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迷朦+番外——穆槿

作者:穆槿  录入:02-07

孟怀仁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说,倒也没太大反应,只是话锋一转,又想劝孟怀德经商。

“二弟,你看我们家这偌大的家业就我一个人担着,这担子可重了些,不如……”孟怀仁试探地问着。孟怀德的态度倒是坚决。

“大哥,这件事你和爹娘已经提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可我志不在此,让我经商,怕是十个孟家也不够我败的。”

“可是……”孟怀仁还欲再劝,却被孟怀德驳回。

“大哥不必再说了,能者多劳,大哥多担待些吧,我就先回房了。”话音一落,孟怀德便起身走出书房,耳边传来孟怀仁忿忿不平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回房回房,真是不知道那些字画有什么宝贝的,难不成还真能给你变出个心爱之人或者绝世佳人不成?”

孟怀德勾起唇角,忆起今早带回来的那幅画,倒还真是个灵动的绝世佳人,可惜是个男子,话说回来,那幅画似乎他出门时并未收起,只是平铺在桌上,朱翠要是不小心碰翻个茶水砚台之类的,那画不就遭殃了?思及此,孟怀德的脚步加快了许多,真是恨不得立马飞回房间。

而孟怀德房内,朱翠并未像孟怀德所想的那般毛手毛脚,只是当她看到那副画时却被迷了心神,画中紫衣男子嘴角含笑,周身发出淡淡的紫光,迷蒙中朱翠仿若看到那画中人在对她微笑眨眼,似要从画中跃出来拥抱她。

“朱翠,你在作甚么?”孟怀德的声音陡然出现,仿佛一锤子敲在朱翠耳边,让她一下子从迷醉中醒来。

“二少爷,我……”朱翠慌乱地想说些什么,却是摇晃了两下,似要倾倒,孟怀德连忙扶住她。

“你这是怎么了?适才见你不是还挺精神的,怎么现下摇摇欲坠了?”

“二少爷,我也不知道啊,刚才这画……”孟怀德顺着朱翠所指向那副今早带回来的画卷望去,并无任何异象,画中人依旧如斯俊美,却只是安静的待在画中罢了。

“行了,朱翠,今天什么都别做了,回去休息吧。”

“是,二少爷。”朱翠晃了晃脑袋,似要把那晕眩感甩去,便慢慢地离去。

孟怀德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幅画,心中却自有思量,即便他不信鬼神之说,可这画确有点古怪不假,迷人心智,让他和朱翠都中了招,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打算将这画扔掉或者烧毁,对于一个爱画成痴的人来说,此画如同至宝。

第三章

夜幕降临,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苏州城包裹起来,今夜月儿被云笼罩着,透不出一丝微光,让城内格外的漆黑寂静,隐约只能听见几声虫鸣。

孟怀德知晓了画卷能迷人心智之后,便不打算再研究这副画卷,为了一幅画若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那可不值当,只是他仍觉得这画珍稀的很,古怪的很,放在哪都不踏实。

于是他便将画卷搁在床头与他共枕而眠,或许是白日里累的很了,一向浅眠的孟怀德竟是一沾枕头就入了梦乡,悠然自得地会了周公。

此时,枕边的画卷微微颤动,发出阵阵模糊的紫光将孟怀德也笼罩起来,不一会,孟怀德的气息逐渐微弱了一点,脸上的神情也不若入睡时那么惬意,皱起两条剑眉,似在忍受着什么痛苦,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紫光渐隐,孟怀德好看的眉头才放松下去,陷入沉睡。

画卷不再颤动,却是一抹模糊的紫色人影立于床前,而后人影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待到人影完全清晰可见,那张绝世的容颜上便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这便是那幅画卷上的紫衣男子画臻,一只千年画妖。

“哼,臭道士,你那点法术还不够看的,我好歹也有一千年的道行,这么容易便被你封印住真身吗?”画臻轻蔑的笑着,毫不掩饰对之前封印他的白衣道长的厌恶。

孟怀德转了个身,竟然抱住了画卷,将其揽进怀中再次睡去,因为他的动静,让画臻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画臻俯下身去,细细扫过孟怀德脸庞,两条剑眉,高挺的鼻梁,麦色的肌肤以及一张酷似苏明昶的薄唇,孟怀德的长相本是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可这张薄唇看在画臻眼里,却觉得刺眼的很。

“若不是念在你和那丫鬟的阳气助了我解除封印一臂之力,今日就冲着你这与他相似的唇瓣,我也要给你一个好看,收。”画臻敛了戾气,竖起二指想将画卷收起,却不料画卷丝毫未动,仍旧稳稳的在孟怀德怀中。

“怎么可能,收!”画臻又试了一次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魅惑的眉渐渐皱了起来。

“该死!”画臻低咒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圆桌旁的凳子上。

他是一只画妖,因千年前画出他的主人的情感执念而慢慢成了妖精,那副画卷是他的真身,原本施法便可与他融为一体,只因他已能化为人形,却不想那日受那道士封印后,虽吸了不少孟怀德的阳气来解脱了道士的封印束缚,却无法将真身收起,这样一来,对他来说是大大的不利,真身若受损,他便损,真身出了任何的事情,都会应在他的人形上,而他不是人,不能拥有自己的真身画作,若画作不慎被烧毁,那么他也会形神俱灭。

思及此处,画臻更是不甘,雪白的手用力向圆木桌拍去,发出重重一声响,孟怀德也在这时被惊醒。

“谁,是谁在我房中?”孟怀德带着慵懒的磁性嗓音有些低哑,令人听来十分舒心,也令画臻那丝愤恨慢慢平息下来,这才肯施舍了一眼给孟怀德。

这一眼眉目含情,波光潋滟,可惜孟怀德并非食色之人,对画臻这一眼无动于衷,却也在心里为画臻的容貌小小的赞叹了一把,这时才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画臻几眼,这,这不是画中的那个紫衣人吗?

画臻趁着孟怀德呆愣之时,脑中也转过了几个想法,他的真身自己不便触碰保管,便要找一个人好好替他看着,而这一日下来,他也看出这孟怀德是个极其珍稀字画的文人墨客,性子温润,将自己的真身于他保管是最好不过,可是画臻却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只因那张唇,都说薄唇之人也薄情,这句话用在苏明昶身上一点也不假,用在孟怀德身上恐怕也是不逞多让。

可是苏明昶给不了自己所要的情,拿谎言来骗自己为他做事,说不定这孟怀德也是一样的人,自己的真身在他手中,免不得要与他多纠缠,那倒不如把他当成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如若他也如那苏明昶一般负心薄情,那就让他和苏明昶一样挫骨扬灰吧。

“你是人还是鬼?”孟怀德温和的嗓音将画臻自思绪中拉出,却也令他不免感到有趣。

“你应该已经猜到我非人了吧?那又何必管我是鬼还是其他异类呢?而且,你怎么一点也不怕我?”画臻饶有兴趣的盯着孟怀德。

“为什么要怕你?你若起歹心,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拦不住你也挡不住你,怕又有什么用?”孟怀德起身披了一件长裳,来到画臻身边坐下,从容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惊慌。

“呵呵,你真有趣,我叫画臻,是一只千年画妖,你呢?”画臻媚眼如丝,滑腻的一双玉手如蛇一般缠上了孟怀德的脖颈,一改刚才正经的模样。

孟怀德目不斜视,仿若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在下孟怀德,能认识画兄是在下的荣幸。”

“别在下来,画兄去的,文绉绉的,叫我画臻就好,怀德,我们来做笔交易吧,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你给我一份情,如何?”画臻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在孟怀德耳边环绕。

“在下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平平淡淡足矣,至于画兄要的情,画兄若是想体验情之一字,就不该以妖的方式来向别人索取,而是正当的做一个人,去享受人情冷暖。”孟怀德眼中含笑,唇边的弧度并不高,却十分温柔,仿佛在看一个玩闹的小孩那般。

画臻不禁有些痴了,他对孟怀德说的那番话,在他和苏明昶相遇的时候也对苏明昶说过,可苏明昶却欣然接受,将他一边捧在手心,一边利用他谋权,那时,无论苏明昶对他怎么好,怎么温柔,却也暖不到他心里,并且还时常对他说“妖就该有妖的样子,和人是不一样的”。

可孟怀德的一番话和一抹浅笑却仿佛春回大地,似乎让他有点懂了什么,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恍惚,他,毕竟是妖,人情他暂时懂不了。

画臻不疾不徐的放开孟怀德脖颈,离他远了一些:“做人?做人就能有情,懂情?”

“是,虽然世态炎凉,然而不管什么人都是有情的。”

画臻若有所思的脸庞映照在烛火下,带出一丝的暖意,孟怀德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这个妖精如画中仙子一般突然就出现了,还以为他想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原来不过是个不知人情世故的妖精想来尝尝“情”字的鲜,真是可爱极了,他不信鬼神,今日头一遭遇见,感觉却是不赖。

“好,我做人,我倒要看看人是怎样有情的。”画臻魅惑一笑,话音一落就不见了身影,只是带起一阵凉风,风中传来他的余音。

“好好帮我保管那幅画。”

孟怀德站起身来,却突然觉得有点舍不得那小妖精,但那感觉十分的淡薄,一晃而过罢了,他复又上了床榻,刚准备躺下,一阵风吹来,却是画臻去而复返。

“差点忘了,我的目的就是要和你纠缠不休的,你都知道了我是妖了,那我无论怎么做人,在你眼里我还是妖的,那你对我可就不会有情了,所以今晚的记忆,我来帮你抹去吧。”

画臻一抬手,一阵香气扑来,孟怀德来不及多想便倒在床上,画卷仍旧安然的躺在他怀中,一夜无梦。

第四章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缝打在孟怀德脸上,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晃了晃脑袋,便吃力的从床上坐起,奇怪了,明明昨夜睡得很好,一夜无梦的,怎么还是感觉头晕脑胀的,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孟怀德回头一看,却看到那幅画卷被孤零零的扔在床上,他将画卷拿来握在手中,再缓缓的打开卷轴,画上依旧是那个倾城的紫衣人,只是少了几分灵气,也不再迷人心神,突然孟怀德脑中闪过一句话

“好好帮我保管那幅画。”

轻柔的嗓音陡然在孟怀德耳边响起,可任凭孟怀德如何绞尽脑汁的想,也想不出这个好听的声音到底是谁的,不过尽管他记不起是谁让他好好保管这画,他也会好好对待这画卷的。

“二少爷,二少爷。”朱翠清脆的在门外边敲门边唤着。

“进来吧。”孟怀德快速整理好衣裳,却暂时不知道该如何放置画卷,便先置于枕下,然后起身在朱翠端来的水盆前洗漱,晨光熹微间,只听的悦耳的鸟鸣以及朱翠的念叨声。

“二少爷,您生得可真俊,虽说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可今天这一袭白衣却衬得您越发俊逸起来了,活脱脱像个神仙……”

朱翠之后说了什么,孟怀德半句也没听进去,他满脑子心思扑在这神仙二字上,世上若有神仙,便一定有妖魔鬼怪,那画卷上难不成真有鬼不成?只是今日却不见这画有任何异动,心中隐隐觉得昨夜定是发生了什么,然而脑子里对于昨夜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对了,二少爷。”孟怀德猛的回过神来,就发现朱翠粉扑扑的小脸竟凑到他眼前来了,冷不丁的吓了他一跳,洗漱完后,孟怀德擦了擦湿润的手,这才开口道:

“怎么了?朱翠,一惊一乍的。”

“也没什么,只是昨个对门那座废弃的大宅竟搬进来一户人家,奇怪的是,前几天也不见消息啊,今早大伙起来一看,对门那座旧宅已经焕然一新,还挂上了匾额‘画府’,大伙都在猜测这是从外地来的富豪一夜就在此定居了呢。”朱翠端起水盆,却还兴致勃勃的说着。

“华府?华这个姓倒是常见的很……”

“常见什么呀,二少爷,我说的是字画的画,可不是姓氏的华,你说这字画的画作姓可不是奇怪的很吗?”

孟怀德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触动了那条弦,就觉得画这个姓十分熟悉,似乎在哪听过,不待他细想,便脱口而出:“哪奇怪了,我昨个儿交了个朋友,他就姓画,叫……”

“叫什么?”朱翠孩子心性,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圆圆的大眼满是好奇。

“行了行了,你端着个水盆端这么久,我都替你累的慌,下去吧,准备早膳去。”孟怀德加重了语气,这才让朱翠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孟怀德思量半天,也想不出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说自己有个姓画的朋友,也记不起那朋友叫什么名字,最后也就做罢了。

窗外晴空万里,阳光正好,孟怀德用过早膳便又出门溜达去了,近来大哥因娶亲之事烦心的紧,爹娘也因大哥的娶亲之事忙碌的很,谁也顾不上他,他又何必约束自己留在家中,倒不如出去多结交几个文人雅士,也免得在家中乱晃,反而让爹娘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好不容易他们才放弃劝自己弃文从商的。

孟怀德想着想着,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一个人,忙不迭的道歉赔礼,却发现此人乃是他的至交好友,杨若风。杨家也是苏州城的名门,乃将军之后,自战乱平息后,便在这苏州城安家落户,说起来也是有趣,这杨若风身为将门之后,武艺非凡,脾性却是和孟怀德一般,不受拘束,虽不如孟怀德那般爱舞文弄墨,又画得一手好画,却也是一个爱画之人,两人家世相当,兴趣相当,自然而然的,见得面多了,二人便成了至交好友。

只是这杨若风没孟怀德的好运气,他乃杨家独子,与孟怀德一般二十有三了,便被家中长辈逼着娶妻,可杨若风是个散漫惯了的性子,死活不同意娶个妻子来当累赘,于是便被下了禁令,杨家长辈扬言道,若不选出一个杨家媳妇来,就不准出杨家的门,孟怀德万万没想到,今日能在这街市上遇上他。

“若风?多日不见,今个儿,你怎么能出府了?莫不是已经娶了嫂子了?”孟怀德语中带笑,调侃之意显而易见,一袭白衣在阳光的映衬下,倒使的孟怀德越发俊美。

与此相反,杨若风可就狼狈多了,同样一身白衣长袍,杨若风的衣裳上沾了些许土尘,同样也是一张俊逸的脸,眉眼间倒是憔悴的很,不过说起话来,还是那副习武之人的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撇了撇嘴,忿忿道:

“别提了,我爹娘这回事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让我娶妻不成,每日每夜轮番上阵,磨烂了嘴皮,非要我挑出个老婆来,怀德你倒是说说,这种事情能这么逼的吗?要不是我今天钻个空子溜了出来,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见天日呢!”

孟怀德见杨若风一幅凄凄惨惨,委委屈屈的模样,开怀一笑,便揽过杨若风的肩膀,拖着他就向他们从前常去的酒楼,也是这苏州城最大的酒楼悠然居走去:“好兄弟啊,你受苦了,难得出来一次,我作东请你去悠然居再悠然一回。”

杨若风也不含糊,好兄弟作东,哪能不喝酒吃肉,享受个痛快,否则回了家门,可就又是一段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这不,一到悠然居,杨若风便和孟怀德要了个楼上雅间,点了不少好酒好菜,丝毫没有为孟怀德省钱的打算,让孟怀德觉得一阵好笑。

“我说,若风啊,你这是饿了几顿没吃了呀,点了这么多菜,你吃的完吗?”

“吃得完,怎么吃不完,你可是不知道,为了娶妻这事,我爹娘可是把我虐待惨了……”

二人谈笑间,店小二已经手脚麻利地上了酒菜,二人举杯对饮,好不畅快,别看孟怀德是个文人,他的酒量却是不小,举手投足间尽是洒脱之气,叫人难以不赞道,好一个温润如玉却又潇洒不羁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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