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薛柳檀救下君九渊到底是对还是错?救他,从此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不救他?从未想过。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柳檀,君九渊┃配角:君沉姝,霄堮,束华上神
楔子
人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可那无期之山虽无仙家却也名震四方。绵延八百里无期,自山腰起往上,常年云雾缭绕,丝丝许许挂在山间林里看起来倒也颇有些仙境的意味。主峰之巅更是积雪不化寒冷非常,每日金鸦升落也得被它遮挡许时,故而得“拘阳”之名。
无期山脉整体三起两落,活脱一个笔架的样子,至于为何叫做“无期”嘛,却没几个人知道了,在这少数几个知道的人中很遗憾并不包括那生在山里长在山里的薛柳檀。但即便这样又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个好奇的人,这完全不影响生存,日子也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着,无功亦无过,无波亦无浪。
薛柳檀在拘阳山上有处宅子,当然,那是他唯一的安身之处,是父母留下的。说起薛柳檀早已仙去的考妣,江湖上是无人不知晓的,说名震江湖一点不过。
其父薛明思本是紫微一派掌门的入室弟子,少年英雄俊秀无双,仗义江湖受百姓爱戴,且是掌门候选中的热门人选,理应前途无量,之后功成名就。可却偏偏让那个江南雨燕一般的女子沈溯衿飞进了心底,这个女子就是薛柳檀的母亲,同时她也是密宗玄教的圣女。一切怎么可能那么顺利?两人不顾世俗的指点以及师门的反对毅然走到了一起,在经历过许多风雨考验之后仍不改初心,最后决定隐居避世。
因此,薛柳檀从小就是和父母单独在山中过活的,直到十四岁。除了父亲的几个旧友,他基本没机会见其他外人。家里的宅子是父亲母亲一点一点搭出来的,这宅子非但一点都不简陋,反而做工十分考究,即便是窗框上的细小花纹都是他父亲一点一点刻上去的,十分精细有趣:江南的桃红柳绿,塞上的大漠孤烟,北国的雨雪霏霏……毕竟一旦隐居起来,有得是大把大把的时间。
薛明思年轻时学过许多技艺,初学时只是皮毛,可到了山中终日也没什么要紧事,慢慢地一项一项都捡了起来细细研究,倒也十分有趣。自然,薛明思也不是万能的,他也有做不出来的东西,这时,他会下山去买,他们薛家从来不缺钱花。
宅子门前的那棵柳树是母亲亲手种的。拘阳山高,气温较低且并不湿润,宅子周围自然生长的大多都是松柏这类高山树种,它们枝叶凌厉,虽是四季常绿终年不落,但看起来终究是觉得凄冷凛冽,所以沈溯衿想尽法子在宅子周围种些别的树种。
柳树这类江南木种在此地是很难成活的,可沈溯衿怎么可能是随便放弃的人?若是,那她定不能和薛明思走到一起了。
那棵柳树用秘药养着,然后又用掏去竹节的竹筒引了后山上的融水下来灌溉,而且她还十分有心地在宅外不远处的菜地旁架上了一个炉子,除非夏季,终日用小火烤着竹筒,让流经此处的雪水不至于太凉而伤了树根。这条竹筒通道非常的长,自然需要花费许多心思去维护它,她也不嫌烦,只要那门前的柳树能茂盛就好。
起初只是为了那棵柳树,但渐渐地通过那竹筒传下来的水也解决了他们的生活用水问题,薛明思修了个水池子,就是为了蓄水用的。生活嘛,自然过得也是有声有色,有爱嘛,什么都不怕的。
薛柳檀降生之后,薛氏夫妇自然是十分高兴,不久后就开始考虑起孩子的教育问题。想把他朔造成一个温柔的人,但同时也不能抹煞了他的本性,要他能保护自己保护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可又不想教他武功让他日后可能误入江湖……有一些事情似乎慢慢开始互相矛盾起来。
好在薛柳檀并没让父母的焦虑存在太久。
刚三、四岁的时候,薛氏夫妇就发现这孩子喜静胜喜动,软糯糯粉团子一个,性子柔软却不畏缩,对待花草树木也是十分轻柔,白嫩的小手从来舍不得碰他爹爹妈妈修剪好的盆栽,坐着一看就可以看一天,不吵也不闹,似乎从骨子里就带着“万物皆平等”的想法。这让薛氏夫妇省了不少心思,这孩子就是上天赠予他们最好的礼物。
性格的问题不存在了,接下来不能再拖的就是要考虑如何让他日后能保护好自己呢?仔细想想其实这也不能算是个问题。薛明思出身道派自是会些道术,同时极精布阵之术,沈溯衿出身密宗玄教,医药蛊毒自然不在话下,两人将自己除去武功以外最精深的那部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这独生爱子。
薛柳檀也不让他们失望,悟性极高,一点就通,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吧。同时,薛氏夫妇还让薛柳檀打下了十分扎实的内功功底且习得粗浅的轻功。内功这种东西有了伤不了人,别人也难伤己,拘阳山四季气温偏低,这样一来对身体大有裨益,除此之外,即便是劈个柴也能比别人容易些,至于轻功的益处更是不必多说。
日子就这样慢慢走着,虽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但人终究是会生死轮回的,在薛明思仙去后不足一月,沈溯衿便也随他去了,从此宅子后山多出了两座小小的坟茔,山中终日难闻人声。
薛氏夫妇虽去了,但留下的东西却是一点不少,除了宅子菜园、花树草木之外还有满满三大屋子的各类书籍,奇门遁甲、药理医术、农工杂艺、散曲小说、诗词歌赋,应有尽有,这些书都是薛氏夫妇费心收来的,因此从悲伤中慢慢走出来的薛柳檀倒也不觉得无聊。
真正的关于薛柳檀的故事这才慢慢揭开沉沉序幕的一角。
第一章:黛金
又到了冬天,这让原本就气温偏低的拘阳山更加寒冷起来,昨夜还零零星星飘了点小雪。今晨起来,大抵是气温微微回暖了吧,门口那棵柳树上挂了雾凇,千条万绺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周边的松柏也换上一身雪白衣装,视野显得愈发开阔,非常的明亮。
待薛柳檀扫开在院子里的一层薄雪,太阳正升了起来,光芒万丈,他不禁眯起了眼。新的一天,却一切照旧。
薛柳檀一身暗蓝长衫,领口严实地裹住雪白的脖颈,只用一根素簪随意挽着少许头发,衣衫上的暗纹梅花刺绣是他亲手绣的,虽不算是极好的上乘绣工,但也是十分不错的了。在袖口上上了圈兔毛,白绒绒的,给整体略显清冷严肃的格调添了几分亲和。
他看了看那竹筒管道,里面的水流并没有较昨日变小,想是上方管道并未出现断裂。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山上的融水也越来越少,这水流自然是比春夏时节要来得小的,不过好在就他一个人,这点水要满足他基本的日常生活完全足够。
薛柳檀回到屋内,从之前就生好火的炉子里挑了几块热炭出来,放到一个垫有炭灰的竹编小篮里,再往火红的热炭上细心盖上了一层薄灰,这样热量可以维持得比较久。那小篮并不是什么金贵的玩意儿,不过倒是十分精巧可爱,家里也并不是没有别的暖手炉,好看精美的多得是,只是那只小篮是薛明思在世时亲手所编,因此它陪着薛柳檀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寒冬。
薛柳檀的一天很简单,无非就是看看书,做做东西,照看一下菜园以及家里的那些植物,有时去山里弄些药材以备自己研制药物,抑或……总之简单得很,到了冬天就更是简单了,菜园在冬季不用照看,一般药材也采不了,而特别的药材又不是天天都需要用到的,所以基本上就只剩下看书了。山里安静得很,有的也只是自然的声音,没有吆喝叫卖,没有人声鼎沸,没有鸟叫虫鸣,只有呼呼风声,倒是生出些许禅意来。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了。
灶上烧着水,薛柳檀正在往另外两个雕花手炉里送入热炭,重新算了算日子,确是腊月廿九,靳伯伯该来了吧。
这个靳伯伯,全名靳扶风,是薛明思的旧友,一年两次来山宅中拜访,会带些有意思的小东西来,也会带些药材走,薛柳檀长到二十四岁从未断过。这靳扶风是江湖上一等的高手,为人谦恭有礼,声望自然也是极高的,他与薛明思是忘年之交,而今已然年逾花甲,但薛明思称他为大哥,故而薛柳檀喊他一声“伯伯”,不想这一声“伯伯”倒是让他在江湖上的辈分高上了那么一截。
正想着,薛柳檀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妙龄女子的说话声,山宅虽不算太大,但也绝对不小,薛柳檀现身在中庭,且未怀武功却能听见外面的声音,那说话之人必是用了传音入密。
薛柳檀微微一勾嘴角,拿起盖好炭灰的一个暖手炉就往外走。一打开门,就看见一抹红彤彤的背影。
“黛金。”薛柳檀提着雕花暖炉上前,眉目含笑。那团红云灵动转身,帽檐的白毛衬得那被风吹红的脸颊更是粉嫩可爱,红云伸手环住薛柳檀的腰,脆生生道:“檀哥哥!黛金想你了。”
薛柳檀轻轻拍了拍黛金的肩膀,笑道:“还是这么准时啊。”说着打开她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把暖炉塞进她的怀中,温声道:“冷吧?进屋里去。”
屋内炉子生得正好,虽不及春日,却也不那么寒冷了,黛金解下自己红色的连帽斗篷,理了理自己被帽子弄乱了的头发,一切完毕后才冲着薛柳檀说:“拘阳山还是好冷啊。”薛柳檀温柔地笑着,给她倒了杯刚煮好的热茶,是上等的不见天。
黛金接过茶杯,并没急着喝,而是放在手中端详了许久,语气中满是不确定地问道:“这白瓷茶杯也是薛叔叔做的?”
“不是,我爹他烧出来的瓷没有这么好的,这好像是早年你师傅送的。”
那是一只白瓷茶杯,周身轻薄,且握在手中极轻,似薄如蝉翼。因此得名“薄蝉”,伸指轻弹瓷身会发出清脆的声音,瓷身上用狼毫绘着一对虾子,十分精细,活灵活现,因此它又有个别名叫作“虾盅”。
“我师傅?我从没见他拿出这么好看的东西来。”黛金轻啜了一口,秀眉轻蹙,而后一饮而尽。“这茶也好,让我猜猜,嗯……是岩茶?”果真唇齿留香。
“嗯。”薛柳檀点了点头,“不见天。”想了想,又补充道:“这茶也是你们风灵山庄的。”
黛金“咔嗒”一声把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放,站起身来,气鼓鼓道:“我师傅怎么什么好东西都不给我看啊!”
薛柳檀笑了开来,“你师傅自然是疼你的,以后总会让你见到的,这些东西都是我爹还在的时候他送来的,那时候你还小呢。”
黛金耸了耸肩,道:“旁的我不知道,倒是这次让我来找你我是欢喜得紧的。”黛金秀瞳一转,道:“他倒也算是疼我。”
薛柳檀静静听了,端出一叠金丝红豆枣糕来,那是黛金最喜欢的口味,他知她快要来了于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黛金的目光瞬间被那碟子糕点给吸引了去,坐下来捏起一块凑近鼻尖闻了闻,甜甜的味道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轻轻咬下一小口,枣子的清香瞬间充满口腔,甜糯的感觉简直太妙了。
薛柳檀知道她定喜欢,也坐下来,问道:“怎样,这次靳伯伯怎么放你一人来了?”
黛金咽下嘴里的枣糕,虽然十分不舍但还是先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枣糕上撤下来,重新投到她檀哥哥的身上,道:“噢,入秋以来师傅的身体就不太好了,于是就遣我一人来啦,反正我来了这么多次是绝对不会找错的。”
“靳伯伯的身体无大碍吧?”薛柳檀关切问道。
“并没什么大事,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吧。不过你放心,他很惜命的,所以长途跋涉这样的事他不干了,不用担心,没事的。”黛金回答,同时又悄悄瞄了两眼桌上的那碟枣糕,闭目定了定神后,道:“檀哥哥,这次我来就是给我师傅要些药的,唔……”说着黛金去自己带来的包袱中翻了一会儿,找出一张叠得板正的宣纸递给薛柳檀。
薛柳檀快速扫了一遍,道:“这些药家里基本都有,只是那清和丸需一味雪莲,我得上山一趟。”
“危险吗?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清和丸所用的那种雪莲并非长在悬崖峭壁之上,我前日还见着了,只是没觉得有用于是没摘,你不习惯在雪时山路上行走,带上你反倒慢了。”说着薛柳檀便领着黛金往客房去了。
黛金奔波许久也着实是累了,便不再坚持,薛柳檀带她到事先就准备好了的房间里歇息,房里不仅早就点了暖炉而且被褥都用沉香木屑熏过,一进去便觉得馨香暖热,一身的乏气全被勾了出来,只想好好地在床上睡上一觉。窗前精美的素白梅瓶里插着一枝冷香腊梅。
黛金绽开了笑容,上前嗅了嗅那枝梅花,顺便摸了摸那个梅瓶,那梅瓶的手感十分细滑,瓶身曲线也十分的优美,瓶身上并未绘图题字,但怎么看都是个上乘的物件。黛金刚想开口问,便自行打住了,这瓶子的材质和刚才的那个茶杯如出一辙,该不会也是师傅送的吧?
薛柳檀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笑着看着她,眼里全是肯定,黛金瘪了瘪嘴,“这瓶子我也未曾见过。”
第二章:遇蛇
薛柳檀见天色尚早,快得话还赶得及回来吃中饭,便别了黛金到山里去了。
之前晴好的天色不知何时开始变得阴沉沉的,太阳看不见啦,乌云又聚了过来,朔风大作,“看样子是要下雪啊。”薛柳檀返回房里拿了件连帽短斗篷,这才再次出门。
那雪莲薛柳檀前阵子见过,大致方位他是知道的,于是便直奔目的地而去。之所以上次看见没有摘它下来,是因为它所生长的那块岩壁看起来不太牢固的,而且需要跨过一道一步多的空隙,虽然这空隙不深,但如果失足踩到空里掉了下去,还得费力爬上来实在是讨厌。那雪莲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什么必需品,因此他上次嫌烦没有摘下。
可这次是无论如何都得把它带走了。
雪莲生长的地方并不遥远,约莫半个时辰薛柳檀就走到了,此时天色愈发阴郁起来,气氛也压抑得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天上压下来,人们说的“黑云压城城欲摧”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因为昨夜的雪,雪莲宽大的花瓣上落上了一层晶莹,看起来倒也十分美丽。薛柳檀脱下斗篷,上前用手拂了拂一会儿要踩的岩石,一脚跨踩在雪莲旁的岩壁上,另一脚死死落在这边的岩石上,刚好卡住。他从篓子里拿出药镰,轻声对雪莲说:“对不起啦。”而后细心地割着,尽量不伤到它的根茎,只是想把它的花朵部分割下。
就在快割完的时候,落在那边的脚下一滑,薛柳檀心道不妙,整个人就顺着空隙掉了下去,未被完全割断的莲茎被这大力一拽撕下了一层表皮来。薛柳檀看着手中的雪莲耸了耸肩。站起身来,之前所站的地方距头顶仅有一尺,但要爬上去也不容易啊。
就在薛柳檀把装着雪莲的竹篓先扔上去而后自己也准备也爬上去的时候,发现在不远处似乎有团什么东西。黑色的,落在雪地里特别的显眼。仔细一看,那是一条蛇,周身分布着金色的细纹,看起来倒也十分精美,茶杯那么粗,目测大概有一丈长。薛柳檀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自己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没有压到它。
那条黑蛇一动不动,似乎完全不具备攻击力,薛柳檀知道蛇类有冬眠的习惯,但在这雪地里出现也不是寻常,他上前大胆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蛇身,果然是冰凉非常,就像雪一样,而且似乎有些微微的僵硬。
薛柳檀见那条蛇没有一点反应,想是被冻晕了,现下也不知它是死是活,他轻轻拨了拨蛇身,才发现在那蛇身下有一片黑色,想是血迹吧?薛柳檀轻轻颦眉,自己不救它的话它定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然万物皆平等,救蛇一命何尝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