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教授痛苦地呻吟一声,捂着胸口跌倒在地,“为什么……开枪?”
“教授,为什么不能开枪?”霍真问道。
“那白面鸟的思维……和人一样,更可怕的是……它和人一样……有复仇心!”瑞恩教授摇头泣声道:“你打伤了它……它是一定会记住的……”
“不会吧……”霍真惊愕道。
白狼了然地点点头,从瑞恩教授大喊“不能开枪”的那一刻,他就立刻猜到原因了。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护住曾希,却没想到即使在那样的情形下,曾希仍能冷静地单手开枪!
曾希本来就受了伤,刚才那一仗更是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静静地靠在白狼的肩头,露出久违的乖巧模样。白狼双手用力抱紧他,心绪难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家快上车吧,这里不太安全!”蓝小眉忍不住提醒道。
霍真走过去,帮忙搀起瑞恩教授,正要上车时,却见卫痕和叶赫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出发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霍真问道。
两人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同时落在曾希的身上,神情复杂。
良久,卫痕才默默地收起剑,向车门走去,只是脸色寒冷得有些吓人。
而叶赫风伸手指着曾希,不可置信一般地道:“你……他妈的不是瞎子!”
14.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曾希斜靠在白狼怀中,语气有些挑衅。
霍真想为曾希解释,但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见过曾希开枪,而且目标就是自己,也知道曾希听音辨位的本事很大,所以即使曾希是瞎子,但仍有一手好枪法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当开枪的目标是白面鸟,是无声飞行的高手时,曾希仍能一枪打中它的眼珠,这就不是什么听音辨位能解释的了!
“曾希,是不是这样?”霍真也忍不住愤怒,问道:“你一直在骗我们,是不是?”
听到他隐含怒气的责问,曾希嘴唇轻微颤抖了一下,仍逞强一般道:“无可奉告。”
“臭小子,敢骗我们那么久!”叶赫风气急败坏地一剑刺向曾希。
剑锋还没碰到他的身体,便被白狼一把挡开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白狼低声道。
“白狼,你到底站在哪边?”叶赫风一边骂道,一边连攻了几招,都被白狼一一拆解。
“你们快住手!瑞恩教授晕过去了!”蓝小眉高声叫道。
叶赫风一听,连忙推开白狼,跑过去帮忙扶住瑞恩教授。
“我们得快去医院,不然教授恐怕不行了。”蓝小眉焦急地道。
叶赫风见瑞恩教授病况严重,这才作罢。几人回到车上,发现司机早就吓晕了过去,面无血色地瘫倒在座椅上。
他们将司机扔到车后座,由卫痕开车,向徐州驶去。
曾希被白狼半抱着,闭目休息,小黑蹲在两人身边,一会儿蹭蹭这个,一会儿扯扯那个,不亦乐乎。
霍真坐在后排,看着两人的背影,心绪不宁。看白狼刚才的反应,似乎对曾希装失明的事情一点都不惊讶,他早就看出来了,还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会帮曾希隐瞒?他们俩之间似乎有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让他困惑难安。
在这般纠结的心思中,迎来了新的一天,车也稳稳地驶上了高速公路。
在徐州经过了两个礼拜,瑞恩教授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且急速衰老,没有一个医生说的出是什么症状,当然也就没有医生敢随便开药,只能借助氧气罩和营养液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看着让人唏嘘。
卫痕和叶赫风研究了好几遍瑞恩教授画了一半的地图,却鲜有收获。
“这些弯弯曲曲像蚯蚓一样的是什么东西?”叶赫风将地图横过来竖过去,反复折腾着看。
“像是俯瞰图。”卫痕道:“这些线条应该代表河流和不同的支流。”
“你怎么知道是哪条河流?”叶赫风问。
卫痕将地图扫描进电脑里,同时打开好几幅标有河流的地图,一边手指着一边解释道:“五剑中地图所绘的,是春秋时期越国境内的大小河流,距今两千年,沧海桑田,更何况,黄河改道多次,恐怕早已面目全非。我最早只能查到唐的华夷图底本,再与之后历朝历代的河流图志进行对比,才能找到现代大致的方位。”
霍真看了看电脑屏幕中错综复杂的各种图志,心想这样的对比,不知要花多长的时间,幸亏是卫痕,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放弃了。
这段时期内,曾希与众人都相安无事,并且遵循他自己的承诺,利用曾家的地位和影响力,以购买土地开设药厂为名目,从政府部门拿到了考察黄河古道的批准文件。
当然,趁此机会,他还联系了省园,并暗中安排自己的手下来到徐州。关于这些,大家不是没有察觉,只不过由于注意力都在地图上,也就没有精力计较其他。
白狼是最闲云野鹤的,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小黑玩耍,也不插手地图的事情,似乎很放心将一切都交给卫痕。
日落的时候,白狼带着小黑散步回旅馆,看到曾希坐在台阶上发呆。
他的整个身子被柔和的夕阳笼罩着,宛如一个漂亮的剪影。
白狼远远地看着,没有打扰他。良久,小黑才忍耐不住,挣脱了白狼的牵引,向曾希跑去。
曾希抬起头,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敞开双手将小黑抱个满怀。
白狼不可否认心头有一丝微微的悸动,在那佯装的外表下,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男孩吧。
不远处,一道瘦小的身影沉静地望着他们,内心却难掩激动,终于找到你们了!
15.
不远处,一道瘦小的身影沉静地望着他们,内心却难掩激动,终于找到你们了!
在他敞开的破旧衬衣里,钻出一个蓬松的脑袋,两颗乌溜溜的眼珠也透着喜悦的光芒,低声呜呜着。
“大黄,你也很高兴对吧?”山猫拍拍大黄的脑袋,“等找到阿哥,我们要告诉他那个好消息!还要帮他打坏人!对了,还要给他看你新长出来的毛!”
突然,山猫眼前一亮,旅馆的门前出现了四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他这些天历经千辛万苦一心要找的人。
“阿哥阿哥!”山猫冲上去,紧紧抱住卫痕,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哇!”叶赫风大叫一声,捏着鼻子跳出好几米远,“卫痕,这团又脏又臭的是什么东西?是抹布吗?怎么还会动?”
卫痕伸手把那张几乎被尘土掩盖的小脏脸抹干净,才看出他原本的样子。
“是山猫啊!”霍真认出他来,欣喜地唤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找了你们好久!”山猫一边呜咽,一边道:“鞋都破了!”说着,伸出脚来给他们看,他在寨子里时一直穿的草鞋,已经破破烂烂了,露出两个大脚趾。脸上和裸露出来的手臂、小腿上伤痕累累,穿了一件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短袖衬衣,上面也满是破洞,活像一个小乞丐。
霍真心有不忍,拉着他道:“我先带你去洗个澡,你也一定饿了吧,等洗了澡吃了饭,再慢慢说。”
山猫破涕为笑,“霍阿哥,能不能先吃饭再洗澡?我和大黄都饿了好几顿了!”
在经过曾希时,山猫忽然双目圆瞪,“阿哥,你为什么和这个坏人在一起?”
曾希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山猫一把扯住他,“就是你这坏人,把我阿爹和乡亲们藏起来了!我亲眼看见的!”说完便一拳挥了上去。
曾希伸出左手接住他的拳,警告道:“放手,不然对你不客气!”
卫痕用剑鞘轻轻一挑,分开两人的手,“谁敢动山猫,我也对他不客气。”他没有看向曾希,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
晚饭后,霍真将山猫和大黄洗干净,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们身上的泥擦干净。
当霍真带着香喷喷的一人一狗从浴室出来时,其他人正在他的房间里研究地图。
“说说吧,你怎么会找到这里?”霍真问。
山猫裹紧了睡袍,霍真的衣服对他来说有点大,要是不紧紧抓住就会滑下去。
“那时阿哥不是让我去找阿爹他们的下落吗?”山猫道:“我仔细想了想,上灵村有二十多口人,很短的时间内要把那么多人同时转移,并不容易,所以坏人一定把他们藏在附近的地方。而跛子山附近的山头,我从小玩到大,全都很熟悉。我就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
“那后来呢?”霍真紧张地问,想来曾希的手下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山猫贸贸然闯入,很可能被他们发现遭了毒手。虽然他现在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捏一把汗。
“后来?”山猫揉揉鼻子,“我把他们都救出来了!”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不目瞪口呆。
“你……把所有人都救了?”霍真不敢相信地重复一遍。
“是啊。”山猫自然地耸耸肩,指着叶赫风道:“还有那个长得很讨厌的阿哥的手下,也救出来了。”
“喂喂喂,你说长得很讨厌的时候,能不能别指着我?”叶赫风表达强烈的不满。
“谁让你说我是又脏又臭!”山猫委屈地叫道:“你还说我是抹布!”
“好好,我不跟小孩子计较。”叶赫风按住他的脑袋胡乱揉了一把,“你现在是块香抹布了好不好?”
山猫用力推开他,躲到卫痕身后冲他做鬼脸。
“你一个人怎么把他们救出来的?他们人又在哪儿?”霍真问道。
山猫瞪了曾希一眼,小声道:“霍阿哥,有坏人在,不能让他知道!”
“小黑,我们走!”曾希寒着脸站起身,径直走出房间。
小黑骄傲地甩了甩头,抬头挺胸地迈开脚步,紧随在主人身后。
见他走了,山猫才说:“我在山里躲了很久,发现那些看守的坏人越来越少,才悄悄把阿爹他们救出来。那些坏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阿爹一个人打倒好几个呢!”
他说的时候很得意,还把大黄高高举起来,“大黄也立功了哦!它咬了两个坏人呢!”
霍真心想,山猫说的守卫越来越少,应该是被曾希调去省园对付他们了。
“想不到小鬼头身手不错嘛!”叶赫风赞道:“卫痕,长得也挺像你的,确定不是你的私生子?”
“不是。”卫痕竟然认真地回答了这个无聊的问题。
“山猫,你救出来的人现在在哪里?”霍真问。
“乡亲们都回上灵村了。”山猫老实地回答:“阿爹说坏人会害阿哥,让我去苏州找阿哥,一起对付坏人!”
“霍真,给他买张火车票,明天就回上灵村去。”卫痕绷着脸道。
“不要,我不回去!”山猫叫道:“我要和阿哥一起打坏人!”
“以你现在的能力,这里的情况应付不了!”
“不走!就不走!”
“再吵今晚就送你走。”
“卫痕,有话好好说,都这么晚了,怎么走啊!”霍真在两人中间劝着。
“那个……我说……你们两口子能不能过会儿再教育小孩?”叶赫风不耐烦地打断道:“小鬼头既然救了我那些窝囊手下,那现在他们人在哪里?”
“他们送我到苏州后就离开了,说回基地等老板。”
霍真立刻就想到,他们说的基地应该就是广东山区的那所精神病院。
叶赫风低声骂道:“真是笨蛋,都到了苏州了,还不知道来这里?”
“你又没说你来了徐州,他们怎么知道?”霍真忍不住嘀咕。
叶赫风想了想,道;“不行,我要去通知那些笨蛋快点来支援,以免曾希再搞鬼。”说完,便迅速地走了出去。
蓝小眉看了看霍真和卫痕,也跟着叶赫风离开了。
而此时霍真忽然发现,房间里也不见了白狼的身影,不知他是何时离开,去了哪里。
房里只剩下了他和卫痕、山猫三人。山猫还在闷闷不乐地怄气。
霍真问他,“山猫,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徐州?”
“我去了苏州,不知道该怎么找你们,在车站碰到一个认识的老先生,他说你们会去徐州,所以我就找来了。”
不用想都知道他说的老先生是谁。
“原来你遇到顾爷了。”霍真感叹:“幸好是顾爷,要是坏人就糟了,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对,就是顾爷。”山猫补充道:“还有那个不会笑的烧饼脸阿哥!”
“……”
夜里,山猫和霍真挤在一张床上睡,兴许是累了好多天了,山猫一沾上枕头就睡得呼呼作响,手脚张成一个大字,霍真被挤得睡不着,便想走到旅馆外吹吹风。
夜晚的空气比白天清新很多,星空很亮,虽然怎么都比不上跛子山,但仍别有风味。
不远处隐约可见两个人影,看来是和他一样难以入眠,出来欣赏夜色的人。
白狼瞥了一眼在他身后站了很久的人,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那么晚不睡,想陪我欣赏夜色吗?”
“瞎子能欣赏吗?”
“你是瞎子吗?”
曾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习惯了别人把我当成瞎子。”
白狼突然有些替他悲哀,“那从现在开始,习惯做一个正常人。”
曾希有一瞬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白狼再问:“等到禹陵找到你要的东西,你打算怎么样?”
“等找到那个可以改变世界的药方……”曾希顿了顿,道:“自然是要给爷爷用来扩大我们曾家的药厂,我们会改变整个人类的命运。”
白狼轻笑,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爷爷的?”
曾希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反问道:“那你的打算呢?”
“等陪你们去了禹陵,弄明白二十年前的事情后,我想还是会回缅甸。”
“你不留下?”曾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的神情没有逃过白狼的眼睛,“每年夏天,我都会去缅甸的茵来湖住一段时间。那里的茵达族人把房子建在湖面上,形成整片的水上村落,宁静祥和,是一片远离尘嚣的静土。”
“在湖面上建房子?不怕被淹吗?”曾希似乎很感兴趣,流露出好奇的样子。
“他们选择当地最粗壮的树干,制成高脚木桩,插在湖底的淤泥中,一般都是在浅水滩上,所以不容易被淹。”白狼耐心地回答他。
“那他们都会游泳?”
“那里每家都有船,出门就靠船,当然他们从小就会游水。湖上还有很多浮岛和佛塔,就像一个世外桃源。”白狼看他一脸既神往又拼命忍住的样子,笑道:“如果你喜欢的话,等从禹陵出来后,我带你去那里待上两个月。”
“我才不喜欢!”曾希冷哼道,过了几秒,接着道:“不过小黑也许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