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二十年前?
“不可能。”白狼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胡乱猜想。
“你看看那里!”白狼指了指上方,不高的坡道上显现着闪烁的火光,隐约还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他们自己的营地!就在上方不远处。
“即使真有两个时空存在,也不可能身在一个时空,却能同时看到另一个。”白狼道:“你再看看手表,上面显示的依旧是今时今日的时间。”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霍真觉得心乱如麻。
“我说了,是鬼节……”蓝小眉道:“鬼门打开,死去的祖先都回来了……”
18.
蓝小眉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脖后根发凉。
“那该怎么办?”霍真一脸纠结,“难道看到亲人都不能上去认?”
“你还想上去认亲?”叶赫风惊讶地道:“你看你眼前那个爸最多不过三十岁,冷不丁有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大男人过来说,你好,爸爸,我是你儿子!你不怕吓得他再死一遍吗?”
“这事不会那么简单。”卫痕自言自语道。
“你想到什么就快说,别卖关子了!”霍真难得地急了眼,失了耐心。
“你们忘了吗,我们现在已经走进‘他’的地盘了……”卫痕道。
“他?是句芒?”霍真道。
“句芒是巫术之祖,我告诉过你,也许一切都是他布下的一个局,千年的局,我们只是这个局中的几颗棋子。”
“句芒真的没死?”霍真从卫痕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一切太挑战他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观了!一个人,竟然真的可以跨越几千年不死不灭吗?除非亲眼看见,不然他真的不敢置信。
忽然,曾希对他们使了个眼神,“嘘,你们听,他们在说什么?”
几人安静下来,只听见霍夫人问道:“瑞恩教授说在龟山脚下等我们,这个龟山在哪里?”
“明天去前面的村子问问。我们这些外地人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有些地名只有当地人或者当地方言才能说出来。”说这话的男人相貌英俊,但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
“叶大哥说得对,就听他的吧。”这话是另一个长相温润斯文的男人说的,眉眼间和曾希有五分相似,应该就是曾希的父亲。
而那个阴郁的男人看来就是叶赫风的伯父,二十年前事件的始作俑者了!果然长得就是心机颇深的样子!
曾希看着自己的父亲发呆,霍真见他傻傻呆立的样子,心里发酸。他和卫痕、赫风、小蓝都是见过自己父母的,至少童年时是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而曾希却是一出生就失去了双亲,恐怕只有靠照片才知道自己父母的样子,如今鲜活的人影就在自己的面前,不再是一张单薄的照片,可以想象曾希的心里该有多痛苦,又该是多激动!
“即使是鬼魂,当父母的也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吧!”霍真伸手握住曾希的手,拉着他就想往前走。
曾希眼神中有一瞬惊讶,随即露出一种了然的感激,他朝霍真点了点头。
卫痕拽住霍真想要阻止,却见白狼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于是悄然放开了霍真,看他俩朝前方的营地一步一步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营地突然出现了躁动,只听有人尖叫起来:“快看,天上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老鹰?”
“这地方怎么可能有老鹰?”
“不对,那鸟似乎长着人脸!”
“快离开这里!”
……
随即便是一阵混乱,只见他们仓促地背起包,连帐篷都没有拿,快速地撤退。
“快追!”霍真拉着曾希从后面追上去。
然而跑了一会儿,曾希突然站住了。
“怎么了?”霍真回头问他。
曾希抬头指了指天上,霍真仰头望去,十几道巨大的黑影在夜幕中滑翔而过,悄然无声地往东而去。
真的是人面鸟!霍真心里惊道:五家当家人看到的是真的,他们也看到了!但是他们和我们是在同一个时空中看到的吗?还是说,他们看到的是二十年前的人面鸟,而我们看到的,却是二十年后现在的人面鸟?
此刻霍真只觉得头脑发胀,思维一片混乱。
而同一时刻,曾希脸色不太好地对他说:“霍哥哥,它们……是往我们营地飞去的。”
霍真回望他一眼,只听得远处叶赫风挥着手,朝他们大叫:“快回去!危险!”
两人立刻往回飞奔,待气喘吁吁赶回营地时,迎接他们的,是狼藉一片。
帐篷已经全部倒塌了,篝火也熄灭了,木炭撒了一地,满地残肢碎片,剩余的人满脸惊恐,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恐怖。那些平日里身经百战的精英部队,却在片刻间溃不成军。而对手,是几只鸟,却是世间最可怕的鸟!
“顾爷?顾爷?”霍真叫着,到处寻找。
顾爷从一顶倒塌的帐篷里爬出来,面色如纸,双手双脚仍在颤抖,“那……那是什么怪物?”
霍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向他解释。
麻三也走过来,道:“你们不在的时候,那些怪鸟突然出现,悄无声息,大家都没有防备。它们抓死、抓伤了我们很多人,还捉走了不少人。”
“它们的爪子像利刀一般,”顾爷补充道:“一瞬就能把一个大男人一撕为二,你们没见到,你们想象不出那场面有多……有多……”他说着,面色痛苦地难以继续。
白狼四处巡视了一遍,忽然,他的视线停滞了,聚焦在前方微微光线中的一团黑影。
一张惨白的人脸望着他们的方向,目光专注深沉,仿佛像人一样在思考。可是,只有一道目光。因为那张脸上只有一个完好的眼睛,另一只眼睛的位置,是一个黑洞。
而它的目光,看的并不是白狼,而是站在白狼身后几米开外的……曾希。
曾希也看见它了,他不着痕迹地将手伸到背后,轻轻抽出纯均剑。
“曾希,别轻举妄动。”白狼低声警告。
人面鸟扑扇翅膀,飞了起来,朝着曾希的方向,低空滑下。
曾希举剑,朝它钢刀一样的尖爪砍去。人面鸟晃了晃身子,避了开去,高高飞起,然后又转瞬朝地面扑来。
眼看曾希就要被它抓起,白狼拔腿向他跑去,但毕竟隔了点距离,远水救不了近火。
另一个离曾希很近的人,一步上前将他扑倒在地,护在身下。
曾希本来正要掏枪,被人一下扑倒,枪也被压在身下。
人面鸟扑了个空,没有继续攻击,只是看了曾希一眼,挥一挥翅膀,一瞬间飞得无影无踪。
曾希将身上的人推开,惊讶地发现奋不顾身救他的,竟然是卫痕。
“谢……谢……”曾希有些不太自然地道谢。
卫痕则是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霍真见曾希没事,松了口气。可是,很久以后,当他再回想起这一天、这一刻的情形,他突然会想,如果当时卫痕没有救曾希,也许曾希就能开枪,也许就能打中那只不久后将推他们陷入绝境的鸟,也许一切的结局就会不同了……
这一夜的混乱后,队伍减少了很多人。
如果仅有几只人面鸟,就能给他们造成那么大的损失。难以想象真正进入禹陵后,面对人面鸟的老巢,他们又会遇到多么可怕的事!
天亮之后,霍真和曾希再次去了前一晚父母的营地查看,惊讶地发现那些帐篷竟然都不见了!连篝火的痕迹也消失了!
消失的一干二净,仿若不曾有人来过。一阵轻风卷起黄土地上一张纸片,在半空中翻卷了几周,飘飘荡荡落在霍真脚边。
霍真弯腰捡起,却见那是一张黑白相片,上面的人一点都不陌生。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相片中的他还很小,三两岁时的模样,身边的爸爸妈妈笑容灿烂,注视着镜头,就好像透过照片望着他一般。
是不是他们昨晚离开时太仓促遗落的?
霍真紧握着照片,视线模糊了。
究竟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场景?所有人都迷茫了,沉默了。
霍真心想,这也许就像是庄生梦蝶那般,不知是梦见了蝴蝶,还是在蝴蝶的梦中。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然有一个村子,而且还不算小。
白狼想找人问路,走进村口一个农家。
狭小的院落里,一个粗眉大眼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砌井岩,院里除了一些农具,没有其他家什,很简陋。角落里有一把藤椅,上面躺了一个老汉,正在抽烟袋。
见有陌生人进来,男人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上来。
“你们是什么人?”
白狼上前问:“我们是路过的,想问个路,这里附近有没有一座山叫龟山?”
男人楞了楞,反问道:“龟山?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真有这座山?”霍真失口道。
男人指着远方地平线上的一处山丘,道:“那就是龟山。”
那座山正是他们刚来时,霍真觉得形状怪异的山。
“年轻人……那地方不能去!”原本躺在一边抽烟的老汉忽然坐起,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走来。
“为什么不能去?”
老汉昏黄的眼珠从他们身上一一打量过,缓缓开口道:“你们五个人,身后背的可是剑?”
霍真下意识地摸摸背后的湛卢剑。为了方便取剑,他们都只用布条包裹住了剑鞘,将剑柄露在外面。难道这个老人家想觊觎他们的剑?
“老头,你问这个干什么?”叶赫风道。
老汉眼睛直直地瞪着他们的剑柄,说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大约是二十年前,也有几个年轻人来我这里问龟山怎么走,他们中也有五个人,身上背着剑,和你们一样。”
霍真和卫痕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震惊。
根据他们昨晚听见的,他们的父母一队人要找当地的村子问龟山的位置,然后去山脚下和瑞恩教授汇合。
而事实也是如此!只不过是发生在二十年前!五家的队伍来到了这个村落,这户农家,询问龟山的下落。应该说,现在发生的事情,和二十年前是一模一样的!这些都是巧合吗?
“那座山为什么叫龟山?长得一点也不像龟啊!”蓝小眉提出疑问。
叶赫风“切”了一声,道:“叫龟山就要长得像龟吗?那老婆饼里难道有老婆吗?”
“你狡辩!”蓝小眉斥道。
霍真却是很同意蓝小眉的想法。给山川河流起名不同别的,一般都是有些来历典故的,不能随便瞎起。尤其是山体岩石,往往是以形似什么东西来起名。最有名的就像是桂林的象鼻山。
“为什么叫龟山,谁都不知道,只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听说是自打有黄河的那天起,就有了这座山,你说叫了多少年哪!那座山里呀,是有些古怪的。”
“老爹,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别拿出来说了!是迷信!现在都讲科学了,别让人笑话。”男人急道。
老汉瞥了儿子一眼,“你懂什么,什么叫迷信?我只知道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事,就是真的!何况你爷爷家的舅爷,就亲眼见过。”
“见过什么?”霍真问。
“鬼婆鸟。”
“哪儿有什么鬼婆鸟啊!就是迷信!”男人不屑一顾地道。
老汉冷冷一哼,继续道:“传说那鬼婆鸟长着人脸,张开翅膀有好几米长,经常夜里出现,而且叫声像鬼哭,所以叫它鬼婆鸟。我祖上就有人在龟山上亲眼见过,回来后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不久就病死了。”
霍真心想,他说的鬼婆鸟,一定就是他们见过的人面鸟了。
从老汉家出来后,蓝小眉问道:“你们说二十年前的五家真去了龟山了吗?他们不是要找禹陵吗?可禹陵不是在徐州城外,泗水之川吗?不是在这古黄河废道中吗?为什么会变成山中了?”
“你问题太多了!”叶赫风道:“他们只是说去龟山集合,并没有说禹陵就在龟山中啊!”
“不对,禹陵应该就在龟山中。”卫痕开口道,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其他人纷纷看向他,等着他的解释。
卫痕道:“你们忘了瑞恩教授说过的话吗?”
“他说过那么多话,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句?”叶赫风耸耸肩,回道。
卫痕闭上双眼,仿佛在回想,他模仿着瑞恩教授深沉的嗓音,缓缓道:“四千年前的古老部落,穷尽无数财力人力,在河底的巨龟背上建起一座不可思议之城。”
霍真一听,恍然大悟,他似乎明白卫痕想到什么了。
19.
“假设瑞恩教授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霍真道:“禹陵就真的是建在龟背之上!而那只龟,就在龟山之中。龟山真有龟,所以从有山的那日起,就以龟为名。”
“不是在龟山中,”卫痕纠正道:“是在龟山底下。我记得叶赫风提过叶世伯的一句话,‘黄泉天上来,仙门地底开’,黄泉便是黄河,因为叶世伯知道原本泗水之河已经被黄河袭夺,而黄河河床高于堤岸,看上去整条河犹如天上而来。仙门就是指禹陵的大门,既然他确定是在地底,那么说明承载禹陵的龟是在地下,只可能是山底,而非山中。”
“等等,”叶赫风打断他们,“你们俩的假设都太荒唐了吧!禹陵建在龟背上?袖珍版禹陵吗?这你们也信?”
“我信。”卫痕和霍真异口同声道。
“好吧好吧!”叶赫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如果你们的假设是真的,那只龟肯定是只史前大巨龟!”
顾爷拍拍霍真和卫痕的肩膀,“不瞒你们说,我也相信。自从见过那种鬼婆鸟后,就算你告诉我龟山里有只活恐龙,我也相信。”
曾希扑哧一笑,“顾爷,说不定真的有只恐龙,希望不会让你失望。”
龟山虽然看着就在眼前,但即使一刻不停地赶路,走到山脚下依旧花了大半日的时间。等走到时,众人已经疲惫不堪,无法上山,只得在山脚下宿营一夜。
不是第一次在野外宿营,但这一夜,霍真却一直难以入眠。
走出帐篷,看到卫痕和白狼守在篝火边,不知在聊些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霍真走过去加入他们。
白狼朝他晃晃手里的一个小酒瓶,笑问:“我们在喝红星二锅头,你要不要?”
霍真不客气地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呛得连连咳嗽。
“你以为是啤酒啊!”白狼打了他后脑勺一下。
霍真把二锅头递给卫痕,斜了他一眼,“你酒量很好吗?”在他记忆中,似乎没怎么见过卫痕喝酒。
“不太好。”卫痕摇头,谦虚地道:“没有叔叔酒量好。”
白狼拍拍他的肩膀,大笑。
霍真一愣,不知是不是酒精上头,扑通一声仰面倒地不起。
白狼揉揉他的头发,“既然有你陪卫痕,我就去睡一会儿。你们慢慢聊。”说着,站起身来,冲卫痕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