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铖好奇的问,“这话怎么说?”
陈铖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个甚是羸弱的小孩顶着满头枯黄的头发好奇的看着他。面对如此的天差地别,陈铖只能违心的说,“男孩和女孩不同。”怕他们问的再多,便率先问,“你们怎么不吃饭?”
“对,饭别凉了。”苏玚也跟着说,“我们过来已是打扰到了,你们不用如此在意咱们的存在。”
老人一家其实很是想吃饭,但是,又不能真的独自去用,只得在苏玚和陈铖的连声催促下拿起筷子。
苏钰看到老人碗里的褐色物,很是困惑的问苏玚,“爹爹,老爷爷吃的是什么?”
“那个?”他也不知道。
陈铖越看越是熟悉,可是,怎么会呢。“老人家,你碗里是?”
“麦麸。”老人报羞的说,“就是小麦皮。”
“麦皮?”苏玚心中微动,“我听说去年皇上免了百姓家的所有税赋,今年干脆永远除去人头税,怎么日子还如此艰难?”
“大人有所不知,皇上老爷仁慈不假,但是,因为我们没钱向官府买地,只能到村里的大户家租地。”少年若有所思的看陈铖一眼,接着说,“以前冬天村里都会有人饿死冻死,自从当今开金口说黄豆可以食用,派下专员教会百姓种植棉花,日子已经比原来好太多。”
“你是说地主随意加租?”
“是的。”少年见两人不信,忙说,“天高皇帝远。”
“明白了。”苏玚点点头,“皇上他每天大事可能都处理不完,自然没有功夫关心咱们这些下民。”
“话不能这么说。”少年转向陈铖,“这位大人一定清楚皇上为百姓做了多少事。”
“你怎么就肯定我知道?”陈铖好笑了。正主就在他眼前,却转而问他。
“小人有机会到都城去过一次,见好些人都不及大人您。”
“原来如此。”陈铖看了一眼像富家少爷的苏玚,才说,“我以前打过仗,后来因为伤重就回家了。”
“大人,那您见过大将军吗?”少年很是好奇的问,“听说他身高九尺,力大无穷,一脚能把万人敌向前踹飞,这是真的吗?”
少年还想接着说,突然听到小孩“咯咯”的笑声,这一看不当紧,居然在那周岁稚童眼里看到鄙视。本就看不起商人的少年,很是严肃的对苏玚说,“这位大人,小少爷应该启蒙了。”
“我会背书,你会吗?”苏钰白眼一翻,随口就背出陈铖叫他的几句兵法。
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的体无完肤的少年,吭哧了半天才说,“大人,你应该教小少爷礼仪史书。”
“兵法策论不行吗?”苏玚很是好奇现在的童子都在学什么,因为皇宫里只有苏钰一个孩子,等苏钰读书的时候,一定要多找几个伴读,或者把他放到都城的书院里去。
“自然是诗书礼义经。现世安稳,用不到兵法的。”
“你这话可就不对,如果没有无数士兵在边疆驻守,何来的现世,你学的这些经史子集又怎么能用到!”陈铖很是失望的说,“我看你们家生活不好不是因为地租太高,而是因为在供你读书。”
陈铖这句话可谓是真,扎的少年脸色充血。一旁豆大的字不识一个的老人也知道,自家孙子丢人了。
“大人,娃儿无知,你多给讲讲?”
苏玚看到老人脸上的乞求,心里也很无奈。人说“寒门难出贵子”,这话也是有原因的。
不说别的,只是这思想就比不上怀中的娃娃。便对老人说,“让孩子多了解些庶务,有时比读书要有用。”
陈铖见苏玚说着话站起来,也觉着再待下去没意思。
63.无题
陈铖走出老人的篱笆院,就问,“儿子,还想去哪儿玩?”
还没回到房内的少年接着便听到,“父亲,咱们回家呗,顺便在街上耍耍啊。”
少年听到这话诧异的转过头,见两大一小登上中间那辆分外朴素的马车,再看看前面开路和后面殿后的马车,很是纳闷的自问,“他们难道是一家人?”
“爹爹和父亲?”少年嘀咕嘀咕,心中一震。“孩子一周半?”当今太子不就是一周半。
老人只见自家孙子像疯了一般往外跑,忙追上去。看到他趴在地上拿手使劲捶地,嘴里还骂混账之类的。
“娃儿,你怎么了?”抬头看看早已没了踪迹的马车,“那两位大人一看就是有钱人,说的话应该是好意,你可不能骂人啊。”
“爷爷,我是在骂自己。”少年懊恼的紧皱眉头,怕吓到自家爷爷,只能说,“他们不是什么商人,是都城里的大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物。
而被祖孙二人念叨的一家三口,此时正悠闲的在马车里说笑着。
苏玚看着同苏钰打闹的陈铖,很是肯定的说,“地主擅自抬高租金的事应该是真的。”
“你准备怎么办?”
“限租!”苏玚很是淡定的说,“违反者依照刑法处置!”
“阿玚,这种事情不是严刑峻法可以控制的。”陈铖见怀里的小孩又想把窗门打开,抬手给他一巴掌,“坐好!”
“父皇……”苏钰苦着脸瘪着嘴道,“我可以换个爹爹吗?”
苏玚还没说不可能,对面的小孩的屁股上又挨一巴掌。还好苏玚的动作快,在魔音穿孔前把小人抱到怀里。
“儿子,痛吗?”
“很痛,揉揉……”苏钰拿着可怜的小眼望着苏玚,“父皇,娃娃最爱你啦。”一个“啦”字音调拖得苏玚想把小孩的嘴给堵上。
“父皇知道。”反射性的接着说,“因为娃娃是父皇生的,是这世间最乖的孩子。”
陈铖随即就抬头看向苏钰,见他慢慢的从苏玚身上滑下来,然后规矩的趴在他怀里,很是不客气的笑出声,“儿子,咱们下车吧?”
“我和你不熟!”苏钰不屑的白陈铖一眼,转而面向苏玚顺便送给他爹一个屁股。
“儿子,你确定?”陈铖说着推开马车的车门,“阿玚,把他放在车上,咱们下去看看。”
听到这话苏钰诧异的转过脸,见车停住,外面还能听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忙说,“我也要去。”
“你跟谁说话呢。”陈铖看都不看伸向他的两只小胳膊。
“爹爹,大人不记小人过。”苏钰见他没有动,很是懂得的快速爬向陈铖的背,“爹爹,娃娃也爱你。”
“你的爱太廉价了。”陈铖很是无奈的把小人裹严实,然后才问慢慢出来的苏玚,“去哪里休息?”
“聚贤阁对面有个登高楼,咱们到那里。”苏玚说着双手一拍,随即就有暗卫先到登高楼上踩点。
话说苏钰虽然被陈铖包的只剩俩眼,但因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便推了推背后的胳膊,“爹爹,咱们去集市里面吗?”
“不去!”陈铖打量着不远处人山人海的景象,“阿玚,道路需要拓宽呢。”
“以往没这么多人。”苏玚指着下面红纸,“快过年了,猫了整个冬天的百姓都出来置办年货。”
“咱们也可以办啊。”苏钰扒着他爹的肩膀使劲的向远处眺望。
“儿子,再不老实就把你卖了。”陈铖见苏钰没有一刻安分的时候,干脆把他放到地上,“去,走吧。”
“陈铖,你在做什么?”苏玚忙把苏钰抱起来,“娃娃,刚刚小二哥是不是差点把你踩在脚下。”
“父亲,我没见过啦。”苏钰也知道此地人甚多,不适合闹腾。便老老实实的环住苏玚的脖子,语气低落的问,“下次什么时候出来?”
“以后每半个月一次。”苏玚想到皇宫里除去宫娥太监就没别人,很是为自家儿子的孤单而心疼。“我们没时间的时候,就让你的二叔和三叔来接你,怎么样?”
“父亲,娃娃最最爱你。”苏钰兴奋的在苏玚怀里又蹦又跳,见陈铖嘴角含笑的看向他,顿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爹爹……”
“好了。”陈铖抬手制止他将要出口的话。“以后想在什么就直接说,不准再耍心眼。”
“爹爹……”苏钰刚想说他不敢了,就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从远处急急奔来。
64.妇人
苏钰眨眨小眼,手指向慢慢往这边跑来的女人,“爹爹,那位妇人怎么了?”
“谁呀?”陈铖转过身,见风一样的女子直直向他扑来。不待多做反应,拉着苏玚就往一旁退,而没刹住脚步的妇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苏玚看着被暗卫挟制住的女人,纳闷的问,“你是何人?”
“主子,您不认识我了?”胳膊被反拧的女人此刻理智也回笼了,“我是小主子的奶娘啊!”
“奶娘?”苏玚一皱眉,暗卫伸手挑开女人脸上的头发。陈铖一看,赫然是半年前归家的奶娘。
“你如今怎么会这样?”
“回主子,奴才回到家中……呜呜……”女人说着说着开始抽咽起来。
“到楼上,你慢慢说。”苏玚看向陈铖,陈铖点了点头。随后有一人去拦住追赶妇人的男人,另一人去妇人的家里查看一番。
待几人走到楼上的雅间里,陈铖点一些吃的,小二哥送来之后。陈铖才说,“你是苏钰的奶娘,只要合理的事情,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谢谢主子!”妇人激动的双膝跪地,使劲的擦干眼泪才一点一点的说,“半年前小主子用不到奴才,虽然奴才以后不能再到皇宫里去,但是奴才能见到自己的儿女,心中真的很高兴。”
“孩子生病了?”苏玚的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人又哭了。“那是什么?”
“奴才兴高采烈的走到村头,一见村中的人就开心的打招呼,可是父老乡亲都扭过头,奴才以为是一年多的不见,他们对奴才生疏了。谁知……谁知……”妇人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奶娘,你别哭。”苏钰看着以往精神异常的妇人变得如此邋遢,闷闷的说,“父亲和爹爹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没有什么事办不到!”
苏钰的话本是想让妇人定心,谁知更惹得女人难过。面对妇人的泪如雨下,苏钰不知所措的抓紧陈铖的手。
“儿子,先喝点鸡肉粥。”陈铖见哭泣的妇人一时半会儿不能停,便说,“阿玚,咱们先用饭,无论什么事,只有吃饱了才有精力去解决。”
“合着不是的事呢。”苏玚无奈的看着大口吃肉的人,“奶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主子……”妇人噙着泪水抬起头,用模糊的双眼看向对面的小孩,“奴才走了半年多小主子还能记得奴才,可是,可是,奴才那三岁的儿子见到奴才居然……居然问奴才是谁……”
“你给娃娃当奶娘的时候不是说儿子已经两周,女儿也半岁了?”苏玚不明觉厉了。
“主子,这么久的事您还记得?”妇人激动的瞪大眼,她只是在最初时说过一次。
“这又不是什么费心的事情。”苏玚好笑的问,“那值得你这样。”
“是了,这对主子来说是小事。可是,这么小的事情,日理万机的您都能记得,奴才那三周岁的儿子却不认识他的娘。”
“不认你还能认别人不成。”陈铖很是嗤之以鼻,他当死了人呢,哭的都不容别人开腔。
“主子,您说对了。”妇人低低一声,无力的坐在地上。
“不会吧?”苏钰拂过面前的碗,“奶娘,你不是说你的儿子很聪明,虽然不能和我比,可是,也不能聪明的不认亲娘?”
“娃娃,怎么说话呢。”陈铖抱起小孩给他擦擦嘴,然后才问,“奶娘,追赶你的是什么人?”
“yin妇的哥哥!”
“那歹干夫是谁?”苏玚看向咬牙切齿的妇人,好笑的问,“你相公?”
“主子!”妇人诧异的抬起头,“您……您怎么……知道?”
“这么说来,你待在宫中一年,回去才发现,房屋不但被人占了,相公被人睡了,连娃儿也给人养熟了?”
“主子,是这样。”坐着的妇人双手撑着地,“求主子给奴才做主!”
“你因喂养苏钰,家没了,追究起来,的确是我们的不是。”陈铖暗自点点头。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妇人急切的摇头,“奴才想多做些事才一走一年不回去的!”
“对了,族长不管吗?”苏玚实在忍不住,端起一碗米饭,边吃便问,“族里没给你个说法?”
“族长是那贝戋人的亲姨夫!”
“你这相公可真厉害。”陈铖很是感慨的说,“拿着娘子的血汗钱去嫖族长的亲戚,还真不是简单的人。”
“主子,奴才如今该怎么办呢?”妇人见陈铖又接着用膳,大胆的问,“如果是您,您该怎么办?”
“你问你家主子,他长这个胆吗?”陈铖拿眼看向苏玚,“我绝对让他去跟小三子作伴。”
“爹爹,要是你呢?”苏钰很是好奇的看向陈铖,“你去陪小德子吗?”小德子正是宣室殿的总管太监。
“儿子,父皇偷偷的告诉你。”苏玚说着趴在苏钰的耳边,“除了爹爹,其余的人你爹爹他不行。”
“为什么?”苏钰心中暗乐,眼中却全是困惑。
看到自己儿子满朦胧的大眼,苏玚才惊觉自己失语。很是不好意思的咳一声,才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好的。”苏钰乐呵够了,才转向陈铖,“爹爹,你就帮帮奶娘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不好插手。”陈铖一手点点桌子,稍作思索,“我记得有些地方,苟合的人会被沉塘的?”
“主子,您没记错。”妇人深吸一口气说,“奴才家只有一个弟弟,遇到这样的事情娘家人出不了力,奴才又一年多没在村子里,左邻右里对奴才不熟。”
“怎么,那女人家里还想对你赶尽杀绝?”苏玚不可置信了。
“奴才今儿要不是遇到你,估计已经归西了。”妇人说完又忍不住开始抽泣。
“哼!”陈铖不屑的说道,“真当天高皇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