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莘也盯着季覃的眼睛,说:“两个都不选!我要选的是,和他竞争,争取你!”
季覃愤怒地说:“王莘,你太不讲道理了!你和他争什么啊?我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而对你,实话跟你说,我对你最大的感觉,就是没感觉!”
王莘的目光像着了火,半天才挤出来痛心的一句:“季覃,你够狠!”
第57章
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影落在季覃的身上,脸上,白皙的脸部肌肤似乎变得透明。
那么好看,那么好看!王莘的目光不舍地追随着在季覃的脸上跳跃的光影,最后落在了季覃红红的嘴唇上。
魅惑的红唇一张一合,却说着冷漠而残忍的话:“王莘,你我都喜欢数学,你该知道,有时候,对人生伴侣的选择就和数学题一样,选择项可以很多,但是,正确答案只有一个!我真的不想把你划入错误项,但是,我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只能坚持到底!”
王莘的眉毛拧得很紧,拧出一个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沧桑的“川”字,眉目之间尽是苦楚:“季覃,算了,我是来晚了,恨不相逢未嫁时!所以,我也不求你能像对他一样对我,但是,我喜欢你是真的,是我长这么大唯一确凿的一件事情,你能不能……就当作可怜我吧,能不能允许我喜欢你,也给我一点你的情意?”
季覃的嘴角抽了抽,心里腹诽:说得这么可怜,好像低到了尘埃里一样,但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心软。再说,这话说得可怜巴巴,还怪是动听的,其实不就是煽动我一心二用吗?就算他心甘情愿做小三做备胎,我也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做出任何对不起吴澄的事情!
季覃的表情上带着“抱歉”的意味,默然注视了王莘一会儿,再次开口。
为了不激怒王莘干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来,季覃这一次的话语,无论是声调还是态度都柔和了许多,十分地小心翼翼,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王莘,我并无意伤害你,不过,我真的是不敢给你一点儿希望,因为我知道你的性格……过于执着。不过,太执着了就变成了偏执,并不好。”
王莘盯着季覃不吭声,目光中仿佛有着沉沉的痛,想了又想,才咬着牙再次做出让步说:“好吧,我不搀和到你们中间。就让我远远地喜欢你可不可以?只要你知道我的心,知道有我这么个人无怨无悔地爱着你。”
季覃的嘴角又抽了抽,泥煤的要不要这么琼瑶啊。这家伙不去演那些狗血剧里的悲情男子苦情男子都是暴敛天物!瞧这话说得,真叫一个深情款款!其实呢,用心险恶,难逃我的法眼!怎么说呢,细究起来,就像是在等人家老公死了做了寡妇的好改嫁一般,听着就让人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
卖弄矫情假大空谁不会啊,季覃写作文可是一把好手。于是,季覃也转了一副面孔,先试图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他,开始春风化雨,循循善诱起来:“哎,王莘,其实你不光是家里条件很好,各方面都挺不错,我不是忽悠你,我说的真心话,真挺好的,得蒙你青眼我觉得很荣幸,不过,只能说我俩缺了缘分吧。我觉得,你应该向前走,越往前走,你越会发现有更好的人,和两情相悦的爱情在等着你。真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人生还精彩得很呢,何必非要强求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呢?”
王莘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注目着季覃漂亮的脸蛋,哑声说:“你要我放弃,说前面有好的,有更精彩的,可是,你却一开始就只认准了他?就为了那一片树叶放弃了整座树林?”
季覃表情非常认真地说:“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我不是单恋,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我和他是两情相悦,这种情况下,我若是再给你留希望,允许你怎样怎样的,那就是我在玩弄他人的感情了。我能那么做吗?我能那么没有道德心吗?”
王莘觉得季覃说得有那么点道理,不过,还是不甘心,平生第一次暗恋一个人,第一次表白,第一次苦苦追求,却被这么不留余地地拒绝,王莘从小到大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挫折呢。更何况,季覃对自己能狠得下手拍砖头,却处处表露深情地说与那男人如何如何相爱,怎么不叫王莘嫉恨交加?
被挫败后自尊心无限膨胀的王莘的目光变得有些渗人了起来,透出天生的狠绝性格,说:“季覃,我有一点不明白了!那个男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你却处处维护着他!哼,对着你这个尚未成年的外甥下手,把你弄成这副德行,有没有一点良知?你要是个女的,他这就是强暴加诱女干,知不知道?季覃,你肯定是被他迷惑了,你醒醒吧。不然,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班主任,你总要服老师的管吧。”
季覃羞愤得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王八蛋!他不光是看在眼里,还了然于心,已经暗中猜到了自己和吴澄发生了性关系。
不过,现在不是羞愤的时候,怎么办?他真会把这事儿捅出去吗?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话说,季覃和吴澄发生了关系之后,两人都有些心虚,还讨论过万一被发现了该如何处置的问题。
季覃是未成年人,还是学生,在学校又是品学兼优的,一般舆论都会自动自发地同情和豁免看似弱小的一方的罪责,一旦东窗事发,甚至都不要说什么,含泪沉默的态度也许就能混得过去。但是,季覃绝不愿意那么去做,心爱的男人走的每一步都不容易,好容易才做出来一点成就,却叫他身败名裂,事业也势必受到波及,所以,季覃当时就表态说:“我就告诉我妈妈说,是我主动的,我就是天生的喜欢男人,不是你,也会是别的男人!我妈妈就不会把事情都怪在你身上了!”
然后,当时的吴澄马上沉下脸来说:“季覃你怎么能那么说,是要气死你妈妈吗?她的五年痊愈期还没有过呢,万一有什么,你一辈子都要后悔死!”
这一句话就击中了季覃的软肋,如果说这世界上季覃最爱的人是吴澄,那妈妈就是他最挂念最心疼的人,何况妈妈还没有完全康复,据医生说要活过五年,才能说明病人体内的癌细胞的活动趋于沉寂,才算是基本痊愈,在这样的时候,季覃怎么忍心叫妈妈遭受打击?
吴澄见季覃不说话了,便握住他的手,说:“我是你的男人嘛,天塌下来,自当是我顶着。记住了啊,要是万一被发现了,你就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好了,就说是我诱惑你的,你是……受害者。”
季覃当时听着就哭了,再怎么多的感动也抵不过心痛的感觉。
“我说得没错吧?”王莘的话把季覃的思绪拉回了当下。
季覃盯着他微带得意的脸,脑子里飞快地盘算开来:现在的情况没那么糟,还只是王莘一个人发现了而已。王莘这人偏执是偏执,不过在一起集训了十多天季覃还比较了解他,人的本质并不坏,只要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他应该不至于因爱生恨,干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来!所以,当前最要紧的是稳住他,不叫他把事情闹大,要是能更进一步,说服他永远闭嘴就好了。
季覃在脑子里盘算清楚了,心一横,直视着王莘,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被谁迷惑,相反,是我主动的。”
王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斥责道:“你是说,你主动求他……那什么你?你怎么可能会那么下贱?”
季覃丝毫没有被那个“下贱”的词语吓到,非常镇定从容地说:“如果说先爱上的人注定要手心向上祈求对方,低到尘埃里也在所不惜,就是你所定义的‘下贱’,那么,我是‘下贱’,和你一样‘下贱’,你刚才做的正是我曾经做过的事。”
王莘的脸几乎扭曲,眼眸危险地眯缝起来。
季覃观察着他的表情还能扛得住接下来的打击,继续说:“王莘,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和他的事情宣扬出去?如果那样的话,你伤害不了他,第一,他没在上学,不怕被学校开除,第二,他自己当老板做生意,也不怕被领导揪住小辫子,无非就是被人指着背后议论几句。实际上,倒霉的人,只会是我。”
季覃自嘲地笑了笑:“那样的事情曝光出来,一定会在我们附中引起轰动吧?谁能想到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同学们爱戴的学习委员,老师眼里的优秀干部,竟然是个喜欢同性的变态?不过,也没多大的事,大不了我转学,去别的学校,反正凭着我的成绩想考哪里就考哪里,大学不可能因为我的性向不正常就拒绝我入学吧?考取了我就一走了之,以后谁还记得这一场风波?”
王莘本来怒涨的情绪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呐呐地说:“季覃,我怎么会那么做?我不会害你,我……”
季覃的目光转向王莘,唇角浮出一抹苍白而嘲讽的笑,说:“你自己刚才说的,你喜欢我。我觉得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情感。我实在很难理解,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对方好吗?喜欢一个人难道会喜欢到就因为对方不能投入同样的感情作为回报就恨不能毁了他吗?”
王莘的放在墙上的手指有些抖,正如他此时纷乱芜杂的心绪。
季覃的目光牢牢地锁定着他,声调轻柔,意味却深长:“王莘,你想毁了我吗?毁了我的名誉?毁了我的前途?毁了我对爱情,和对人性本善的认知?”
王莘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季覃继续柔声说道:“王莘,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那么做的,对吧?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有些钻了牛角尖。”
王莘几乎要热泪盈眶了,我真的不是什么恶毒的人,季覃,还是你了解我!
季覃顿了顿,略略踌躇地说:“其实,我还有一句真心话想说。王莘,我们都是同性恋,算是同类人,我们这一类人,注定了人生之路不会平坦,注定了要比一般人更加难以觅得真爱。可是,我很幸运,先你一步找到了,但是,我相信,凭着你的条件和一颗待人的真心,你也一定会找到适合你的另一半的。那么,作为同类的我们可不可以互相鼓气,互相支持,互为同盟,在这一条坎坷的、很不好走的路上坚持走下去呢?王莘,既然我决心走下去,我不会后悔也不会退缩,只是,让我难过的是,本来可以是我的盟友的你竟然会跳出来,做我追求爱情道路上的第一道障碍物!”
王莘根本没想到季覃会祭出这样的大杀器,整个人都呆掉了,张口结舌。
季覃表情哀婉地继续忽悠,说:“王莘,其实,今天我是给你夸下海口了,说我和他会一直相爱,那是因为我们还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为爱情就能战胜一切,而真实的现实是,社会的顽抗势力太强大,我们也许没多久就走不下去了,或许各自找个女孩结婚生子。但是,王莘,你就不能叫我的爱情美梦做得长一点,非要叫我现在就面对冷酷的现实吗?”
王莘抬起眼睛,眸中是混乱不堪的各种情绪,嗫嚅着说:“季覃,不,我不是……”
季覃的眼中满是了然,轻声说:“那么,请你支持我,支持我的决心,支持我不做逃兵。”
季覃顿了顿,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说:“作为同类人。”
王莘彻底投降了。
回到家之后,王莘琢磨回来,心里满不是滋味,妈的我雄心万丈地去揭穿他们、破坏他们,怎么弄到最后,反而是答应了季覃做他的同盟,给他保密呢?真是见了鬼了!
但是,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季覃,就无法再反悔了,怪只能怪季覃口才了得,技高一筹,硬是把死局掰成活局了,到底是优等生啊。王莘虽然还是舍不得季覃,事已至此,只能望洋兴叹了。
大约一个星期后,新转来三班的学生王莘回家和做市长的父亲说了自己的苦恼:语文老师的授课方式实在不能适应,偏偏语文作为最重要的科目,所占分值非常大,而他一向语文苦手,除了转班之外想不出别的好办法来。王市长骂了儿子一通“就你事多!”,不过还是给儿子转了个班级。
离开三班之前,王莘最后一次约见季覃,说:“季覃,现在我是在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你。季覃,你不想听我说那句话,我就不说,反正你心里有数。唉,不能看见你,我会难过,可是,看见你,我就会有些疯狂的念头,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所以,暂时只能这样了。季覃,如果……我不是诅咒你啊,我只是假设一下……如果,你和他真的因为各种阻力不能在一起,请记住还有我,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季覃。”
季覃笑了笑,说:“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心里想的却是,谢谢你的爱,不过,我一个人实在消费不了两份啊,咱们能不能就此相忘于江湖啊哥们!您赶紧找女朋友或是男朋友吧,搁在这里跟个定时炸弹似地实在是怪吓人的。
风平浪静之后,季覃还是把此事告诉了吴澄,吴澄听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撸袖子打那小子一顿:自家小媳妇儿差点被那混账小子强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季覃强迫他冷静,说:“你别给我节外生枝啊,我好不容易才按平了这件事的。告诉你,只是想叫你知道,在我考上大学之前,我们要潜伏,必须低调低调再低调,还有,那个性生活,还要减少次数。”
吴澄无语问苍天,既然要把我和小覃覃打造成一辈子的好机油,为毛要弄得型号不匹配,给我们设置那么多障碍?为毛好不容易开荤了却还要忍啊忍啊忍?
剩下的日子过得飞快,季覃上了高三,开始了紧张而充实的高考冲刺、
学习就是这样,真正学进去了,并不觉得苦和累,季覃便是如此,他这段时间去吴澄那边的时候都少,就是全力以赴备考。
不知不觉到了五月份。收到季覃的志愿表后,班主任老师简直是难以置信,当夜就来到季覃家里家访,力图改变他不报考北大清华的名校,而选择在c城的s大就读的志愿。
在老师看来,s大作为本省第一大综合性院校,在全国的排名是很靠前,但是,和北大清华还是没得比。而有着冲击本省理科状元的实力的优等生季覃不去投考顶尖学府,只愿意屈就s大,不是太可惜了吗?
不过,季覃坚持要照顾妈妈,不愿去外地读书,作为家长的季娟功利心并不太重,觉得在哪里读书不是读书,儿子愿意陪着自己是孝心啊不可辜负。所以,最后班主任老师没能说服季覃。
六月七、八、九日,连续三天的高考终于落下了帷幕。
两个星期后,成绩揭晓。
省师大附中一向是省高考状元的摇篮,这一次也不例外,附中骄子季覃同学以总分七百一十八分的成绩勇夺s省理科第一名的好成绩,加上曾经在全国华罗庚杯数学联赛上取得全国第三名的三十分加分,超过第二名四十多分,一时在s省传为美谈,被后来的家长学子们奉若神明,不时地接到电视台或是有关部门的邀约去做电视或是电话访谈。
可惜的是,季覃同学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却只报考了s大,令人扼腕之余也不禁深深费解。
这边,经过艰苦的攻读,原本成绩并不拔尖的王莘披荆斩棘一般挤入了北京另一名校、中国人民大学的校门,却错愕地得知自己再次与季覃错之交臂。
王莘原本想的是,季覃成绩那么好,肯定考北大清华啊,自己考不上北大,总能考上一所北京的院校吧。到时候,季覃和他那小舅舅因为距离产生隔阂甚至分离,自己就正好上前去抚慰季覃的情伤,趁虚而入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季覃,你小子实在是太他妈的操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