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光洒落在雪山之上,那朵红色的花苞慢慢盛开了,当它所有的花瓣都绽开之时,一只黑色长有翅膀的妖兽突然飞了过来,落在山崖上。它凑过去嗅了嗅那朵红花,红花却突然就凋谢了,花瓣一片片飘落在雪地上,转眼间幻化成了一名男子。那男子生得十分好看,额上还画着鲜红的花纹,身上淡红色的衣衫如花瓣一般娇艳。他摸了摸妖兽的脑袋,回头冲着阿尘的方向笑了一下,妖兽温顺地低下头,男子便坐到妖兽身上,任由它载着自己飞下了雪山。石缝间只剩下那朵白色的花苞,雪白如玉,阿尘望着它,心中隐隐有些难受。可还不等他走过去,他却突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发现天还没亮,但早过了自己守夜的时辰。阿尘看着身旁田三端坐在那里,也坐起来,轻声问他:“怎么没喊我?”
“陈师兄喊我的时候也迟了很久,我睡多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喊你。”田三往火堆里添了些柴,阿尘就对他说:“我也醒了,就我守着,你再睡会儿吧。”
田三也没跟他客气,点点头,披着毯子又卧倒在地上。四周很安静,阿尘抬头望着满天星斗,心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那男子明显是花妖吧,剩下那朵白花也会变成花妖吗?明明是妖魔,为什么自己见了会觉得心里很难受呢?
阿尘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识海深处也长出了一株同样的白花。
第二十九章:双喜临门
第二日,他们四人又来到一处阴森古木林,配合着战胜了藏身其中的一群树精和林怪,得到了十几颗草木精魂,再加上在这里采集的几种灵花药草,总算凑齐了十项任务物品。于是在树林里稍微休息过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朝传送阵赶去。因为落日谷实在太大,加上有众多妖兽的阻隔,一路还是耽误了会儿,到达传送阵时已是傍晚了。
传送阵是一座八角形石台,上面镌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们四个刚踏上去,法阵便有了感应,符文骤然亮起,眼前场景倏然变化,他们已经回到了门派中。
“呦,又来人了。”原来他们四个被传送到了双星楼中,刚站稳呢,就见几个师兄笑嘻嘻地围了过来,“不错不错,只晚了一点,你们四个是九至十二名。任务可都完成了?来这边记下名字。”陈汉和孙晓倩并不知道阿尘同庄长老的约定,能够排上名次已是喜出望外,直夸说是阿尘的功劳。阿尘听到前面还有八人速度更快,自己和头名相差甚远,抿着嘴没吭声。田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拍了拍他肩膀,让他不要太在意。
阿尘看了田三一眼,示意自己没事。人外有人,他既然已经尽力了,有这样的结果可怨不得任何人。做不了庄长老的亲传弟子也不妨碍修行,仍旧刻苦用功便是。四个人将姓名录入一块记事竹简中,阿尘又过去上交了任务物品,几个人便说说笑笑地走出双星楼。名次其实算不了什么,这两天在野外的经历才是每个人最大的收获。和妖兽精怪的战斗、战斗中的互相协作,都是修者成长中必不可缺的。
陈汉和田三在这次的落日谷之行中获益良多,迫不及待地回去闭关了。说是闭关,当然跟那些境界极高深的修者没得比,那些人都是可以多少日子不饮不食的,田三他们最多是在房中闭门修炼一两天也就罢了。孙晓倩原准备帮阿尘收拾东西的,谁知她十分不会干活,一看就知道平日很少做家务,尽给阿尘添乱。孙晓倩羞窘得不行,没有办法,只好悻悻地告辞了,阿尘一个人整理这两天的收获倒还快些。采集到的矿石、灵草,还有猎杀的妖兽,除了上交师门的,还余下不少呢,田三他们全交给了阿尘处理。阿尘很喜欢摆弄东西,一边分门别类地存放起来,一边在心里计算着这些东西大约能卖多少钱,不多会儿就得到了一个挺满意的数字。他如今的心算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落日谷山顶,聂云山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他托着腮问庄临渊:“没得第一,你不会真不收徒弟了吧?”
庄临渊板着脸没说话,背着手,别提多深沉了。
“扬扬送你那株霜雪寒花还不是为了那小家伙,你东西都收下了,难不成真不算数了?”聂云山一脸的不敢置信。
眼看师哥的啰嗦病又要犯了,庄临渊只能出声否认:“并不会。”
“哈哈,就知道!”聂云山笑得欢快,方才的惊讶果断是装出来的。收了扬扬那么多酒,他当然得帮人说好话了。
阿尘这会儿还不知道有人大力替自己“行贿”,他心里想的是,虽然做不了庄长老的亲传弟子,没了那些福利,但修行还得照常继续,一日不能间断。眼瞅着田三和陈汉都在屋里闭门修炼,不知会有多少进步,阿尘实在眼热,整理完东西也迫不及待地在床榻上闭目静坐、运气调息起来。
刚试着运转周身灵力,阿尘就觉得跟平时很不一样:他灵力有限,往日调息时总稍显滞涩,感应到的天地灵气也很微小,而此时,无数的天地灵气好似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又尽数转化为一道道温和的灵气细流,这些小溪般的灵气细流自全身经脉运转一圈,又逐渐汇聚到他的识海中。他的识海逐渐充盈起来,原先只是“池塘”大小,慢慢的,已经扩大成一片宽广无垠的湖泊。灵气越聚越多,阿尘却丝毫不觉难受,反而有种满足之感,浑身上下都好像陷入了柔软又暖和的棉絮中,那般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呢?阿尘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进步,但总归是好事,也就没去细究,只是专心地凝聚灵气。
在他识海那片“灵气之湖”的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望不见的地方,一株白花正在悄悄地绽放。
阿尘慢慢进入了忘我的修炼境界,恍惚间,似乎又开始做起了梦。他又梦到那座雪山,山岩间,那株白花开得那么淡雅,洁白似雪。忽然,雪山和白花都消失了,茫茫的虚无之中,一个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名穿着白色衣裙的美丽少女,她的模样好看极了,皮肤那样白嫩,说她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她望着阿尘,如画的眉眼弯了起来,笑得那样温柔。阿尘看着她,心里忍不住觉得熟悉又亲近,却又莫名有些酸涩。他很想走过去,着急地迈开双腿,少女的身影却渐渐模糊了,一阵风吹过,顿时化作了漫天花雨,飘满整个空间。纷纷扬扬的花瓣中,阿尘望着少女消失的地方,心里十分难受,就这样突然醒了过来。周围仍然是熟悉的房间,阿尘仍是盘腿坐在床上,半晌没回过神。
“阿尘,发什么呆呢?你现在感觉怎样,身上可难受?”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尘偏过头,就看到田三正抱着长剑端坐在他床头,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坐了很久。球球就蹲坐在田三前面,看到阿尘醒了,也急忙过来摇着尾巴献殷勤。
听了田三的话,阿尘颇为不解:“我很好啊,怎么会难受。”
“还愣神呢吧?”田三笑起来,过来揉了阿尘的脑袋一把,“你都四天没动没下床了,腿不酸吗!”
阿尘这才感到两条腿好像都已失去了知觉,微微动一下都好像针扎似的疼。他想挪动一下身体,结果没使上劲,猛地跌倒在被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田三毫无同情心地大笑出声,阿尘气得直瞪他,田三这才忍着笑,过来将阿尘扶好,还替他把腿拉直。田三一边帮阿尘捏着腿,一边跟他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我跟陈汉也就修炼到第二天早上,哪知我们出了房门就看到你这屋满室白光,我们就想着你大概是要突破了,也没敢过来打扰你。我这几天都没出去,一直在外面帮你守着的,后来看白光暗淡了才进来看看。你现在突破了吧?”
阿尘试着探查自己的识海,果然发现那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识海充满了天地灵气,空间比从前不知增大了多少倍。而灵气已经聚集成为一片广阔的“水域”,那片“水域”还在源源不绝地吸收着天地灵气,似乎永远也不会枯竭似的。这就是“聚灵成海”了吧!阿尘嫣然一笑:“嗯,应该突破了,我也是凝神境界了!”他心念一动,碧绿的飞剑就从储物荷包内飞了出来,在他的控制下忽高忽低,耍杂技一般在空中转个不停,灵活地跟条鱼似的。想起从前御剑时的艰难,阿尘不由得斜了田三一眼,跟人示威道:“往后看你还怎么笑我不会御剑。”
“真爱记仇,我不就笑过一次嘛。”田三可真是冤枉死了。阿尘刚学御剑术的时候,总控制不好,飞剑东倒西歪的,连修真界的几岁小孩都不如,确实很好笑。他都尽力忍笑了也没忍住,实在怪不得别人嘛。看阿尘又开始瞪眼了,田三只得说:“好好,大剑圣,我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跟你说。中间宁扬师兄来看过你一回,看你还在闭关就叫我跟你说,等你清醒之后就去找庄长老拜师。虽然你这回没得第一,前十名也算很不错的成绩了,他有帮你说情,所以没什么大碍。而且庄长老挺喜欢你的,就是太好面子,嘴硬心软,得你自己亲自去跟人说,多说几句好话应该就成了。”
阿尘眼睛一亮,这下才是真的“惊喜”了。他知道,庄长老是十分固执的人,既说了门派比试要得第一,那就不能得第二,自己还能够做他的徒弟,宁师兄肯定出了大力气。阿尘就对田三说:“宁师兄帮了我这么多,得好好谢谢他。不过他好像什么也不缺,该怎么谢呢?”
瞧阿尘一提起宁师兄来就笑得那么开心(人家明明是高兴能做庄长老的亲传弟子吧),田三心里酸死了,嘴上还得顺着说:“嗯,宁师兄什么没见过,我们能买得起的东西估计人家也看不上眼,送过去也是白放着。不如这样,整点野味,弄点新鲜灵菜,再加上这回打的妖兽肉,请人家来吃顿便饭吧,就是个心意。”
阿尘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就点点头:“好。”修行有这么大突破,又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今天肯定是什么黄道吉日。
第三 十章:财迷请客
北花园设了法阵,四季如春,永远那么安静。庄临渊此时正站在竹屋旁修剪灵树,他也不需要工具,指尖随意一动,手臂粗细的枝干已被轻松折断,随着一声脆响,“啪的”落到了地上。一旁,阿尘垂手而立,正慢声细语地向庄临渊解释:“弟子驽钝,只得了第十名,辜负长老期待。”沉默片刻,阿尘才又继续说道,“弟子很想跟着长老学道修行,望长老再给弟子机会。”能让阿尘这样开口求人已是十分不易了,他只觉得舌头都好像打了结。
庄临渊听过后,面上仍旧是不冷不热的。半晌,他背过手,沉声问道:“我不是好说话的人,做我徒弟要上进,还要能吃苦,平日还要谨言慎行,若触犯门规我也决不袒护,甚至比旁的弟子受更多处罚。”
“弟子一定如此,绝不给长老丢脸。”
庄临渊扫了阿尘一眼,发觉少年短短时日已突破至凝神境界,可比自己当年可强了太多,心里暗暗觉得很是满意。若是能比宁扬更早筑基就更好了,到时候就能扬眉吐气一把。他终是松口说道:“后日来拜师吧。”
阿尘心里很高兴。庄长老亲口说了后日去拜师,自然是正式定了下来。拜师可不能马虎。亲传弟子同师父的关系很亲近,做师父的言传身教,手把手教;弟子也是侍奉左右,就跟家人没什么两样。尤其在修真界,修者往往很长寿,等亲人一个个离世,到后了徒弟给师父养老送终也是很平常的,不然教徒弟为了什么呢?修真者也是人呀,千百年来飞升成仙的能有几个?越是长命百岁越是不愿孑然一人,孤孤单单的有什么意思。所以但凡师徒情义稍深的,往往跟父子也没什么两样了,每个人在徒弟的挑选上都是慎之又慎。
到庄临渊这已不光是谨慎,根本就是苛刻了。庄临渊外表看似三十岁,实际已经四十了,比聂云山还大上一岁。只因为当年入门晚了一些,就沦为了聂云山的师弟,还总被聂云山欺负。他至今还没收过亲传弟子,一是他眼光太挑剔,再就是总碰不到性子合适的。看他样子就知道,“温和”、“慈爱”之类的词跟他绝对沾不上边,锦绣庄弟子犯点错他都不会宽容,若是做了他的亲传徒弟,指不定会被怎样处罚呢。都说人至察则无徒,这话一点没错。庄临渊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要他收个满身缺点的徒弟(当然是他眼中的),他宁愿不要。从这点看,他跟阿尘应该属于同一种人,都是爱追求完美,怪不得这么有师徒缘分。
曾经有人想拜庄临渊为师,都求到他跟前了,那人还是某位主事的亲戚,只因为庄临渊看见那人踩坏了一株灵草,就将人拒之门外。到后来,年轻的弟子们也轻易不敢打扰他,更别说拜他做师徒。人家也想多活几年呀,整天跟他待在一块会崩溃的。
所以这回听说庄临渊竟准备收亲传弟子,大家纷纷表示不可思议。阿尘作为当事人之一,走在门派里不止一次遭到了众人围观。尤其曾在庄临渊那儿吃过苦头的弟子,都非常想看看是哪个倒霉孩子落到了“冷面庄”手里。当看到是那样一个清秀俊美的小少年,一个个忍不住替阿尘感到惋惜:这孩子这辈子是毁了!当然,也有些人巴望着自己能有这运气,将来好继承长老的衣钵,法宝丹药取用不尽,却被别人得了去,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不管其他人怎样想,拜师礼还是照常举行。门派对此事也相当重视,原打算替庄临渊大事操办一番,但庄临渊不爱张扬,推辞了几回,最后就把拜师礼定在北花园他的住处,简单办个仪式就成了。掌门和几位长老都尽数出席,庄临渊坐在主位上,阿尘给他行了跪礼,立了誓,忤逆师父照例是要受五雷轰顶之劫的。给师父奉上茶水,又给药王上了香,阿尘从此就有了更为精贵的身份。
作为庄临渊的亲传弟子,无需筑基境界便可直接进入内门,各项待遇都大大提高。又增加了二十亩二至三品的灵田,每月的补助也提高到四十块玄灵玉,连弟子玉牌也重新换过。青翠欲滴的一块上品仙玉,不仅是极好的防御法宝,凭借这个还可自由进出内门,从此能够阅览那些更为高深的法诀,一些秘境也随意开放,着实令人羡慕。
不过,那种种好处阿尘还没机会享受到,因为庄临渊给他下了死命令:新得的二十亩灵田需全部种植三、四阶灵花!他庄临渊的徒弟还去种那些低阶灵谷像个什么样,那对增进修为半点好处也没有,多种植高阶灵花才能早日晋升中阶种植师。这是实话,可真不是容易的事,要不为什么大家总愿意种灵谷灵菜,还不是因为灵谷灵菜种着不费劲,来钱又快,哪像灵花,一不小心就养死了,几个月的辛苦全部白费。可是没有办法,师父有令,阿尘只能听从。还好稀奇的种子庄临渊那有的是,等于白拿,而且时间给的也宽裕,入冬前种上就成,暂时还不用不着急。这之前阿尘先要办一件大事,就是请宁扬师兄吃饭。
阿尘、田三,再加上一个陈汉,通通是穷家小户,着实没见过什么世面。在他们想象中,掌门家里肯定顿顿佳肴满桌,什么鱼翅燕窝、奇珍异兽,那都是吃一碗倒一碗,腻到不能再腻的东西。跟掌门家比豪华奢侈,那肯定没戏,何况阿尘现在外面还欠了那么多债,只能紧着现有的东西弄,真是难办。阿尘就想了,也许宁扬师兄根本看不上这一顿饭,那可省钱了——看他对恩人都这样,真够小气的!
阿尘找到宁扬,表达了来意,宁扬对他微微一笑:“既是师弟相请,师兄便叨扰了。不过我爱吃清淡素食,师弟弄些家常便饭就好,可别去张罗什么稀奇的玩意,不然我就不敢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