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番外——莫辞

作者:莫辞  录入:02-03

——看来自己真的是很不胜酒力,而且也不好喝,只觉呛辣苦涩,半点甘醇滋味都没尝到……

抱着怀中的人,俞凤顿时觉得头疼极了,无奈的看着满桌菜色。

到底是谁找麻烦的喂他喝酒啊……

「失策啊……」

6.

常思归不知道醉晕了多久,头疼至极全身乏力,一睁开眼,发呆了阵子,才对上那双带笑的眸子。

房子的摆设和之前吃菜喝酒的地方一样,只是从桌边到了床边,而自个正是喝倒的那位,思及此,常思归只觉无奈无言,一双眼更不敢看向俞凤。

一杯就醉的样子全被俞凤瞧去了。

俞凤见他反应如此可爱,心里带着几分恶作剧,有些落寞地道「一看见你醉晕了过去,只觉得我真是罪恶至极,不过也算是开了眼界,知道甚么叫一杯醉倒的境界,只惨了我,桌上那么多菜肴……」

果不其然,常思归面上一红「我……说过我酒量……不是很好的……」

俞凤笑一笑「喝些梨子水吧。」

本想拿过俞凤手中的碗,却不料一只勺子舀着汤早递到唇边,常思归有些别扭的喝下那勺糖水「我自己喝就好了。」

「我喂你喝吧。」俞凤说着,又舀了一勺喂给常思归。

他看着常思归的眉眼,愈觉得熟悉,心里变愈是苦涩,只是隐盖下那层心情波动,面上仍挂着笑,仍是风流邪魅。

得不到那人,躲到这里,却遇到一个相似她的常思归,俞凤只觉得讽刺,长年下来早已习惯疼惜那人,甚至见到了相似的人,也情不由己的对眼前的这人付出几分关怀,俞凤敛下眼眸。

常思归只见到那微长的睫毛,喂进嘴里的汤水甜丝丝的,仿如渗入心中占了个位置,愈是多看那人一眼,心里就愈是不对劲,他对眼前的人私毫不了解,但很是羡慕对方潇洒不受拘束的性格「俞公子是哪里人?」

喂完最后一勺汤水,俞凤放下手中的勺子和碗「北方人。」

「怎么会来江南?」

「比起北方,听说很是热闹,不过是第一次来,但对这里仍是不熟悉。」

常思归想了想「如果你会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走走。」腼腆地笑了笑又继续说「只是……太远的地方,我就不熟了。」

「那就麻烦你了。」俞凤收起心神,扬唇笑道「话说,你这一醉,可睡了三四个时辰。」

猛一回头看向窗外,果然夜色渐渐降临,幸好来时已经吩咐过小厮,就算晚些时间回去,也不会怎么样。

只是这夜色昏暗时,却不知道俞凤要去哪里,上回见这人的时候,是在夜里最繁华热闹的花巷青楼里,会去青楼里的男人莫不是抒发情欲,便是听琴听曲和美人相伴,一思及此,口气便不由得地疏离了起来「不好意思了,我梳洗一番就回去了。」说罢,便欲起身,身子晃了一下,头晕目眩。

「睡一晚吧!明日再回去了。」

「可你呢?」

「我还有另外下榻的地方,衣服我已经准备好了,也吩咐了人备好热水给你沐浴,你洗个澡便好好睡吧。」

常思归抓住俞凤的手「我等等就回去了,你不必麻烦。」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阻扰你,我送你回去吧!」弯腰便将常思归抱起。

未料及此,常思归满脸通红,悬空的身体让他挣扎了一下,却被那人紧紧抱着「你……」

「我甚么我,我这就送你回去啦!」

他急道「这样成何体统!」

俞凤笑嘻嘻地说「你又不睡我这、又不回家,真难伺候。」

常思归有些恼怒「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那你怎么突然就说回去了?」

「房子里只有一张床的,我睡了你睡哪,怎么好意思让你下榻别处。」

俞凤将人放下后摸摸下巴,笑了几声后「你若不介意,那我俩挪挪位置两个人一起睡吧!」

常思归见那双眸子,心里跳了下,急忙别过头。

「那就是好罗!沐浴一番我们就早早睡了吧!」

7.

常思归愣了一下,想说自己还没答应,但见俞凤早已吩咐人备好热水,又对上俞凤那张笑脸,叹了一声,他不擅和人辩论,只得乖乖地照着俞凤的安排。

最后两个人躺在床上,烛火已被熄灭,整间房子被夜色垄罩,微弱的月光从窗边打了进来。

常思归背对着俞凤,温度从背后传了过来,鼻尖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怦怦地跳着。

他隐隐约约知道甚么,但却不想去明了。

也许,他对俞凤多了些好感。

胡思乱想一番,常思归才眯着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此时,身旁的俞凤,却倒是睁开了眼,一双眼明亮得像是没睡着过似的,他转身,看着熟睡的常思归,轻轻地勾起唇角。

翌日,暖暖的阳光从窗户打入房里。

常思归缓缓睁开眼,环顾四周,俞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房里只剩下他一人,头仍有些晕但比起昨日已好上很多了,他暗暗打定出门在外,千万不可再碰酒,否则醉酒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多么失态。

套上外衫的时候,才发现桌上留着一张纸条。

——今日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去拜访你。

看完纸条,问了客栈小二,只知道俞凤付了钱,没有继续投宿。

常思归心里一阵失落,不再多想。

毕竟他和俞凤本就不熟,那人无拘无束的性子,就算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也合乎情理,他实在不用觉得失落。

摇了摇头,他离开了客栈,慢慢地走回当铺,一夜未归,但倒没惊动到人,大概在他们眼里,每月中的几日外宿已经是惯例了吧!

又过了几日,夜晚时分。

每当新月来临时,便是到了和闻笙定好在怡春楼奏乐的日子,他心里有些慌张,想着是否还会在此见到那人。

但一曲奏罢,仍是不见那人身影。

日子依旧一成不变,常思归总觉得也许就再也见不到那人了。

心里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挂念他。

他一晃神,手上的账簿便失了手掉在地板上,他不急着去捡,那一张清秀的脸孔,染上几分忧郁,然后他人慢慢地坐在椅子上,烛光从后方照下,拉出长长一条黑影。

又过了几个月,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立秋时节。

赶在腊冬前,镖局接了桩大生意,预备了几日,常南青也就是常思归亲爹,带了几个得力手下,便出发前往北方。

常南青只道「镖局里的大小事,就交代给你了,大概小雪时节前会赶回来。」那张端正威严的脸孔,不像商人反倒像是执义的侠客,可熟识常南青的的人只会说人不可貌相,此人城府极深、出手狠辣,于商不知击垮多少人,此时常南青淡淡地吩咐着常思归,在常南青眼里,常思归总畏畏缩缩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实在不得他喜欢。

常思归低首应了下来,待常南青出门后几日重新调动当铺和宅子内的人力后,常思归便忙碌于镖局内的大小事。

也许是他天分本就不够,光是镖局内的大小事,就让他忙碌得焦头烂耳,但对于商业上的事情也不是说一窍不通,勉勉强强仍维持在常南青在时的样子。

只是,偶时的应酬是难免了,而既是应酬了,便是在夜晚的花柳巷内,常思归带了几个能说会道的且擅喝酒的管事前去应酬,夹在一群生意人之间,他不过是带着少当家的名衔露面赔笑罢了。

8.

他吃得不多,酒水更是不敢碰,脸上挂着的笑容近乎僵硬,直到散席,遣散了带来的管事,他才叹了口气,走出青楼时已褪下华服换上一身素衫。

到了这里,不如去找找闻笙。

闻笙经营怡春楼已经第三年了,而常思归认识闻笙至少十几年,打小就开始的,只是闻家家道中落,举家迁离,而三年前,只剩闻笙一人回来故乡,并且经营起花柳巷的营业。

怡春楼表面上是熟练精干的老鸨管理,但实际上背后的主子才是闻笙,而男人经营青楼本就让人诟病,只是让常思归疑惑的是,他似乎愈来愈不了解闻笙了。

但怎样也不好意思去探听对方原因,又见闻笙客气疏离的样子,只好作罢,和闻笙之间保持着淡如水的交情。

从怡春楼旁的小门通报了人后,他朝着后院走去,走到最里层的院落时,已经听不到前院喧闹的人声。

房里的摆设十分素雅,闻笙抚着琴,抬眼看着常思归「怎么突然来了?」口气不带起伏,只是单纯的问句,如果不是熟识的人,也许会觉得闻笙的态度很冷淡。

从窗外看去,院子里种着桃花树,不过进了秋天后叶子就慢慢掉落,而显得萧条,月圆高挂在黑色的夜空,风吹得有些凉,烛光摇曳。

「应酬……」

闻笙挑起一边的眉头「你不是酒量不好,还敢和人去应酬,不怕给人坑了身家财产?」

「你怎么会知道我酒量不好?」

「……小时候,冬天时你来我家,我娘为了驱寒暖身体,家里都会煮酒蛋,你光是一闻,头就晕然然的,而吃了一口,更是没多久就双眼一闭睡了过去。」

「闻笙,这么丢脸的事情,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那是我让你吃的,当时你睡过去还在我家待了一晚上,隔日早上才悄悄把你送回家。」

「我怎么记得……在你家只住过一晚,你还跟我说我是绊到石头摔了一跤撞到头晕过去的,所以说……。

闻笙忍不住笑出来,看着那张清秀脸孔「那时你才七八岁,是比较好骗的年纪。」

常思归见闻笙的笑容,也不气恼,只跟着也笑了起来。

物事已非,和少年时的闻笙相比,现在的闻笙总是一脸拘谨、严肃,像是与人划开距离似的,现下笑着的闻笙让他不禁想起小时候,一晃神下,常思归便把存在心里的疑问说了出口「不在的这些年,过的好吗?」但一说出口后,常思归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见闻笙瞬时收起笑容,眉头紧皱着,沉默了一下才说「……此事休要再提。」

常思归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从何讲起,只好拿起屋里放在桌上的南湖,慢慢地拉奏起来。

闻笙也不说话,安静听着南胡的旋律,秋夜里的南胡音色,听了让人有些伤感,待常思归结束曲子后,闻笙找了理由便送常思归回去。

常思归向闻笙说了再见后,便踩着脚步在少人的路上走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闻笙家里的事是不准问的,一问了闻笙脸色,他怪自己笨得可以,却没有办法收回说出口的话。

9.

那一条花柳巷弄仍高挂着红灯笼,不过人潮明显少了很多。

常思归慢慢地走着,心不在焉的。

蓦地,耳边传来的声音,让他怔愣了一下。

「跟我走。」手被人牵着,暖暖的,让常思归愣住的是他竟然连对方何时到他身边的他都不知道,才刚要挣扎,又听到耳边传来声音。

「是我,俞凤。」转过身,是那张如玉般的皎洁面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体温,让常思归身体颤了颤。

「冷吗?还是忘记我了?」

常思归摇了摇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闻笙和常思归碰面时就在了,只是好奇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于是就在屋檐上悄悄听着,心里便知道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再听了听那曲南胡拉奏出来的乐音,总觉得莫名熟悉,只是一时之间仍猜不出来。

等着常思归出来后,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人。

俞凤笑了笑,也得不出自己的行动是为何,只是随心便拉着常思归走,几个月不见这人,他倒是想念起长思归。

「看到你了,就跟了上来。」

常思归心里一跳,本想问他为何几月下来不连络的话语都忘了,光是见了这人,心里空荡荡的那块便满了起来。

月光洒落,依稀可见眼前小路,不知道甚么时候,两人已走出城外,竹林被风吹得飒飒声响。

「你别拉着我走,别人见了会觉得奇怪。」看到俞凤时候,常思归心里百感交集,既是恨这人不告而别,但见到人的时候,心里却是莫名欣喜,管不着心跳。

他不太想明白这种情感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可没人来。」

抬头,常思归正想骂他胡闹时,却见月光映在那双黑得深邃的眸子里,闪亮亮地,他心下一动,连忙低下头,彷佛多看俞凤一眼,也跟着不对劲似地。「……你到底有甚么事?」

「想找你喝酒赏月,走过这片竹林有个小山丘,那里看星星月亮很漂亮。」俞凤松开常思归的手,从怀中拿出酒壶在常思归面前晃了晃。

「我都说我酒量不是很好了……」

「不让你喝的,你喝了谁扛我回去,只是陪陪我罢了。」

常思归沉默看着俞凤,最后点了点头。

「上次发簪的事还没有跟你说声谢谢,本以为找不到了。」

「那是刚好。」

「是啊!难得你随身携带。」

一听到俞凤打趣的言语,常思归脸颊发烫,呐呐地说「我见了那发簪,本想给人打磨润饰一番才带在身上,却没想到你隔日就来了。」

俞凤倒不知这么刚好,只觉讶异惊奇「可说是缘分了,结识你、收回发簪,在江南发生的好事真多。」

缘分吗?常思归笑了笑。

「所以呢——日后有难事便来找我,我力所能及可应予你三件事。」

「我哪里会有什么事。」对于俞凤的应予,常思归有些感动但并没有放在心里,不想麻烦俞凤,也觉得不过是只发簪罢了,要求什么就太超过了,就如他所说的,他并没有什么要求,生性淡然知足。

俞凤也不反驳常思归,只从腰际上解下摺扇递给常思归「这是信物你收着——」心想着常思归固执得很,只怕不收便又说「就当是小玩意带着也好。」

10.

常思归顺着俞凤心意收了下来,又闲聊了几句,沿着月光的光亮,慢慢地走上山丘坐了下来。

俞凤拿出酒壶就唇喝了几口,似乎是上等的烈酒,酒味散发得让常思归闻得有些头晕。

月亮还不是很圆,但离中秋时节也没几日了。

「过几日就是中秋了,没有打算赶回家吗?」

「就算是现在启程,也来不及回去了。」俞凤转过头看着常思归,笑了起来「你呢?怎么会在花街里?」

「……应酬。」不去看向俞凤那脸上促狭的笑容,常思归耳根红了红。

「真不像你会做的事情。」

「始终要习惯的。」常思归偏了偏头,敛下眸子。

「因为你是常家独子?稍微探听一下就知道你是常府大公子,不过你看来不大像富家子弟。」俞凤手上的酒壶不知道甚么时候空了,只见他又开了另一壶酒「看起来……比较像读书人或是乐师之类的。」

见了俞凤又开一壶酒,常思归皱了皱眉「你到底带了几壶酒来?」

俞凤笑嘻嘻地说「三壶醉仙酿,应该醉得了。」

常思归皱了皱眉,醉仙酿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是烈酒,而这烈酒普通人光是喝半壶就醉了过去,而他竟一次带了三壶,这样猛喝根本就是伤身体!才想伸手阻止他继续喝,就见对方眸光直视着自己。

「你呢?可有喜欢的人?」

常思归听了这话微微睁大了双眼,心里开始剧烈跳动着,他右手不禁抚上胸口,欺骗不了自己。

面对俞凤的询问,他张了张口,却回答不了。

他其实不想明白这种感觉,隐隐知道自己也许对眼前的人早已钟情许久。

许是喜欢上了吧……

一旦认定了喜欢,就像是跌进无法攀出的深渊。

他跟他娘一般,都是死性子,认定了便固执到底。

但他怎能,他是常家独子——

心里茫然然地,他怔愣了许久,连俞凤絮絮叨叨说了些甚么都听不大清楚。

待回过神来,俞凤半眯着眼,似乎是醉了,最后一壶酒剩了一半没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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