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花儿惊呼一声,来不及打招呼就急急忙忙往回跑。
黎焕拉住那汉子:“陈大叔,不用找大夫了。”指了指身边的重音,“他就是大夫,很厉害的大夫,咱们赶紧回去吧!”
那汉子看着重音一瞬间的呆滞:“哟,这小大夫长得可真年轻啊!”长得真俊啊!
村子里的人正忙着悉悉索索的收拾东西,每次土匪一来都会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幸好去年刚打的粮食都藏好了,要不然又要被抢个精光。
大山家里围了不少人,都乡里乡亲的过来帮忙的。本来就不大的屋子被堵了个密不透风。
“都让一让,让一让!”黎焕拉着重音挤进去。
大山躺在火炕上,一张粗犷憨厚的脸因为疼痛苍白的像一张白纸,花儿坐在他旁边,心疼的直抹泪。
大山安慰她:“没事,不疼,养养就好了。”
黎焕推着重音:“快给大山哥看看!”
重音皱皱眉:“人太多了。”太闷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自觉的往外走,只是免不了议论。
“老陈,今天怎么没请李大夫?这小大夫白白嫩嫩的,怎么看还是个小娃娃,行吗?”
“这不是黎小子带回来的嘛,听说他从土匪手里救了花儿,应该靠谱。”
“不过这娃子长得可真俊呐!”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书生捡了个黎小子回来就是天上的神仙童子了,这个小大夫长得比黎小子还好看几分呢!”
重音解开大山的衣服,帮他接好的骨,然后从自己包袱里去出个针囊,拔出一根细细长长的金针就要往他胸膛上扎
黎焕赶紧拦着他:“哎哎哎~干嘛呢你要?”
重音不明所以:“扎针啊?”
黎焕:“扎针做什么?这明晃晃的针,看着怪吓人的,你还要往他身上扎啊?这得多疼啊!”
重音:“这是针灸,活络经脉,这样可以好的快点!”
花儿也拦着:“把针往身上扎,这哪是人受的罪,不行不行,咱不着急,慢慢养着就成。”
重音认真的说:“不疼的!”
虽然重音说不疼,但是两人还是不放心。
大山说:“没事,小大夫说不疼就没事,扎吧,我也想好的快点。”
眼看着就春耕了,等着伤慢吞吞的养好了什么事都耽误了。
重音捻了针一根一根的按照经脉走位扎下去。
黎焕和花儿两人紧张的看着,这针往肉里扎,怎么看怎么渗人。
大山惊奇地说:“还真不疼!”其实他一开始已经做好忍疼的准备了。
黎焕看他脸色自然,不像说谎,也是一脸惊讶:“真神奇,是不是我以后学会了也能这么厉害?”
重音点点头:“是啊,不过这个要练好久才行,还要认穴位,还要找人练针,我练了三个月才能给人下针,师父说我这算是快的了。”
过了一段时间,重音把针都拔了重新插回针囊,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玉盒:“这是外敷的伤药,我再开个方子,配合着内服,这伤最多一个月就好了。但是现在还不能动。”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月确实已经非常快了。
黎焕接过玉盒,夸张的大叫:“这是玉的!玉的!居然拿玉装药,这要得多值钱啊!”
重音问道:“钱是什么?”
黎焕:“……”
黎焕一声叫唤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憋得脸通红。
这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连钱都不知道,大夫救人都不收诊金,不收药钱的吗?
花儿在一边捂嘴偷笑。
第五章
重音从自己的包袱里找出纸笔写了方子,交给花儿,然后又拿出一个账簿一样的东西。
“你要把自己的名字写上。”重音看着大山,想起他不能动,就把笔递给花儿,“你替他写吧。”
花儿没接,尴尬地说:“我不识字!”
重音一愣,显然是没想过还有人不识字。
“我来,我认字!”黎焕对着重音伸出手。
重音犹豫一下说:“好吧!”
黎焕将本子铺在炕上,打开第一页:“还是空白的啊,写这儿行吗?”
“嗯,可以。”重音说,“因为大山是我下山后的第一个病人。”
“你们大夫也记账吗?你连钱都不知道记账做什么?”黎焕认真地在第一页写上了“岳山”两个字。
“我要都记上,师父要看的。”重音接过笔和本子,在后面写上病人的症状,然后认真的看着黎焕的字,面无表情的说,“你的字真丑!”
黎焕一下子涨红了脸:“能看就行了,哪那么多讲究!”
黎焕的字中规中矩,并不算难看,但是和后面重音如行云流水般的字体相比就显得差了很多。
花儿和大山都笑起来,花儿说:“村子里认字的人不多,黎小子还是托了有个书生爹的福才能读点书。”然后把药方也递给黎焕,“把这个也念一念。”
黎焕挨着念了,然后说:“要去邻村抓药吗?我去吧,花儿姐姐在家好好看着大山哥。”
花儿犹豫一番,有些担忧的说道:“那个李大夫最宰人了,他看你是个小孩子肯定会多要钱的。”
邻村有个药铺,李大夫嗜钱如命,医术不怎么样,但是可这劲儿的要钱,又不能不给,方圆几十里就他家一个药铺,不买还不行,病总得治啊!
黎焕提议道:“要不,我让陈大叔和我一起?”
重音突然开口:“这些不是什么贵重药材,你们这的黄花山上应该都有,我下山的时候看见过。”
他已经知道山下什么都要用钱,偏偏这些人很穷,没什么钱。
“那我去采药。”黎焕看着重音,“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不认识那些药材。”
“好,正好可趁机先练练认药。”他没忘了要黎焕帮忙分担任务的事情,但是前提是黎焕要会医才行。
黄花山有土匪,花儿本来还担心,但是有了重音相伴她就放心了,要不然她宁愿多花些钱也不远黎焕去冒险。
花儿说:“今天天晚了,明天再去吧。”
忙活了一天,又是成亲又是遭遇土匪的,花儿自己就挺累的。
“行吧。”黎焕跳下炕,拉着重音笑得开心,“你和我回家吧。”
黎焕的家是三间泥瓦房,房子不大,一间做了厨房,一间做了杂货间,只剩下一间卧房。
黎焕将重音拉进家门,看着拥挤的空间干笑一声,摸摸鼻子:“那什么,乱了点,你今天跟我住一间吧,其他地方没收拾。”
黎焕的房间是一张大火炕,睡两个人足够了。
重音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你们家就你一个人吗?”
“嗯。”黎焕从靠墙的柜子抱出一床被子,放在炕上铺好,“我老爹死后我就一个人住了。”
“你娘呢?”
“我没有娘,我老爹是个老光棍,我是他捡来的。”黎焕说这话时没有半分伤感。
“哦,我有娘,但是我好多年没见过她了,我也没有爹,但是我有师父。”重音坐在炕沿上四处打量。
黎焕撇撇嘴,就那样的师父把徒弟教的跟个小呆子似的,他也放心让他就这么下山!
“我爹是个书生,年轻的时候想考科举当官,不过他运气不好,考了十几回都没考上,最后心灰意冷回老家当夫子教书,勉强养活自己,连媳妇都没娶上,后来捡了我,想以后有个养老送终的,可是还没把我养大他就去了。”
“我师父也没有媳妇。”重音想了想又说,“唔,也有可能是早死了,我师父收我的时候已经是个白胡子老头了。”
“哈哈哈,是吗?你坐着,我去做饭,顺便把炕烧热。要是觉得冷就扯过被子盖上。”
厨房的大灶是和卧房的火炕连着的,饭做好基本炕也就烧热了。
黎焕熟练地引燃木柴,把从大山家带回来的剩菜剩饭都放在锅里热了,然后又去院子里的草垛里摸出两只鸡子,想了想都洗了放到锅里煮了。
然后加大火,将柴往里推了推,跑回房间,蹦到炕上把手插到被子底下取暖:“嘶,好冷啊!”
“很冷吗?”重音问。
“是啊,你穿那么单薄不冷啊?”黎焕将手抽出来搓着。
“不会。”重音握住黎焕的手。
黎焕舒服的喟叹一声:“好热乎啊,你怎么都不冷的?”
重音:“内力御寒,习惯了。”
黎焕:“练功还有这好处?快教我,快教我!”
重音摇摇头:“现在不行,必须先认经脉穴位,这样才能根据心法练功。”
黎焕泄气的叹口气:“这么麻烦,算了,不着急。”拇指在重音手背上摩挲几下,感叹道,“你手可真嫩,跟小姑娘的手似的,一看就没干过粗活。”
重音的手白净修长,手型很好看,皮肤也光滑细嫩,掌心暖哄哄的,跟个小暖炉似的,黎焕都不舍得把手抽出来。
“师父说,大夫的手最重要,手不灵活会很麻烦。”重音说。
黎焕无奈的摇摇头“师父说,师父说,你怎么老是师父长师父短的,跟个没断奶的小孩似的。”
重音疑惑的看着黎焕,难道师父说的不对?
“你别这么看着我。”那无辜的表情太让人有罪恶感了,“我去端饭去。”
晚饭很简陋,只有三个红薯面窝窝头和一些中午吃剩的菜,再加上两枚鸡子,吃晚饭为了节约灯油两人早早的钻进了被窝。
黎焕侧着身子,借着透过窗子的月光,能清楚的看见近在咫尺的人。
重音平躺着,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细致的侧脸和长长弯弯的睫毛,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两把小扇子。
感觉到黎焕的视线,重音侧头问道:“怎么了?”
两人离得太近,重音一侧头黎焕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的气息。
黎焕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不着痕迹的往后撤了一点,干笑一声说道:“没事,就是觉得你挺好看的。”
重音眨眨眼,认真的端详了黎焕一番,实话实说道:“哦,你,你不好看!”
“你!”黎焕气笑了,“那是因为我被人打了,要不然我会是全村最好看的!”
“嗯。”重音从被子里伸手摸摸黎焕的脸,“是肿了,我有药膏,你要不要试试?现在涂上明天早上就能好。”
“好啊。”
重音坐起身将放在墙根上的包袱拖过来,从里面摸出一个小木盒。
黎焕怕冷,坐起来拉起被子将整个上身都围住,打个哈欠。
重音下床给黎焕绞了帕子:“把脸擦干净再上药。”
黎焕拿过帕子胡乱擦了几下,拉着重音上来:“快上来,穿这么少会着凉的。”
重音打开木盒,抠出一点药膏,轻轻地在黎焕脸上涂抹。
药膏抹在脸上清清凉凉的很舒服,黎焕看着重音蜷起的手指,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眼前晃啊晃,心里暖暖的,脸上不自觉地漾起一抹笑意。
有多久不曾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
好像,自从老爹去世后,再也没有人为他做这种细致的事情了。
他以后就要和这个小呆子在一块了,不管他要去哪里他都要跟着,跟他学医,跟他学武功。
也许,他也可以将他当成家人一样对待,互相关心,互相照顾。
重音道:“很漂亮!”
“什么?”黎焕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
重音涂完药,收回手,说道:“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喜欢!”
黎焕一下子笑开了:“是吗?谢谢!”
第六章
一起上山采药去
清晨,天蒙蒙亮,重音习惯性的早醒,一睁眼便看到一张英俊却略显稚嫩的脸。
侧睡的脸被枕头挤得微微变形,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眉毛很浓,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鼻子很挺,嘴巴微嘟着,有几分可爱。
这是黎焕吗?原来他长成这个样子。
天亮了,院子里的公鸡打鸣了,声音又尖又亮。
黎焕闭着眼睛,眼珠动了动才睁开眼,眨了眨眼,看到身边的重音笑起来:“你这么早就醒啦?”
“嗯,习惯了。”重音坐起来,摸摸黎焕的脸,“你的脸好了。”
“真的?”黎焕的眼睛亮了一下,摸着自己的脸,肿块真的消了,“你那药还挺管用的。”
要搁平时,要好几天才会消肿呢!
“那当然,那全是好药材。”
黎焕嘿嘿一笑:“要是以后出去没钱了,就把你的药拿出来卖一点,肯定值不少钱。”
“出去?为什么要出去?”
“你要救人,当然是去地方更大人更多的地方!”
“你想和我一起去?”
“那当然,我要和你学医学武功,当然要跟着你。”黎焕恶狠狠的瞪着他,“难道你没想过带着我?”
想到重音没打算带他一起走,黎焕心里有点失落,还有点受伤,虽然他们昨天才认识,但是自从重音答应教他开始,他就把他看成自己人了。
他想,终于有个人和他相依为命了,可是互相照顾,性命相托。
难道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吗?
重音从来没这么想过,他甚至没打算离开的时候叫上他一起。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黎焕心里很难受,这前后巨大的落差让他的心有一种悬空的空荡感。
黎焕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父母早逝,一个人的生活虽然让他更独立更坚强,但是也让他更孤单,所以当有个人愿意陪伴他的时候,他兴奋地不能自已。
重音疑惑的看着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少年下一刻就变得垂头丧气,好像马上就会哭出来一样,十分不解。
“你怎么啦?”重音抓着他的手腕听脉,“没有生病啊!”
黎焕丧气的把手腕从重音手中抽出来:“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也没想过要带我一起离开对不对?”
重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远来你想跟着我啊,如果你想我会带着你的。”
“真的?”黎焕猛地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重音,眼中满是期待和雀跃:“你是说真的吗?你真的会带着我吗?”
重音看着他黑曜石般闪亮的黑眸,不自觉的弯了嘴角:“真的。”他的眼睛真漂亮啊!
当初要不会师父赶他,他也不想下山,他还以为黎焕和他一样会舍不得离开家。
“哎~你居然笑了吗?”黎焕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是笑了吧,是吧,是吧?”
重音疑惑的歪歪脑袋:“我笑了吗?”
“是啊。”黎焕哈哈大笑,“你终于会笑了,你找到让你发自内心想笑的东西了吗?”
“我不知道。”重音有些迷茫,“为什么笑了呢?”
“不知道就算了,想笑就笑呗,哪还有那么多为什么啊。”黎焕心里高兴了话也变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教我武功,我都迫不及待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