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球情缘之年轻的战场+番外——鹡鸰于飞

作者:鹡鸰于飞  录入:01-02

黎远岸正签着一份文件,头也不抬,“嗯,那就锁门吧。自己把裤子脱了,先面壁站一会。”

高临观腾地红了脸,磨叽了半天没动。他们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男孩子,最是爱脸面的时候。疼倒或许不那么害怕,可这个臊劲儿实在难以忍受。

黎远岸见他不动,声音冷下来,“愿赌服输,就只是嘴上说说吗?”

高临观咬合肌隆起,又僵了几秒钟,终于还是认命地锁了门,对着墙壁站好,把运动裤扯到了脚踝。

黎远岸嘴角微微一扬,倒也不想臊得他太狠,便不去计较他把“裤子”的概念偷偷剔除内裤项目的小动作了。慢条斯理地忙完手上的活,又不慌不忙地伸个懒腰,再不紧不慢地在储物柜里一阵翻腾,最后总算找出来一个木制饭铲子,掂了掂,正好。

黎远岸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望着高临观红通通的侧脸道,“你委屈吗?这次出了事故,没拿到好成绩也不能全怪你们。”高临观摇摇头,“输了就是输了,天大的事也不是借口。”“其实我没那么想打你。你不想给自己求个情?”“黎导已经给过我机会了,临观没脸,也没理由再求一次。”

黎远岸看着他那副硬气中带点稚气的小模样,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好小子!有点骨气!过来。”高临观正要提起裤子,黎远岸一皱眉,“还提什么!脱了丢一边去。”高临观顿时又紫胀着脸僵住了。“还害羞个屁!你全身上下哪里还有老子没见过的?澡都伺候你洗过了,还跟我这矜持!你快点啊我耐心可不多。”

高临观终于咬牙切齿地光着腿只裹了条小内蹭到黎远岸面前。黎远岸伸手一拽直接将人放倒在自己腿上,利索地剥了高临观最后的遮羞布。“黎导!”高临观又急又羞,眼泪都涌上来了。

这样光着屁股趴在膝头上挨打的经历,还只有遥远的童年有过。这样的感觉,异常羞耻,却又有种异样的温暖。

“在师傅这里,有什么可别扭的?”黎远岸感觉到了高临观非同寻常的恐惧惶然,缓和了语气,安抚地轻拍了拍他的屁股。“你自己说的两冠一亚,一个十下,就打三十下,好吧?疼就叫唤两声,不要死扛,师父不笑你。”

高临观柔顺地点了点头,两手紧张地拽住沙发的布。“啪”,一个宽宽的板子状物体击打在他的臀峰上,麻麻的痛感,并不剧烈。黎远岸打得不快不慢,也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左一下右一下地揍着他的屁股。渐渐地,屁股像火烧一样,疼痛越累积越难忍,捱了十几下的时候,高临观忍不住小幅度地扭动了一下,额角上已蒙上一层绒绒的汗珠。

黎远岸暂停下来,把高临观往下滑的身体用力抱回来,“还有十四下,还打不打?”高临观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他这个人一向如此,遇强则硬,遇柔则软。黎远岸对他的器重偏疼他不是感觉不到,只是大多数时候黎远岸都是严厉有加,而他天性不愿服软。

可是今天,此时,黎远岸和一个普通的父亲没什么区别,惩罚着孩子,又忍不住一次一次地心疼。高临观没法不动容。

深吸了一口气,他轻轻道,“临观很疼,但是黎导应该打完。”

黎远岸停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了木铲,伸手“啪”一下打在高临观红得发烫的屁股上。清脆的掌掴声让高临观更加面红耳赤。那巴掌很有力,打得皮肉生疼生疼,却也没到疼得受不住的地步,可高临观久违的眼泪“哗”一下就掉了下来。

噼噼啪啪打完了所有的巴掌,黎远岸把哭得像个小孩似的高临观抱起来,边拿餐巾纸给他擦脸边笑着逗他,“扛板子的功力下降不少哇!怎么哭成这样?”

高临观一言不发搂住了黎远岸的脖子。

黎远岸轻轻拍着怀里这不过20岁的半大小子的背,“全英的事我真的不怪你们。那次车祸别说你们这些孩子,我都吓得半晌缓不过神来。多少冠军都没有人命金贵,你们没出大事我就已经安慰得不得了了。至于外出吃饭的事,我已经罚过你们款了,我也晓得那事不可能会是你挑的头。你肯为队友担当,为全队着想,主动归咎于己,非但不该罚,还值得赞扬。我没看错你,是个好孩子。”

高临观抽噎得越发汹涌,好像要把这么久以来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一般,鼻涕眼泪蹭在黎远岸衣服上,留下一片水渍。“知道为什么还要打你吗?”高临观摇摇头。

“因为你要当英雄。这就是英雄的代价。”黎远岸慈爱地拍拍高临观的脸,起身去拿了药油过来。“嘶——”红肿的痛处一沾烈药,更是受刑一样苦楚,高临观疼得呲牙咧嘴。

“黎导,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代价我心甘情愿。”高临观一边忍痛一边掷地有声地答道。黎远岸哈哈大笑,“这就是我认识的高临观!臭小子!”

第二十三章

翻过了这个充满苦痛、坎坷和磨难的年头,国羽队的小伙子们迎来了丰收的季节。在紧随而来的世锦赛上,高临观终于击败宿敌陶霏,收获了这个分量极重的男单冠军;乔云余剑锋则收获了一枚男双银牌。

然后是接下来的汤杯,他们一场未失的卫冕,将团体冠军的荣誉踏踏实实留在中国。

而这一年的全英公开赛,四个小伙子居然真的完成了去年的愿望——两冠一亚,一个不少。高临观和韩眉实现了会师决赛的约定,然而遗憾的是,那个他们盼了一年的摩天轮却已经被拆掉了。两人难免有些怅然若失,不过到底成功的喜悦更占上风,只稍稍可惜了一阵便立即将注意力放在寻觅英国美食的问题上。全英的奖金是所有公开赛中最丰厚的,他们也总算能暴发户一把,好好犒劳犒劳某饕餮的胃袋了。

赛事一轮接着一轮,他们埋头苦战着,再抬头时,才惊觉百年难遇的家门口奥运会——中北奥运,已经距自己不到一年了。

真的进入奥运年以后,大家却都又百般不顺起来。韩眉在一次积分赛上受了膝伤,或许是重视不够,之后总是很容易复发;高临观因为训练太过刻苦总是脚底起泡,久而久之竟然感染恶化,给他带来不少困扰;乔云更不用说,小病小伤几乎就没有断过,一次训练对抗时为了接余剑锋的杀球竟然把手腕扭伤了,对两人打击都甚为严重。

唯一没受什么伤病困扰的就是身体底子结实的余剑锋。可自己身体好又有什么用,架不住摊上个多灾多难的搭档。乔云最夸张的时候一个月能连续病上三次,感冒发烧胃痛腰伤此起彼伏前赴后继;又因为已经进入了奥运会倒计时备战阶段,不能停下来好好调养,所以乔云时常是青白着一张脸烧得晕头转向还在训练场上奋力挥拍。这种揪心的场景让善良的队医一见黎远岸就惭愧自责得想切腹。

为着乔云这糟糕体质的问题,余剑锋越来越频繁地纠结于乔云挑食的坏毛病。吵也吵过,劝也劝过,谈也谈过,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乔云挑食这种世纪难题当年在乔爹乔妈手中都没得以解决,又哪里是余阿宝同学一朝一夕可以应付的了的?余剑锋着急上火之下兵行险着,有生以来第一次卷袖下厨洗手作羹汤,按照记忆中老妈田七鸡汤的配方依样画葫芦,最后居然收到了惊人的成效——乔云十分喜欢。于是之后余剑锋的业余爱好中除了电脑游戏之外,又历史性地增添了研究食谱一项。令他十分欣慰的是,但凡他做的菜,阿云没有不爱吃的。回想上一次阿云去他们家吃余妈妈的菜吃得也很开心的样子,不由得暗暗意银了一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得瑟好久不能自拔。

但余剑锋毕竟不可能天天做饭——作为运动员,他实在有心无力。要命的是在尝过他的手艺以后,乔云的嘴被惯得更刁了,一进食堂就像上刑场,拿起筷子把碗里的菜挑来挑去就是不往嘴里送。作为一个闷葫芦死宅男,余剑锋每天要说的30句话有31句都花在了和乔云争执吃饭的问题上,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结果这一天两人又为此事怄气一场。

谁想老天爷太不给乔云面子。晚饭时才冲余剑锋吼“一顿不吃你看我能出什么毛病”,回到房间就真的发起低烧来。乔云恨得使劲一捶床板,冲药王爷恶狠狠比个中指,却终是悻悻地穿好外套往医务室飘去。

队医一见到他就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子才啊,你真是我等从医生涯里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痕!”乔云讪笑道,“又麻烦您了张阿姨。我有罪我悔过。”张队医一面痛心疾首地数落一面给他做体检,“所有的病都是三分治七分养,你的饮食结构一定要均衡啊……老输水也不行,这次给你开一剂小针吧,加点维生素,见效快。”

乔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小针?”“就是打在屁股上的针嘛。小时候没打过?”

乔云浑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站起来。从小体弱多病的他挂吊针早挂成了老油条,向来挂针都是眼皮不眨一下的;可独独怕极了打小针。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小针特别疼还是因为要脱裤子很害羞,也或者兼而有之,总之他就是一万个抗拒。

“张阿姨……我觉得不用了吧。就开普通的药挂两天就好,我保证这几天多补充点营养。”张队医看他那惶然发虚的神情倒忍不住笑了,“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针?你那体质实在不是一两天能调养过来的,况且……相信你能好好吃饭我还不如相信国足能拿世界杯!好了好了,病患就得听医生的。你是先输水还是先打小针?”

乔云心如死灰地耷拉下脑袋,“先……先输水。”

左手挂着吊针,右手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乔云脑子里却正天人交战。他特想叫余剑锋过来。

小时候,每次万不得已要打屁股针的时候,从来都是妈妈把他抱在怀里哄着拍着,他才能不那么紧张害怕。而后来长大了,不再那么娇气,他已经勇敢到可以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看着手术刀深入自己的心脏,一个人走过没有光没有希望的岁月。但是自从余剑锋出现以后,在有困难的时候,他总是第一时间会想到这个人。赛场上不需要言语,余剑锋会出现在自己最需要的位置;赛场下他习惯了余剑锋的随叫随到,习惯了每一次受伤生病都有这么一个人的陪伴。场上场下,他只要回头,余剑锋就在他身后。

依赖是一种沁入骨髓、很难治愈的病。乔云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便已病入膏肓。

可是今天才吵了架,而自己又是理亏的一方,实在不好意思。再觍着脸去召唤余剑锋。乔云看着细长软管里透明的液体滴滴答答就要跑完,终于自暴自弃地把手机丢在一边,放弃了呼叫余剑锋的念头。

然而奇迹发生了。就在张队医给乔云拔了针正按棉球止血的时候,一脸黑沉的余剑锋出现在了医务室的门口。“你……你怎么来了?”乔云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

余剑锋没说他回房以后累得半死却还是强打精神给乔云煲了汤,没说他是去乔云房间送汤的时候发现乔云不在,更没说他是看到乔云平时出门前定要倒饬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便判断出乔云肯定不是出门逛街。他只是说,“打完针回去吃点东西吧。”

乔云这个人,缺点毛病不少,小事上各种不靠谱各种犯浑,但大事上主意极正,件件拎得清。这也是一面两个人在赛场上总是乔云组织进攻余剑锋配合杀球的主要原因——乔云的心,天生敏锐,善于捕捉稍纵即逝的细节。

就如此刻,他没有再纠缠种种细枝末节,而是直接抓住了主题——余剑锋待他好,真心待他好,挖心挖肺地待他好。

所以他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他轻轻握了握余剑锋的手,“好,我听你的。以后就算不好吃,我也尽量多吃点。”余剑锋的浓眉大眼堪堪一弯,露出一个孩童般纯净得一尘不染的笑容。

“子才,快过来趴好,打针了!”张队医配好了药水,举着一支盛满红色液体的注射器从配药室出来。乔云脸色一变,身体顿时僵硬了半截。余剑锋立即察觉到了,低声问道,“是打在屁股上的针?”乔云咬着下唇点点头,一副凄恻惶惶的样子。余剑锋苦忍了半天才把笑给忍下去,努力维持好面瘫的表情。

“没事的,阿云,我在这里陪你。”余剑锋拍拍他的背,将人拽到医务室的小床边。乔云深吸一口气,趴了上去。当余剑锋帮忙脱下他的运动裤,又脱掉他内裤时,乔云几乎已经在发抖了。

张队医看他怕成这样,便先拍了拍他屁股让他放松点;谁知这一拍乔云好悬没直接叫出来——紧张过度。张队医有点哭笑不得,“子才,这个真的也没那么疼,一下子就好了的。你放轻松。”

余剑锋把手伸过去让他握着,乔云握到那只温暖而熟悉的手时,终于不再发抖,他把头埋进床单里,声音闷闷的:“张阿姨,我没紧张,您打吧。”

针头推进肌肉时,余剑锋立即把头扭开没再看。而乔云握他手的力度陡然暴增,以至于白皙好看的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余剑锋紧紧盯着那只优美而有力的手,舍不得挪开一寸目光。

说是一下子,其实这针还是推了好久。张队医怕推快了乔云更疼,就特别小心特别慢地一点点推。等一针推完乔云抬起头时,眼圈都已经红了。张队医一面和余剑锋一起帮忙给他提裤子一面笑着揶揄道,“以后再不好好吃饭生病了还得打小针,你看你是愿意吃饭还是愿意打针!”

第二十四章

也许是背负了太多重压,也许是困境重重叠叠,高临观的脾气前所未有的暴躁。

这一年的韩国公开赛上,由于一个争议球的判罚,高临观和韩国队的总教练李锐发生了冲突。

这个李锐原本曾是中国羽毛球队的队员,与黎远岸是同一届的运动员,退役之后同黎远岸竞争中国队总教练失败因而愤然远走他乡,辗转执教印、马、韩这些羽毛球强国,立志打败黎远岸的弟子,以实现他宣称的“曲线救国”的目标。

这本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与高临观他们也没太大关系。然而李锐的激烈态度一下子就触到了高临观的底线——他不能够理解一个从中国羽毛球队出去的人,为什么会为了外国人而如此凶猛地攻击祖国。高临观的傲气与怒气不容他忍气吞声,立即大声与李锐争吵起来。李锐显然也没想到一个后辈小子有这么大胆子,恼怒之下扬起手就想给高临观一耳光。然而这个时候黎远岸已经从看台上冲了过来,猛地将高临观往后一拽,挡在了自己身后。

李锐见到黎远岸,眼神一变,收住了手,“果然不愧是你的徒弟,这嚣张跋扈的样子还真是的你真传啊!”李锐嘲讽地乜着黎远岸,眼中恨意分明。黎远岸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别把脸丢到外面来。你要还想在韩国呆下去,就最好把这事抹了。”

黎远岸说罢不再看李锐一眼,径直走向裁判交涉了几句,又回身摸了摸高临观的头,“好好比完,别的所有问题都交给我,你别管。”

因为这个插曲发生在决胜局最后两球的关键时刻,高临观心情波动,终究还是输了比赛。回来以后就被媒体骂的狗血喷头,什么没素质啊丢中国人的脸之类恶毒尖锐的言辞比比皆是,甚至连带着翻旧账说黎远岸为私怨背后教唆弟子报复什么的都有。

高临观既愤怒又自责,黎远岸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这些话你就当放屁,该干嘛干嘛,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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