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宇文执拍案而起,“不管怎样,先派吕海中去,如果徐青敢违抗军令,马上军法处置!”吕海中是宇文执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对吕海中还比较信任。
士兵接了命令,匆匆退下了。
宇文执心里比被捅了一刀还难过,有什么捆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还不知道绳子的解扣在什么地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绳子一点点收紧,勒得他窒息。他走到静心池,想冷静一下,却看到夜里有个白色身影从围墙外翻身而入。宇文执正怒气没处发,正好来了个出气筒,冲上去就挥出自己的拳头。来人拿着手持折扇,折扇灵巧地在宇文执手腕下顺势一送,宇文执拳头上的里都打了个空。
来人武功绝对在宇文执之上。
第三小节
来人破了宇文执一招,便定在地上,作揖道:“想必您就是这大司马府的主人,大司马大人吧?在下程沐涯,是来接逸铭的。”
宇文执收了拳,看清来人,一席翩翩白衣,跟逸铭装扮很像。听到程沐涯这个名字,宇文执想起逸铭来大司马府时说的话,他说:“我在您府上,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叫程沐涯的来接我,您就必须放我回去。”这也是逸铭每天晚上都要回到大司马府的原因。
宇文执刚要带程沐涯去屋里见逸铭,身后就传来逸铭的声音,他不满道:“你来干什么?”
“来接你回家。”程沐涯见到逸铭,微微笑着。逸铭走近程沐涯说:“你不是说不踏进宫门王府半步,而且很瞧不起我吗?干嘛还要来接我?”逸铭这个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在程沐涯面前却一直是一副不满的模样。
程沐涯也不跟逸铭多嘴,对宇文执抱拳道:“您府上可能不太安全了,逸铭继续待在这里我不放心,就把这个麻烦给带走了。”
“谁是麻烦?谁要跟你走?”逸铭嘴上这么说着,人却要贴到程沐涯身上。
“不安全?”宇文执不满地挑眉,“此话怎讲?”
程沐涯礼貌性笑了笑说:“在下是江湖中人,不懂得国家之事,但是坊间传言还是知道一些。只是太难听,才不得已把逸铭接走。”听到“坊间传言”四个字,宇文执突然想起了宇文健死前说的话。原来宇文健的死,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他早就在等待这个开始了。
程沐涯把逸铭接走之后,宇文执又少了一个得力的助手。太后的病刚刚好转,现在已经可以起床吃饭了。宇文执没再叫高奕瑄去陪她,没有告诉她高奕瑄已经知道宇文执是舞玉的事,也没告诉她自己身处险境的事。只是让她静心休养。到底是谁在太后药碗里下毒,现在还没有查出来。宇文健虽然想害宇文执,但是宇文健跟太后的情谊还是有的,他应该不会去害太后。剩下的大臣们,都是怕宇文执怕到死的主,宇文执说一绝没有人敢说二,新登基的皇帝宇文灿是个傻子,宇文执在他面前杀了他的父亲,他见了宇文执还是喜欢的不得了。那到底是谁呢?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可怕的不是江山易主,而是到底是谁要夺宇文执的江山,宇文执竟然还不知道。看着逸铭走出大门,再看着大门缓缓关上。宇文执恍惚起来,他第一次有些无助。
所有的事,都来得太突然,让宇文执一下子招架不住,有人跟宇文执一样,用了宇文执常用的方法,看谁不顺眼就杀了谁,但是跟宇文执不同的是,他在暗中。
刚刚关上的大门突然又被打开,门外马上人儿英姿飒爽。宇文执盯着门口的全远祺,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全远祺还是走的时候那身袍子,月光不好,门口的灯笼微弱的光把全远祺映得有些虚假。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熟悉的含泪诱人桃花眼,不笑也似笑着的上扬唇角和尖瘦的下巴。
宇文执呆呆的看着全远祺,全远祺跳下马来,走近宇文执,抱拳道:“将军,别来无恙。”
“你怎么回来了?”宇文执掩住内心的动容。
“想看看你,就回来了。”全远祺说的云淡风轻。宇文执一把把全远祺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把捆在自己身上的绳索,也加在全远祺身上,死死把他揉进身体里。
“袁慈死了,你知道吗?”宇文执说。
“我知道。”全远祺抚着宇文执的背。
“你现在去接任主将,把徐青给我调回来,谁去我都不放心。”宇文执松开全远祺,抓着他的肩膀说。
“已经晚了。”全远祺无奈,“我和太后当初都劝您送走高奕瑄,但是您不肯,如今您已经被他蒙蔽双眼,连智慧都不在了。”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你如果不听我的,就走,不要再回来。”宇文执怒了。
全远祺很平静说:“我回来这次,不是为了让您送高奕瑄走的,因为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您现在送走他,也挽回不了什么,只能弥补了。”
宇文执听到全远祺这么说,拉着全远祺的手,两人一起进了屋子,斟了茶,全远祺才开口:“我走了之后,先去海州看了郑远汐,他在海州还算安全,高柯虽然知道了他躲在海州,但是并没有发现高奕瑄,于是一直没有伤害他们。这是郑远汐让我带给高奕瑄的消息,让他放心。然后我又去了找了袁慈。不知道什么时候,袁慈身边多了两个副将军,其中一个就是徐青。他是宇文健派来的,我仔细观察了他几天,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但是宇文健死了之后,他就开始不安定。我跟他过过招,他功夫很好,应该是宇文健的一个关键棋子。袁慈对徐青很放心,多次劝我不要疑心,我没理由待在那里,就走了。就是那个时候,给你送了信。我走了没多久,袁慈就死了,然后徐青接皇帝的命令,成了主将。我从齐国一路走过来,齐国人嘴中一直传着一个消息,就是齐国的昌黎王叛了国,现在待在周国。当然传得各种难听我就不说给您听了。在宇文健当政的时候,他虽然表面上什么也没做,但是私下有人确实做了什么手脚。您一心放在战事上,朝中其他的事被人做了手脚。因为您的心思全被高奕瑄夺了去,这些细节,您并没有注意到。宇文健的死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发出之后,暗中的人就要已经开始动手了。”
宇文执也有想过这些,但是听到全远祺说出来,完全确认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先把高奕瑄送走,免得他受伤害。
宇文执问:“你这次回来是要来帮我的吗?”
“不然我回来干嘛?”全远祺突然嘴角上扬,“是不是我走了之后,你就觉得很不顺手?”
“是啊,我们是最佳组合。”宇文执也笑起来,“那你马上把高奕瑄送到安全的地方。避一避风头。”
全远祺眼中的喜悦一瞬间全部消失,他盯着宇文执,眼中满是悲伤:“我就不该回来。我回来你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去保护你的小妾的?!你不应该跟我说你找到了什么线索,准备杀了谁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
“我不想你们两个受伤害,你回来正好,带着奕瑄一起走,你们两个就都会安全。”宇文执无奈,“这次的事非同小可,如果能顺利度过了,我会再把你们接回来的。”宇文执说到这份上了,全远祺也没办法拒绝,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你去叫高奕瑄,我在这里等你。事不宜迟。”
宇文执来到洛水谢。高奕瑄正在吃晚饭。见宇文执来了,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说:“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就先吃了。”
“我不吃,你吃吧。”宇文执坐在高奕瑄对面,看着他吃。高奕瑄是用左手拿筷子,这是小时候娘亲教的,只是高奕瑄小时候离开母亲早,所以只有筷子还是用左手。而宇文执一直跟着母亲,所以所有的东西都是用左手的。这几日,高奕瑄陪着宇文执一起急躁,也憔悴了不少。黑眼圈让双眼都没神了。宇文执直勾勾地看了良久,高奕瑄被看得不好意思,他低着头说:“你老盯着我干嘛?”
“没事,就是怕以后看不到了。”宇文执叹了口气。高奕瑄停下手中的筷子,郑重道:“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宇文执逃了一下高奕瑄的眼神说:“没什么,远祺回来了,他说你的王妃在海州不太安全,想让你回去看看。正好你在长安也没什么事,就跟他去吧。”
“远汐怎么了?”高奕瑄紧张,从来到长安,就一直没有郑远汐的消息。他虽然担心,但也没有机会得到消息,两国在打仗,海州又十分偏远,很难得到那里的消息。宇文执说:“远祺没细说,好像是高柯知道了玥宁是高奕瑜的女儿,想要抢走玥宁,至于怎么处置就不知道了。郑远汐死活不同意,我想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高奕瑄有些为难:“但是你现在也需要我。”
宇文执笑笑说:“没事的,我可是宇文执。我还许你统一三国,君临天下,手刃高柯呢。最近遇到这些事可能是我们太紧张了。你去海州来回也用不了一个月,说不定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些问题解决了。”宇文执说得十分轻松,似乎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就一定能实现。他的笑脸着实给了高奕瑄不少安慰。高奕瑄想了想说:“那好,我马上出发,早去早回。”说罢就转身去收拾东西。
出了洛水谢的门口,高奕瑄停住步子,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宇文执。宇文执乌黑深邃的双眼血丝肆虐,鲜卑人独有的深刻的双眼皮这时似乎成了累赘,压得双眼有些痛苦,嘴唇也有些干得起皮。高奕瑄认真地看了宇文执好一会儿,把自己最担心的说出来:“你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困难,想要先把我送走吧?”
“你还真是想太多。”宇文执手搭在高奕瑄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别犹豫了,你的王妃还在等着你呢。远祺就在正殿。我已经备好了快马。快走吧。”高奕瑄停在原地,一步也不走,说:“再着急也不用连夜赶过去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第十八章
第一小节
高奕瑄说:“远汐和女儿的事,我有嘱咐独孤越泽好好关照,我要走,应该也不急在这一时。”宇文执叹了口气,一把把高奕瑄揽入怀中。高奕瑄圈住宇文执的腰说:“你最近叹气叹得特别多。”
“还真是瞒不过你……”宇文执苦笑一下说,“也许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解决。但是你不用太担心我。现在新帝刚刚登基,他怎么也会听我的。一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最高权力还在我手里,我不会出事的。当务之急就是去海州。怎么说,郑远汐和玥宁也是你的家人。”
高奕瑄胳膊勾住宇文执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吻。宇文执手臂环在高奕瑄腰上,紧紧抱住他。宇文执的舌尖狂妄地肆虐在高奕瑄口中,双唇用力,高奕瑄感觉嘴角都痛了。良久,宇文执才松开高奕瑄,高奕瑄捧着宇文执的脸说:“等我回来,你也是我的家人。”宇文执点点头。
高奕瑄远远地看到全远祺在正殿里等着。看到高奕瑄和宇文执来了,仍稳坐泰山。高奕瑄看到全远祺比走之前消瘦了不少。右手手掌上缠了黑色的缎带。应该不是伤没好,而是为了挡手上的刀疤。走近了高奕瑄看到全远祺右手手指上也有一些细小的疤痕。他不知道为了恢复自己的身手,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了多久的飞镖。以免被人发现他的手已经毁了。高奕瑄心存愧疚,见了全远祺,抱拳道:“全兄,别来无恙?”全远祺故意绕开高奕瑄,走到宇文执面前说:“既然人来了,就走吧。”
高奕瑄和全远祺是连夜出城。宇文执不敢再拿钱打点各个关口。似乎长安城没有一个人可以信得过,就算有钱也堵不住任何人的嘴。高奕瑄和全远祺只得扮作要连夜运出城去的女尸。高奕瑄和全远祺都很适合扮作女子,本就样貌姣好,换上女装,点上胭脂水粉,都是绝世美人,完全看不出是男儿身。
宇文执看着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一点一点扮成女子的模样,恍惚间竟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向。却看到全远祺盯着高奕瑄的脸,面露惊讶之色。忍不住赞叹道:“怪不得将军一直放不开你,果然美人无论扮作男女,都美得让人动容。”之前宇文执说全远祺是高奕瑄的哥哥,高奕瑄没怀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全远祺和高奕瑄都面容秀丽,貌若女子。虽然两人的眼睛一个凤眼,一个桃花眼,在外人看来,全远祺也比宇文执更像是高奕瑄的哥哥。高奕瑄哪里会想到自己家的哥哥竟然长得如此阳刚。
全远祺扮成女子,手上的缎带也取了。手背上有个一寸多长的刀疤。全远祺见高奕瑄盯着自己的刀疤看,从梳妆台上取了条丝巾包在手上。背过身去说:“不用看了,已经废了。”高奕瑄低声道歉。全远祺冷冷道:“现在道歉还有什么用,如果真觉得抱歉,就代替我这只手,好好帮帮将军吧。”
“远祺,别乱说话。”宇文执阻止道。全远祺翻了个白眼,把袖箭藏到袖子里,并把飞镖排好绑在腰间,在外面穿上一件敞袍,挡住飞镖。宇文执看了看镜子里的高奕瑄说:“别听他瞎说,收拾好了就出来吧。”高奕瑄站起身。宇文执又问:“你要不要在身上藏什么武器?”高奕瑄摇摇头说:“不用。我不需要。而且藏在身上也不舒服。”
两人装扮的这会儿,两口棺材已经送到院中了。全远祺走到院内,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异常。提醒宇文执说:“将军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棺材送到府内,就不怕有人早就在附近监视,等我们一出门,就把我们置于死地?”宇文执说:“你也太瞧不起大司马府中的人了吧?就算我再败退,没有十几个高手,还是很难攻下大司马府的。况且我也有派人去查。暗中的人十分谨慎。也许是怕我抓到什么人,找到突破口。所以根本没人监视。”全远祺又检查了一下棺材,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嘱咐宇文执说:“将军还是小心为妙,暗中的人想要害你,却没有找人来府中盯着你,说明他很明确您的弱点,并且可以一举取胜。你还是小心为妙。我在明,敌在暗,事情并不好处理。”宇文执拍拍全远祺的肩膀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记得我嘱咐你的。”
“我记得。”全远祺一甩袍子跪下来,行了最高的参拜礼之后仰着头对宇文执说:“无论结果如何,您在我心中,已然是王。珍重。”然后吞下逸铭留下的假死药,躺进棺材里。宇文执把假死药送到高奕瑄面前说:“吃下这个,半个时辰里,与死人无异。可以帮助你们顺利通过城门。”高奕瑄握住宇文执的手,有些犹豫。宇文执把手从高奕瑄手中抽出来,取出一颗药丸,送到高奕瑄口中,大拇指还不忘轻抚高奕瑄的嘴唇,怜爱道:“放心去吧,确定郑远汐没事之后再回来。”打横抱起高奕瑄,放到棺材里。然后亲手为高奕瑄合上棺材盖。高奕瑄抓住宇文执的手说:“我死的时候,也要你亲自为我合上棺材盖。”宇文执把高奕瑄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说:“我会的,你放心吧。”药起效的时候,高奕瑄的手才松开宇文执。宇文执吻了一下高奕瑄的手,放到棺材里。高奕瑄已经合上双眼,呼吸逐渐变弱。宇文执恋恋不舍地合上棺材盖,含泪道:“我不能让你被天下人唾骂,所有罪名我一个人来承担。”
宇文执安排烧火的阿多驾着马车送两个人出城。阿多为宇文执烧了十几年的火,宇文执还是比较信任他的,他认识的人又少,没几个人知道他在为宇文执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