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远远地看着紫鸢站在院子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男人难以掩饰的忧伤,沉水不是不心痛的,他只是对现状表示无奈,他必须要赢过沐风成为幽冥谷的主人,等这一切尘埃落定,他相信他一定会善待眼前这个男人,会用自己的一辈子善待他。
沉水转身悄然离去。
紫鸢又开始不停的做梦,梦中那位紫眸银发俊美无匹的男人,一直用他冷酷强大的眼睛看着他,这个花树下颀长的男人用他特有的语言不停地催促他回家。在这样的梦里,紫鸢不停地被惊醒。
这次的梦与以前有些不同,出现了新的人物,他也是紫眸银发,脸上的轮廓却十分柔和,只是盯着紫鸢的目光仿佛毒蛇。这个男人就这样静悄悄地盯着紫鸢,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静谧的可怕,这个柔和的男人站在悬崖峭壁之上,风吹起他的衣襟猎猎起舞,他看着紫鸢的脸色充满绝望,紫鸢被这样的绝望深深震颤了,这个男人在跳下悬崖的一瞬间,紫鸢的内心仿佛被惊恐紧紧地抓着,心脏剧烈的收缩,紫鸢醒来时,只觉浑身冷汗。
紫鸢从梦中惊醒,在床上直起身来,右手轻掩额头,他不知道这样的梦何时是个尽头,这一直让他有种落进深渊不停往下掉落的惶惑感。
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紫鸢坐在书桌旁,他看着手里的药瓶,只是平静的看着,不知是何情绪。这个药瓶是沐风给他的,他本该尽早扔掉的,却一直留在今天,或者在他的潜意识里是想帮助沐风的,虽然他并不愿意沉水有何不测。
紫鸢仰头躺在椅背上,沐风,你真的觉得沉水会和我发生些什么吗?你不信任我,也太看得起我。
没错,这个药名叫合欢醉,既是毒药,也是不错的润滑膏。
风轻轻扬起紫鸢手中的尘土,细滑的砂砾从男人漂亮的右手中滑落,随风飘飞,紫鸢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像对待去世的亲人般埋葬这瓶药,他只是简单的这样做了,似是做了一个告别什么的仪式。
紫鸢看着空气中的尘土随风飘散,最终化为虚无,他俊美的脸上闪过一瞬的虚弱,你再去看时,又是一片冰冰冷冷毫无感情的俊颜,似乎他身上出现的所有负面情绪只是你一厢情愿的错觉。
沉水一直保持着和男人的君子之交,紫鸢知道,沉水对他心存怀疑,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并没想对沉水不利,至于沉水的怀疑,那是他的事情。
很快又到了月里的十五,紫鸢没想到这月的十五会迎来一位故人。
他抬眼看着漆墨天空挂起的明月,一个火红的身影踏月而来,他看着眼前如同梦境般唯美的画面,他没想到他会又一次看到了红衣。
第22章
紫鸢不知道红衣是如何穿越沉水的重重守卫出现在他面前的,他知道红衣并不简单。他只是看了眼停驻在他身边的俊美男人,重新把视线移回赤裸的天空。
“怎么,不求我救你?”红衣嘻笑道。
“这里很清静。”紫鸢的声音依旧冷漠。
红衣似是累了,翻身坐在紫鸢身边的巨石之上,看着旁边的男人,“我来的时候可是看到好多层的守卫,怕是麻雀飞来也逃不出去,你就不担心你的小情人有去无回?”
“沐风不会来,而且他和我也没有关系。”
红衣撇撇嘴,他仔细地看着男人的脸,发现男人的脸上除却冰冷毫无其它,看不清楚其中的情绪,不禁觉得无趣。
“喂,那你不想恢复记忆?你的身世可不简单,你若是恢复了身份,想来这些个俗人都是你脚下的蚂蚁而已。”红衣进一步诱惑。
“不想。”紫鸢拒绝,他的心里竟无一丝的波澜。
“你不问问我来干什么?”
“我不问你也会讲。”
“好歹我也曾帮过你,最近遇上一些事,你难道要见死不救?”红衣嘻皮的脸上竟现出一抹娇态。
“我帮不了你。”紫鸢扭头,认真的看着红衣,“而且,你现在最好离开。”
“哦?你快要发作了?”红衣一下子从巨石上蹦了下来。
紫鸢脸色冰冷的盯着红衣。
“别紧张,又不是没看过你发作时的样子,不就是紫眸银发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红衣不屑道。
但这并没有缓解紫鸢的冰冷和敌意。
“好吧好吧,如果你告诉我长生不死的秘法我便救你离开如何?毕竟我也不想招惹你。”红衣的脸无限贴近男人的面容,他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他又一次被眼前的男人吸引,他红润的唇不由动了动,紫鸢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避开红衣的无礼。
“这世上没有长生不死的事情。”
“哦?如果我说有呢?不仅有,我还见过,而且这人你还认识。”红衣盯着男人,细细地讲。
“我不知。”紫鸢侧头不再看红衣。
“紫鸢,你在逃避。虽然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红衣肯定地说,不复原先的不羁,一脸淡定的模样。
紫鸢转头,认真的看着红衣,定定地讲,“我的事与你无关。”
“如果你不说,我不介意亲自来探寻。”红衣说着便从身后搂住眼前的男人,一手摸进男人的衣襟。男人的腰细瘦精干,因长年习武而显得十分有柔韧感,红衣的心神隐隐悸动。男人胸膛的皮肤光滑莹润,红衣只觉入手冰凉舒爽,腹中热流横溢。
“你究竟要如何?”紫鸢的声音愈加冰冷,他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受制于人。偏偏总是形势比人强。
“如你所见。”红衣淡然道,俯视眼前男人俊美无匹的容颜,露出几分邪恶的笑意。
红衣的手不断的向下探寻,他的这种恶意的挑逗让男人出乎意料的抗拒。紫鸢不停的挣扎,他的脑海里升腾起各种各样的画面,红衣的手像一只粘腻的触手,触及了他记忆深处最不愿碰及的地方,男人想摆脱那令人惶恐不安的记忆,但那只粘腻的触手始终不愿放过他。
也许是紫鸢的反抗太过激烈,也许是红衣的一时失神,男人竟挣脱了红衣的禁锢。
男人疯狂的逃跑,慌不择路。男人眼前浮浮沉沉,各种各样的画面纷纷涌现,一个墨发的稚童在一片火红的花树下疯狂逃跑,那个睡梦中冷酷的紫眸银发的男人如鬼魅般紧随其后,他明明瞬间就可以拦住这个逃跑的稚童,又不愿如此轻易,他似乎很享受稚童逃逸的过程,以此为乐,又觉得稚童太过弱小,颇觉乏味。稚童不停的跑,拼了命的跑,他的内心在呼喊,逃离身后的恶魔。
紫鸢不停的奔跑,他的力气已经差不多用尽了,他不知道他究竟是要逃离红衣,还是逃避那些破碎的记忆。少倾,男人只觉颈后一阵疼痛,眼前陷入了片漆黑。
红衣看着眼前晕倒在自己身上的英俊男人,脸色晦暗不明。
第23章
渴,饿,饥渴,紫鸢的神志被身体里叫嚣的欲望淹没,在这种无尽的渴望中浮浮沉沉,每当这个时候,他更多的想到死亡,一种自我的遗弃。他在这种自我遗弃的意识里徐徐睁开眼,入目即是红衣放大的俊颜。
红衣无法来形容这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黑暗而空洞,像一个深渊一般有着数不清的苦痛,却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注视。
“醒了?”红衣笑道。
男人瞬间清醒,晶紫的眼眸泛起寒冰似的冷光,漠然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如果他手中有一把剑,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入红衣的胸膛,他无法忍受任何一个人对他记忆的窥视。
“想杀我?”红衣冷笑。
男人仰躺在床上,依旧沉默。
红衣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茶香四溢,飘渺的雾气遮挡住红衣俊美的容颜,“我并不怕你,紫鸢,即便是你恢复了身份。”红衣的声音随意地说着,“如果你还能活到那一天,或许会有资格知道我是谁。”
红衣扭头,看着床上的男人,随意地笑,“恐怕你活不到那一天。”
紫鸢看着眼前熟悉的屋舍,红衣并没有带他离开,“我不知道长生不死的秘密。”
“哦,我现在觉得你是真不知道,所以我决定亲自探寻,有没有觉得房间里味道不一样了?”红衣轻笑。
男人看着房间里不知何时升起的袅袅轻烟,只觉香气盈绕,醉生梦死,他知道红衣是用香高手,“你焚了什么香?”
“迷情。需要我解释一下吗?”红衣恶趣味的询问。
“不需要。”紫鸢说地冷清。
“这可是无比珍贵的药,比世上最贵的春药也珍稀纳罕许多。这可是能诱发人情丝的催情圣物。”红衣依然在笑,像戴着一个千年的面具,总是笑,不同的笑,不同的面具。
紫鸢闭眼,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情欲在身体里快速的滋长,比平素凶猛数倍不止。
“只是增加一些情趣而已,紫鸢不需紧张。”红衣笑着,手下燃起更多的香。
红衣的手轻轻抚过男人脸上细润的皮肤,男人的脸瞬间泛起粉红的情欲,紫鸢咬牙,他不愿让红衣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
红衣的手依然在四处点火,男人身体蜷缩,手指深深地掐进床板里,喉间发出痛苦的低吼。
“紫鸢,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一直要压抑自己的本能?”红衣的脸上略带疑惑,他是认真的想知道。
是啊,为什么抗拒呢?顺从不好吗?男人在心里盘问自己。抗拒是多么令人疲惫。但是没有办法,他不喜欢,无法接受无爱之性。
铺天盖地毁灭般的欲念在男人的身体里扇风点火四处叫嚣,男人的神智在欲望和破碎的记忆中浮沉摇摆,空气中纵横交错凌乱翻飞的鞭影,那让人无法逃避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一阵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是准在凌虐梦中的稚童?
身体被异物侵入,传来不和谐的撕裂般的痛楚,现实与梦境在瞬间重合,男人的眼前浮现出梦中紫眸银发冷酷而危险的男人,一次又一次撕裂稚童的身体。
男人的心在呼喊,那种沉闷的钝痛击打着他此时脆弱的神经,那个梦境中的冷酷男人,那个一直让他心生恐惧的男人,竟然是他的父亲。
红衣看着眼前脆弱唯美的男人,他知道男人一族的人都是上天的宠儿,半神的存在,拥有无与伦比的容颜和令人着迷的吸引力,红衣承认,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也会被眼前这个被神眷顾的男人吸引,所以他遵从自己的欲望,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也明白了长生不死的秘密,这是男人这族的天赋本能,无法复制,他们用无与伦比的魅力吸引众人与他们交合,吸取别人的生命力来延续自己的生命,他们是一群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是个例外,他已经压抑自己的天赋本能很长时间了,男人的生命在干枯。
红衣看着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他想知道男人的恢复能力能达到一个什么程度,他把匕首移近男人的胸口,在心脏附近游移,他的神色颇有些复杂,匕首向下移动,移到男人的腹部,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刺进男人有腹部。男人的脸上浮现出激烈的痛楚,过了些许时候,男人腹部的伤已经尽数全愈,红衣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沉思。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灰暗的房间,男人眼睛恢复了如墨的漆黑,他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红衣,眼里闪过一抹讽嘲。
红衣放在男人颈项的手不断的收紧,窒息感不断袭来,男人只觉一阵一阵的眩晕,他似乎有些倦了,只是静静地任红衣作为。
红衣看着眼前俊美疲劳的男人,他一定是忍受了许多生命不可承受的重量,才会让这个内心强大的男人显出如此的疲色,他突地有些心生怜惜,松开了攥紧的手指。
“我本该杀了你。虽然我并不怕你,但还是要避免不该有的麻烦。如果你可以发誓以后不找我麻烦,我会选择放了你。”红衣神色冰冷,难得耐心的解释。
“我发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你。”紫鸢冷俊的容颜显出前所未有的慎重,他并不惧怕死亡,当然也不惧怕威胁,他是真的对红衣心存杀机。
红衣眼神复杂的看着男人,虽然这违反他一贯的处事风格,但他依然决定放过紫鸢,“你杀不了我。”
红衣又恶意地靠近男人的脸,男人脸上浮出厌恶的神情,“紫鸢,长期压抑自己的天赋本能,再亲密的天赋本能也会弃你而去。紫鸢,你的生命力已近枯竭,如果你的天赋本能一旦消失,你便离死不远了。”
“你可以走了。”紫鸢冷冷地下逐客令。
红衣重新坐直了身体,满脸讥嘲,“你们这一族的人,真是多变态。”
“滚。”紫鸢的神情更趋冰冷。
“顺便再说一句,味道不错。”红衣站在门口,红衣艳如烈火,扭头看着紫鸢随意地说。
红衣走了。紫鸢突然陷入了一种空前的寂廖,他竟然希望红衣还没走,尽管他想杀了这个一身红衣的男人。红衣竟然抵挡住了男人的天赋本能,男人并没有从红衣身上吸取到什么,这也导致了男人的身体更加虚弱,红衣说的或许不错,也许他的天赋本能很快就要弃他而去了。
第24章
这世上的事,总是那么让人不可预料,不可琢磨。 紫鸢开始变得嗜睡,他像是活在飘浮不定的海洋,浮浮沉沉,时睡时醒。时间像是一台催眠的钟,紫鸢只觉自己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他时常沉默的站在花树下,静静地看眼前的风景,风徐徐的吹过,挑起他乌黑的发丝,飘然飞舞的青丝在繁花尽落中摇曳生姿。
留一手看着床上的男人,不禁抚额,扭头对着沉水龇牙,“怎么你们一个两人都要我救一个死人呢?不救,救不了。”
留一手转身便欲离去,只是当他疾步走到房门口时,晴朗正迎面看着他,晴朗什么也没说,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留一手。
僵持半晌,留一手只得回屋看着躺在床上的紫鸢。
“唉,我老头子活到这么大岁数真正没见过这么阴损的人,这明明十二岁的少年,非要让他长成十六七,这种催人生长的药最是伤人根本,他能活到现在只能说全是他内力高超,全凭一股气吊着,沉水,你现在封了他内力是想让他生还是叫他死?”留一手扭头看着沉水,他理解沉水的心思,同时他又十分厌恶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若是他恢复内力,我定然是留不下他。”沉水静静地看着床上俊逸的男人,声音略显伤感。
“这我老头子就管不着了,他的病治不好,但是你要封了他内力,他可能就要死在睡梦里。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他脑子里的蛊虫我解不了。”留一手说完便站起来,本欲嚣张地离开,转眼看晴朗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是按捺着性子继续呆着。
晴朗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留一手原先坐着的位置,看着床上的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在睡梦中睡了多久,醒来时眼前浮现出一张稚嫩的脸,晴朗身穿蟒袍坐在男人的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男人。比起前些时候,现在的晴朗王爷倒显得气质不凡,不乏杀伐决断之气,只是此刻脸色冷漠,尽是不悦。 紫鸢定定地看着眼前神色莫辨的晴朗,他是一个很被动的人,很少主动发问,只是静静地等待晴朗出声。 “本王素有洁癖,不想你竟是如此之人。不过,既然本王心系于你,也是本王识人不清,遇人不淑,事已至此,希望你好生收敛,否则,生死不论。”晴朗说话时并没有看着紫鸢,他只是高高在上地目空一切,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眼前的尘土,他好像什么都没看,又好像什么都看见了,他既你只看着你,又像看着所有的一切。
紫鸢勾唇一笑,只叹这世人多复杂,复又自嘲,只觉自己不知是简单还是无知。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沉水在旁边淡然说道,只是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似有无穷的力量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