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啥啊,外面瞧不见。”
“可我能看见外面,实在太……”
“那我要是跟这儿脱你裤子,你得多兴奋啊?”
秦浪给了施沐晨一下,“这家店实在有点变态。”
正说着,侍应生进来了,秦浪慌忙住嘴,不曾想侍应生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很入时的打扮,又不给人轻浮的感觉,衣着得体,气质迷人,只是看清那张脸,秦浪下意识就哆嗦了一下。男人走近,秦浪不自然地向后退了退,沙发靠背直抵着他。
“欢迎两位的光临,我们刚刚开业,还请以后也多多捧场。”男人说着,双手奉上一张VIP卡。
施沐晨自然地接过来,走过场似的美言了几句。秦浪相信他已经拿过太多的VIP卡,完全不在意的感觉。装作在打量外面,秦浪努力地看着欢腾的人群。感受到男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的心实则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还好,男人的目光并没有多做停留,秦浪以眼角余光瞟着正在和施沐晨攀谈的他,他好像并没有认出他的模样。稍稍松了口气,秦浪想,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也许他已经忘了他。可仅仅是那一霎的目光,不知怎么地秦浪从中读出了他辨认出他的意味。是神经过敏吗?还是说……对呀,自己不想被认出来,也许他也不想被自己认出来呢。毕竟大家都已经有了不同的社会地位。你看他嘛,刚刚还有介绍说自己是这间俱乐部的经理。对嘛,肯定是。他是没认出他也好,认出了不想被指认身份也好,完全是跟自己不谋而合的。
他还像以前那般健谈,那般会拿捏男人,施沐晨笑着和他说话,点了烟,显然在这支烟抽完之前,他都不会跟他走出房间。
秦浪没有办法,只得逼着自己装出事不关己的姿态,看看这儿,瞧瞧那儿,时不时感受到男人扫过来的视线,权当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时而落在他的脸上,时而落在他的身上,有时扫过他的颈项,有时扫过他的手腕。秦浪在这若有若无的目光下越来越紧张。
“你倒是跟人说说话啊。”秦浪料不到施沐晨忽然看向他,抛出这样一句,后半句更是带着火药味:“人家一直看你呢。”
该死。秦浪在多年之后,又一次感觉到自己掉进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啊,对不起。”男人赶忙道歉,“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他长得……有些像我一个朋友,所以我忍不住就在打量。”
“是么?”
施沐晨吐出了一口烟。他显然没被他迷住,倒是明显被他冒犯到了,因为……他盯着自己看。
“我们认识吗?”秦浪极度厌恶自己的态度,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听来格外的刺耳。
男人像是被他震慑住,垂下了眼眸,“只是很像而已。”
“我真快饿死了,我们走吗?”秦浪很不客气地起了身。
施沐晨稍稍有些讶异,他所认识的秦浪,鲜少对人流露出明显的不悦。这让他不免起疑:“你朋友叫什么啊?”这里头能有什么事儿吗?
“肯定是认错人了。我挺久没见过他了。”
“说说嘛。”施沐晨不饶人。
“阿良……”
“哦。”
秦浪快被自己搞吐了,他实在不愿相信骨子里的自己是这样的卑劣,“那肯定是认错了。敝姓秦,秦浪。”
“真是抱歉,秦先生,让您们不愉快了。”男人恭恭敬敬地道歉。
“这是什么话。”施沐晨笑,“像你朋友也是缘分了,下次我们还来。”说着,他晃了晃VIP卡,“享受下VIP服务。”
“好的,那酒我就帮您存起来。”
施沐晨圆滑地化解掉了尴尬,他站起身,拿起了秦浪落在桌上的手机,“你是饿坏了,脑子都不顶事儿了。”亲昵的态度像是根本没被谁惹毛过。
秦浪收起了手机,和施沐晨一起快步走出了俱乐部。
“今儿太背。”上了车,施沐晨看向秦浪说。
“嗯?”
“净生气了。刚那人也是,那么看你。当我不存在呢。”
“咳。没事。不也说认错人了吗。”
施沐晨没再往下说,“你开啊?你刚可也喝了。”
“不碍事,就抿了一小口。”
“吃什么决定了没啊?”
“回家吧,热热吃口舒心的。下雨别折腾了。”
“我媳妇儿贤惠。”
秦浪推了施沐晨一把。
“我罪恶啊,这生日过的,光让我媳妇儿闹心了,到家你爷们儿补偿你。”
“我忽然就不想去了。”
“甭废话,开车,走着。”
一路上秦浪都在回忆男人最后看向他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说不出的东西。秦浪鄙视这样的自己。和多年前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自己相比,多年之后,其实自己是毫无改变的。上一次看见他躲进了街边的服装店,这一次更狠,当面的否认和斥驳,你可真“光彩”。
施沐晨叼着烟偶尔说两句,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最擅长的就是观察人,而据他观察,刚才那个男的跟秦浪应该是彼此认识的,虽然他们同时都在掩饰,无非是男人掩饰得自然点儿,秦浪生硬点儿。为嘛啊?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事儿?还有秦浪刚才那副态度,根本就不像他。
世界在雨刷器的摇摆之下,显得也是那样的不确定。
“起床喽~”熊跪在床边,用手捏着纹身男的鼻子。刚刚洗过澡,身上还被潮乎乎的气息包裹,冷气吹到身上,自然很愉悦。
“太阳晒屁股喽~”熊持之以恒。
“骗人,我正对着太阳呢。”彭勃被熊闹醒了,攥住了熊爪。
“那我总不能喊太阳晒小鸡鸡吧?”
“你也够没流儿的。”彭勃笑了。
“是你非要挑战俗语。”
“烟呢?”彭勃睁了眼。
“先洗漱啦,小心牙齿黄掉。”
“乖,烟递我。”
“你才要乖,起来刷牙洗脸,吃个早餐我们还得去接小蓝他们呢。”
“真是拗不过你。”彭勃不情不愿地半坐起来。
“Mua~奖励个晨之吻。”熊鑫说着,亲了彭勃额头一下。
“上坟烧报纸。”彭勃搂过了熊鑫,“怎么不亲嘴?”
“我才不要亲臭嘴,刷牙齿我就亲。”
“你以后肯定是事儿死的。”彭勃下了床。
“喂!你好不好一早起来就诅咒我?”
“就许你每天起来让我扫兴啊?”
“哎呦哎呦,听出来了,你是烦了一睁眼就看见我了,以后不来找你玩了!”
“借题发挥是吧?”
“这才是小试牛刀~”
“看我先揍你的。”
“欺负人!”熊一步就蹦上了床。
“嘿,每次都跟我来这手儿,以为我逮不住你是吧?”纹身男说着往床上扑。
熊多机灵呀,熊多灵敏呀,熊立马跳下床眼看就跑出了卧室。
“你给我站住!”彭勃追了出来。
熊奔进了厨房,换上一脸正色:“看,水开了吧,我煮馄饨~你乖乖洗漱~”这个套路屡试不爽。
果不其然,纹身男撑着门框恶狠狠地说:“等我洗漱冲个凉,我亲死你!”
他一转身,熊就扮鬼脸。纹身男机警地回头,熊又及时收敛换回一脸正色。
这个把戏真真有意思,永远不令人厌烦。
馄饨是超市买的速冻馄饨,但熊切了香菜,又撒了海米撕了紫菜,最后点上香油,也着实喷香逼人。一边炸着的奶馒头一样是速冻食品,只有炼奶是熊自己挤出来的,但炸的火候掌握得到位,小馒头看着金灿灿地诱人。
早餐上桌,彭勃已洗漱出来,叼着烟正查收邮箱里的邮件,有几封得回,工作上的事儿。
熊一边码放餐具一边看着他,这样的早晨像极了一户平常人家的早晨。也委实是早晨,还不到八点。两人昨天睡的也早,打了会儿游戏,十二点多就躺下了,并且,米有爱爱,所以熊精力充沛的!
“开饭喽~”不一会儿,熊招呼道。
“马上,你先吃两口,我速来。”彭勃一边敲电脑一边说。
“快点儿哈。”
“马上。”
彭勃回完邮件坐到餐桌旁,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馄饨汤,“香。”
“速冻的。”熊夹了一只金黄小馒头到纹身男嘴边,“小馒头。”
彭勃咬住,再次:“香。”
“还是速冻的。”
“你是想让我夸你么?”彭勃拧眉毛。
“我只想填饱你。”
“很好,小同志果然诚实肯干。”
“下次可以试试速冻油条。”
“我其实挺想夸你有出息的。”
“速冻就没出息呀?”熊咀嚼着奶馒头嘟嘴,“我们要尊重高科技。”
彭勃乐了。跟熊鑫在一起,很难不笑出来。
吃过饭熊鑫收拾了饭桌,洗了两人份的碗筷。擦了手出来,纹身男正在卧室换衣服。这么再一瞧他,刚刚那个所谓“像极了一户平常人家的早晨”立马荡然无存。今天乐队要在音乐节演出,他穿的还真是……夸张呀。熊默默挤过去,从衣橱里摸了自己的衣服出来,在一旁“低调”地换上。一件Tee,一条驼色的麻裤,舒适最重要。最后拿出前几天和熊猫一起买的藤编爵士帽往脑袋上一扣,准备出门。纹身男从镜子里看着站在他身旁的熊,清新可爱的模样令他很是中意。
“这就出门吧,跟他们约好了别迟到。”熊踱步走出卧室,去玄关拿了车钥匙。背包他昨天下午就整理好了,从帐篷到烧烤炉一应俱全。不像是去参加音乐节,倒像是去野炊。
彭勃稍后背了琴出来,一边换鞋一边问这个拿没拿,那个带没带。熊鑫已经换好了布鞋,一边回答一边等他。
“诶,你没拿件外套啊?”
“大夏天的!”
“山谷里晚上凉,我给你拿去吧。”彭勃说着又蹬掉了鞋。
熊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呼呼的。
两人都开了车,接上乐队的一众人,快乐的气氛还是像去野营。聪聪和女友以及小蓝搭熊鑫的车,小蓝坐前面,两口子坐后面,都有说有笑的。熊鑫能感觉到他们很兴奋,平素大家不太常演出,所以登台就很雀跃。演出少好像也是因为大家还有其他工作,而小蓝在念书,这样当作乐趣来经营,反而少了许多负累。对此,熊有点儿惆怅,那么以后的自己呢?要以做琴师为生吗?越长大现实就越逼近。书总有一天要读完,自己也总有一天要切实地去谋生,心里挺没底。虽说现在也不是不演出不赚钱,但总归是非正式。绝对要开始考虑了,才不要拿着爸妈公司的股份当只米虫。那可着实没出息。
浮屠的演出是在今天傍晚,六点到七点,之后全员的意见统一是烧烤,一个个口水哗啦的,小孩子一样。任伟的演出是明天晚上,但他跟颜瞻好像也是今天就到,说是来看演出,跟他约好到时联系。熊鑫特地买了熊猫最喜欢的蜂蜜香肠,决定晚上烤熟喂熊猫,他为此专门准备了竹子图案的纸盘!
开到地儿中午刚过,顺着专属车道进去,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他们的熟人很多,一直在忙不迭打招呼,大家一起动手搬东西,熊背了帐篷抱了烧烤炉。最轻省的是小蓝,她背着自己的背包,帮朱炎拿镲片和鼓槌。一行人浩浩荡荡顺着台阶向下走,熊眺望了一下,不远处能看到长城的残垣断壁。空气很清新,太阳很毒辣。小蓝撑了伞,给熊遮住一半的太阳,她的两条细腿踩在高跟鞋上,熊鑫不时伸手扶她一把,台阶有些陡。
选定了扎营的地点,纹身男和严蔚两人支帐篷,熊拿了冰冻饮料给大家分发,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啤酒,并互相插科打诨。
熊鑫坐在草地上,抬头看天,蓝色像是氲开的颜料,纯净无边。果然雨过就会天晴了,前几天的大雨下得酣畅淋漓,这才有了这两天的艳阳高照。
“吃薯片~”小蓝在他身旁坐下,递过了一大袋乐事。
“你来吧。”熊鑫夹着烟,谢绝。
“我听彭彭说,之前你一直在忙音乐会的演出?”
“也不算忙啦。”
“为啥不跟我们一起演啊?好多人都反映去掉钢琴的部分很不完美呢!”
“呃。”
“彭彭说跟你说过几次了,你都拒绝了!”
“我……”熊鑫面露难色,“我会紧张。”
“哇塞!那大型音乐会你就不紧张?”
“不一样啦。你看哈,去听音乐会的人,都一丝不苟地坐着,那你很容易把他们想成萝卜;摇滚乐就不一样了,大家都那么欢腾,哪儿有在地里蹦来蹦去的萝卜嘛!”
“噗。”小蓝被逗笑了,“你就歪理邪说吧!分明是你看不上我们粗糙的音乐吧?”
“可不敢乱说,”熊鑫急欲争辩,“我真的是会紧张。”
“哈哈哈,逗你最有趣了。”
“……”
“下次试试看喽,活蹦乱跳的萝卜其实很有爱的!反正我自己是觉得规规矩矩种地里的,特不真诚。”
“聊啥呢?”朱炎不知何时走过来,在熊鑫左边坐下了。
“瞎聊。”熊鑫碾灭了烟。
“呦,你这随身烟灰缸不错。”
“要用吗?”
“来着,使使。”
“你俩聊着,我再去寻摸点儿其他吃的。”小蓝说着起了身。
“你饿虎扑食吧?”
“这叫花样搭配。薯片给你。”
“诶得。”朱炎接过薯片继续跟熊鑫闲聊:“我听彭勃说你毕业了,还准备读博?”
“嗯,准备着呢。”
“忙么?”
“还好啦。”
“那帮我点儿忙啊?”
“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
“我最近有两张发烧碟,都是以钢琴为主基调的,您降级给弹弹?”
“哦?”
“我怎么一不留神你就窜我们家熊身边来了?”彭勃叼着烟踱步过来,推了朱炎脑袋一把。
“别动,我说正事儿呢。”
“歪事儿我还不推你呢。”
“我真说正经的呢,虽然给不了太多,但绝对够意思。小弟,你感兴趣不?”
熊上下看看。
“甭看他,你,支帐篷去,就说严蔚缺心眼儿吧,你也不能可劲儿累他一个不是。”
“朱炎。我可听的见。”严蔚在一旁发话。
“只是演奏吗?”
“其实还有点儿编曲的活儿。”
“你真爱搭理他。”彭勃坐下揽过了熊的肩膀。
“彭勃。我惹你啦?还是我不够正经啊?”
“你感兴趣么?”彭勃揉捏着熊单薄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