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陆终于从睡眠里挣脱出来,揉着眼睛从冰凉的铁椅子上坐起身来。
“披上衣服,别着凉了。”蒋妈妈说着,坐在了白陆身旁,帮他披上了衣服,然后顺势揽着他的肩膀,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蒋妈妈……”白陆哑着嗓子,扑进了蒋妈妈的怀里。
“哎,乖,乖,没事没事,都会过去的。”
白陆从未如此感激过,感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虽然不接受,但却从来没有伤害过,这是真的爱自己的孩子的父母,尊重孩子的爱情,哪怕并不被世俗所接受。
“宽儿他爸已经安排好了住的地方,咱们过去休息一下吧,在这里呆着太累了。”
“阿姨,几点了?”白陆直起身,为刚才突然的撒娇,有些不好意思。
“凌晨四点了。”蒋妈妈抬起了纤细的手腕,看了一眼表,不知为什么,虽然早已经是满脸的疲惫,但这个美丽的女人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气质。
颠倒混乱的时空,让白陆已经无法计算自己到底过了几天,又有多久没有安稳的睡了,可是紧绷的神经,想想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的蒋宽,就还是无法放下心的入睡。
“阿姨,你先回去休息吧,留我在这守着,我怕蒋宽有什么突发状况。还有,我想让蒋宽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白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仿佛带着试探的意味。
蒋妈妈的表情一僵,愣了有几秒,然后无奈的笑了,轻叹着气说:“算了,想等就等吧,反正就算是去了酒店你也睡不着。”
蒋妈妈站起身,帮白陆紧了紧衣服,说:“那我和你蒋叔叔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保暖,别感冒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白陆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试探蒋妈妈。不过也没有办法,一种无端的不安感让他急切的想要寻求一种认可。
呆呆的坐了一会,白陆合拢了衣服,将背包垫在脑袋底下,面冲墙闭上了眼睛。
已经微微迷糊的白陆没有注意到走廊的尽头,金色头发的男人直直的看着他,眼睛里神色复杂。
46.背叛?
“先生,先生,请醒一醒,不要在走廊里睡觉,会影响我们的工作。”因为不是本国语,所以并不熟悉,睡梦中的白陆只似懂非懂的听出了一点,但还是乖乖的起了身。
短暂而且并不舒服的休息对于太过疲劳的身体来说根本无济于事,白陆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眼前也黑黑的,只好抚着额头,闭上眼睛,等待心跳和血压恢复正常。
“先生,你没事吧。”
“哦,没事,我还好。”白陆对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护士小姐说。
“那就好,你的朋友情况也不错,今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对了,半个小时后你将有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请问你要去重症监护室看看他嘛?”
“他好了?!”白陆瞬间清醒了很多,捉住护士的手,急切的问。
“先生你太着急了,你朋友只是生理状态基本稳定,离完全康复还早着呢。不过他的求生欲望很强,而且他身体各项机能在受伤前都很健康,所以才能恢复的这么快,短短两天就基本稳定了。”
“哦,还能再给我多说一点他的情况吗?我很担心。”
“嗯,里面的先生是受枪伤住院的,不过枪击并没有构成贯穿伤,伤口在左胸,离心脏只有几毫米,而且这位先生应该是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受伤后倒地的姿态正确,并没有再一次加重伤口导致血液过多的流出。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cornell先生就及时赶到并做了处理,所以伤情虽然紧急,但索性没有致命。”护士小姐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段,白陆投入十二万分的精神才听了个明白。
“cornell先生是?”
“哈哈,我还以为你听名字就能知道呢,不就是那个昨天被你打了的金黄色头发的帅哥。对了,他真的和里面躺着的那个亚洲帅哥是情侣吗?”
“可以探视了吗?”白陆一下子把脸冷了下来,站起身来。
“哦,穿好无菌防护服就可以进去了。”小护士一愣,说道。
白陆被小护士领着去穿上了无菌的防护服,内心却有些无知无觉。
推开厚厚的玻璃门,病房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各种不知名,不知作用的机器占据了房间很大的一块空间。房屋的中间,就是一张大床,蒋宽躺在上面。
蒋宽的面色有些青灰,眼睛闭着,睫毛长长的,在下眼睑上投下了阴影,显得无辜还带着委屈。嘴唇依旧是干的起了皮,让整个人都显得苍白无力。
蒋宽的一只手搂在被子外面,上面插着输液的针管,骨节分明的手,瘦的上面的血管可以看得很清楚。
白陆走上前,想要握住蒋宽的手,看到那扎着的针管又放弃了。
轻轻的将手抚上了蒋宽的脸,这张自己曾近深爱的脸,现在毫无生气,没有了那些生动的表情。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那一场闹剧,白陆想要吻上蒋宽的唇,即使暂时得不到回应,也想要替他滋润干裂的唇。
但此刻,站在病床前的白陆却彻底的犹豫了,白陆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这个资格。
沉默良久,白陆轻轻的俯下了身子,将一个轻的好似羽毛的吻落在了蒋宽的额头。
就算失去了在你心里的位置,丢掉了爱人的资格,至少让我以朋友的身份给予你安慰。
白陆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心脏快要炸裂。
转身,离开……
“小鹿……”背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唤,更像是一声喟叹,却在安静的病房里被无限的放大,直击白陆的心。
手腕被抓住,是自己最熟悉的感觉,即使此刻失去了力度,却依旧像一束电流,通过手臂传到了白陆的心脏。
“我就……知道,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你。”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语言,也许别人都听不出这话到底说的是什么,但白陆却静静的站着,任由手被抓着,任由自己的一颗心激动的跳动,然后平静,然后安心。也任由忍了好久的眼泪,在脸上纵横。
……
“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病人需要静养,还是要注意保持安静。”医生帮蒋宽检查完了各项生命体征,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已经转到了普通的VIP病房,挺大的屋子却站满了人,蒋爸爸蒋妈妈,cornell。就连李家大儿子,还有顾严,严猫猫也坐着第二天的飞机赶来了,满当当的挤在病房里。只有白陆和经纪人金晴天站在角落里,低声商量事情,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白陆背对着蒋宽的病床,不去看他。
“儿子,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蒋爸爸站在病床边,看着儿子心疼的说。
“嗯,爸,你放心吧。”蒋宽声音很小的说,毕竟气力不足。
“嗯,你放心吧,蒋爸爸,我会照顾好蒋宽的。”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声音在白陆听来无比的刺耳,声音里仿佛带着炫耀和讨好。
“……”病房里迎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有的是因为不明就里,而明白的人却是或心痛,或尴尬。
蒋宽并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小鹿呢?”他想要小鹿帮他整整枕头,最好还能坐在自己的身边,让自己可以握住他的小鹿的手,要是这一屋子的人都消失了,就更好了。如果身体条件还有情况允许的话他好想抱抱这个半年没见的人,最好还能深深地吻他。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让白陆整个人震了一下,但白陆却没有转身,反而是推开了门,说道“我去买点用品回来。”便走了出去。
白陆害怕,害怕自己在众人面前控制不住,已经失去了信任的爱人,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尤其是在众人面前。
……
等白陆再回来,已经是晚上了,自己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逛了一天。
手里提的大包小吧的,竟然大部分都是帮蒋宽买的,牙缸牙刷,毛巾拖鞋,只有几件是帮自己买的衣服。
白陆走回病房,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帮蒋宽带晚上饭,刚想转身再出去买,却透过病房的门看到了让白陆浑身血液都要冻结的一幕。
病房里已经只有cornell和蒋宽两个人,cornell坐在蒋宽的床头,蒋宽垫着枕头,半躺着,而cornell正拿着汤匙为蒋宽吃流质的食物。病房里明明是柔和的日光灯,此时却亮得刺痛白陆的眼。cornell一头金色的头发显他整个人俊美而又高贵,而碧蓝色的眼睛看着蒋宽流露深情,时不时的用餐巾纸帮蒋宽擦擦嘴角,一脸的关怀,宠爱。
白陆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像一具雕像,静静地站着,而眼睛紧紧的盯着病房里的人,不知过了多久。
白陆动了动,毫无预兆的,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
“嘡!”金属划破空气,发出了一声几乎不可闻的撕裂声,就仿佛是在心脏上划了一道。
白金的项链,连着上面那个曾经被主人十分真实的金属环被硬生生的从脖子上扯了下来,在主人白嫩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划痕,红红的,深的地方有血珠渗出。
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白陆面无表情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如果一切已经改变,至少让我走的潇洒。
47.反转
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白陆面无表情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小鹿!你回来了啊!”蒋宽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说话也慢慢有了底气,声音里还带着兴奋。
白陆手里紧紧握着戒指,心里抽得紧紧的,浑身肌肉都紧着,若不是拼了命用精神支持着,白陆觉得自己都要颤抖的摔在地上了。
“嗙。”白陆将手里提的两三个塑料袋,一股脑的全放在了蒋宽病床的床头桌上。
“这里是一些吃的用的,生活日用的牙膏牙刷,毛巾拖鞋,全在里面,自己拿出来用。还有一些有助于伤口愈合的营养品,按照上面的说明吃。”
“小鹿你能来照顾我就是啦,给我说我也记不住啊。”蒋宽仰着脸笑着跟白陆说话,虽然声音还是有些虚弱,但是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而笑容也真是帅气的样子。
白陆抬起头,看了蒋宽一眼,却没有对上蒋宽的眼神。Cornell依旧坐在蒋宽的床头,手里端着粥,也不说话,也不看白陆。微微偏着头,一头金黄色的柔顺头发垂在侧脸上,顶好看。
白陆停了停,别过头,握紧手里的链子,沉了沉气,放平语气说:“从这往后我就不照顾你了,本来,我也没照顾过你几天。你有什么习惯我也忘了,就算是记得,这三年多估计你也变了。既然你现在身边有了别人,我就离开。还有,这是还你的链子。”白陆说完,想要将链子放在桌上就走,可是桌子上已经放满了东西。
于是白陆轻轻拿起了蒋宽搂在被子外面。还插着输液针的的右手,轻轻地将链子放在了蒋宽的手里。
然后,转身。
“不是,小鹿你什么意思啊?!”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蒋宽明显拔高了的声音。
“分手啊,这你还不明白。”cornell轻松的说着,仿佛是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白陆再也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呆下去了,加快了脚步,往门口疾步快走。
“不是,小鹿!你给我站住!我哪里做错了,你要跟我分手!你站住。”
“乓啷!”身后传来了一声响。
“宽,你慢点,你受伤还插着管子!”
下一秒,白陆的胳膊就被紧紧地攥住了。熟悉的感觉,就像今天早上被攥住的感觉一样,只是这一刻,手的主人仿佛用上了毕生的力气,攥的白陆生疼。
“小鹿,我哪里做错了?你不要这样啊!”声音沙哑,听着就让人觉得悲痛。
“你不要这样,你敢做敢当,我就敢认。”白陆不回头,好歹是个爷们,做了决定就不能心软。
“我做什么了?”蒋宽将手搭在白陆的肩膀上,使着劲的想要将白陆的身子扳过来。
白陆使了使劲,可是不知道蒋宽哪来的劲,硬生生的将他掰了过来!
“你不是有了新男朋友了吗!干嘛还不让我走!”白陆本来想理智的离开就算了,至少走的潇洒。可是既然蒋宽这样不依不饶,自己大不了就撕破脸皮!
蒋宽脸上的表情复杂,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整个脸变得很纠结,而心里一瞬间接受这种冲击,不明所以的感觉然他愤怒,而愤怒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你他妈的倒是告诉我我的新男友在哪?!”
“那!那里坐着的那个!昨天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你喜欢男人,说你是他男朋友!你敢做就不要不敢承认!”白陆也生气了!用手指着蒋宽身后的人。没有想到啊,没想到蒋宽这么懦弱!
“什么玩意儿?你疯了吗?他只是我朋友而已!”
“哈哈,朋友!我也是你朋友呢!”白陆苦笑着说,“朋友”二字,伤他太深。
“别发疯了,只要有人问起,我跟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说你是我男朋友!只是你一直懦弱的不敢承认罢了!怎么还能说我!”
“等一下,能不能听我说两句?我觉得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一直在病床的另一边看着白陆和蒋宽吵架的cornell趁着两个人吵架声的间隙插话道。
白陆和蒋宽谁也不看说,倒是都气哄哄的看着cornell,等着他的解释。蒋宽的手依旧紧紧地攥着白陆的,仿佛一松手眼前这个人就会消失。
“那个,我昨天说蒋宽喜欢男人。”
“你还敢说!你们国外怎么看待同性恋我们不管,可是你怎么能在蒋爸爸蒋妈妈最脆弱的时候火上浇油!”白陆提到这件事就又被点燃了!不过到底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大概不是嘴上说的这么简单。
“我只是觉得,那时候蒋宽生死难料,说出来虽然可能会让他的父母震惊,但在生死面前一切错误被原谅的可能性是会变大的。所以我就替蒋宽说了啊!我这是在帮朋友啊!”
白陆被哽得无话可说,蒋爸爸似乎也的确在和自己的交谈中默默地接受了这件事。
“还有,那个男朋友,你可能误会了。我想说的是朋友,男性。或者说男性朋友。你原谅我吧,我毕竟是法国人,有没有在中国生活过,表达的不确切也是有情可原的吧。再说你不是也揍过我了吗,能不能就算了。”
白陆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合着自己纠结到死的事情都是误会?甚至可以说cornell在有意无意间甚至帮助自己和蒋宽迈出了一大步!
可是,白陆还是觉得很愤怒!一种被耍弄,被嘲笑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心。
“你他妈的玩我呢!”白陆挣开蒋宽的手就要跨过床去再揍这个外国佬一顿!叫你中文学得不好还出来胡显摆!中文博大精深,你这样会害死人的知不知道。
“蒋宽!”
白陆还没近到cornell的身,就听他惊呼一身。白陆一愣,却发现蒋宽已经瘫倒在了地上,胸前的伤口鲜血透过绷带染红了病服!
……
一通病兵荒马乱,大夫终于帮蒋宽重新打好了针,伤口上好了药,重新抱扎好。
“你们太胡闹了!病人才刚刚脱离了生命危险,你们就弄出来这么大的事故!如果还有下次,是死是活我都不管!”医生愤怒的说着,离开了。
“命大着呢,被打一枪都死不了。但是要是老婆丢了找不回来,这这心可就不跳了。”蒋宽仗着外国医生听不懂中文,故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