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床对面,四个只裹着臀布,年龄相仿的男子蹲在地上,在光线回来的那一刻眼睛的视线始终未离开过染修的身体,众人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薛贵族被人爆了头,整个薛府被血洗,所有的人都死了,连扫地的大妈都没能幸免,可是他们七人活了下来,而就是眼前这个人救了他们,连同那个不知道从nǎ里来的躺在床上的俊美男人。
染修将手中护着的包裹放在床边,他伸手探了探床上人的额头,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便转身端来一盆水,澄清的水还能看见底部的混泥,他扯下裹臀布的一块,浸湿在水中,继而拧干,开始慢慢的擦拭床上人的身体。
从脸到脖子,从手到胳膊,从脚到双腿,每一处都细微周到,温柔体贴,轻柔的动作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
“他是那天窗边的人?”跟着染修进来的冷酷脸说话了,已经五天过去,床上的人还没有醒的迹象,每次不是做恶梦便是一身冷汗的惊醒。
如若当时不是这个黑痣男人救了自己几人,恐怕此刻他们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在成为薛仁的奴隶那一刻,他以为他再也没有机会逃脱,有时候甚至因为不堪的折磨放弃了挣扎。可是这个男人不同,神秘而又让人琢磨不透。
少言寡语可以说是从未听他说过一句话的男人,不仅长着一双好色的眼睛,其本人还是一副天然呆的模样,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几人之所以变成了奴隶,也全托他的福,可是没有一人能对他产生怨恨,就如傻子,你再怎么生气愤怒,他不知道,你也无可奈何。
手上的动作不停,染修转头看了看冷酷脸便又陷入自己的思绪范围,冷酷脸更冷了。
“柳棋,你忘了,他是哑巴,脑袋这儿还有问题。”隔得最远的男子开口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整张脸满是污泥,只有那双掉三角眼睛看的分明。
“桦杉,你怎么说话的,好歹他也是我们们的救命恩人。”挨着桦杉的瘦个子男人瞅了他一眼,又转头偷偷看了看染修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映松了口气。
“舒同,你可别忘了,我们们是为什么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的,一切都是托了他的福。”桦杉跟舒同是同一期武郎,在即将参加全藩大赛的时候,被薛仁盯上,结果梦想的武状元被破灭,还摇身变成了奴隶,这样的奇耻大辱怎能忍受。
“要是跑来一只老鼠,被咬死了都是天意。”离冷酷脸最近的男子开口了,一张瓜子脸细腻温环,完全没有男人的阳刚,却似极了女人的阴柔,杏眼迷醉似醉,媚态百生。
“秦一,不要说得好像什么都与你无关,咱们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困在地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雨停了自然就出去了,我可什么也没有说,你自己要怎样想是你的事。”两人对眼你看不起我我懒得理你,各自扭头对墙壁。
“啊哈哈,那个,你们都别吵了,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秦一左边的男子赶紧为两人解围,月牙弯的双眼嬉笑盈盈,就如桦杉所说,此刻他们确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想要活命,不得不形成联合战列。
“哼!”“哼!”秦一、桦杉赌气地哼一声便不再说话,看在五菱的面子上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始终,柳棋都没有说一句话,他的视线一直在床上的男子身上,因为染修的擦洗,整张倾世容颜越发的红润。
五天连续高烧直到今早才褪去,却又刚好赶上红衣男人的屠门,一阵颠簸逃离,好不容易找个破庙却又碰上连连大雨,破庙没了,要不是那个男人眼尖,发现这个地道,此刻还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你为什么救他,就因为他的倾世容颜?”那天在三福楼的情形依然在目,可是以往,这个男人不会有那样的出格举动,除非遇到了美人,而这个美人应该是远远超出了以往。
见到床上男子的那一刻,他就确定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此人前后面貌判若两人,但从染修又是逃跑,又是神秘的闭门捣鼓着什么的行为中他多少猜测到了些什么。
柳棋的话让墙壁的四人立刻竖起了耳朵,说到美貌,他们几人自是不凡,可是当看到床上的人时,他们自惭形秽了,他们自卑了。最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同样作为染修的‘收藏物’,他们却被早早地打入了‘冷宫’。
“没有用的,柳棋,你就算拿个骨锤撬开,他也不会回答你。”
眼珠慢慢横过,冰冷的眼神瞥了桦杉一眼,吓得桦杉哇哇的躲到舒同身后。这个冷酷脸男人的表情实在可怕,就连和事老五菱也不敢插嘴。
“啊,上天,来一道天雷吧,劈了这世上的二货!”仰头望着漆黑的洞顶,秦一如诗地双手伸开,想要给空气来个大大的拥抱。
“你才是二货,你全家都是二货!”雄赳赳地跃起,掉三角万分怒目地看着秦一,他跟杏眼男犯冲,生来就是死对头。
你一句我一句,结果柳棋与染修的对话成了四人协奏曲,狭窄的洞内瞬间变得吵闹起来,一旁的染修脸色越来越难看,额上的青筋暴起,直到某一刻,他爆发了。
狠狠地将手中东西往木盆里一扔,无数水花溅起,打在墙角的四人身上。冰冷让情绪火热的四人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他们表情各一满脸狐疑,什么时候,他们的面前多了一尊这么高大的神像了?
“都给我出去找吃的,没有吃的,谁都不许回来!”
第五零章:出洞
谁也没有料到平素色眯眯不说话的染修居然来了个狮子吼,愣是谁都被这一出给吓懵了。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这还不是瘦死的。
众人一愣,都统统缩回脑袋继续蹲墙角画圈圈,他们闭嘴还不行么,用得着这么大呼小叫吗?外面这么冷,自己几人又将身上的衣物给了床上‘闭目养神’的那谁谁,此刻出去会被冻成僵尸的。
“为什么我们们要去找吃的,我们们可不是你的奴隶!”果然还是冷酷脸厉害,看看那理直气壮的模样,nǎ里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染修看着柳棋,如果没有遇到床上的人,他无疑是自己最喜欢的,可是他不喜欢啰嗦,更不喜欢纠缠不清。
“你们早就自由了。”意思是,现在还厚着脸皮跟在他的身后,可不是他强求。既然薛仁已经死了,他们的奴隶身份只要自己不公开,那么便没人知道。
“所以你们可以走了。”
连逐客令都下了,柳棋微怒,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染修的话很对,他们逃了出来,薛仁已经死去,那么自己便不再是别人的奴隶,可是他还是不爽。
不再理会柳棋几人,染修自顾自的忙活,所有的思绪都放在了床上人的身上,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肠的便是床上那个俊美的男人了。
“哼,走就走,我们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说罢转身爬进了狭窄的地道口,对于染修,他恨,自己是棋界冠军却被他害成今天这幅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还得在这世上苟活。
这里的五人,若不是他,又岂会受这样的苦。如今离开也是好事,至少再也不会被他盯上然后继续另一段没有天日的黑暗生活。
柳棋走了,蹲在墙角的几人面面相觑,这里边柳棋最大,他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对于独自生活缺乏很多概念,又何况在之前他们都是贵族子弟,生活自理更是一塌糊涂。
“秦一,走不?”掉三角眼虽然不待见,但这里边能拿得定主意的也就属他了。
“如果一开始就这样决定,或许你们会少吃一点苦。”说罢,秦一起身也跟着爬进了地道。
桦杉犹豫了半响,摸了摸脏乱的头,也跟着爬进了地道,一旁的舒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染修,缩了缩瘦弱的身子也跟着了上去。
五菱起身,看了看染修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各有各的路,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相识既是缘分,以前的恩怨就让他过去,说不定以后还能做个朋友。
“嘶~这地道好冷,怎么在洞里没感觉到。”摸索着慢慢往前爬,漆黑的地道几人只能摸着前边人的脚往前移动,壁上滴落的水滴调皮地跟他们果露的皮肤开玩笑,惹得下边的人有些不满的咒骂了起来。
“早知道不出来了,还是里边暖和。”
“我说舒同,也没人逼你出来,你嚷嚷什么。”
“不是看你们都出来了,作为你的同期,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如果你们再猥亵一会儿,说不定这地道就塌了。”
“秦一,你是真的要跟我们们过不去是不是?”
“哎呀,桦杉,你干嘛停下来,害得我差点撞上……呃……”突然意识到一个不雅的问题,舒同立即闭了嘴,这里空间这么小,说的话可是能百转千回,到时将事情完全坦白,丢人的可是他。
“我不是故意停下来,是秦一停了。”转头凭着感觉对着黑暗中舒同的方向,桦杉自动过滤撞上什么,他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柳棋,前边怎么了?”难得的秦一说了句人话,一时甬道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来由各自的心率突然加强,等待着前方的柳棋说点什么,可是许久,空气中除了呼吸声,便是滴滴的水声。
“那个,柳棋,不要告诉我前边没路了吧?”这次秦一倒有些胆寒了,平常他的乌鸦最厉害,如今他倒不想拥有这种能力了。
柳棋在前边摸索了许久,刚才进来时通道明明还好好的,可是现在,四壁都是松散的泥土,黏黏糊糊,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空洞。
“前方坍塌,路被堵了。”
“我靠,秦一,都是你的乌鸦嘴,现在好了,我们们该怎么办?”
“不会吧?这也能行?”
“我看我们们还是回去吧,前面被堵上,我们们出不去,可是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大家都赞叹地看看五菱,原来还是有一个正常思考的人在,还好还好,也不枉他们平时给他的面子了。
“可是……”舒同一句可是,大家兴奋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刚才他们可是‘摔门’出来的,如今再回去,岂不是当着人面打自己的脸?
“我看不好吧……”拿着脏手摸了摸脸庞,刻下一大块‘印章’后又在鼻前嗅了嗅,继而往秦一裹臀布上一擦,“这样我们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喂,你往我衣服上擦什么了?!”秦一有洁癖是大家公认的事,当桦杉碰上的瞬间,他整个人变得不自在了。屁股上的触感仿佛万只蚂蚁在爬,连同他的心都煎熬了起来。
急促的呼吸和能感觉到的愤怒,大家心里咯噔,完了,这下不回去也得回去了。
秦一的洁癖症一犯,世界都将不再安宁。
“啊,秦一,你干嘛撞我。”桦杉摸了摸鼻子,这个秦一,一疯起来就‘胡作非为’。
“喂,秦一,你冷静一点。”柳棋扭头一把抓住了秦一的胳膊,却不想这样的动作让秦一更是疯狂。
秦一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此刻他的心里难受至极,整个身体都如被蚂蚁啃咬一般,好想赶紧将身上的裹臀布脱掉,好想赶紧洗一洗胳膊,不然下一秒恐怕就会因为痛苦的折磨而死掉。
“唉!五菱,往后撤吧,再让他折腾一会儿,这地道恐怕就要全塌了。”
一路吵吵闹闹,你推我赶,总算又回到了宽敞的地下室。若无其事,连同被封上嘴捆绑在地上的秦一一起,几人又乖乖地蹲在了墙角,还是这里暖和,外面太他么的冷了。
“我不是要回来,只不过……只不过出去的洞口被封住了。”沉默了许久,终于,柳棋红着脸好不容易说出了理由,是的,他不是真的要回来的,他才不想看到那个黑痣男人。
舒同三人肯定的点头附和,表示绝对同意柳棋的话。
染修只是皱了皱眉,便又一心地照料床上的人去了。可是这让柳棋更是无地自容,自己刚才走得壮烈,现在又厚着脸皮回来,他自己都觉得羞愧。
“刚才是我不对,你不要皱眉了,只要天一亮,我就挖通地道离开。”
“拿什么挖通,你的拳头?”染修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确实,柳棋那双手可是公认的‘高富帅加白富美’,除了他的棋艺外,众人最羡慕的便是他那双比女人的脸还要漂亮的手了。
“喂,你们看什么,我的拳头怎么了,我就用我的拳头怎样?”恼怒地看着墙角,他们那是什么眼神,居然敢嘲笑他。
“我觉得要是此刻秦一能说话,他肯定会这样说,‘哎呀,绣花儿的就不要到田地里来凑热闹了,看着都让人寒碜。’”桦杉摆起兰花指,掩嘴滴溜溜地学着,像极了小勾里的老鸨。
第五一章:我回来了
秦一嘴上虽然被封住,可是耳朵还是好使的,桦杉指名骂姓的羞辱,气得他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瞪着,似要吃人一般。
“大家冷静,冷静,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出去。”如果地道继续这样堵着,不出三天众人都将嗝毙,没有吃的,没有水,连空气都有限,这又不是密室‘杀人’游戏,他们可不想这样早早死去。
“五菱说得对,我可不想被困死在这里。”桦杉双腿一缩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一阵沉默,该干嘛的干嘛,谁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干瞪眼儿。
“地道被堵了,总会有办法出去,折腾了一夜,你们还是赶紧休息吧,明早天一亮就准备上路。”
果然,染修话一出口,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还是‘老江湖’厉害,连吐口唾沫都能抖三抖。
“那你要怎样出去?”话说黑痣之前可不是这般模样,傻愣不说,还色眯眯,可是现在,精明冷静威严,还温柔万分,虽然这只是对某个人,可是变化也太大了,难道以前那都是装的?柳棋疑惑不已,但当下也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明显有些不耐烦,染修皱了皱眉。
“不是跟你说了洞口被堵上了么。”
“啊!你有完没完啊,要不要明天再把你卖给贵族,好封上你的嘴。”
“哼,你要是这样做,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双眼微眯,寒气逼人,那张冷酷脸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既然这样,那就赶紧闭上你的麻雀嘴!”
洞内恢复了安静,滴水声还在继续,柳棋不甘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很是气愤烦躁,想想他一棋界冠军,贵族后裔,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奈何他要因为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人而生气,这些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桦杉舒同五菱并排蹲在墙角,秦一此刻还是那副悲惨模样,斜倒在地上,嘴上还封着一块不知道是谁身上的裹臀布,那气味简直让他晕厥过去。
“呜呜~”一个劲儿的朝柳棋瞪眼儿,却不想那小子因为染修的话此刻正在‘轮回’,完全跳进了死胡同,哪还有心思顾得上他。
“喂,桦杉,他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们放开他?”轻轻地拍拍左手边脏兮兮的脸,舒同伸手指了指秦一。
不料,听了舒同的话,秦一在地上磨蹭磨蹭终于转过身,呜呜的一脸讨好样,可他心里明白着呢,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可是十年不晚,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整死这些个小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