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刮在皮肤上冻得让人受不了,上门典当的人很少,当铺里的伙计司柜们懒懒散散地,常思归从窗户边看着阴暗的天色,想了想便打道回府,只留了住宿当铺的几位司柜,即使穿上厚棉袄,常思归的手心仍是冷得吓人。
回房前让下人备了火盆,而常思归则绕了弯到了厨房冲了一壶热茶,才回房。
从书柜上拿了本书慢慢读起,这样子的日子出门太糟了,常思归的身体虽病弱不到哪里去,可寒冬下比别人咳嗽的机率来得高。
才翻页的同时,传来敲门问候的声音,常思归抬起眼将书阖实起身前去将门打开,映入眼的是不大熟络的二弟:常思颖。
27.
没想到常思颖会主动来找他,常思归愣了愣才侧身让常思颖进房。
他对常思颖的印象不深,如今面对面地瞧着,才觉得常思颖的五官相像常南青,剑眉星目、鼻梁挺直,看起来虽有几分严肃,可扯唇笑开的模样却意外让人亲近,而常思归并不像常南青,眉眼清秀、五官柔和相像于他娘。
「大哥。」
常思归点了点头,他对二弟了解不深,又因常南青的缘故,而和常思颖有些隔阂。
「大哥房里真暖。」
炭火烧得火红,烘的房里暖暖。
「嗯……我身体不大好,怕冷。」
「我房里有张狐裘,改日拿给大哥好了。」
「你收着就好,狐裘保暖。」常思归心里虽不讨厌常思颖,但对常思颖的示好有些不适应,在常宅里他感受得到的温情很少,娘亲逝世很久了,常南青对他只有严厉,突然冒出同父异母的二弟,他一时间还没办法接纳。
「南方寒冬和北方相比暖和多了,狐裘我大概是用不上了还嫌热,大哥身子不好披着暖和些御寒也好,不然我这狐裘放了一年又一年也是糟蹋,明日我拿给大哥就是了。」
「那……谢过二弟了。」
常思颖擅观察人,为人圆滑,察觉常思归对他有些隔阂,早准备着来破解一下他这些年来念着想着的大哥内心。
常思颖的娘亲是落魄商家之女,怀上常思颖时以为可以麻雀变凤凰成为常宅主家母,但却不如所想,心里怨恨便发泄在常思颖身上,直到常南青北上跑镖发现孩子身上的伤痕,才决定才孩子接出寄养在小户人家并请武师和讲学的老师交授。
常思颖心里其实是感激常南青的,偶尔从常南青抱怨之下听到常思归这个名字,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一个大哥。
对于不熟悉的大哥,常思颖是忌妒着,庶子和嫡长子哪里能争,本来是这样想的,直到回常宅常南青松口说将产业继承给他。
于是,他对常思归起了兴趣,本想探究常思归对常南青是否会不满如何的,但一见到了常思归温和的笑脸时,才觉得他的大哥,似乎没有那些城府心计。
没有不满、没有怨恨地接受常南青的安排,常思归就只是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暗地观察了常思归半月多,常思颖决定和常思归长谈一番,又或者是短暂而不愉快的对谈,他还摸不清常思归的脾性,不知道他的大哥是否如他所想一般温润如玉,只是不擅交际。
「大哥何必言谢,倒是我……」常思颖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常思颖犹豫几番才说「大哥不会担心继承的问题吗?」
常思归没想得多,坦言说「爹觉得你适合继承,你便好好做,我对这些并不是那么上手甚至有些笨拙。」
常思颖不知道常思归心里想些什么,本以为冒昧询问会惹来常思归不快,却未想得到常思归一脸坦然,他虽然处事圆滑,但仍忍不住问「大哥不觉得爹这样对你不公平吗?」
「不会。」自己连传宗接代的基本都做不到了,一心悬挂在俞凤身上,何况去谈论继承不继承的问题。
「大哥你看得真豁达。」
「其实也没有……」哪里说得上是豁达,他只是喜欢上了俞凤,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爹最近打算替大哥提亲。」
「你再说一遍!」被常思颖的话语惊吓,杯里的热茶洒出烫上皮肤,常思归有些疼,但心思更多的是在常思颖透露的话语上。
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常思归明白得不得了,但一时之间仍反应不过来,只觉得太快、太快了。
28.
常思归异常的举动,让常思颖诧异了一下,直接拿过常思归手上的杯子,用袖子拭去手上的茶水,有些担心「大哥疼吗?」
事后想起时才觉得他的举动似乎太过亲腻,他不过是第一次和常思归坐下来聊天,就这么担心对方受伤什么的,一点也不像他。
「我……」常思归摇了摇头,麻痛过后手上除了通红成一片得吓人,其实也还好。
「大哥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有的……但提亲之事我没听爹说过。」
「要不大哥和爹确认一下,如果有喜欢的人,也好和爹说一声让媒人上门提亲!」
可常思归偏偏不能说、也说不出口,他不知道如何解释他喜欢上的、念念不忘的是个男人,他心里是想和俞凤在一起的,压根没法子辜负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姑娘家,更别说昧着良心娶妻生子,也许这话始终都要说的,可说了不知会遭来常南青如何责骂。
「还是大哥有什么苦衷?」
常思归迟疑了一会「我不知晓他喜不喜欢我。」他连俞凤半点心思都猜不到,冒昧承认自己喜欢男人似乎是糟糕的选项。
常思颖一听只觉得常思归真是害羞又傻乎乎的,光是觊觎常宅家产的人就不知有多少,想嫁入常宅的姑娘也不知有多少,只是他不知道常思归的难言之隐「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常宅也算是一方巨贾,结亲之事大哥大可不必担心,只要门当户对,一切便由爹去筹办就好。」
「太突然了,我……我再去找爹说说!」
「改日再去也行,大哥你太紧张了。」总觉得常思归太急躁了,以为是攸关婚姻大事。
如果常思归有喜欢的人也好,只希望对方是温柔婉约的姑娘,不然大哥这副好脾气铁定遭欺负。
「二弟说的是……」他的确是该冷静下来想想,不该因此就慌乱成这样,他定下心神「二弟有喜欢的人吗?」
「这倒是没有,若大哥成亲了,之后便到我身上,是哪家姑娘我是不在意,像大哥这般温和的性子最好了。」虽然仅是几句攀谈,常思颖便对常思归起了好感,在这位大哥面前,他似乎可以像小孩子般任性。
常思归面上红了红,觉得常思颖在调侃他「二弟别胡说!」
「我没胡说的,大哥人真的很好。」
常思归不跟他胡闹,别开眼咳了几声「二弟乍到此处,如有不熟悉的地方可以问问大哥。」
「嗯!」
看着常思颖的笑容,常思归不禁觉得有个弟弟也不错,爹娘那辈的事他实在是插不上手、也管不着,而且弟弟是无辜的,想着便觉得要对常思颖好一点。
接着聊了几句,隔不久常思颖因事离去,房间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让常思归有些不习惯,提起剩不到一半茶水的茶壶,往火盆子浇去,嗤嗤啪啦几声灭去通红的的炭火。
常思归需要时间来想想办法劝退常南青,只是他爹一向强硬,能听得进他的话吗?常思归敛下眼眸,神情黯然了下来。
过了几日找常南青询问并诉说自己不想太早成亲,果不其然被狠狠斥责一番,常思归满心沮丧下,离开家里走去竹林内的竹屋,竹屋整理过一番,整洁许多,又因多来了几次,顺道购买了一些必需品。
宁静的竹林里,很少有人发现隐密之处还有一个竹屋,除了俞凤和他。
俞凤每隔三天便会来竹屋一趟,新月时会和常思归一起上怡春楼,常思归拉奏南胡,俞凤便一人在厢房里待着,有时真无聊了便找了藉口拽着常思归进房为他一人拉奏,常思归也不恼,微笑了一下便拉奏起乐曲来,学乐谱多了常思归技巧愈是纯熟,开始一些文人墨客打听起常思归来,只是掩面又被闻笙护得好好的,倒是没人知晓他小小乐师是常宅镖局的长子。
俞凤不再上花楼过夜,有时便在竹屋里和常思归说起话来。
常思归有些开心,但一方面却又对闻笙愧疚,明明被人劝告过了却还是一头栽进去。
29.
可俞凤现在已经很好了,就是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有什么感觉,他紧张、慌乱,却不敢打破这宁静的平衡。
他会慢慢等俞凤接纳他,直到那时,他便有勇气和爹说他喜欢的人是俞凤。
打了水将竹屋的桌椅擦拭过一遍后坐在椅子上,冰凉的水冻得十指发红,他拢起双手朝手心里吹了几口热气。
「怕冷还碰水!」俞凤方到竹屋,入眼便是常思归缩着肩朝着手心呼气取暖的模样,嘴里虽带着斥责的语气,却十分关怀常思归,温热的掌心覆盖住常思归冰凉的手。
常思归的手除了握笔的指节处有层薄茧外,一双手比起姑娘家来得白嫩滑腻,俞凤暗暗笑着自己的想法,却舍不得放手,常思归倒也没挣脱,只是面上红了红,反让俞凤想欺负起他来。
行商之人,脸皮却薄成这样。
「你怎么早来了?」
「这几日风大怕屋里积灰尘,想偷偷来清理一下到被你抢先一步。」
「你来清理?」
「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吧?」
俞凤一脸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的模样,让常思归想笑却又忍了下来,俞凤总一身锦衣华服、风度翩翩,实在让人联想不起拿扫帚扫地的模样。
「当然不是。」
「也罢!话说了你这双手得宝贝着点,可不许冻坏啊!不然怎么拉曲子给我听,冬天都还没过一半,手就这么冰,身体是该好好补补了。」
「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俞凤怀疑地看着常思归,又见他身穿的衣服单薄,念了几句脱下外袍罩在常思归身上。
「谢谢。」常思归微微笑着,手指拉拢外袍领口,衣袍上的温暖渗进心里「今天想听什么曲子?」竹屋里有添设长柜,长柜里摆着的都是俞凤搜来的曲谱,他爹不喜他拉奏南胡,从前的曲谱被发现了不是丢了便是烧了,他不敢放在家里,俞凤替他搜来的曲谱和赠给他的南胡一并带到了竹屋。
「今日就算了。」他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常思归,凤眸光彩流转。
常思归仰着头还看不清俞凤的表情,额头便给俞凤亲了一下,双眼迷蒙地瞧着俞凤,轻启双唇,像是想不透俞凤这样做的原因。
看在俞凤眼里,却是十足十的诱惑,两指抬起常思归的下颚,霸道地吻上有些干燥的嘴唇。
常思归并不挣扎,他从来就没法子拒绝俞凤,笨拙地凑上双唇、不太顺畅地喘息着。
俞凤也不晓得这样做是好是坏,深沉下来的眸子带着一丝情欲,低哑着声音在常思归耳边落下话语「我想你了——」
那一句话语让常思归心里剧跳得厉害,虽然和俞凤有过性事,但这样子从俞凤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他备感拘谨,他想起了那场粗暴的性事,有些惧意,却仍是伸出手慢慢地环住俞凤,任他将自己抱上床,压上身、亲吻着。
彷佛如此亲腻的举动是理所当然的。
交缠着的肉体传递着彼此的温度,思绪像热水滚沸烫出的白烟似地朦胧,常思归攀着俞凤的臂膀,身体颤抖着坐在那人的腿上,光裸的肌肤紧贴着对方,他侧着头靠在俞凤的肩上,嘴唇若不经意地地吻上白皙的颈子。
被进入的时候,仍是撕裂般的疼痛,他微蹙着眉,被一下、一下地撞弄着,感觉很奇怪,有些疼痛但也有些快意从身体里窜出,无论什么滋味,他都甘愿承受、通通承受。
也许这便是最痴狂的迷恋——
30.
这一夜,他没觉得寒冷,大半的身体被俞凤高热的体温圈着,他眯着眼微微笑了一下,意识昏昏沉沉,身体里的巨刃仍抽插着。
「累了?怎么……不出声?」双手托着常思归的腰,叉开的双腿随着重量将俞凤身下的巨刃吃得更深。
常思归终于压抑不住地哭着「别……太深……了……呜呜……」
俞凤坏笑着,一手将他往下压,另一只手则拉过他的手放在他的小腹上「是不是……快顶出来的感觉。」
常思归微微挣扎着,身体被顶弄得一塌糊涂,男子将他的手覆上腹部,隔着腹部往下压彷佛能摸上男子的巨刃似地,他羞耻地摇头,巨刃狠狠地摩擦着身体最敏感的地方,如潮水般涌上的快意让他失神地叫了出来,分身连带射在俞凤的腹部,白稠的液体顺着俞凤的腹部往下流「呜呜……啊——」
「呼……常思归……」他抱紧常思归,身下抽动得愈发狂烈。
他肆意地将欲望发泄在常思归身上,看着常思归眼角带泪的模样,就愈是想欺负他,只想让他带着哭腔失神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常思归……叫我的名字。」
常思归还听不清俞凤说的话,直到俞凤重复第二遍,他才音调软软地唤出「俞……俞凤——」
体内的巨刃胀大了起来,狠狠抽插着没过多久便泄了出来,热液打在脆弱的肠壁上,常思归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俞凤轻轻吻上常思归,慢慢抽出软掉的分身「你还喜欢我吗?」
常思归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点点头。
他喜欢俞凤,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
俞凤像在思考似地,没有说话,手里拿过布巾将两人身上的汗水、浊液擦拭干净后,套上内衫随意绑了个结,见常思归身体软绵无力的样子,便又一把将人抱了过来,让他背靠着自己休息,拉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
常思归见他没有说话,紧张地想转身看俞凤现在的表情。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承认他喜欢他。
俞凤则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身下被常思归的磨蹭着,他挪出一手捏了捏他的后臀,声音嘶哑地说「你再动,就别想睡了。」
那人一僵,耸下肩膀,从背后看过去可怜兮兮的,俞凤靠着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打上耳根「你别乱想,我只想说不如就在一起吧!我也喜欢你。」
他的喜欢和常思归的喜欢相比太过薄弱,他没有马上回应常思归,是怕自己到头来恋慕的还是魏予凰,连他也不清楚究竟是喜欢上那抹微笑相似于魏予凰,还是常思归满心爱恋和温柔让他眷恋……
他什么都不能保证常思归,这样草率回应他好吗?
可俞凤知道,当他见了常思归难受的时候,心里隐约是疼痛的。
他知道,他放不下常思归。
常思归小心转头过去看着俞凤,心里怦怦地跳着。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幸福得快受不了……
却不知晓,多么欢喜的时候,疼起来便是加倍的伤害。
常思归累极睡着时,嘴角仍带着浅浅笑容。
直到隔日晨晓醒转过来时,才觉得事情不妥当。
他和爹不欢而散,又跑来竹屋一夜未归,回去恐怕是被责骂。
思及此,常思归就有点沮丧,只是没有表露,直到俞凤送他回常宅,他面上仍微微笑着目送俞凤离去。
31.
「老爷等少爷去大厅找他。」
「好。」整整衣领,常思归叹了口气,亲情感受得太少,每回见常南青时总觉得陌生而惧怕紧张,常南青奔波在外,即使回家吃顿饭也总板着脸严肃的样子,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亲情,常南青抑是如此,疏离冷漠的关系,从来不知道怎么改善。
里堂布置得雅致,朱漆长桌、靠椅,常南青坐在椅上面无表情,见了常思归进来摆摆手让身边的管事仆人下去才说「前阵子才训斥过你,昨夜闹了不俞快便不回来了?胸无大志便罢了,别丢了脸就好,当铺是交予你了,却倒听人你三两天不见人影,也不带随从不知道去哪胡搞瞎搞,学会叛逆了?」
「爹,对不起。」
虽说是父子,常南青总觉得常思归不思进取,父子俩一时间沉默不语,常南青心里是不满的,常思归的所作所为他都觉得不恰当,偏偏常思归长得像早亡的妻子,对于结发之妻他心里是有愧疚,一年、一年也不知从何训斥,倒是有了几分逃避的意味,说来可笑,他这在外心狠手辣的商贾居然逃避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