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优秀死神工作薄——陈留王

作者:陈留王  录入:01-27

安澜尖叫一声,钻到辰夜的怀里。辰夜及时吹灭了蜡烛,那人影瞬间灰飞烟灭,只有丝丝缕缕的黑烟慢慢在空气里飘散。

“这个世界上很多角落里飘荡着灵魂的残片,这些东西既不能被带走,也无法自行消散,我有时空闲下来,就把蜡烛点燃,召唤这些东西过来,然后人道毁灭。对它们也算是一种解脱。”

“这个东西好厉害。”安澜惊讶地看着那节尚有余温的蜡烛:“但是,它能燃烧多久?”

“一厘米是一百年,这个大概能燃四百多年吧。”

安澜讨好地笑笑:“送给我呗。”

“不行。”辰夜把蜡烛放进口袋里:“这是利器,你拿它没什么用。”

“我就要这个,”安澜直起身,怒道:“我们宿舍的老三前段时间还给女朋友送了金戒指呢,你连破蜡烛都不给我玩。”

“呃……”辰夜有些无措:“那我送你一百枚金戒指好吧,这个真的不行……”

安澜扑向他,双手在他口袋里乱摸,然后又伸到他怀里。辰夜左右躲避,终于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微微喘息着笑:“再闹,再闹你就要吃点苦头了。”

安澜软硬兼施,双手环着辰夜的脖子:“老板,辰夜,好哥哥,你就送给我呗。”

辰夜哭笑不得,想了想这东西也伤害不了谁的性命,于是掏出来放在他口袋里,嘱咐道:“好好收着。”

安澜高兴地跳起来,拍拍口袋道:“谢谢啊,我回去啦。”转身就要跑。

辰夜又惊又怒:“滚回来。”然后一步步走过去,微微弯腰,侧过脸,沉声说:“好好谢谢我。”

安澜无奈,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小声说:“谢谢你哦。”

辰夜很满意地说:“不客气。”

第十一章:林宅(2)

安澜下了飞机之后,正赶上当地下雨。林家的男佣人在机场接他。这佣人很年轻,大概不知道安澜什么来头,所以言行举止非常恭敬,叫他小少爷,一路上对安澜的提问也是有问必答。

林家大宅位于半山腰上,整座山都是他们家的后花园。山顶有停机坪,山间有盘山公路,都是他们家的私人领域。一百米一处摄像头,如果有谁不小心闯入,十分钟内就会有全副武装的保安把他送出去。

安澜离开这里十多年,发现一切都没有显着变化,树木比以前粗壮了一些,人比以前老了一些,但是规矩都照旧。正门是政界商界的重要客人才能进去的。他们照例从侧门进去,门上镶嵌着林家的族徽,穿着特制服饰的佣人来来去去的忙碌。

司机歉意地说:“老爷刚刚过世,宅子里乱成一团,小少爷不要见怪。”说着,自己打开后备箱,引安澜上楼。

这里的确是很忙乱了,安澜他记得这些佣人们的等级和职位管理都很森严。每个等级的佣人有各自对应的工作场所和服务对象,而司机是不允许触碰客人的行李,也没有资格上楼的。现在看来管家是顾不得这些了。

这是一栋非常大的老宅子,是光绪年间请的一个外国建筑师设计,花了十年时间才建成。房间多得荒谬。有时一个陌生人闯进去,很可能在里面迷路,几天都出不来。

安澜住在他十几年前的旧房间里,里面打扫得很干净,但是并没有增设新的物品。床单被褥和家具都是旧的。大概他们觉得没必要在一个假冒的林家少爷身上花费功夫。

床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旧照片,是中年的林老爷子将他的两个孙子抱在腿上的合影。林老爷相貌堂堂,仪表不俗,通身是儒商和贵族的气魄,那两个孩子,大一点的五六岁,眼睛大,身体瘦,像一个豆芽菜,局促不安地望着镜头,是幼年时的安澜。小一点的三岁左右,形貌却精致柔媚,宛如天使一般,这是安澜异父异母的弟弟,叫什么来着,安澜已经忘记了。

安澜的身世很有些传奇色彩,他妈妈叶灵凤年轻时是个高材生,在学校里与出生名门的林先生关系亲密,并且怀了孕。林老爷子对叶灵凤的身世不满意,强行拆散了这对情侣,送林先生到国外读书,叶灵凤生下安澜之后,成了未婚妈妈,只好退学打工挣钱,生活很贫苦。六年后,林老爷子忽然发了善心,不愿意林家的子嗣流落异地,于是不顾林氏夫妇的反对,把安澜接到家中抚养。

安澜由此过了一年富家大少爷的生活,后来因为一次验血,被林家发现血型不对,于是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安澜和林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盛怒之下的林老爷子把安澜交给一对吸毒酗酒的夫妇抚养,从此安澜和这家人再也没有联系了。

晚饭的时候,安澜下楼有些晚,餐厅里已经坐满了林氏家族的人,佣人们来回穿梭着上菜,安澜站在楼梯口,忽然听见其中一个女人说:“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呢,你们请这野种来做什么?”

在这种家族里生活,就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安澜立刻刹住脚步,不动声色地听。

“谁说不是呢!老爷子把他送走之后,听说那一对烂酒鬼天天把他吊起来打,没钱吸毒时还逼他上街偷东西,听说那孩子还在酒吧里陪老男人喝过酒呢。啧啧,这种人没有得杨梅疮死掉,竟然还上了大学,你们说稀奇不?”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呗,你看咱们家少宗,老爷子当初对他抱多大的期望,现在是越长越不成气候了,对了少宗,昨天晚上又去哪里胡闹了?”

“哎呀,烦死啦。”一个少年不耐烦地吼:“一群长舌妇,背地里嚼舌根,小心舌头长疮。”这少年大概是从小被惯坏了,说话没有什么忌讳,几个长辈训了他几句,他也满不在乎。

安澜稳了稳情绪,慢慢下楼。佣人眼疾手快地把他引到座位旁。那个叫少宗的男孩子高兴地说:“安澜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安澜坐下,将餐巾放在腿上,拿起刀叉,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记得了。”

“唔.”少年嘟起嘴。

旁边不知道谁不屑地嘁了一声。众人各怀心事地低头吃饭。

安澜对于这一大家子虚伪狡诈的性格简直厌恶到了极点,随便吃了一点牛排,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地放下刀叉上楼了。

夜里整座林宅十分热闹,尽管林老爷子刚刚去世,但这些人天生就是舞会和派对的忠实爱好者,于是接着追思的名义,在小客厅里举办了沙龙。

安澜独自待在卧室里,翻看旧时的小玩意儿,抽屉里摆放着很多玩具,每一个都价格不菲,但是其中安澜最喜欢的,是一个用木头制作的小推车。幼年时,林老爷子带着他和少宗一起去自家的工厂视察,林老爷子一时兴起,亲手在车间里给两个小孙子制作了这样的小推车,少宗玩了几天就弄丢了,而安澜则十分珍爱,一直藏在抽屉里,不让别人碰。

那时林老爷子很疼爱安澜。安澜也非常敬爱他。在安澜这二十多年里,再没有人会像林老爷子那样宠爱他。但是后来真相大白,也是林老爷子对他下手最狠。

安澜躺在床上翻书,楼上的钢琴和舞步声一直没有停歇。到夜里零点时,他掀开被子,穿上睡衣走出去,走廊里的灯光很昏暗,最末端是卫生间。安澜胆子极小,小时候就害怕宅子里有妖怪,现在认识了死神之后,对鬼魂之说更加确信。这座宅子年代如此久远,想必藏了许多的孤魂野鬼。等明天中午时把工作服穿上,四处看看,说不定能看到拖着辫子的大官呢。

他心不在焉地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灯光很亮,一个年轻的女佣正跪在地上,给林少宗口交,两人都在忘我地呻吟。见安澜开门,女佣吓得要逃走。林少宗按住女佣的头让她继续,然后转过头对安澜打招呼:“哥哥,晚上好。”

安澜“砰”地一下关上门,一路小跑地回到卧室里,心脏砰砰乱跳,觉得既震惊又恶心。在他心里,林少宗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顽皮美貌的男孩,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

外面传来轻而礼貌的敲门声。“哥哥。你在里面吗?我有话和你说。”林少宗在外面怯怯地询问。

安澜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隔了门淡淡地说:“我不会把刚才的事情告诉林先生的,你回去吧。”

“哥哥,我和兰芷是真心相爱。”林少宗语气低沉地说:“她是我贴身女佣,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我不敢告诉给爸妈,怕他们伤害兰芷。”他轻轻地叹口气:“安澜哥哥,我一直记挂着你呢。这个家庭每个人都虚伪得很,一点亲情都不讲。我见了你,才像是遇到了亲人。”

“我是叶灵凤的儿子,和你们林家没关系,你别错认了亲戚。”安澜冷冰冰地说。

“我知道。”林少宗叹气:“我能和你说会儿话吗?在这个家里我都快要窒息了。”他用食指轻轻叩了三下门,柔和地说:“你不愿意开门,我就在门口说好了。”

安澜把门打开,皱着眉头说:“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进来吧。”

林少宗欢快地答应了一声,闪身进来,用脚后跟把门关上,伸手把门反锁住。安澜听到“咔哒”锁门的声音,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太在意。他拉了一把木椅子放在床边,对林少宗说“坐。”然后自己重新坐回了被窝里。

“哥哥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啊。”林少宗笑得十分明媚:“总是给人一种很容易被拐带上床的样子。”

安澜一时没有听太懂他说的意思,但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于是绷着脸说:“你不是要和我聊天吗?要是不聊就赶紧回去睡吧。”

林少宗笑笑,坐在椅子上,开口道:“听说你八岁的时候就在酒吧陪变态男人喝酒,是这样吗?”

安澜脸上一下子阴沉下来,他哆嗦着把握紧的拳头放下,停了一会儿才平淡地说:“是啊。”

林少宗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俊美的脸上显出银邪的笑容,他上下打量着安澜,摇头道:“看不出来啊,表面上端庄正派,骨子里原来这么放荡……”

话没说完,他的脸上挨了重重一拳,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后仰去。安澜从床上跳起来,用膝盖抵着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清晰地说:“我在酒吧里陪酒,是为了挣买面包的钱,这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肮脏,相反的,若论下流堕落放荡,你应该多向你的家族学习。”

林少宗舔舔破皮的嘴唇,笑着骂道:“操,你他妈的真不经逗,不想玩就算了,干嘛动手。”

安澜站起来,转身把门锁打开,做出逐客的样子。

林少宗从地上起来,不屑地啐了一口:“切,谁稀罕,你以为你的屁股的有多金贵……”

安澜抓起桌子上的台灯和书籍,猛地朝他脸上砸过去。林少宗啊地叫了一声,动作飞快地逃走了。

第十二章:林宅(3)

第二天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林家的人一大早就起来,穿上黑色的衣服,带着雨伞,到一公里外林家的墓地参加葬礼。安澜走在人群中的最后面,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之前是冲着林老爷子的遗嘱来的,现在却觉得对那点钱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现在很想念大学,想念宿舍的哥们,想念辰夜。

牧师在墓碑前念了冗长的悼词,然后众人默哀。最后律师走到众人面前,开始分配一系列庞大的遗产。安澜只听到公司和股权什么的,一大部分都给了林少宗,而房产和存款什么的则分给了其他亲戚。

听到最后,没自己什么事情。安澜有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轻松,自己还年轻嘛,以后有的是机会挣钱。

律师念完之后,众人三三两两的回去,已经有人忍不住低声咒骂了起来。安澜心里暗笑,猜想若是林老爷子的灵魂还在墓地的话,听到亲人们的咒骂,不知道会作何感想。等等,他的灵魂应该就在墓地的吧,像他这样精明有城府的老头子,死后最想看到的,应该就是众亲戚听完遗嘱之后的反应。

安澜打开手里的纸袋,幸好里面放着工作服,他伸手把它拿出来,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安澜回头,看到了身价百亿的商界新贵林少宗,他对于自己继承的巨额遗产并没有太多惊喜,相反,此刻的他脸上带着真心实意的哀伤,他对安澜道:“要不要出去兜风,山下有一家咖啡馆,嗯,你们这些小资们最喜欢那种调调了。”

“不去。”安澜头也不抬地说。

“去!”林少宗极为霸道地说,随后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就当是为昨晚的事情道歉啦,你站着不要动,我去取车,很快的。”说完。林少宗一步三回头地跑了。

林少爷开着那辆炫目地跑车过来,发现安澜已经消失不见了,当即气得破口大骂。

安澜就站在他旁边,用手扶着黑色雨衣的帽檐,冲他微微一笑。然后提着衣服下摆,在墓地里行走。眼前的世界和平常不太一样,草地和空气里里漂浮着淡淡的气团和丝丝缕缕的黑烟,这些都是被撕裂成残片的灵魂,时间长了自然会消融在空气里。

一个头发花白,身体佝偻的老人站在林老爷子墓碑前面,一动不动,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安澜一开始没有在意他,以为他是来吊唁的客人,但是很快他发现这个老人的身体有点像幻影,微风吹动时,他整个人就像是青烟一样微微摇动。

安澜心中一动,这个人就是林老爷子。安澜没有想到他会衰老颓唐到这种地步,这让安澜有些措手不及。他对林老爷子恨之入骨,一直想质问他当初为何狠心把自己交给那样的人抚养,并对自己的悲惨境遇不闻不问。安澜甚至在心里盘算了许多报复他的法子,现在看来都是多余的了。

过了一会儿,林老爷子转身离开,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向远处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高个子男人。男人引着他走向远处一辆公交车。

安澜目送他们离开,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族再也没有任何牵涉了,这让他觉得很轻松,甚至对这座宅子和林家的人都没有了抵触和厌恶的情绪,而是像和陌生人相处一样平常。

而林家的人对于安澜没有分得一毛钱遗产这件事情非常满意,对安澜的态度也从排斥变成了无视。当天夜里安澜心情不错,闲的没事把辰夜送给自己的小礼物,黑色蜡烛拿出来了。

他把卧室门窗都关上,把蜡烛放在书桌中央点燃。然后掏出工作服穿上,他的本意是召唤出几只小鬼魂玩玩。然而在穿上工作服的一刹那,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坍塌了。

满屋子数不清的身影、残肢、苍白的脸、黑色的头发,在烛光的照耀下四处飘荡。因为鬼魂的数量太多,而空间又有限,这些东西只好嘎吱嘎吱地挤压撕裂,然后继续挤占空间。

安澜吓得坐在地上,尽管知道这些东西不会伤害他,但还是吓得够呛。一个脸色发蓝、穿着清朝官服的男人正甩着自己的袖子,在拥挤的空间里试图跪下行礼。而一个穿着洋装烫着波浪头发的女人则吐着舌头,两只手胡乱抓周围的碎片朝嘴里塞,而这些东西很快又从她背后的血窟窿里钻了出来,继续蹦蹦跳跳,吵吵嚷嚷。

安澜哆哆嗦嗦地爬到床上,找出手机给辰夜打电话。很快,辰夜接了电话,声音略沙哑低沉:“怎么了?”

安澜抽抽搭搭地把眼前的情况给他讲了一遍,辰夜沉默了一会儿,说:“别怕,把蜡烛吹灭就没事了。”

“但是,那样的话,它们不就死了吗?”

“它们原本就是死的,” 辰夜不带什么感情地说:“这些东西迟早要灰飞烟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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