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提起的往事,祁荣霄也记得,他们刚入伍没多久就遇到了劳军的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那时的他们只以为遇到了同龄的人,友人问起来,他们也没对自己的身世也没过多隐瞒,所以皇帝也是知道他们的老爹是什么德行的。
“皇上英明,臣……”祁荣霄并不意外皇帝会知道老爹的情况,但是,自己坦白总比被皇帝逼问出来要好,于是做出很难以启齿的样子,“家父最近愈发不成样子,近日家丁来报父亲要续弦,臣为人子本不应对此指手画脚,但是,父亲已有十余房妾室,而且此次续弦只因听信妖道妄言,为冲喜求安便要祸害一良家女子的终身幸福。臣私以为,臣在身边侍奉,老父能有所收敛,所以才乞求卸甲归田。”
“嗯……”皇帝沉吟了一下,“人年纪大了,难免会信这些。这样,你的生母与妻子都已经有了诰命在身,若是你父续弦,朕封她个三品诰命,也就不算委屈她了。”
“臣谢过陛下。”祁荣霄说着就要下跪。
“先别忙着谢恩,说说你的赏赐吧。”皇帝拿过茶盏,抿了一口,“朕不妨跟你照直说了,虎符一日不在朕手里,朕就不能安卧,所以,你要交还虎符,正合朕意。但是天下人看着,你此时就这么走了,朕就成了不能容人的昏君。”
“臣谨遵皇上吩咐。”祁荣霄低头作揖。
“嗯,”皇帝放下茶盏,“我朝历来崇尚孝悌,你要奉养老父也算是个好借口,朕就封你个侯爷,再赐你千亩良田,金银千两,风风光光地返乡。”
“臣谢主隆恩!”祁荣霄连忙跪拜谢恩。
翌日,皇上下旨,封祁荣霄为祈安侯爷,良田千亩,金银千两,择日返乡奉养老父。
圣旨一下,祁荣霄的府里先闹了起来,祁荣霄的妻子刘敏仪听说要离京,就冲到祁荣霄的书房哭闹起来。她本是户部侍郎的女儿,自小娇养,习惯了京都的繁华,她根本不愿随祁荣霄到那些穷乡僻壤。
面对妻子的哭闹,祁荣霄将手中的书放到书桌上,“你嫁与我这些年,一直在府里当家作主,上无公婆,下无小姑妯娌,想来也是懒散惯了,也罢,你若不愿离京,就留在这里。我会留两个婆子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节俭些,你的嫁妆应该也够你们过日子了。”
刘敏仪惊得忘了哭闹,她敢来祁荣霄面前闹,一是她有诰命在身,祁荣霄不能休了她,二是因为成亲这些年祁荣霄对她从来都是相敬如宾。她没想到祁荣霄竟然毫不顾念夫妻之情,竟然要将她独自撇在这里。
祁荣霄重新拿起桌子上的书,道:“没其他事儿就出去吧,我再看看书。”
“相,相公,你,你不要我了?”刘敏仪终于发觉自己对祁荣霄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没错,他不能休了她,但是他可以当她不存在。但是,没了相公,她就不再是京城里人人称羡的侯爷夫人。这个认知让刘敏仪怕了。
“是你自己想留在这里的,若你愿意跟我返乡,我岂会抛下你不顾。”
“相公,妾身知错了,相公去哪儿妾身就去哪儿。”刘敏仪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扯着齐云霄的衣袖说。
“嗯,那就去收拾东西吧。”祁荣霄在刘敏仪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说:“湛儿年幼,我也不愿他早早离开娘亲。”
说完这句话,祁荣霄便专心读书。他只想告诉那个女人,只要她安安分分,他会看在儿子的面儿上不为难她。
对于这个妻子,祁荣霄说不上爱。这门亲事是对祁荣霄有知遇之恩的吴老将军保的媒,自古盲婚哑嫁,所以祁荣霄对于娶刘敏仪为妻这件事并没有太多抗拒。
二人成婚后,祁荣霄也尽自己能力做一个好夫君,只是边关时常战乱,他总要去打仗,难免冷落娇妻,所以他对刘敏仪没有太多要求。日常生活,祁荣霄能谦让的,绝对会纵容妻子。没想到这竟然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没脾气的人,还敢来哭闹让他抗旨!
祁荣霄听到刘敏仪走远,把手里的书扔回桌子上,心里烦闷不已。他绞尽脑汁为全家人谋生路,妻子非但不帮他反而拖后腿,这日子没法过了!
与祁荣霄有同样感觉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们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司维。
“荞儿,你告诉哥哥,平日里咱家都吃什么?”司维站在连蟑螂都罕见的所谓“厨房”里,欲哭无泪。他和弟弟靠邻居们接济已经有几日了,各家都不是富裕的,他们总不能吃人家一辈子,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吃的他也无可奈何啊!
“智儿!荞儿,在家吗?”柱子妈在围墙外喊人。
“在,婶子,在家的,进来吧!”司维拉着荞儿迎出去。
“我来给你们送俩窝头。”说话间,柱子妈就把用布包着的黑窝头掏了出来,“智儿,你家的地该开始打理了?虽说苞米收了,今年的租交了,但是还有明年啊,再着你和荞儿总要吃吧?趁着还暖和,赶紧盘算。”
“婶子,”司维为难了,他不把麦子当韭菜就不错,哪儿还会种地啊!“不怕您笑话,地里的活儿我一点都不懂,荞儿还小,我是绝对不能让荞儿下地干活的,所以,这地不如您家里种了吧,不然也只能荒着。”
“你这孩子……”柱子妈想说不会种就学着种,但是看到兄弟俩小鸡崽似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要不先让你叔和你柱子哥帮你拾掇地里,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可别,婶子,可别,怎么能让叔和柱子哥白忙活呢,你家也是要吃饭的。你要这样说,这地就让它荒着吧。”司维连忙阻拦,他被前世的父亲保护的很好,但是不是不通世故的。
“那可怎么办?这地可是要交租的,你不种,明年的租子怎么办?”柱子妈替兄弟俩着急。
第5章:意外之“财”
“婶子,这地,我们可以不租了吗?”司维试探着问。
柱子妈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司维,“不种地,你们兄弟俩吃啥?”
“婶子,我不会种地!”司维哭笑不得地说。种了地怕也是白忙活。
柱子妈像是突然明白过来,“是了,租了也是长草,不如跟你爹早年似的上镇上谋份差事。”
“我爹早年在镇上当差?”司维瞪大眼睛。
柱子妈奇怪地看了一眼司维,“那当然,你爹是咱们村不多的识字的人中的一个,原先在镇上的商行里做事,后来,你娘身子差了才回到村里来。”
“呵呵,我那时候小……”司维挠挠头,“不说这个,婶子,地的事儿您还要帮我。”
“行了,这事儿我去跟村长说,紧着给你办。”司维谢过柱子妈,将人送了出去,剩下兄弟俩大眼瞪小眼。
“等等!”刚刚婶子说苞米收了,“荞儿,咱家放粮食的地儿在哪儿?”
荞儿觉得哥哥睡了一觉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拉着他到了东厢。
入屋,司维先看到的是一筐一筐的玉米棒子,金灿灿的玉米看着就喜庆,司维却从心底涌上一股悲凉之感。除了他们安身的房舍,这一筐筐的玉米大概是孔老爹留给两个儿子最后的财产了吧。
“哥?”荞儿回头看到哥哥快哭出来的样子,以为哥哥是不爱吃苞米,“地瓜和地豆在窖里,这里,爹还给我们留了白面。”提起自己父亲,荞儿也快哭出来。
“地豆是什么?”司维连忙转移话题,“你带我去看看吧?”
荞儿皱起眉,哥哥怎么连地豆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他还是领着司维到后院的地窖里去。于是,一度被弟弟鄙视的司维知道了,地豆原来就是土豆,他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呢。
“咱们中午吃这个吧?”司维摸了两个土豆两个地瓜,盘算着可以做什么好吃的。拜他的前男朋友所赐,司维有一身不错的厨艺。家常小炒土豆丝,拔丝地瓜什么的都难不倒他。不过,他忘了家里干干净净的厨房。
最后,兄弟俩只吃了柱子妈送来的窝头,还有煮地瓜和土豆。地瓜和土豆是荞儿煮的,因为司维实在是驾驭不了那锅灶。
其实荞儿用那大锅也不太熟练,等地瓜和土豆熟了,兄弟俩已经像是从土里扒出来一样了。
填饱了肚子之后,身上的烟熏味让司维愈发不能忍受。从重生到这里还没洗过澡,这让原先天天洗澡的司维觉得身上各处都痒了起来。
“荞儿,我们洗澡去吧?”其实,家中父母去世,作为儿子的三天不能洗漱,一月不能剃须,以示哀思。但是,二十一世纪来的司维不懂这个,尚且年幼的孔凡荞也不懂,于是兄弟俩抱着干净的衣服到不远处的小河里洗澡去了。
这个季节在外面洗澡有些冷了,但是有阳光晒着的话,整个人暖洋洋的,很舒服。司维知道这具身体的体质很差,所以没敢洗太久,将皂荚揉碎,匆匆洗了洗便穿上了干净的衣服,“荞儿,赶紧洗,天儿凉,小心伤风。”
穿戴好的司维,转身回到河边清洗自己和弟弟换下来的衣服。孔凡荞见哥哥开始洗衣服,也不在水里泡了,赶忙洗完走到司维身边,“哥哥,我来洗。”
司维握住孔凡荞伸过来的小手,“不用,你去一边玩吧,我一会儿就好。”司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小心不要掉水里,家里没有换洗的衣服了。”
“知道了。”荞儿乖巧地答应,不过终归是个小孩儿,听到哥哥说可以玩儿就跑到一边自己耍去了。
司维在原先家里的时候有保姆阿姨,他连动洗衣机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他幸运地有一个渣男友。呃,好像有奇怪的东西跑进去了。总之,司维还是会洗衣服的。虽然这里没有洗衣液、皂粉、肥皂,他还是回忆着电视上古代妇女洗衣服的样子,把兄弟俩的衣服洗出来了。
司维将衣服拧干,站起来捶捶腰,然后冲不远处的弟弟喊:“荞儿,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哎,就来!”荞儿口里这样应着,却是蹲在地上没动。
来了这些日子,荞儿还没不听话过,司维觉得奇怪,就自己走过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荞儿面前趴着一只有他家饭盆那么大的甲鱼。
“荞儿,快,回家那个东西来把它捉住!”说着司维用顺手拿的洗衣服用的木棍将甲鱼翻了个身。
荞儿看了眼划拉着四肢的王八,转身跑回家拿来一个竹编的背篓。司维用洗衣棍小心翼翼地将它拨弄进背篓里,高兴地摸摸荞儿的头,“荞儿,明天卖了它,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在司维的印象里野生的甲鱼一斤左右的都要几百块一斤,自己捉的这只怎么也要四五斤,卖几千块不成问题,折成银子也有十几两了吧?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第二天恰好是集,司维便带着弟弟到镇上去。他没急着把甲鱼卖了,而是先带着弟弟逛了一圈儿。了解了这里的物价之后,司维喜忧参半,忧的是他的甲鱼怕是卖不到十几两了,能卖到三、四两就算不错,喜的是,这里的物价还算比较低廉,大米大约十三、四文一斗,三斗米换两尺布。剩下的东西在司维看来比现代要便宜的多,大约三十五文一斤的五花肉是瘦肉多、肥肉少的那种,菜更是一文钱一大堆。唯一出乎司维预料的是盐价,竟然要四十五文一斤。
心里有了底之后,司维领着弟弟进了一座看起来很豪华的酒楼。兄弟俩的穿着很朴素,一看就不是能到酒楼这种地方吃饭的人,所以,尽管有很多店小二,却没有人招呼他们。司维也不介意,径自找到掌柜。
掌柜看了背篓里的甲鱼也很惊喜,豪爽地说:“一两银子,我要了!”
“掌柜的真爱说笑,您要是看不上这东西,我换个地儿……”
第6章:讨价还价
“掌柜的真爱说笑,您要是看不上这东西,我换个地儿……”司维在学校里学的是商贸专业,谈判难不倒他。
正说话间,一个店小二跑过来,“掌柜的,祁员外来了……”店小二还没说完,司维就看见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走过来,“佟掌柜,正忙着呢?”
“哟~,祁老爷,您老可好久没来了!”掌柜连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向祁老爷作揖。
“是有些日子没来,想你们香满楼的茶香乳鸽了。”被称作祁老爷的人笑得一脸和气,“今天让你们的大厨拿出看家本事来,给老爷我置办一桌席面。”
“好嘞,您老楼上雅间儿里请,我亲自给您张罗去。”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
听到掌柜的话,司维牵着弟弟的手说:“想来,掌柜的是看不上我这东西,既然有贵客到,那我就不耽误掌柜做生意了,告辞了。”
司维的一句话勾住了欲上楼的祁老爷,“什么好东西?我也开开眼。”
掌柜的赔笑,“没啥好东西,就是一只土鳖,只能做成汤,还一股怪味!”
“谁说土鳖不是好东西!先不说这鳖身上的东西都能入药,单是能做成的菜肴就有几十种,滋味无穷,还有滋阴壮阳的功效。”司维见祁老爷似乎对自己的甲鱼感兴趣,就开始讲吃甲鱼的好处。
“壮阳?”只这两个字就让祁老爷心动。祁老爷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好色,不仅家里美妾众多,外面相好的也不少。随着年纪增长,他对那事儿越来越力不从心,那方面的药也吃了不少,但“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也不好,更何况大夫也说“药补不如食补”。
“是啊,这东西可壮阳气,大补阴之不足。”前文也说过司维有过一个渣前男友,他工作忙,整天飞来飞去,为给他补身体,司维在药膳方面很下过一番功夫,这句话就是一本药膳书上写的。
“好,那速速做来,我在楼上等着!做的好吃,我另有打赏!”祁老爷很高兴地上楼去等吃食去了。
“掌柜的,不耽误您招待贵客,我们兄弟先走了。”祁老爷一走,司维不等掌柜开口就先告辞。
“等等等等,你把祁老爷的馋虫勾上来了,就这么走了?”掌柜伸手拦住司维,“你让我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只土鳖啊?得了,我吃点亏,三两银子,这土鳖我要了。”
“五两!”司维伸出五根手指头。
凭良心讲,这个价格开得太高,司维也是预备让让掌柜还价的,但是掌柜思索了一下,这么大的鳖不太好找,就算找到了楼里也没人能做的好吃,用五两银子笼络住祁老爷,他以后能赚得更多,想罢,掌柜狠狠心,从柜里称了五两散碎银子出来,“成,依你,给,五两银子。”
“掌柜的,我们兄弟是乡下人,你给我们银子让我们怎么花啊,不如三两银子,两贯铜钱儿?”司维笑着商议。
掌柜又依言给司维换了,司维数过铜钱儿够数,对掌柜的笑得灿烂“掌柜的,谢谢您,找个盆儿,我把鳖拿出来。”
掌柜领着司维兄弟到后厨,司维将甲鱼倒进一个瓷盆里,起身道:“谢谢掌柜的关照,下回有好东西,我还给您送来。”说完,司维拉着弟弟就要走。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儿?”掌柜瞪大眼睛,“我给你银子了!”
“是啊,给我啦,够数!”司维装傻,指指盆里的甲鱼,“我把鳖也给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