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番外——莫辞

作者:莫辞  录入:02-03

常思归摇摇头「无妨,我想吃些清淡的,麻烦大娘帮我备两份清粥小菜。」

「那少爷请等等咧!」转身厨娘便在大锅里舀了两碗粥,炒了几道小菜,拿出瓮里的腌瓜。

装盘好后正想端出去时,却发现自家少爷仍在门口等着。

常思归拿过厨娘手上的餐盘「这样就好了,大娘你歇息会吧!」

厨娘笑得灿烂,自家少爷善良体恤下人,跟别宅子的下人比起来,厨娘很庆幸有这样子的主子。

可常思归其实是有几分私心的,他不想让太多人见到俞凤,那惑人心神的容貌,不知会惹得多少爱慕,一想到自己犹如妇人般妒忌,常思归面上便红了红,低着头快步走回房间。

常思归侧身推开房门,在此之前早让人备好了热水毛巾和白衫,抬头俞凤正好盘起长发看样子是洗漱过了,一袭白衫让俞凤看起来俊雅几分,不过嘴边绽起的笑容却有些邪魅,将餐盘搁置在桌上,常思归转身关上门镇定了下才若无其事地说「吃饭吧!」

「没想到你倒是准备妥善了。」

「起得早罢了,你等会有事吗?」昨夜整理完事后,常思归便想着,如果今日俞凤没事的话,他便问他有兴趣去后城郊的竹林步道走走不,虽说秋日萧瑟,但他想带俞凤去瞧瞧他的小屋,这小屋还没别的人知道,又在竹林深处,极是隐密,是常思归小时娘偷偷告诉他的地方,就连爹也不知道,很久没去了,前日去时特地清理了几番。

却未料得俞凤推拒「这几日会忙些,要去接个人。」

常思归有些失望,但仍微微笑着,之后也不是没有机会,便说「不会,那便等你空闲下来再说。」

常思归终究是太青涩了,俞凤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头失望着,但怎样都是打小就进驻在心里的人重要,点了点头后,两个人便开始挟菜用起早膳。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用完早膳后常思归便送俞凤出了门。

心里头有些失落,但常思归还是强打起精神。

事情昨日便忙完了,常思归决定到闻笙那里叙叙旧,和管事吩咐几句后,回房换上了朴素的布衫,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和闻笙之间的关系和之前相比缓和了些,常思归知心朋友不多,从小便把闻笙当成兄长一般,自然把闻笙看的极重,一直以来都是被动而随波逐流的,但对于闻笙和俞凤,常思归还是希望能尽心尽力。

熟门熟路地到了怡春楼,一条花街白日与夜晚相比宁静多了,虽然是夜里才开始的生意,但闻笙作为幕后老板作息仍和一般人相同。

此时也该起床了,进入花楼后院再往里走是隔开的厢房和种着桃树的庭院,厢房的门是开启的,却没见着闻笙,也不知去了哪里。

常思归坐在庭院外的椅子上,从怀里拿出曲谱慢慢读了起来,一边等着人。

「怎么来了?」长发披散在身后,闻笙用完餐回房时便见常思归坐在庭院里看着书,靠近低头看时,几绺发丝便落在常思归脸颊旁。

想得正认真时,被落在颊边的发丝弄得一愣,抬起头便见到闻笙站在自己身后,弯起嘴角笑着说「刚拿了曲谱,正好给你琢磨一番。」递出手上的曲谱。

闻笙微笑了一下拿过常思归手上的曲谱,那样一抹微笑,让平时严肃不苟的脸庞亲合了起来,仔细翻了翻,曲子的曲调走低,衬得南胡低音,到中便缓缓随着琴音奏起,很是适合南胡和琴合奏。

「这里头有五首曲子,可以练上一段时间。」在闻笙面前,常思归总会不自觉得多话起来,而闻笙总静静地着。

抬起头看着常思归,闻笙问「有时间?」

「还有一月多的时间我爹才走镖完,可以拨点时间练曲子,我爹若回来了,便得小心些。」被爹丢弃的曲谱不下数十本,他心里疼得很却仍不敢反驳,在家总是小心翼翼的。

16.

「那什么时候来练曲?」

「你方便吗?」

「可以,晨早如何?」

「那便晨早。」

翻着手上的曲谱「知道出自谁手吗?」

「曲谱是朋友搜来的,出处我不太清楚。」

闻笙没继续问下去,转而问道「天气虽凉了些,要出去走走吗?」

常思归讶异闻笙会开口邀约,愣住一下便马上点头「……好。」

「湖边芦苇草生得快,白茫茫一片赏景色也不错」将曲谱还给常思归,闻笙拉着常思归往湖边走去,离湖边还有几里的路,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慢慢走。

「我知道,小时后我们总会摘芦苇草逗小猫小狗。」被拉着手常思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他都过了弱冠,二十有二还像小孩子一样被牵着,但也不会说排斥,从小都是闻笙拉着自己去许多地方玩耍的,这样子拉着手的彷佛回到了小时后。

「……你都还记得,那时你才八岁多一点。」

看着闻笙的笑容,他才觉得闻笙一点都没变「八岁的事当然都还记得。」

「我也是一直都记得……」闻笙呢喃似地说着。

「你有说什么吗?」看见闻笙开口,但听不清说些什么。

「没甚么,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想当乐师吗?」

常思归停顿了一下,有几分无奈「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爹不准。」

「你爹说得未必对,你的性子不适合行商,你心太软了。」

常思归苦笑了一下「我那是愚笨……不像闻笙厉害虽然经营花楼,但已经是数一数二的规模了。」

「那……并非我主业。」别开眼,闻笙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闻笙还有经营别的?」常思归这倒没听闻笙说过。

「只是些小生意而已。」但并不想让常思归认为他只靠花楼为生,花楼的目的只是让消息流通而已,而其他生意,闻笙不能解释太多,只能这样说。

「那也很厉害了。」

闲聊了几句,常思归想着闻笙今年二十有六,但还没听说娶亲过,便问道「闻笙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我还没仔细想过。」微皱着眉,他是真没想过。

「可喜欢你的姑娘应该很多吧!」闻笙长相清俊,光是面容就很吸引姑娘了。

闻笙反问「那你呢?有喜欢的人吗?」

常思归有些犹豫但最后点了点头。

挑起眉头,闻笙有些不快「怎样的人?」

听闻笙问着,常思归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俞凤给他的印象向来都是捉摸不清的,有时邪魅、有时温柔,若即若离地掌握不住「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是个很特殊的人。」

「哪家的姑娘?」

话讲到了重点,常思归吱吱呜呜不知如何解释,红着脸胡乱找了个藉口搪塞过去。

湖边凉风卷起湖面乱了波纹,灰暗的天空衬的秋日萧瑟。

亭子内望去有三四人,似是文人吟诗作乐,闻笙不喜热闹,常思归也不擅和人攀谈,两个人也不上前凑热闹便在一旁湖边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如果你有什么事,便来找我。」闻笙放心不下,从怀里拿出系着红绳的翠绿玉佩,玉佩通透润泽,上面刻了个笙字。

「我还能出什么事。」闻笙手上的玉佩是从出生被系上的,意义非凡,常思归不敢要。

笑着推拒,却给闻笙按住了手放上玉佩「收下。」

玉佩染着闻笙的体温,暖暖的,常思归心里开心,却又收得不安,他不知晓闻笙给自己玉佩的用意「你这般举动,让我以为你又要离开了。」

「这只是个信物,你别想太多。」

「我这也有要给你的。」从脖子上解下长命锁,银锁上写着吉祥话富贵平安,本该在十二岁就摘下,可常思归还是随身带着,许是和闻笙的玉佩一样珍重的饰品。

手里拿着常思归递过来的长命锁,富贵平安,闻笙愿意护着这人平安顺遂。

如同长命锁上的题字。

17.

一辆马车缓慢地前行,窗子被打开一小缝,可以窥见女子清秀的脸庞带着笑容。

俞凤已在此等候许久,马车内坐着的女子是朝思暮想的小师妹。

不管过了多久,即使小师妹已为人妇,仍不减俞凤心里爱意,只能将爱意潜藏于心,称职地当一个温柔的师兄。

「师兄,要叨扰你一阵子了。」魏予凰欠身施礼,对这从小到大看顾着自己的师兄,她心里明白师兄的感情可却没办法喜欢上,在心里她早已把师兄当成兄长般敬爱,不愿亵渎这层关系,多年下来她心里始终是歉疚的「张皓明日便赶到城里了,在这之前师兄可要说些趣事来听听。」

张皓虽同是魏予凰的师兄,不过两人打小就是青梅竹马,自然日久生情而互相倾心在一起,虽然张皓没有俞凤俊美的外表,可就是张皓的朴实打动了魏予凰的心,俞凤长得太俊美了,若是女子嫁给师兄只怕内心会充满不安。

「知道了,我在城外定下宅子,拿了地契聘了几位下人,你好好在此养胎,烦闷便跟我说一声,晚膳为你接风被好吃的。」

「师兄也不说一声便南下数日,你倒好事情都栽给了左右护法。」

「事情不都处理得好好的。」

魏予凰每好气的瞥了俞凤一眼,南下时左护法还一直要她劝俞凤回璇山掌管事务,不过看了看师兄随性的态度,倒是劝了也没什么成效,只好问其它事「师兄到此有结识什么人吗?」

俞凤一听便想到了常思归,再看着魏予凰的笑容,心里荡漾直觉摇了摇头。

一见到了魏予凰,俞凤心下念头千回百转,忍不住将两人对比起来,眼前小师妹是呵护爱练许久的,而常思归不过是几分相像小师妹的替身,可他真的是这样定义吗?常思归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说不清,也给不起常思归想要的喜欢,在这段时间对常思归好似乎成了习惯,这般相处之下自然惬意,他享受着常思归眼底的爱恋,一方面却想着小师妹折磨自己。

也许,不该在这样对常思归了,心里悄悄打了主意。

俞凤没告诉常思归的事其中之一便是他身分是天冽宫宫主。

另一件事就是常思归笑起来的样子很像魏予凰。

他并不想违背爱了魏予凰这么长久时间的心意,心里更是再也容不下一个常思归。

纵情风流许久,痴情爱意俞凤早已习惯,喜欢他的人多得数不清,俞凤早已知道自己这张脸皮有多吸引人,也许心里会愧疚一下子,但对俞凤来说那仅是短暂得让人不痛不痒,但对于常思归,他却是愧疚起来了。

晚膳间在魏予凰旁说着奇闻轶事,看着魏予凰的笑容心里一点一点充盈起来,魏予凰此次来也带了几个贴身的侍女,男女授受不亲,何况魏予凰已为人妇,这点俞凤倒是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可张皓一来,魏予凰的心思便心系丈夫,两个人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求而不得,这感觉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尽管难受,但俞凤仍是表面笑笑,将宅子留给两夫妇,自己则再次流连花丛,连日醇酒美人相伴。

18.

常思归复杂地看着俞凤,隔着一道帘子,心里发疼得很,一时失手,勾断了弦,手背被狠狠地抽出一条伤口。

俞凤左右有美人相伴,美酒被人喂在嘴里姿态多么亲密,常思归已经半月馀没见到了俞凤,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如今见着了俞凤,却是这番情形,一幕幕刺在眼里多么疼痛。

俞凤还是喜欢女人的,而他是男人,容貌更不如美人妖娇艳丽。

恍恍然间,手背上的血滴在南胡上,血流了满手都是,却感觉不到疼痛。

这便是喜欢错了人。

弦断的声音让房里的人愣了一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常思归忍耐不住,道了声抱歉便抱着南胡踉踉跄跄地走下楼。

老鸨知道常思归是主子的友人,便直接将人带给了闻笙,离去前上楼向人赔着笑脸说不是一边嘱咐姑娘好好伺候俞凤。

遣退两个美人。俞凤不发一语,闷喝着酒,满心都是那沾染了血的右手,心里有些刺痛。

这笨蛋……

琤琤的琴声在门扉开启的同时停了下来,常思归沉默着,脸色苍白,不知道是想着事情还是如何,久久不发一语。

闻笙皱起了眉头,在常思归来之前便有人通知过他,可他想不出来常思归和俞凤到底什么交集,致使常思归如此。

「发生什么事了?」

抱着南胡的手缩了一下,常思归摇了摇头。

干涸的血迹刺眼地让闻笙看了刺眼,他挑起眉头,执起常思归的右手,从怀中取出白绢沾了沾水轻轻拭去手背上乾掉的血渍,拿出药膏在上头薄薄地涂上一层「心神不宁?」常思归手上的南胡少说也用了五六年,未曾断弦,平日还小心保养着,哪里会断弦又抽伤手背,况且那是得用了多少力道,才流了这么多血?

「对不起……弄砸了。」常思归心里头乱糟糟的,厘清思绪更是对不住闻笙,心里有些愧疚。

「这可是你第一次断弦。」闻笙平静地说,可眼眸里的心疼却表露得明显。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南胡,木头染上了血迹恐怕是不好清理了,常思归叹了一口气。

「和楼上的人相识?」

常思归点头。

闻笙心里有不好预感,他知道俞凤那些事,只怕那人居心不良「怎么认识的?他可曾见到你面容?」

常思归没有想得多点了点头,闻笙想问的他便回答他「在当铺里认识的,当时他在找一只发簪。」他眼神黯了黯,接着说「我替他寻来发簪,他带我吃了顿饭之后便熟识了起来。」

闻笙和俞凤认识已久,天冽宫和闻家息息相关,天冽宫前任宫主和闻笙的祖父是莫逆之交,两家是世交,小时他便见过俞凤,闻家没落时天冽宫鞭长未及,他爹娘抑郁而终,天冽宫的宫主便将他带在身边,在天冽宫待了三年,他摸透俞凤,俞凤表面风流但内心却只喜欢魏予凰,而他对魏予凰好绝大多数原因是魏予凰和常思归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嘴角微微勾起,温柔如水般的笑容。

而一个长得像魏予凰的常思归,俞凤怎可不知道?几次相见,难保俞凤心里想些什么。

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答应我,别和那人再有一丝交集。」

19.

常思归微微瞪大了双眼,只觉闻笙似乎有些恼怒,但他不知为何,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闻笙的话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尽管知道俞凤心里喜欢的是女子,但他却没办法轻易斩断和俞凤之间的联系。

他第一次喜欢人,他性子固执地不知道如何放弃。

他也想过他的喜欢对俞凤来说头疼的很,但他还是想远远看着俞凤。

常思归脸上表情多变,久久没有回应他,闻笙心里猜测另一种可能「莫非你喜欢的人是他?」

常思归一抖,怀里的南胡便吭地一声砸在地板上。

常思归的反应让闻笙心里一沉「喜欢上那个人,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闻笙,你认识俞凤吗?」手轻轻拉着闻笙的袖子,这般的动作是小时候常思归觉得不安时,便会如此抓着闻笙的袖子「我……确实喜欢他,你会不齿我的举动吗?」

「不会……只是,你别喜欢俞凤,我和俞凤认识,知道他许多事。」闻笙只觉常思归担心得好笑,早在许久,他就喜欢上这个从小黏在他身边的常思归,本以为深埋于心,淡然看着常思归娶妻生子,却不料他喜欢上了俞凤。

闻笙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喜欢常思归、常思归喜欢俞凤,而俞凤恋上的是已为人妇的魏予凰,多么可笑……

「俞凤……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子?」

「你想知道?」但他并不打算一下子全告诉常思归,只怕常思归片刻无法接受。

常思归犹豫了一下,温暖的手掌慢慢贴上他眼前,常思归闭上双眼,有些愣住。

睫毛轻轻刷过闻笙的手掌,令他顿了一下「今日你便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改日你若想听,我便一句句告诉你。」

「谢谢你。」

撤离手掌,闻笙转过身,袖子仍被常思归抓在手里「怎么?」

「我是该回去了。」

「你今日刚好来,明日晨早练练曲子,省得多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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