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九曜复生之时,已是百年后,灵道天君重获命魂之日。”
“不错。”
柳慕庭看向了九曜,低低而言:“莫怪你总能勘破一些我所不知之事,会让我远离唐弘,远离危险,原来你早早便复生了,而我却还只是一个普通人,毫无前生记忆,九曜,我……”
屡次想言,却是无话可说。万千言语,不知从何说起,前生的今世的,一切都是一个缘。
九曜笑了,抱着他轻轻相拥:“我倒挺感谢那个白狼的,若非有他这一转折出现,兴许我们不会有复生之日。”
柳慕庭将头枕在九曜肩头:“是啊,也不知这白狼究竟如何了。”
“白狼啊,嗨,”老仙人摇头不已,“他还活着好好的。你们不知,当年宸华天君抓获这白狼后,白狼的弟弟一只小白虎也跟着上了天界,同宸华天君产生了感情,后来宸华天君为了这小白虎,在白狼即将魂飞魄散前,偷偷将白狼的一魂一魄取出,救下了他的命。之后,还为了篡改小白虎的死命,私改命格。最后,他所作所为被天帝发现,那时,天界动乱刚歇,天帝无心大怒处罚,便让宸华天君如同当年的灵道天君一般,转生历劫,这不,现今乃是宸华天君的最后一世,正在人间同那小白虎一块儿逍遥呢。”
柳慕庭遥想见到的小白虎也笑了:“此前我还见过他们呢,莫怪当时在黄泉地狱见到他时,如此熟悉,原来前生同是天界中人。”
“唉,你们这些个人,为了情之一字,什么都不顾,也庆幸天帝为人慈善,正是用人之际,不计较你们的过失,不然真真让你们都魂飞魄散而去。”
柳慕庭但笑不语。他拉着九曜的手,静静地看着相扣的手指,修长有力,指骨分明:“你的体内有我的命魂呢。”
“嗤,可你体内没我的命魂,反倒有那劳什子白狼的,老子不高兴。”大哭一场,什么痛苦都流了干净,九曜嘴上醋着说,但心里却仍是高兴,上天当真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哪怕经历再多,他们都得以重新来过。他最万幸的,便是当年被杀之后生出了怨魂,听到了柳慕庭的泣言,方有归来寻柳慕庭一日,不然此生终将错过,而世上,也将再无柳慕庭。
心头一热,看着心上人恬静的容颜,九曜动来动去,总想着能亲上一口,但奈何老仙人在场,不敢乱动,只能拉着柳慕庭的手晃来晃去,嘟着个嘴表示不满。
柳慕庭嗔了他一句,对着老仙人道:“我可不回天庭么,我若回去,九曜,溪璞,荧烁,影空都该怎办。”
老仙人将众灵打量了一眼,会心一笑:“不必担忧,老朽看了一眼,诸位的灵力已然不俗,只待修炼几年,便可登仙,上去陪同你。而凤王早已是仙人之身,你回去之时,凤王可相随。”
“亦即是说,九曜尚得经历天劫,方能归去?可是,金钟罩已没了。”
“再去寻便是了,”老仙人笑着指道,“你们大可放心,噬魂兽并未复生,轮回玉盘乃是仙家宝物,对凶兽噬魂兽而言是克星,相克之物,对它自然毫无用处,因而此时此刻,食梦山也断不会有噬魂兽的存在。”
柳慕庭莞尔一笑,但即刻笑容又僵:“若真是如此,噬魂兽又身在何方,当年逃出黄泉地狱后,似乎并无影踪了。”
老仙人眼底一黯,又是摇头轻叹,别开话题道:“世事皆有因缘,你们的复生皆源于噬魂兽,你们的重回也将因噬魂兽。一切皆是定数,你而今灵力已足,重回天界并非难事,但你此生尚差一劫,需得将你前尘过往的纠葛了断,方能抛下执念,重登仙路。”
“言下之意,便是要我找回噬魂兽,将其重斩剑下?”柳慕庭续道,老仙人却只笑不语,不置可否。
“噬魂兽在人间为害多年,但却仅有一人将其捉获,此等大责,唯有你可担当。昔时天帝开恩,不计较你逆转天命之事,望你能多为己为自己着想,尽早回归天界,相助天帝。”
临走之前,听到了老仙人的这一句话,柳慕庭回头欲再问时,那个山洞已然不见了踪影。
心底暗骂一声老狐狸,柳慕庭便随同众灵御剑而去。
表面说得好听要他报恩天帝,实则还不是在背地里威胁他,今日你有此复生,都因天帝开恩,你必得好好孝敬天帝,以还恩情。但仔细想想,他自成仙之后,对天帝何处不好,为其披荆斩棘,完全可将这开恩的恩情给抵消了去。
但毕竟自己犯下大错在先,扰乱了生死秩序,故而有多少怨言都得吞进肚内。
左右他们不急于成仙,完全可有足够的时间在人界游玩,待得腻了,方去寻找噬魂兽。
第六十九章:扑朔迷离
御剑去了食梦山,真真在复生前之地,找到了金钟罩,而噬魂兽果然没有踪影。
有了金钟罩,日后九曜同溪璞渡劫不成问题,柳慕庭高兴得眼角都飞了起来。
当晚,他们入住到食梦山附近的城镇里,柳慕庭主动地攀附上了九曜之身,竭尽全力讨好于他,几经世间轮回,深知这人方是自己此生唯一的羁绊。
光阴虚度,柳慕庭一直同九曜痴缠不离,而荧烁同溪璞也被两人的感情感染,日夜不分,一直待在这城镇里过了月余,方启程前往天极岛。
五十年未见,天极岛并未发生多少变化,初落天极岛时,天释早早有所感应,过来看到柳慕庭,脸上都绽出了笑容,千言万语,只能从喉头哽出一句:“你们一切安好。”
“是,我们安好。”柳慕庭会心一笑,目光扫到了双树之处,问道:“爷爷呢,可还安好。”
“你这小子,几十年不来看我,而今却来问我好不好,我未被气死便已不错了!”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容颜貌美的红衣青年,柳慕庭一见,人就跑了过去,抱着那人呼唤,“爷爷,你能离开双树了。”
“自然,不过我无法离开天极岛的灵气,一生若无机遇便只能活在这儿。得了,”推开了柳慕庭,花琅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几十年不见,长得愈发俊俏了,人还未老呢。”
柳慕庭脸色一赧,侃道:“爷爷您都修成了人形,成了一个俊俏的年轻小伙,我若比你老,成何体统。”
“嗤,”嗤笑一落,化蝶随着走了过来,看着爷孙俩无奈地摇头。
柳慕庭走到了化蝶身边,眉目里却满是忧愁:“化蝶你,我……我不知能说什么了。”
化蝶一下子便给笑了出声:“瞧你这模样,有何话不妨直说。”
柳慕庭看众人一眼,颔了个首:“我们进屋说罢。”
这一说,便是说了整整一日,五十年来,在黄泉里发生的一切,在昆仑仙山看到的一幕幕,以及这匪夷所思的复生之事,尽数倒出。说完之后,在他饮茶解渴之时,没有一人多说一句话。
天释及花琅对于自己是复生后的人物感到很惊奇,化蝶则是一脸深思地看着花琅。
沉默在化蝶一记拊掌时打破。
“你若重回天界,那我下界助你的任务便结束,也是时候归去了。”
“蝶意!”花琅紧张地握住了化蝶的手,脸现不舍之情。
化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我必须回去,此刻的我,仅是一个化身,而非真正的蝶意,你也不想我一辈子都用一个化身来陪同你罢。我要回去,只有回去,方有再回来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你想……”
“脱离仙籍,”笑着对柳慕庭点了点头,化蝶指尖扣住了花琅的,“你当年可做到,我为何不能。哪怕希望渺茫,我也要去试一试,总比一辈子两人分开两端的好。”
“但你的身体……”花琅岂会乐意,当年助蝶意成仙,便是顾虑到他身体,若是脱离仙籍,不知凡人之躯可能承受。
化蝶却笑了,笑得坦荡:“花琅,你不懂,与其分隔两地,相思相望不相见,不如在人世间短短几年,好生相陪,总比苟延残喘来得幸福,世间没了花琅,蝶意活着,也没有意思。”
心潮澎湃,感动汹涌。
花琅偏过了头去,不再多言只言片语,分别之苦,他最感受得到。
“莫怕,而今我们众多灵力高绝之人在此,还怕不能帮蝶意续命么,逆天改命都曾做过,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柳慕庭说得是好,众人却只笑笑,神色暗淡下来,有些东西并非如此幸运的。
眼见气氛紧张,柳慕庭转口笑问:“是了,你们可曾见过影空,在几十年来他都不见了踪影。”
“影空?那一个不死魂灵?”天释相问。
“是极,我受黄泉之主拜托,要去寻他的亲儿,可我目前毫无头绪,只望影空能相助。”
天释摇头道:“未曾见过,黄泉之海散出的魂灵尽皆被我们消灭,除非他混在里头,那我们……”他一看柳慕庭,又将头低了去。
“不,他还活着,老子感觉得到,”九曜翘着个脚,说不出的闲适,“只是活在哪,老子却不知了。”
“罢了,有缘定会相见。”影空常常不见影踪,柳慕庭早已习以为常。
再多谈几句后,便相继告别,各自回房歇息。
入得房内,九曜又缠着柳慕庭欢好了一夜。而第二日之时,忽闻叩门声响,开门便见花琅略显憔悴之颜。
“爷爷,怎地了。”心里一个咯噔,柳慕庭不安预感便起。
“他走了,只留了一张字条给我。”花琅指尖夹着的,是一张用娟秀字体写的纸,上书:爱。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不多加半点修饰,却道尽了他们之间的无奈与凄凉。
“爷爷,他会回来的,若是不回,待我回归天界之时,也将他踹下来。”
“嗤,”花琅笑了,眉目如画,笑颜动人, “好,我等着你将他踹下来。”
“爷爷,五十年前你望我成仙,可是因为他。”柳慕庭问道。
花琅一顿:“不错,他骗我说,只要你成了仙,他便可完成任务下来陪我了,却未想,世事难料,我终归将事情想得太过美好了。”
“爷爷,”柳慕庭握住了花琅的手,此刻这双手,早已非当年那苍老的手了,修长莹润,竟比自己还白上几分,柳慕庭安慰道,“千年来,您为他付出太多,也该留点时间,让他为你做些什么罢。”
“说的是,那我便在此等他罢。”
“好。”
“你呢,则早日成仙,去将他给拽下来,省得我日日在人界担忧他归去后会令结新欢。”
柳慕庭失笑,不再多言。
此后数年,柳慕庭连同众灵往来于灵脉大陆同雪瑶山之间,修炼并寻找着黄泉之主的亲子连同噬魂兽的下落,可是均是一无所获。他们回去了一趟月霞谷,愕然发现月印竟然对化蝶这人毫无印象,当柳慕庭提出化蝶之事,他还狐疑地问化蝶是何人,后来再去找天释时,天释一样是不知化蝶是何人。似乎自打化蝶离去后,许有人关于化蝶的记忆都消失了,只有他们和花琅,还深深地记得化蝶。
“化蝶的任务,便是逼你成长,让你步步沿着当年的路,重回天界,任务既已完成,接下来你的仙路一片广阔,他也该回去了。”再次回天极岛见到花琅时,他曾如是说道。
后来柳慕庭他们走走停停,天大地大,也不知去向何方,将所有的山水看遍,四海为家,路遇不平事,出手帮一帮,偶遇凶猛凶兽,便帮百姓们解决,修炼玩耍,不知不觉中灵力提高了许多,即将突破关卡,到达仙境。在这期间,柳慕庭还因遇上了一个大凶兽,而用掉了混沌那张仙符,而今手里仅剩下蚩尤了。他们彼此的感情愈发深厚,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走到哪儿都有他们两对不离不弃的身影。
不经意间百年过去了,他们依然快乐地生活在灵脉大陆之上,时而逛逛,时而回去看看花琅,花琅需要汲取双树的灵力,不能长久离开,说着外边地方都有他的回忆,他出外看,也是在增添伤感。
百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在悄然改变,柳慕庭前生的记忆慢慢恢复,一些属于灵道天君的仙力也激发而出。
柳慕庭见到了转生的唐弘,真真同他娘一块儿转世再成亲母子了,也如黄泉之主所说的那般,家境贫寒。但唐弘并不因此而颓丧,他广结善缘,哪怕家境贫寒也依然帮助着需要的人,而于一次意外中救济了一生意失败的商人。多年后,商人发迹,回来寻唐弘报恩,将自己的女儿下嫁于他,并将自己的生意交予他手,唐弘的日子渐渐过得好了起来。柳慕庭一直看着唐弘的这一世,从幼年,走到中年,他始终未上去同唐弘说过一句话,他们的故事已是过去,前生过往,一碗孟婆汤后都将遗忘,他不想再以前尘之事,束缚于唐弘。在唐弘中年发迹之后,柳慕庭不再去看他了。柳慕庭长年不老,唐弘却终有老去之时,他不忍看见唐弘又一次死去。
宸华天君默寒今生的命数已近,听闻已回归天界,那只小白虎在他帮助下也成了仙,陪同他一块儿在仙界生活。柳慕庭从昆仑仙山老仙人那儿听到此事后,打心底为他高兴,继而握住了九曜的手,笑着道:“日后我们也能在天庭相聚。”
九曜笑着啄了他一口,荧烁也高兴地抱着溪璞乱啃。
这百年间,柳慕庭只在偶尔方归去云灵宗,欲见他的师尊,但听闻他的师尊闭关已有数年,许久未曾出来了。后来柳慕庭索性便不归去了,留得半分幻想也当是好的。
他们依然在寻找着影空,寻找着黄泉之主的亲子,寻找着噬魂兽,却一直都无所获。直待百年后的一天,一个人的归来,给他们心底点上了一盏明灯。
那人是,蝶意。
不再是化身化蝶,是真正的蝶意本身。
那一日,他们还在外游荡,忽而感觉到花琅欣喜的召唤,他们赶紧唤荧烁带着他们回了天极岛。
一下岛屿,便见蝶意满面愁绪地等着他们,看到人,即刻迎了上前。
“我奉天帝之意下凡而来,告知你们一事。在此事之前,你先得告知我,关乎噬魂兽下落之事,你有何想法。”
柳慕庭眼见对方如此紧张,也不敢多打几声招呼,便道:“听闻此兽擅长潜影,我寻了不少容易隐蔽身形之地,但却毫无影踪,寻访了各地,也未曾听闻过有人魂魄丢失之事。”
蝶意沉了沉目,又问道:“百年来,你可曾回过黄泉一探?”
柳慕庭一顿,摇首道:“这个倒真未曾。”
蝶意的唇抿成了一线,脸色微微一变:“实不相瞒,这百年来,黄泉开始动荡,黄泉之主灵力将枯,寿命将近,几十年前,他便上奏天帝,告知天帝自己灵力将枯之事,同时也告知了一事,怕是你都想不到的事,他的亲子竟是放走噬魂兽之人。”
“什么!”柳慕庭惊愕了,“若是如此,那么岂非他的亲子而今正同噬魂兽在一块?”
“很有可能,”蝶意沉然道,“只叹这黄泉之主,一直隐瞒此事,怕是要维护亲儿,怎料亲儿百年来都不现身,他油尽灯枯之后,方想着上奏天帝,请求天帝将亲子寻回后,放亲子一命。至于放不放另说,我是知晓天帝自打那一日后,便一直派人去寻噬魂兽的下落,但一直无所获。直至几日前,宸华天君综合分析得出一事,噬魂兽极有可能会是你身侧之人。”
“什么!为何?”柳慕庭也愕然了,他身侧之人,都是强灵,为何会有噬魂兽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