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雷愁了一天,他已经派了许多人去打探消息,可晋旭尧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露出来,今天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将胜的总坛,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他心里烦闷头顶,对妻子也失去了一贯的耐心,厉声问道:“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你让你哥哥昨天在停车场袭击那小兔崽子?”
原本这事他是不打算追究的,可是眼下也只有周欣怡可以当他的出气筒。
在他的质问下周欣怡大惊失色地辩解道:“阿雷,你别怪我啊,我只是……只是气不过你让那一个毛头小子给顶撞了,想让哥哥给你出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会用那么极端的手段啊!”
周欣怡哭得梨花带雨,以往这种时候,晋雷必定会抱着她柔声安慰,可这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只能让现在的他更加心烦!
第48章
“哭哭哭,就知道哭,要不是你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哥哥打草惊蛇,怎么会让那小子反将一军?”
晋雷从未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过,周欣怡心里更加难过了,但理智告诉她这时候应该帮晋雷分忧,而不是让他更加心烦,她已经没有了周欣禄的帮衬,现在更得牢牢抓住晋雷的心。
“阿雷,我也是心里难过啊,毕竟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万一出了什么好歹,我怎么跟爸妈交代,”她啜泣着抹了抹泪,然后抬起了头看着丈夫,眼中还有隐隐的水光,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不过阿雷,你也没太烦心了,哥哥也许没有出危险,而晋旭尧那里么,如果现在除不了他,也许我们可以找他谈谈?”
“谈谈?”晋雷疑惑地转过身来,“谈什么?”
周欣怡把双手搭在丈夫的肩膀上,轻轻按着他坐在椅子上,然后几个手指温柔地帮他按摩器太阳穴来,让神经紧绷了许久的晋雷感到了一丝舒畅。
“你想啊,他再能耐,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我想他的那些手段和主意应该是陆得胜和邢竟这两个老狐狸帮忙出的,如果把他们隔离开,单独跟晋旭尧谈条件,没准会有转机?”
这倒是个办法……晋雷在心中思索着,他和晋旭尧迟早是要面对的,无论是公事上还是私下都无可避免,不如主动出击,先镇着这小子,日后再徐徐图之。
周欣怡感到晋雷有些松动了,于是接着说:“咱们以家庭聚会的名义把他单独叫到家里来,他没有理由拒绝。”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他钟意周欣怡的原因无非是亮点,一是她温柔体贴,而且是个柔弱的女人,能极大地满足他在乔家受伤的男性自尊,二就是她的聪慧,总能在他烦心的时候提出一个具有可行性的解决方法。
“好,那这家宴的事,你就去准备下,别弄那些小动作了,没意义,还有耀阳那边……”
说道这里,连周欣怡都皱起了眉,自从晋旭尧生日之后,晋耀阳就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下人给他送食物进去之外,拒绝看见任何人,而且总能听见从他房中传出的咒骂声。这孩子太沉不住气了,这一点倒是像他舅舅。
周欣怡对晋旭尧的仇恨已经达到了极点,在前几天,她还是将胜掌门人的妻子,是下一代继承人的母亲,风光无限,可如今,她竟然什么都不是了,还要承担丈夫的怒火!就连她的孩子都因为这事天天发脾气,完全没了平时乖巧的模样——
晋旭尧,你怎么不去死!
无论晋家三口如何诅咒他,晋旭尧最近的日子算是过得不错。他现在白天在将胜大厦工作,将胜易主,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董事长,很多文件没有他的签字根本没有执行力。所以很快他就将将胜白道的产业完全收纳到了囊中,至于黑道那块,晋雷盘踞多年,要收回权力不是朝夕之事,虽然他身上有代表将胜当家人的金印,可那代表不了什么,几个堂主不服他,那个金印就完全起步了实际作用。
尤其是在他把东南亚那条线交给金鼎之后,当场就有几个堂主拍案而起骂他是末代子孙,要败光乔老爷子留下的产业,对于此他既不反驳也不恼怒,他是整个将胜的主人,他做什么,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可是金绍南那边……
晋旭尧皱起了眉头,柏航并没有顺利到达德国,他查了那趟班级,他压根就没登上飞机,而且他找遍了a市也没有他的踪影,他的失踪必定跟金绍南脱不了关系。
他虽然冷情,却也对为数不多的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心怀感激,所以柏航的事,他不会坐视不理,可眼前需要他解决的事情太多,暂时还真是顾不上。
“喂,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
晋旭尧被宁凯拍了拍,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宁凯躺在床上吃着晋旭尧递过来的苹果,苹果削得并不好看,白色的果肉上还留着不少果皮,而削得深的地方则连果肉都少了一大块,可以看出削苹果的人技术并不熟练。
他伺候了晋少年近两年,还是头一次享受晋旭尧的服务,一开始还真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几天下来他就习惯了,一是他的确是个病号,很多事都得借他人之手,而晋旭尧是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近的;二是晋旭尧在说完那天的话后就没再提起他俩那点事,而是恢复到了俩人之前的相处模式,让他倍感轻松。
不过他也能看出来小孩的烦恼不少,他白天一早就去公司,晚上准时回来陪他吃晚饭,在晚上两人独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是猛看资料就是这样发呆出神。
“没什么,你今天好点了么?”晋旭尧年纪虽小,从不想让宁凯分担自己的烦恼,他已经十八岁了,是一个成年男子了,他要做的是让宁凯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嗯,还行,我今天都能下地走两步了,这儿的医生真不错哎,不愧是给领导人看病的,就是逼外面那些黑店的强。”
打不死的小强宁凯从小就身体健壮很少生病,感冒发烧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那种时候他也不过是喝喝开水挺过去,赵家可不会给他花钱上医院看病。他极少数对于医生和医院的印象是来自于他和别人打架斗殴受伤时造访过的私人诊所,几乎都只能用“黑”这个字来概括。
宁凯的精神不错,这段时间以来让晋旭尧汤汤水水地灌着,不仅身体的复原速度加快了,连皮肤也恢复了之前的光泽,甚至比之前更加白嫩,脸上还有两坨代表健康滋润的苹果红,现在他神采飞扬地说着话,两只眼睛亮亮的,看得晋旭尧心里跟猫抓似的,直想扑上去亲那脸蛋几口,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能笑了笑说:“你难道还想在这住一辈子啊?我想弄个房子,不用太大,然后咱俩住在里面,你还像b市时那样天天给我做饭,我白天忙公司的事,晚上下班就回来陪你……”
“打住打住!”宁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越说越离谱,这都成什么了,“你是把我当全职家庭主妇啊?我可告诉你啊,等我这伤好了,外面局势稳定了,我就出去拼事业了,老子将来没准弄个公司比你的将胜还大!”
晋旭尧听了这话突然笑了出来,“就凭你的工作室?”
这话让宁凯不太舒服,“工作室怎么了!这是新兴行业!现在还看不出来,过几年没准就火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想一直干这个。”哥的想法远大着呢,好歹哥活到过2011年,哥说哪行赚钱,那肯定就是金口玉言!
不过说到这里他倒是想起猪大肠来了,有阵子没跟他联系了,也不知道工作室怎么样了,他一个人能忙得过来么?
晋旭尧并不是看不起宁凯的职业,相反地,宁凯小小的工作室支撑起了两人在b市的所有支出,他对他做的事情只能用感激来形容,只是宁凯话语中的铎定让他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宁凯一直喜欢吹牛打屁,不过这么肯定的语气还是第一次,“好,那咱俩以后没准还是竞争对手了,到时候宁总可要手下留情啊。”
小孩看来今天的心情不错,居然还开上玩笑了,前几天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真是让他有些不适应,好在没有持续太久。正这么想着,晋旭尧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
宁凯看他在听到对方声音的瞬间,笑意突然凝结在脸上,然后肌肉慢慢地放了下来,又变成了那副冷傲的样子,看来来者不善。
“好,我一定准时到。”
晋旭尧挂上了电话,表情却一直未变,宁凯觉得那阴冷的表情下甚至隐含了一丝怒意,他似乎能猜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明天晚上我不陪你吃饭了,有点事,你自己好好吃饭,别趁我不在就乱吃。”
宁凯从不过问他的行踪和做的事,可是这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你明晚去哪?出事了吗?”
他的关心让晋旭尧很受用,稍稍平复了前几日被他拒绝的伤心和接到仇人电话的恶心感,他拉过他的手紧紧拽在掌心,嘴唇贴着手背,拉低了声音说:“明晚我回一趟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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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下午六点,夜幕渐渐降临,华灯初上,路上尽是下班赶着回家的人,各大饭店里也早已座无虚席,被饥肠辘辘的人们填满,这个本就喧嚣拥挤的城市在这个时间依然散发着它惊人的活力。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了骊山大道,拐了几个弯后,停在了一个大门面前,车门打开后,一条笔直修长的腿首先伸到了地上,从下往上看去,来人身量很高,远超出一般人的水准,一身黑色的西装让他看上去身材劲瘦,却掩藏不住他隆起的肌肉。
此人正是应约来赴宴的晋旭尧,他这身装扮让他看上去成熟了许多,沉稳的气质也更加彰显,让很多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他的实际年龄。
“老板,用我们……”
“不用,你们在这等着吧,让邢老的人也不要轻举妄动,我自己进去。”
他来晋家赴宴的事身边的人都知道,因为前车之鉴,邢竟和陆得胜一路布置好了人手,就怕惊雷又来阴的,可是晋旭尧人高艺胆大,这晋宅是龙潭虎穴又如何,迟早是他的东西,又何须畏惧?
第49章
当晋旭尧站在这栋熟悉的建筑物面前时,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a市最早建立的别墅区之一,所以设计风格已经相当过时了,深褐色让这栋房子看上去低沉压抑,只是其中穿插的几道白条还略有些生气。推开门,入眼的是一个大约二百多平方的花园,灌木和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可是或红或白的玫瑰却与这花园的整体风格格格不入。
早在六年前,这里还被人称为乔宅,他的外公最喜欢在清晨的时候,在这里打一套太极,然后晒着太阳喝茶。在这里,他渡过了一个算不上幸福却还过得去的同年,虽然有一个糟糕的母亲和虚伪的父亲,至少他还有外公透着严厉的疼爱。
而如今走进这里,比那些美好回忆更加鲜明的则是过去六年的记忆。表面柔弱实则蛇蝎心肠的后母,恃宠而骄的弟弟,以及永远当自己不存在的父亲,有时甚至连下人都能把他这个少爷当成空气。
曾经的他弱小不安,在外公去世的那段时间里,惊恐地看着那个女人带着孩子气焰嚣张地住进了他的家里,却只能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和恐惧不发一言。而如今他却万分感谢周欣怡兄妹,还有他那个血缘上的父亲,没有他们,他不会如此强大,更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宁凯——这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走到门前,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人应该是察觉到他来了,却没有任何表示,更没有让佣人来接应。晋旭尧笑了笑,眼中是一丝鄙夷,把自己放在至高位置上的人,只会在摔下来的时候更疼而已。
他打开门大步跨入,屋内的陈设未变,准确地说是与六千年相同——早在周欣怡搬入这个家的第一天起,她就把外公精心布置的宅子弄得面目全非,处处都是价格昂贵却华而不实的装饰品,整个房间看似贵气,实则平庸。
一直朝着这边看的周欣怡第一个发现了他,脸上堆起了一个虚伪的笑容,却仍然坐在椅子上,一点要起身相迎的意思都没有。
“旭尧来啦,怎么也不说一声,快进来吧,已经能开饭了,陈妈,上菜吧。”
嘴上虽然客气,可她的眼神却带着防备和不屑,主座上的晋雷一直拿着份报纸看着,仿佛压根没看见这人一样,这里是他的家,完全没必要伪装什么,在外界看来堪称慈父模范的晋雷在见到自己的长子时,从来都是这般冷漠。
周欣怡的对面坐着她的宝贝儿子晋耀阳,和母亲的虚伪和父亲的漠视不同,从晋旭尧进入这个房子的第一秒起,他就一直狠狠地等着他,桌子下面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就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幼兽一般。
这让他作呕的一家人。
晋旭尧走到晋雷对面的位置上,自顾自地推开椅子坐了下去,也不等其他人开口,就说道:“吃饭就不必了,还是开门见山吧。”跟这三人多呆一秒他都觉得恶心。
周欣怡一听这话就收起了笑容,推了推一旁的丈夫,晋雷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眼睛却仍然低垂着,不愿直视晋旭尧:“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可比现在乖巧得多了。”
晋旭尧淡然一笑:“父亲过奖,其实外公在的时候,你才是最乖巧的那个。”
那段卑躬屈膝的日子是晋雷的大忌,多少年前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过半句,如果居然被自己的儿子用这么轻蔑的语气调侃!他一手拍在桌上,把桌上的餐具震得叮咣作响,怒斥道:“小子,你别以为现在你当了老大就能越过我去,告诉你,将胜还是我的天下!”
“阿雷,别激动,咱们还是先说点别的吧。”周欣怡适时提醒了丈夫他们此次邀请晋旭尧来的目的。
晋雷也发现自己失态了,这个小子就像一个耻辱的标志,时时提醒着他曾经如蝼蚁般被人踩在脚下的人生,所以一看到他,心中就生出了一股无名火,怒气蹭蹭地网上窜。
他压了压嗓子,正色道:“你把你舅舅周欣禄弄哪去了?”
晋旭尧抬了抬眉,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家的人,问我干嘛。”
这注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宴席,连开始都是这么针锋相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晋雷和周欣怡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用尽了威逼利诱和晋旭尧谈起条件来。
“将胜归我,但白道上的执行董事必须是你们的人,黑道的生意归你管,周欣怡和她儿子还想拥有股份。父亲,你是当我傻还是蠢?”
晋雷提出这样的条件并不是没有准备的,相反,他了解现在晋旭尧举步维艰的情况,要想在短时间内在将胜站稳脚跟,没有他的帮助根本不可能,这也是他最大的筹码:“你可想清楚了,这样一来,你还是将胜的主人,而且我还能所有的堂主对你俯首称臣,而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两不相涉。”
在晋旭尧的心里,曾经的晋雷小心翼翼善于钻营,而后来,在他掌握权力以后,开始变得傲慢狂妄,他是个精明的人,却抵不过巨大的权力带来的腐蚀,尤其是他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女人时。这让他有必胜的把握可以扳倒这个人,即使他比年长许多,阅历丰富,而且还是他的……父亲。
“你就这么铎定我会愿意做一个傀儡?还是你觉得如果没有你,我就没办法压住现在的局势?”
“小子,别太狂妄,别的不说,就是几个堂口的堂主就不可能会听你的。将胜的白道生意看着大,其实盈利还不到黑道生意的一半,这点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将胜黑道起家,所以黑道的几条线路是将胜的根基,也是财富的主要来源,而这一块,也是晋旭尧目前最无法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