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旭,我倾向第一个,前期投入的资金其实在中后期就已经可以回收了,这样既不会耽误工程的进度,也能让我们在银行方面不会承受太大压力。”
阿旭?这个称呼真是有意思,自从得知陆安辰和晋旭尧的合作关系,他对这头狐狸的防备心就更重了,他比自己还年长两岁,他怕初出茅庐的晋旭尧吃了他的暗亏。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时间就非常紧张,对这块地虎视眈眈的人很多,而且其中不乏有和政府关系较好的,一旦竞标失败,那么很有可能因为时间关系连那片厂房都拿不下。”
听了这么久,宁凯也大概清楚了两人的讨论重点,商业城?拆迁区?废弃厂房?这三个名词在他脑中一遍又一遍地转着,突然,他想起来一件事情。那是他还没把身家败光的时候,跟着一个狐朋狗友参加了一个名为精英聚会其实就是银乱聚会的party,他虽然平时没少玩,可多少也有点底线,那次去也就是碍着朋友的面子,加上自己想开开眼,没真的跟那帮人玩到一块。
这一次果然让他长了见识,有钱的人玩法果然新奇百出,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玩的。但是因为他始终都端着酒杯没有加入娱乐,聚会的组织者对他很是不满,不但对他下了逐客令,还吩咐在场所有的人把他列为拒绝往来户,所有的聚会都禁止他出场。在他骂骂咧咧地走出会场后,给他朋友打了个电话,询问他这个牛气哄哄的装b犯到底是谁。
“洪正声啊,不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买下了城东的一片荒地,没两年那块地被政府圈着建起了cbd,丫就发达了,现在兜里有的是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宁凯的思绪回到现实,那头的两人还在对着电脑里的资料讨论不休,他的心里盘算起了一个想法:截胡!
其实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早在厚着脸皮贴上朱怀昌的时候就已经有点这意思了,本来人家猪大肠有他没他都会成为it精英,而且在日后引领页游的发展趋势,成为新兴产业富翁。现在被他这么一搅和,猪大肠发迹的时间没准能提前点,不过多少都得分他一杯羹了。所以宁凯在心里多少都觉得有点对不起猪大肠,毕竟他真心把他当朋友。可洪正声就不一样了,不仅银乱无度,而且目中无人,阻止这人的发迹没准还能为我国性病防治事业做点贡献呢。可问题是,怎么才能让小孩相信呢?
a市城东一直是全市经济最不发达的地区,而且公共设施成就,路道偏宅,也没有足以支撑整个区域经济的重要产业,向来不被人看好,就连这片的房价都比其他地方低了不少成。要让晋旭尧去买下这么一大片地,他真得好好想想。
送走陆安辰后没多久,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准备洗洗睡了。这两个多月来,晋旭尧一直睡在这间病房里,只是在宁凯旁边多搭了一张床而已,这样既能靠宁凯近点,又能让宁凯不至于排斥他。
熄灯后,两人照例都会聊上一阵再睡,通常是晋旭尧开头,主要是说说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让足不出户的宁凯多了解一些自己的近况,而这个晚上却是由宁凯起了头——
“我听刚才你们的意思,是要买地盖商业城?”
“嗯。”
“想在城西帽子巷和南边的小庄路那挑一个。”
“嗯。”晋旭尧将身体转向宁凯,接连两个问题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宁凯向来对这些东西毫不关心,可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地追问不停?
“非得这两个地方吗?”
“也不是,可眼下也没别的地方更合适了。”
“要我说,去东边买地好啊,你想啊,现在东边的地便宜,而其他的地方一直在涨,等涨到大家都觉得太贵负荷不了了,自然就想到便宜点的东边了,到那时候之前买的地不就能耐翻好几番了么?”宏正声那王八犊子不就是这么发的么!
晋旭尧冲他笑了笑,他没想到平时吊儿郎当的宁凯还能有这番见解,其实他也不是没考虑过东面,随着地价上涨,城东迟早是要发展起来的,买地绝对亏不了。可现在以将胜的状况,钱得花在刀刃上,力求时间段见效快,并不适合做这种长期投资。
“你说的对,可是你知道什么时候能涨么?”
当然知道,就明年啊!
宁凯恨不能大声吼出来,可想到这样就会引起晋旭尧的更多怀疑,于是还是忍住了,而是换了另一个方式——
“小孩,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
“嗯?”
“我就是在那一片长大的。”
在黑暗中,他看见晋旭尧的眼睛闪了闪,不由得心虚得用被子蒙住了半张脸。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目的不纯。
“那时候父母还在,我在那地方出生、长大、上学,生活得无忧无虑,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如果你能把那买下来,让我亲眼看着它发展起来,我……我……”
正在思索着下一句台词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了他的身体,随后就感到被角的一端被掀起,晋旭尧高大的身体立刻钻了进来。
“哎,你怎么过来了!这床本来就不大,你给我下去,回你自己那睡去。”
“宁凯,我不干什么,让我抱会,你接着说。”
小孩固执地圈着他的腰,两人的头紧挨着,他随时都能感受到晋旭尧热烈的气息。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宁凯的头,就想宁凯无数次对他做过的一样——
在这一刻,宁凯突然脑中一片清明——小孩是在模仿他的方式来安慰自己。
没想到只是随口而来的借口却引来了晋旭尧这样的举动,宁凯的心中一阵暖意流过,他任凭对方抱着他的姿势,开始讲述起了存留在他脑中已经越来越模糊的小时候的记忆——
他从小就是个捣蛋鬼,从记事开始,就没少挨父亲的打,爬树、掏鸟蛋、往邻居家扔死耗子、掀女孩裙子……
“你知道吗,可逗了,那次我掀了一个女孩裙子把她弄哭了,还非要我以后娶她,我不乐意还告我妈那去了,那是我妈第一次打我,看着凶,其实就不痛不痒地抽了几下手背,就是给那女孩看的……”
说到这里,宁凯不由得哽咽了,原以为父母在他脑中早已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记忆,谁曾想原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这样清晰,仿佛是昨日才发生的。本是用来劝说晋旭尧买地的借口,现在却成了他对往事的追忆和倾诉……
身上的手臂逐渐收紧,他听见小孩在他耳边轻柔地说:“别说了宁凯,我答应你,就买它了。”
第52章
自从这一天之后,宁凯发现自己身上产生了一些变化。他开始躲避晋旭尧直视的目光,他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段时间,可是如今的心境又仿佛和之前不同,仿佛那眼神会将他烧着一般,让他只要微微一接触到,就会像被烫着了似地面色微微发红。
宁凯惊异于这种心境的转变却又找不出原因,但是因为这样让他感到尴尬的感觉,让他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回避晋旭尧,好像一接近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
爱情本就是一场拉锯战,陷在其中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哪一出关卡,只能盲目地随着本能去接受,或者逃避。
年轻的晋旭尧并没有发现这种细微的变化,并不是宁凯掩饰得太好,而是他实在太忙,甚至有几个晚上没有回到疗养所,而是直接睡在了公司。他力压众议买了城东的一大片区域,总面积超过了100万平方米,要把那里打造成集高档社区、5a写字楼、大型购物中心和五星级酒店组成的黄金区域。
这个决定不但遭到了所有股东的反对,就连陆安辰都对此表示摇头,可是晋旭尧表现得格外强势和坚定,顶住了所有压力将如此大的一笔资金投入了进去,气得之前就对他有些不满的三个股东当场就拂袖而去。
“东城这片地一夜之间横空出世?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董事会结束的时候,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晋旭尧和陆安辰,后者带着诡异的笑容问道。
晋旭尧沉默了片刻,最后拍板定下这块地,虽然最主要是因为宁凯,他想帮宁凯达成任何的心愿,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而且宁凯那样悲伤的表情他只见过两次,两次都是与他童年的事情有关,所以他希望尽力去弥补那种缺憾,因为宁凯的那样的眼神会刺得他心痛。
“你也觉得东城这块地不是良选?”
晋旭尧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迂回地反问了他。
陆安辰听了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乎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那倒不是,就是感叹一下罢了。
”
“感叹什么?”
“枕边风的威力啊。”说完他便大笑着离去。
晋旭尧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以陆安辰细微入骨的洞察力,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对宁凯的心思。
陆安辰这段时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很少出现在晋旭尧身边,完全不符合他特助的身份。晋旭尧从不追问他的行踪,陆安辰有自己的计划,他不会干涉,可是他在意结果。所以当陆安辰将一组照片摆在他的面前时,他释怀地笑了笑。
照片中穿着深灰色西服的人是他叫了十几年父亲的晋雷,而另一个穿着藏蓝色毛衣的男人,他在电视上也瞥到过几眼。
他与陆安辰相视一笑,眼中的含义再明确不过——大鱼上钩了。
在a市,当一个组织或者团体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必然会跟中央的一些领导人挂上钩。这个定律适用于所有行业,包括太阳找不到的地下产业。就如同乔孟山发迹之后,迅速地找到了自己可以依靠以及互惠互利的对象,而在晋雷上台后,由于他太急于想和乔孟山摆脱关系,动作过大以至于招惹了这位的不满,他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在他看来,家族势力庞大、支脉凡根错节的楚维汉如泰山一般不可动摇,完全压过了先前的那位。
而他凭借着这层关系的确得到了不少好处,不然凭他任人唯亲的做法,早就让金绍南占据上风了。这么多年来,将胜在他手中虽然没有发展,却也没败落多少,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背后的靠山。
可政局就如同三月的天气一般风云万变,彼时还是晴天,转眼已经是乌云密布。就如同这次的换届选举之后,楚维汉的权力明显被削弱了不少,他老谋深算,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所以与之前的领导人关系虽好,却也算不上密切,此次虽然明升暗贬,根基却未曾动摇,只是暂敛了锋芒罢了。
可是再坚固的堡垒都会出现缝隙,而钻开那道裂缝的人,就是与楚维汉勾结了多年的晋雷。
作为将胜的保护伞,楚家这几年自然没少从晋雷身上捞到好处,虽然这时候局势紧张,精于算计的楚维汉不可能直接出手,但私下里见一见面,聊一聊这个事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两人选定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场所,全程都没有露面,自以为瞒天过海天衣无缝,却不知陆安辰为此处心积虑了多年,早已如影子一般尾随而至。
照片中的晋雷正在为楚部长倒茶,殷勤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意,而楚维汉对他也是一副亲切的样子。不需要太多语言,在这种敏感复杂的局势下,一张照片就足以翻天覆地。
秋日的早晨微风习习,卷起了路边的落叶,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堆资料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中央纪委监察处。
楚家的倒台仿佛不过一夕之间,昨日楚部长还领着儿女出席了新的政府大楼落成典礼,今日却已经坐在了政治监狱里冰冷的板凳上。
那名状告楚家多年来贪污受贿、藏污纳垢、陷害政治对手的证据足足有两百多页,还包括了一些票据和银行证明。除此之外,里面有一张特别的相片引起了上面的高度注意,在这全国严厉打击涉黑组织的风潮下,楚维汉居然与a市最大的黑社会头子晋雷谈笑风生,而且看上去极为熟稔。
这一点极大地震动了中央领导,也终于成为了压到楚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终究是在中央政府盘踞了多年的楚家,岂是这么容易就被扳倒的,在此事爆发后的一周,事情没有任何进展,举报人提供的资料也因为有一些涉及个人**而被怀疑来源,事情仿佛就这么停滞住了,楚维汉虽然身在牢狱,可他的子子孙孙却一刻不停地为他搜集有力证据。
楚家不倒,晋雷就还有一线生机,唯有彻底夷平这座大山,才能让他一败涂地。
这一点上,晋旭尧和陆安辰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在难得的一个悠闲的午后,晋旭尧带着快要在医院里闷坏了的宁凯来到附近的一家江南馆子用餐。再过一个礼拜,宁凯手上的绷带就可以拆线了,他早就嚷嚷要出来透风的。而晋旭尧考虑到了最近晋雷和金绍南都没有精力来对付他,便答应了。
宁凯吃了两个多月的清汤寡水,肚子里已经素得快要长出草来了,色泽红亮香味扑鼻的东坡肘子一上来,他就如饿狼扑食般举着筷子就夹了一大块。
“太他妈香了!我都多久没吃过大肉了?再喝粥我人都快成米糊了。”
宁凯大口嚼着嘴里炖得酥烂的肉,一边抱怨着这段时间的清淡伙食。
经过这阵子的修养,他原本就白皙光滑的皮肤更加莹白得都快成为发光体了,加上脸上健康的两朵苹果红,配上鲜红水润的唇,只能用鲜嫩可口来形容了。
晋旭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觉得他看上去比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可口多了。由于右手的动作较大扯动了衣物,宁凯右侧的锁骨时不时地从领口露出来,落在晋旭尧的眼里——要是能在这精致性感的锁骨要咬上一口,会是什么感觉?
刺耳的铃声打断了他脑中旖旎的幻想,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号码后,脸上的表情突然大变,正经严肃得与之前判若两人。
与他形影不离了整整两年的宁凯立刻就停下了咀嚼闭上了嘴巴,每当小孩露出这种表情时,便是有大事发生。
“冯爷爷。”
华美的餐桌虽然能够足足容纳十二人进餐,两人却挨得极近,宁凯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对话的内容他有些听不清,只能从小孩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来判断事情的严重性,现在看来,晋旭尧的表情竟然透露着愉悦?
“好,那就麻烦您了,冯爷爷,等事情了解了,我会亲自上门拜访。”
晋旭尧挂上电话,被宁凯嘴里塞满了食物却没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滑稽模样逗笑了。他拿过纸巾给他擦去了嘴角的油腻,温柔地笑道:“没事,吃你的吧。”
宁凯粗粗地嚼了几口就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就问道:“你最近干吗呢,神神秘秘的?我虽然
对你的事没兴趣,但是你总得透点消息给我啊,别让我瞎操心。”
晋旭尧并不是刻意隐瞒他什么,相反地,他对宁凯几乎是毫无保留,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等到胜利来临的那一天,他会毫不犹豫地邀请宁凯与他共同分享胜利果实。
“没干什么,只是我养了几条大鱼,最近,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晋旭尧高深莫测的笑让宁凯不明所以,却仍然叮嘱他:“你还年轻,容易冲动,做事别太过火,凡事留点余地。”
这话实在是他的肺腑之言,经历了上辈子的失败他才悟出了这个道理,他希望年轻的晋旭尧不要走他的老路,给人留条路也是给自己积福。
“嗯,我知道了。来,吃菜吧,这道鱼做得不错,来尝尝。”
晋旭尧把少刺的鱼腹夹给了宁凯,宁凯向来只吃这些不用麻烦挑刺的部位,这点与他刚好相反。对宁凯的话,他嘴上笑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纯正黑道血统让他对敌人没有一丝仁慈之心,而外公在遗嘱中留下的二十字真言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