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跛子山,接下来是一大片一大片未开垦的原始山林,山间偶尔可见一两个苗家村落,稀稀疏疏散落着木质的吊脚楼,正是傍晚时分,袅袅炊烟升起,宛如一幅恬静祥和的田园画卷。
叶赫风望着外面的风景,嘴里乱七八糟地唱着歌:“小背篓,晃悠悠,妈妈把我丢下了吊脚楼……”
唱着唱着,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停下来问卫痕:“你小时候有没有被你妈丢下过吊脚楼?”
他的问题实在太白痴,卫痕根本没有理睬他。
蓝小眉笑骂:“你呀就是一张口,横竖都是二!”
其余人也都笑了起来,机舱里的气氛一下缓和起来,不再似刚才那般剑拔弩张。
霍真依稀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就好像他们五个人还坐在一辆车里,说说笑笑,完全没有隔阂……但他知道,这只是错觉,一切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知道,在那些笑容的背后,很可能藏着伤人的凶器。不能再相信眼睛看到的,那些都是会欺骗人的……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一双温暖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有力地握住了他的手。霍真抬起头,正对上卫痕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的眼波下蕴藏着坚定的力量。
霍真朝他微微一笑,摊开手掌,反握住了他的手。
白狼瞥了一眼那两双十指紧扣的手,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飞机缓缓上升,穿过云层,平稳地向东飞去……
——第四篇·边荒孤岭·完——
第五篇:千年蜃阁
楔子
看似平静的现状下,暗流涌动。
顾爷派人暗中调查曾家,却意外发现当年蓝家夫妇根本未曾生育!现在的蓝小眉是谁?似乎连叶赫风也被蒙在鼓里。原本清晰的真相,又变得扑朔迷离。
带着对彼此的猜疑,五个年轻人又一次共同踏上旅程。
二十年前,风华正茂的五位当家,开启了古黄河废道下,一座神秘地下宫殿的大门。
二十年后,他们的后人将再次迈入这两扇大门……
霍真这才真正领会到瑞恩所说的“无法想象的恐怖”!
似乎是命运的轮回,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竟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1.
苏州的园林很多,有名的亦很多。如众所周知的拙政园、狮子林等,荟萃江南园艺精华,堪称遗世杰作。曾几何时,这些古代富贾之家的花园已成为公众的乐园,任何人都可以一览其风采。但在苏州城,还有少数园林仍是私人宅邸,很少人能有幸一睹。
省园就是其中一处。
省园修建于清朝,最早的主人是一位医者,且世代行医。清亡后民国初年,趁世道混乱,家族转做中草药生意,积累了些许财富,重修省园,才有了现在精巧绝伦的模样。
柔和的阳光照在前院的人工池塘中,泛起一片波光粼粼,池边的月季开得火红,霍真坐在摇椅上翻着闲书,这般惬意悠闲,怎么看都不像囚犯。但他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倾听他的一言一行。
霍真有一刹那觉得这样被囚禁的生活也挺好。
短短两个月内,已经被人软禁两次了,不知道去买彩票会不会中个五百万什么的。
曾希带走了顾爷和瑞恩教授,却将其他人一并关在池塘边的小楼里。霍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曾希不将他们隔离,而是任由他们一起吃饭,一起闲聊?他不怕他们偷跑吗?或者说,他对自己的布局相当有自信,所以能肯定他们跑不了!
快到饭点了,小黑咬着它的宝贝饭盘,大摇大摆地跑过来。最近几天每到吃饭的时间,它就带着它的“餐具”来找白狼,等着他喂。
不知什么原因,小黑似乎很亲近白狼,那种驯服的模样,原本只有在曾希的面前才会表露出来。
吃饭的时候,霍真夹了个鸡腿给它,谁知它头一甩,嫌弃地瞪他一眼,屁颠颠地直奔白狼而去。
白狼叹了口气,随手抓了个馒头放在它的盆里,小黑乐得直转圈圈,然后埋头吃得一个欢,好像是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霍真一脸丧气,将鸡腿扔到卫痕碗里,“给你吃吧。”
卫痕看他一眼,继续默默地吃自己的饭。
“曾希这臭小子到底是搞什么鬼?”叶赫风沉不住气地叫起来,“把我们关在这里好几天了,他都没有露过面!还派一条死狗来监视我们!”
小黑沉迷于自己的馒头,根本没有听见。
“轻点!”蓝小眉拉拉他的袖子,“这里到处是监视器和监听器。”
“哼,怕他不成?”叶赫风对着房顶四个角比划着中指,骂道:“我操,能拿老子怎么样?”
“砰!”话音未落,他面前的碗就瞬间炸裂。
一颗明晃晃的子弹骨碌碌地从碎片中滚出来。
然而,四周不见人影,一片寂静。
“靠,是狙击手!这里埋伏着狙击手!”哭丧着说话的是顾爷的飞行员,名唤浩子,与麻三的沉着相比,一点点风吹草动也能把他吓的不轻。也不知顾爷怎么挑上他当飞行员的!
“这小子是玩真的了。真阴险!”叶赫风收起了嚣张,脸色阴晴不定,轻声骂道:“别他妈落在我手里!”
霍真见他碗破了,把自己的一碗饭递给他,“你吃吧,反正我也不饿。”
叶赫风顿时又笑得一脸欠揍,“小老板,还是你疼我!”
霍真说的是实话,他的确没有胃口吃饭,在这样的环境里,山珍海味也显得索然无味。他起身打开电视,随意按着遥控器。曾希并没有亏待他们,吃的、喝的、玩的,一样没有少。
正巧调到一个频道时,白狼突然开口道:“就看这个吧。”
这是一个音乐节目,正在重播一个交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
“看不出你还喜欢这种高雅艺术。”霍真嘀咕着道。
白狼没有理他,右手中指和无名指随着音乐,在桌上轻轻敲着节奏。
霍真没有想到他会听得那么入迷,但仔细听来,白狼敲的节奏和电视中的乐曲并不十分合拍,一个明明奏的是四拍,一个敲的却是三拍。看来叔叔也没有什么音乐细胞啊!
霍真正暗中窃笑,突然发现同桌的卫痕、叶赫风和麻三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2.
“回来了……回来了……”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眼前一片黑雾弥漫,看不清方向。
霍真打开手电,微弱的光线很快又被黑暗吞噬,但仅仅一刹那,他看见了头顶盘根错节的黑铜锁链,每一根直径起码有半米,能把一个巨人锁住。铜锁之上,还有无数个黑乎乎的的巨大影子,不停地在晃动。
“回来了……回来了……”声音正是从头顶传来的。
霍真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听见的声音似曾相识,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霍真下了床,想倒杯水喝,突然,他看到门把轻轻地转动起来。
随着“喀达”一声细微的声响,门打开了。
霍真立刻闪到门背后,见到一个黑影走了进来。他抬起手,用尽全力向黑影的脖子劈去,谁知那人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身将他手腕一扭,一把将他推到墙上,让他动弹不得。
那人身上的气息熟悉得很,霍真正要叫出来,却被捂住了嘴。
黑暗中,他看见那人朝他摇了摇头,霍真识相地点点头,答应不再做声。
那人放开了霍真,随即快速查看了一遍房间各个角落,包括床头柜、衣橱、浴室。
他身手敏捷,而且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就像一只夜行捕猎的豹子。
做完了这些,他才在床边坐下,朝霍真摊开手心,只见他的手掌心里竟有七八件小巧的金属零件!
霍真惊讶地瞪着他,想问话却不敢开口。
那人笑笑,道:“现在可以说话了,碍事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
“白狼!”霍真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什么?窃听器?”
“猜对了一半。”白狼朝他眨了下眼,指着手里的金属零件,道:“这房间里除了窃听器,还有监视器,苏联产的老型号,克格勃也用过……”他向霍真一一说明,但霍真却仍是一知半解,这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东西,在他道来竟如数家珍,各有名堂。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装在哪里?”
“这几天我观察过这里每间屋子的布局,和外面那些守备的情况,发现每天晚上十一半会换一批人监守,换班时间大约是三十分钟。也就是说,在这三十分钟内,戒备最为松懈,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霍真佩服地看着他,有种跃跃欲试的心情,摩拳擦掌道:“那我可以帮你什么?趁机逃出去?顺便干掉几个喽啰?”
白狼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我们要再等几个人。”
“等谁?”霍真问道。
“我也无法肯定会是谁。今天吃饭时,我用摩尔密码的方式告诉他们,今晚十一点三十,在你房间集合,有事商议。只要能听懂暗号的人,应该都会来。”
靠!你们把我这里当成会客室了还是茶水间!
霍真看了眼手表的夜光指针,离十一点半还有五分钟。
3.
白狼忽然问道:“我给你的字条看过了吗?”
霍真从床底拿出包裹妥当的湛卢剑,小心翼翼地打开,双手将剑递给白狼,“完璧归赵了!”
白狼摸摸他的头,“剑是你的了。”
“我的?”霍真瞪大眼睛:“可这一代的当家是你啊!你还没……”说到一半不由打住了。
白狼哈哈大笑道,接口道:“我还没死是吗?每一代的当家人是由上一代任命的,你这孩子正直善良,湛卢又是仁义之剑,由你来守护是最合适的。”
“可我不会剑法啊!”
“剑法可以慢慢学,品性却是难以学会的。”白狼摸摸他的头,“二哥二嫂把你教得很好,你该感谢他们。等这边的事情了断后,我就为你刺上我们霍家的龙纹。”
“其实……”霍真为难地挠挠头,“我已经有了……”
话音未落,门“砰”地一声开了,随即传来熟悉的大叫声,“什么?小老板,你已经有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脸惊讶的叶赫风,和一脸莫名的卫痕。
霍真刚想开口骂他不正经,却见身边白狼一闪而过,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叶赫风已经被撂倒在地,白狼用手肘死死卡住他的喉咙,冷冷地问道:“你们在门口偷听?听到了多少?”
他的眼中流露肃杀之意,手臂逐渐收紧力道,叶赫风脸色变得青紫,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求助地看看霍真,再看看卫痕。
霍真一下子忘了如何反应,话到嘴边竟开不了口。
卫痕还比较冷静,伸手搭在白狼肩上,道:“先放开他再说。”
白狼一手锁住叶赫风的喉咙不变,腾出一手反抓住卫痕的手腕,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竟将卫痕摔了个马趴。
卫痕缓缓从地上爬起,眼中浮现出只有遇到危险时才会有的凌厉,从背后抽出巨阙,剑未出鞘,带鞘劈向白狼颈部。白狼反手握住,卫痕一抽、一点,两人快速过招,看的霍真眼花缭乱。
“白狼,就算叶赫风听到了什么,我们毒哑他就行,不用杀他啊!”霍真大叫。
一刹那,卫痕和白狼都停下了动作。
叶赫风面若死灰地瞥了霍真一眼,开始翻白眼。
这时,门又开了,一个最沉默的人走了进来,正是麻三。
白狼放开叶赫风,重重在他腹部踢了一脚,狠道:“今天先放过你。要是被我听到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知道下场如何!”
叶赫风用手抚着胸口,大口喘气,“你们姓霍的……都是心狠手辣……”说完,便迎来两道杀人似的目光,只得缄口。
“怎么样?”白狼递了支烟给麻三,问道。
麻三道:“走道里的摄像头已经被人动过了。”说着,淡淡瞟了卫痕和叶赫风一眼。
叶赫风保持着仰躺在地的姿势,嘿嘿笑道:“这些小机械怎么难得到老子?老子五岁就会装无线电,七岁学会装坦克,给我一把螺丝钉,能攒一艘航空母舰!”
“长话短说。”白狼看了一眼手表:“我们还剩二十分钟。必须要在守卫交班完成前回到各自房间,并且把摄像头恢复原位。”
叶赫风耸耸肩,似乎白狼交代的任务过于轻松。
卫痕依旧不冷不热,坐在一边不说话。
麻三开口道:“你用召集我们来,是不是有脱困之策。”
白狼道:“办法是有一个,但我没有十足把握,只能看我们的运气。”
“就算我们出去后,又能怎样?”霍真问道。
白狼注视着他,道:“先下手为强。”
“你是说……”霍真还未说完,叶赫风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你是说,我们抢在曾希之前,先找到禹陵?”
“他要挟我们无非是为了进禹陵,要想断了他的念想,只有比他先进入禹陵。”
麻三没有很大的反应,对于他而言,既非五家之人,也没有经历二十年前的丧亲之痛。只是最近只言片语听了不少关于禹陵,关于二十年前的事,多少有些明白了。
“你们说的禹陵,在哪里?”麻三问。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那个地方啊!”霍真道:“曾希手里有瑞恩教授,我们怎么可能比他先到?”
白狼指了指叶赫风:“他和瑞恩那么熟,会不知道?”
叶赫风干咳了几下,嬉笑道:“当年的地图还在瑞恩叔叔手里,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肯给我。我只知道大致的方位,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不是说地图隐藏在五剑之中吗?”霍真问道。
“话是这么说,”叶赫风道:“可我看了那么多年胜邪,上面又没字又没花的,你说地图能写在哪儿?也不知他们当年是怎么拼出那张图的!”
“你说你知道大致的方位,是在哪里?”白狼问道。
叶赫风收敛起玩笑的神情,道:“当年伯父出发的时候,我问过他去哪里,他很神秘地答道,仙门地底开,黄泉天上来。”
霍真暗自思量,这个哑谜好生奇怪!仙门,也就是神仙住的地方,那应该是在天上,为何是地底开?而黄泉应该是在地府的,却为何是从天上来?这不完全反了吗?
4.
“黄泉,指的是黄河吧。”卫痕突然吭声道。
“为什么是黄河?”霍真问。
“黄河流经之地,由于泥沙堆积,河床不断抬高,才有可能发生河水从天上而来的景象。”
“不错,”叶赫风点头道:“所以黄河也被称为悬河。这些是我来到中国后才领悟出来的。”
霍真心底暗笑:你要是早认识卫痕,不就早知道了?
“如果只知道是黄河古道,也没办法找到确切位置。”白狼皱眉看着叶赫风:“你真的没有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