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确是个赏月的好日子。
只是院中人都没心情赏月,卢青云扶着朱颜,蓝沫用衣袖抹着眼泪,平日里她最听不得这些了,如今在见朱颜这般模样,蓝沫的泪水便是如断线的珍珠一般。顾云绯显然不知道朱颜还有这段往事,看样子她曾经吃的苦不必自己少。自己过去虽也不堪,但是就是这样才遇见了素寒衣,那如雪一般的男子,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男子。
“至少花穰还活着不是吗?”听完了朱颜的以前,素寒衣缓缓开口。
“活着……”朱颜小声念着这两个字,突然笑了,笑的凄凉。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朱颜满目悲凉的看着素寒衣。“她真的活着吗?”
众人不解朱颜为何这样问,素寒衣却是明白了。
“她和这些黑衣人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意识。”素寒衣蹲在了一个已死黑衣人的身边,食指和中指轻轻触及在黑衣人尸首的喉头处。在山神庙中他就发现这些黑衣人不对头了,开始以为是迷迭香控制了心神,现在想来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素寒衣眉头微蹙,刚才就隐约猜到是什么,如今他确定是什么了。
素寒衣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举起正欲划开黑衣人的喉头时,手被人拉住了。素寒衣回头见卜算子对他摇头。
顾云绯在一旁死死盯着卜算子拉住素寒衣的手,心道:我还没有拉过几次呢!
素寒衣有些茫然,见着卜算子脸上沉重,只说了两个字——烧了。
烧了?
素寒衣顿时明白了。
在那些黑衣人体内控制的是尸蛊,是苗疆传来的一种蛊虫。这种虫子在空气中很容易死,死后马上就会灰飞烟灭,但是吸入这蛊虫身体粉末的人,体内也会形成尸蛊的幼虫,慢慢的长成成虫,当成了成虫时,养蛊的那个人就会失去所有意识,只会听出养出这蛊虫人的话。
素寒衣取尸蛊,他自然有办法让尸蛊存活,只是——他知道卜算子怀疑在场人里有内鬼,这次黑衣人的突袭也太巧了,而且好像知道他们一般住在哪个院子一样。
但是在素寒衣取尸蛊的那刹那有了意外,有可能在场所有人都会中蛊。素寒衣也道自己大意了,没有想到这些,竟冒然取蛊。
朱颜没有注意这些,她只是问道:“素先生你说的可是真的,花穰有自己的意识,可是为什么她不恨我,为什么……”
“也许她本来就不恨你。”素寒衣说道,如果自己是花穰,也许曾经恨过,但当自己长大的那时,便会理解了。
朱颜有权力选择,何况将心比心,也许当时花穰和朱颜互换,花穰也会选择离去。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如果自己死了,父母之仇呢,满门抄斩,家族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所以,不能死。
“不恨我……”朱颜想着,她不知道花穰到底是怎么想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花穰不恨自己这事。
“先生说的没错。”顾云绯看不惯朱颜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他还是喜欢以前那天地不怕的红门门主,毒娘子朱颜夫人。“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既然你妹妹没死,你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顾云绯说完,素寒衣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不过没有反驳他的话。顾云绯是话糙理不糙,也是这个理。
“我扶你回去休息吧。”卢青云柔声说道。
还没等朱颜说话,顾云绯嘴角一挑,笑道:“顺便也把事办了……疼……”顾云绯话语还未落,卜算子一脚踩过去,他那一脚可比素寒衣踩的狠多了。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顾云绯美目怒瞪,气冲冲的看着卜算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卜算子满不在乎,双眸微合,轻声反问道:“素先生在这里,你会杀人?”
“你……”
……
小闹了一会,也疏散了刚才压抑的气氛。
院中的人都回屋休息了,卜算子叫人把尸体处理了。素寒衣也欲回屋,刚一进门,顾云绯也跟着进来了。
“顾教主,这是我的客房。”素寒衣轻声说道。
“我知道。”
“哦。”素寒衣也不拦他,这是梵天教的地盘,刚才那句话只是单纯的叙述一件事罢了。
见素寒衣不冷不热,顾云绯先软了下来。他坐在了桌子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茶,柔声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如果你不愿意,我走就是了。”
素寒衣背着窗外的月光,顾云绯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不愿离去,等了一会,见素寒衣还不说话,顾云绯无奈,起身便准备离去。
“好。”顾云绯刚一起身,就听见那干净如水的声音响起,素寒衣也坐在了桌前。没有掌灯,屋中人却能看清彼此。
“五年前我们也这样聊过。”顾云绯坐回了凳子上,想起了五年前那个雪夜,素寒衣在屋前一笔一划教着自己写自己的名字——雪天,也知道了那梅妻鹤子。
自己暗暗发誓要为他寻得那片梅林,守护着只属于他的梅林。
可是五年过去了,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他还是那救人一命的仙子,而自己则是地狱里的修罗。
想到这,顾云绯重重的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竟会叹气了。”素寒衣笑道,还是那抹笑容,只是不知为何少了一丝清丽,却有了少许的娇艳。
不知为何,自从下了天山,素寒衣真觉得自己有些变了,他自己都发现自己的性子里少了以往那份清冷。
“你不喜欢,我便不叹气就是。”顾云绯笑道,那笑容可真是笑靥如花,不止是女子,连男子看了也会痴迷。
顾云绯的笑容真的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如果说欧阳穆的笑容是春风,素寒衣的笑容是清雪,那顾云绯的笑就是桃花,花开灿烂,笑了一春。
“对了,下山后你怎么成了梵天教的教主?”这件事素寒衣的确有些好奇,先前听欧阳穆说梵天教的前身是离帮,顾云绯杀了离帮帮主李舒后,在离帮的基础上成立了梵天教。
下山后的顾云绯即使身怀《焰血九宫》,如果没人帮忙,要杀李舒,建立梵天教并不是易事。
“我遇见了朱颜。”自那次下山后,顾云绯就在山脚遇见了朱颜夫人。苍茫的白雪,那抹红色是红的刺眼。
朱颜只是和顾云绯做了一笔交易而已。
她帮自己建立属于他门派,可是自己必须答应她一件事。
这笔交易对于两方都很划算。
朱颜是看中顾云绯小小年纪就天资聪明,绝对不是凡物,而顾云绯也的确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门派,于是两人就答成了这笔交易。
各取所需罢了。
顾云绯大概说了这些,素寒衣了然,也只有朱颜和卢青云帮忙,顾云绯才会那么容易建立梵天教。
“这些年你过的可好?”顾云绯也是年稍有成,江湖险恶,嫉妒心重的人不在少数,不过身边有朱颜卢青云和卜算子,顾云绯本身也不是好欺负的主。
见素寒衣关心自己,顾云绯稍稍有些惊讶,不过转而一想,素寒衣对谁都一样,关心的也不止是自己一人。
“还算不错。”
“那就好。”素寒衣语气淡淡的,又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只问这些?”
素寒衣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顾云绯这话何意?
他真是什么都不懂。
顾云绯苦笑,其实哪怕素寒衣佯装说一句关心他的话,自己都能偷笑好久。
可是素寒衣什么都不会说,他的关心不是针对自己一人,而是所有。
五年了,他至今未忘那雪中的仙子,纵然知道是无果的爱,可是依旧不可自拔。
曾经和男人上床是被迫的,为了生存,他不得已不这样。本以为今生他不会喜欢人,甚至会厌恶男人,他讨厌那些压在他身上的男人。
然而,就是那抹雪,他心动了,而且是对一个男人心动。
如果他愿意,自己宁愿辗转他的身下,可是他知道,那人不会碰自己。
就像自己也根本碰不到他一样。
其实他也想将素寒衣压在身下,看那清丽的容颜,发出诱人的呻吟。
红烛摇曳,罗幔纱帐,皎洁的月光下,七月七的鹊桥细语,只是他们两人,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素寒衣没有注意到顾云绯在想些什么,纵然他识人读心,但是在他道家以修仙为主,他自己也根本不懂儿女情长,所以他根本也知道这些。
看着顾云绯愁思,也当他在想朱颜的事。
本来没在意,突然他觉得手头一紧,还没做任何反应,唇间一热,顾云绯便吻了过去。
“轰”的一声,素寒衣脑子一片空白,顾云绯趁着素寒衣失神的一刹那,舌头灵活的撬开素寒衣的樱唇,轻轻吸允着素寒衣的香舌。
他早已决定了,便是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素寒衣。
他只能是他的,一定要将自己刻在素寒衣的记忆里,哪怕是恨他。
双手搂住素寒衣的腰肢,素寒衣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素寒衣怒了,想要推开顾云绯,却不料那人抱的特紧,自己根本使不出力气,情急之下,素寒衣一口咬住探入自己口中的舌头。
“唔……”顾云绯吃疼,赶紧松开素寒衣,捂住被咬的舌头。“你真咬啊。”
素寒衣不语,他真没料到顾云绯会做这事。他不懂情,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顾云绯对自己做了什么。
良久,素寒衣说了一句话。
“我们可都是男人。”
话音刚落,素寒衣发现有些不对,顾云绯捂着嘴唇低笑。
都是男人?
素寒衣熟读诗书,也知龙阳断袖,似乎他刚才说了一个很大的笑话一般。
有钱人家都有几户男宠,顾云绯曾经也是娈童。
都是男人又怎样,男人喜欢男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罢了,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素寒衣说道。
“我喜欢你。”素寒衣话语一落,顾云绯只说了四个字。
以前不敢说,可是现在不说,也许就没机会了。
看着素寒衣和欧阳穆在一起,不吃醋是假的。欧阳穆正人君子,也素寒衣一起也是天作之合,可是他就看不惯素寒衣和欧阳穆在一起。特别是欧阳穆每次都唤他寒衣,他更是生气。
他这般直接说出,也是逞一时口快,可是一说完他就有些懊悔了,如果素寒衣直接拒绝,那难不成自己真把他绑在屋中,不让他出去。
前提是自己能困住他。
不过素寒衣没有说话。
顾云绯没有料到素寒衣竟然冥思了起来。
刚听见那四个字,素寒衣先是一愣,然后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是他知道不是生气,甚至还有一丝小小的甜蜜。
为什么会这样想?
素寒衣双手捧胸,突然觉得心口难受,压抑着,好像难以呼吸一样。
“寒衣……”顾云绯也顾不得叫素先生了,直接唤起素寒衣的名字。他扶起素寒衣,不知道素寒衣到底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
素寒衣双手捧胸,额头上布着薄汗,脸上惨白,那般我见犹怜的样子惹得顾云绯心疼。
他后悔自己突然强吻素寒衣的事了,别是他怒火攻心,气出病来了。
“我……我没事……”素寒衣气若游丝,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回事,明日一早必须马上回天山。今日七月十四,这两天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如果自己真的动情了,平静如水的心开始动摇了,那这两日便是九梵之王最易冲破封印的时候。
“麻烦顾教主准备一辆马车,明日一早我就和蓝沫一起回天山去了。”素寒衣捂住胸口,心头越发的疼痛了,不得已他下了逐客令。“如无他事,我想休息了。”
“好,我一会就去准备明日马车干粮,素先生你好生休息。”顾云绯只好起身离去,走到门口,还是不太放心,回头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把卜算子喊来帮你看看?”
素寒衣点头,道了声:“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