头收不到油水,民风又是十分彪悍压不住,现在还要面对游牧民族,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干的好了没人知道,干的差了立刻丧命,谁傻了去这样的地方。 下头一片安静,忽然有一人出列,深深一揖说道:“微臣推举金科状元君长宁,君大人才学出众,廉洁清明,远见卓识非同一般。人都说文如其人,下官观君大人之文,便知道他有一颗为国为民的热火雄心,想必定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解除秦关之威!”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 乌压压的一片脑袋顶朝天,皇帝的脸色黑了,君长宁的脸色却青了!
推书 20234-09-25 :王爷的忠犬+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