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我了半天却说不出话。
上官锦面无表情地起身,神色没有任何异样,仿佛方才发生的事不过是幻觉。
唐振东僵硬地站在原地,见上官锦浑身污垢,好不狼狈,不禁过意不去地又跟他道歉,又小心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上官锦登时面色微青,似乎想责怪他,又抿起嘴角说:“你在想什么,走路怎么都不看脚下,要不是我在这,滚下去骨头都要碎了。”
他难得那么情绪化,凌厉的目光将他钉得死死的,唐振东下意识退了几步,没想到身后是石头,险些又要跌倒,好在上官锦反应快,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我就那么可怕?”
“我没有怕你。”唐振东失措地摇头,又看着上官锦问,“为什么要救我?”
上官锦静默半晌,黑亮的的瞳眸里涌起深邃的感情,“反应过来时,已经这么做了。”似乎怕泄露太多,又别过脸说,“如果有时间考虑,可能不冒险了。”
“我知道你救了我,谢谢你。”唐振东的心里瞬间有了热意。
上官锦难得没直视他的脸,只是轻轻地牵起他的手,唐振东反射性地抽回手,上官锦加重了力度,说:“未免再有意外,我带你下山。”
唐振东惊愕地看着他,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就被牵着走。
虽然方才跟他在泥土里滚了一转,他的手仍然整洁有力,透着一股阳光般好闻的气息,而为了避免他被树枝刮伤,上官锦走在里侧,不动声色地挥开树枝。
23.
唐振东这时才发现他的衣衫已经被撕裂,依稀可见脊背被石子磨得血肉模糊,登时担忧地看向上官锦,只见他面容冰冷,目光淡淡地直视前方,恍无所觉,要初次见面肯定会被他的神色误会,可刚才发生的事让唐振东知道他不是那么冷漠的人。
“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日后一定报答你。”他说。
“不用日后,就今晚吧,回去帮我包扎伤口。”话落,上官锦依旧牵着他的手,腰板也挺得笔直如松,完全不像受伤的人,又或者比起受伤更在乎他的安危。
“恩。”唐振东没办法再挣脱他的手,甚至因为他双手间的温度而眸子发热,自从顶着这般丑陋的面容活在偌大的洛阳城,还是初次有人这么在意他,为他受伤。
回到竹馆之后,唐振东赶忙去厨房烧水,当他端着温水回到客房,看到上官锦在屏风后脱衣服,注意到他进来也没有任何不自在,反倒是他莫名的不好意思。
并不是没有见过男性的身体,天热时,后院的杂役就经常光着膀子午睡,可面对上官锦感觉就变了,但又担心他的伤势,只得又抬起头看他,脸一下子烫起来。
上官锦的脸那么漂亮,身材却健硕结实,仿佛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象牙色的肌肤宛如绸缎般雕塑出宽阔的胸膛和腹肌,每一处的线条都美到极致。
空气里是他身上散发的雄性荷尔蒙,唐振东无意间对上他的目光,只觉那深暗的目光里有着危险的光芒,心中害怕,避开他逼人的目光,拿起毛巾说。
“少爷,你躺下。”
上官锦依言趴在床上,露出血肉模糊的脊背,唐振东心里疼痛,眼底泛起一阵酸楚,用毛巾轻轻地擦去血渍,仔细看去,伤口深的地方,还见得到石子,忙找来镊子处理,有的陷在肉里,夹出来不容易,而越夹不出就越慌张,且手也开始发抖,只怕上官锦也疼得难受,忍不住说:“要不我让大夫过来?”
“不用麻烦。”上官锦递给他一个瓷瓶,“将药敷在伤口,过两天就会好。”
“可是——”
“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唐振东欲言又止,只得压下喉咙里的话。
好不容易处理完石子,盆里的水已经冷却,而伤口也血流不止,唐振东稳住惊骇的情绪,将白瓷瓶里的药粉撒在伤口,估计药粉渗透进肉里霎时痛极,上官锦的身体抖了一下,很快又静得仿佛熟睡一般,唐振东禁不住为之动容,动作愈发轻柔。
待敷好药,唐振东示意上官锦起身,紧接着拿起软布为他包扎伤口。
无意间碰到他细腻而雪白的肌肤,这才发现姿势暧昧,他整个人几乎贴在上官锦身上,顿时尴尬得想逃离这里,可看上官锦面色苍白,受伤又是因为他,就不可能抽身离开。
于是面红耳赤的包扎,但心脏鼓动的声音越来越响,生怕上官锦会听到,为此窘得呼吸困难,额角都出了一层细碎的汗。
包扎好伤口,唐振东连脖子都红了:“好了。”
上官锦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振东,目光逐渐变得富有侵略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你怎么出那么多汗?”
“我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唐振东低着头,还是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身上,那目光如火焰一般燃烧着他的身体,额头的汗出的愈发多。
“你可以慢慢适应,我不会伤害你。”上官锦温柔地擦去他额角的细汗,发现他没有躲避自己的行为,眸子里却多了一丝喜悦。
唐振东再木讷也清楚他举止亲密,远远超出朋友之间的感情,心里犹豫不决,试图拒绝这份背德的感情萌芽,又怕会错意,毕竟他先前说过将他当朋友般对待。
似乎看出他的挣扎,上官锦放开他,又若无其事地说,“回去休息吧。”
“我能留在这里吗?”唐振东问。
上官锦心乱如麻,面上却平静无波,只是问唐振东,“你确定?”
“如果你晚上不舒服,我能照顾你。”唐振东低着头说。
上官锦光沉沉地看唐振东好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愿意留下,才没有客气地答应下来。
唐振东将屋里的狼藉收拾干净,又端了一盆热水给上官锦洗漱,无意间看到丢在地上的碧色玉佩,大概是撞击到石头,玉佩裂成两半,他拾起玉佩问上官锦。
“你不要了吗?”
“恩。”上官锦躺在床上,眼皮都不眨一下地说。
唐振东神色认真地说,“等我有银子了,买一块新的赔你。”
“那块玉先前摔过一次,迟早要碎。”上官锦神色清淡,只抬了抬眼皮看唐振东一眼,“你的钱得来不易,留着买你喜欢的东西。”
24.
窗外天色全黑,叮叮咚咚的雨珠落在屋顶。
唐振东躺在角落处的木床上,脑中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一夜浅眠,不知睡过去多久,迷迷糊糊里听到上官锦翻身要喝水。
唐振东忙披上衣服,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看上官锦似乎吞咽的很困难的样子,扶起他的上身,将茶杯送到他嘴边,就着他的手上官锦喝了几口,复又躺下,连带的还拽住他,骤然将他压到床铺里,那强压上来的热度令唐振东万分惊恐,企图脱开被上官锦压住的难堪局面,“放开我!”
“好凉……”上官锦的火热手指已经撩开他的衣裳滑进去。
唐振东的身体登时像烧红的大闸蟹般弹跳起来,又被上官锦牢牢地压在床上,无法动弹。
“不要乱动……我好热……”上官锦呼吸炽热的贴着他的耳际,不时还伸出舌头去舔,含在滚烫的口腔里吸吮。
唐振东浑身僵硬,挣扎着要出声,尚在昏睡中的上官锦猫一般闻着他的气息,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湿软的嘴咬住他脖子处的肌肤,力度重得令唐振东闷哼一声。
“唔……”
不同于往日的稳重声线,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沙哑,上官锦顿时抱紧唐振东,对着他的嘴又舔又咬,像饥渴的野兽一般,双手也粗鲁地揉搓他强壮的身体。
“……”唐振东紧咬牙关,脸色铁青得可怕,模糊里忆起一些不好的画面,抗拒性地推上官锦。上官锦死死地抱住他,就是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唐振东本想借用武力,可想起上官锦身上有伤,就隐忍着难以言语的不适抱住上官锦,而被他抱住的上官锦没再乱动,似乎只是渴求他的冰凉体温,仿佛受伤的兽类寻找到缓解疼痛的方式一般,唐振东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好烫……
果然是发烧的关系才变成这样……
是因为伤口发炎还是别的原因,唐振东着急地想察看,却又被上官锦抱着不放,无奈之下只得躺着不动,确定他熟睡过去后,硬是推开他,找了退烧药喂他服下。
晨光透过浮碧色纱窗投进来,上官锦不由地蹙起眉,没有了睡意,像往常一样去摸身边的衣物,手指却碰到一个触感极佳的物体,又软又湿,让人很想咬下去。
是什么?
忍不住细细地摸了几下,发现不对劲时,睁开眼,一张熟悉的冷峻面容侧在枕边,距离近得能清晰的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洒在脸颊,而手指碰到的物体是他的嘴,那嘴角翘起的弧度有着温暖而诱惑的姿态,细看他的唇上有着红色的伤口,就连脖子上都有好几个牙印,鲜艳的痕迹。
上官锦凝视唐振东,冰雪般锋利的面容浮起一抹困惑,低头沉思片刻,昨晚发生的事潮水般回到脑海,他慢慢的别过头,仿佛象牙般的肌肤在晨光里有了色泽。
再次回头望去……
对上唐振东那双如深潭一般的瞳眸,他静静地注视他,暖暖的光线将他的眉眼照得发亮,眼下还带有深深的暗影,似乎一夜没睡好的样子,醒来却并没有怪他。
“你好些了吗?”
上官锦看着他,“我没事,多谢你照顾我一晚。”
“不用客气。”唐振东低着头,似乎完全清醒了,不再与他目光交接。
“你生我的气吗?”上官锦的目光仿佛泉水一般温润,因为发烧的关系,昨晚那般死缠着上下其手,完全没了往日的风度,不免深感歉意。
“没有。”唐振东神色淡淡,白光里他的身躯宛如野生黑豹般矫健,敞开的领口依稀闻到带着体温的禁欲气息,几乎让人恨不得将他扑在床上,肆意蹂躏。
上官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深黑的眸子里闪烁起异样的光芒,浑身散发的压迫感让唐振东呼吸困难。
似乎感觉到气氛发生变化,危险又不安,唐振东匆忙地离开床铺,拢起凌乱的衣襟,不过还是让上官锦看到他身上的伤痕,那些陈旧的带着许多回忆的痕迹。
他想知道伤痕的由来,却也明白突然问会让唐振东不舒服,何况他们还没亲密到互相坦白的地步,因而决定想等到他愿意告知的那天,那天也是得到他的时刻。
25.
一夜大雨之后,崎岖的山路变得危险,徐钟得到上官锦的首肯后,吩咐茶农别山上采茶。
唐振东跟上官锦在客房吃早饭,期间上官锦没提昨晚的荒唐行为,紧绷的神经攸地松懈下来,他没听说过上官锦喜欢男人,因而记得清楚又提起反而彼此尴尬。
吃过早饭,唐振东收拾碗筷去厨房洗,回到客房之后,看到上官锦坐在书桌前看账册,他面色晶莹,眉目雅致,看起来仿佛水墨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一般。
唐振东倒了一杯茶给他,猜测他今日不会去茶园,而自己是陪他过来的杂役,理应为他分担工作上的事,岂知忙没帮上,还害他受伤,想起这些心里千种滋味。
“我去茶园帮忙好吗?”他问。
上官锦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的唇,又低下头看账册,“昨晚下雨,茶园里没人采茶。”
唐振东沉默不语,知晓今天不用去茶园帮忙,唐振东没有感到欣喜,本想补偿欠他的恩情,尽管所做的对他来说微乎其微,可什么都不做反而过意不去。
上官锦拿了两本书给他,“过两天要去仓库看后期加工,这是茶叶方面的书,你现在看看。”
“好。”唐振东应了一声,拿起书开始看,书里的内容多跟茶艺相关,文绉绉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但要去仓库看几遍制作过程,问题就迎刃而解。
两天后,唐振东跟着上官锦来到仓库,看茶农如何加工茶叶工艺。书上说加工分为杀青、抖散、揉捻、炒二青、理条、搓条、拣剔、提毫、烘干九道工序。
屋里的灶台边暖烘烘的,几个年长的师傅将新采的茶芽投入锅中,双手代替锅铲抛炒,炒至青气散发,茶香透露,叶色由鲜绿转为暗绿,马上起锅置于簸盘内,立于簸盘的茶农迅速将茶叶抖散,这样可使茶叶鲜爽、净度提高。
上官锦跟唐振东介绍每道工序,唐振东看着几十个茶农分工明细的工作,不禁过去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只是看似简单的活儿做起来却不容易。
他所做的这道工序是揉捻,也就是将圆簸箕内的茶叶握入手中,利用掌力将茶条相互摩擦,使芽叶中的茸毛竖起,白毫显露,又经过搓揉使白毫脱离茶叶背面。
“白毫是什么?”唐振东问上官锦。
上官锦看他那么好学,耐心地告诉他,“它是茶叶背面生长的绒毛,干燥后呈现白色,如果保持不脱落,茶叶显现白色,为白茶,现在白茶市场并不好。”
唐振东明白地颔首,正跟上官锦交谈之际,徐钟走过来跟上官锦说,“少爷,我有事跟你谈。”
上官锦瞟了一眼唐振东,说:“不懂的问师傅,他们会告诉你。”
唐振东点点头,看着上官锦跟徐钟离开仓库,便忙自己的活儿,有不懂的就问其他人,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回去竹馆没见到上官锦,唐振东离开客房,一边猜想上官锦还在跟徐钟谈公事,一边穿过竹馆随意而逛。如徐钟所言这里景色雅致,来到荷园之后,沿着池塘欣赏里面的荷花。
此时正是荷花盛开之际,池内的荷花皎洁无瑕,亭亭玉立,唐振东是不喜爱花草之人,看到这样的景色也放慢了脚步,最后来到一处遍植柳树的湖边,席地而坐。
片刻之后,干脆倒下去,静静地闭起眼睛,四周只有植物散发的气息,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美妙的午后,那些纷扰着心情的思绪也灰飞烟灭。
池内的荷花清新怡人,细长的柳叶直垂湖面,随风摇曳,在湖面荡起一阵阵涟漪,阳光透过柳树落在唐振东的脸上,他像熟睡一般,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帘。
忽觉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唐振东忙睁开眼。
上官锦扒开茂密的垂柳,顿时一惊,似乎没想到他躺在这,一时静静地看着他,唐振东也默默地望着他,回神之后,忙起来向他行礼,“少爷,怎么会来这?”
上官锦静默半晌,说:“赏荷。”
“那我先回去。”唐振东神色一凛,慌忙要走。
上官锦看着一味紧张的唐振东,慢慢地露出笑意,“坐下吧,回去也无事可做。”
26.
唐振东依言坐下,先前的轻松消失殆尽,余下跟往日相同的紧张,“你的伤好些了吗?”近些日子看他没有休息,不免担心他的伤势。
“已经没事了。”上官锦神色温和。
唐振东还是不放心,义正言辞地说,“有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要忍。”
“好。”上官锦没有客气地答应。
唐振东放松下来,突然又不安地问,“我会不会打搅你?”
“不会。”上官锦微眯起眼看他,谈完公事没见到他,便来荷苑散步,意外的找到他,心情瞬间像湖水一般清澈,又怎会觉得他打搅自己。
唐振东看着池塘里的荷花,问:“怎么想到种荷花?”尽管这里名为荷苑,按照前面竹馆的二次运用,应该不是单纯的只用来欣赏,而所猜的的确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