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准确地说,是前世里熟悉的面孔!
盛安卿!
这个杂碎!
季覃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让自己的一丝情绪泄漏出来。
要知道,这是在节目录制现场,再大的仇恨,也应该保持冷静,不能暴露在不明所以的电视观众面前,更不能暴露在仇人的面前,引起他们的警觉。
盛安卿穿着一身高级休闲服,年轻俊朗,风度翩翩,只有季覃知道这斯文败类的一层皮下的真实面孔。这一世重生,盛安卿之前的几年无缘认识季覃,面对季覃无知无觉。他的目光欣赏而饶有兴致地在主持人身边背手而战的季覃的身上绕了一圈,然后在主持人的要求下声音郎朗地进行自我介绍:
“我叫盛安卿,来自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我呢,有个外号,叫外星人,就是除了我们地球上的天文地理无所不晓之外,还对浩瀚宇宙有着莫大的关心,对可能的外星文明极感兴趣,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今天,来到节目现场,能和s省高考状元同台竞技,我觉得很荣幸,也很兴奋……”
季覃牵起嘴角也回了个微笑给他,以示风度。
比赛开始了,季覃因为心神略略不安定,发挥不是太好,几次脑子短路,不过,凭着强大的实力和知识储备,他还是横扫千军,pk掉了十二位挑战者,作为最后的优胜者获取了大奖。
不过,季覃对奖品已经没有兴趣了,一个念头在脑子里渐渐成形。
赛后,季覃出了电视台,去车库取车,没走几步,就正好遇上盛安卿忘了个东西在电视台,正急急忙忙往回走。
季覃想了想,留在原地等他出来。
盛安卿转回来之后,看见季覃拿着一堆奖品站在车库附近,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
盛安卿眉毛一挑,冲着季覃笑道:“怎么了,季状元,拿奖拿到手软,怎么腿也软了吗?走不动了?”
盛安卿在答题比赛中败北,一无所获,看见季覃这样满载而归说老实话不妒忌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心态还好,毕竟他不是冲着奖品来的,而是想着在比赛上露个脸,将来在c城好混些。
季覃见他上钩,主动搭讪,心里哼笑,面上却做出一副才毕业的大学生怯生生不知世路的青涩模样,为难地说:“不是的,是我的车出了点状况,开不了了,我正说搬着这一堆东西去一楼打车,确实有点走到腿软了。”
盛安卿玩味地看他,刚才在比赛中沉稳答题的高材生,出来了就是这么一副小白兔般纯良无害的模样,看来国内的教育真是高分低能,再怎么知识面广博又怎么样呢?
季覃摇头说:“电视台也真是的,奖品都是些死沉死沉的东西。你说,这什么双立人七件套刀具组怎么会混入奖品的队伍的?还不如替换成等值的最新款诺基亚手机呢!”
盛安卿唇角一勾,笑了起来,说:“电视台是不知道善体人意,不过,好在你遇见的人善体人意。走吧,你去哪里?我送你!”
季覃如愿以偿地坐上了他的车,观察了一下,这家伙开的是欧宝。季覃不禁在心里撇嘴,这家伙人模狗样的,其实混得不怎么样嘛,这种车也就是开着骗骗大学女生,在生意场上算个屁啊,吴澄早就开上了大奔,季覃则开着一辆玛莎的跑车,尽管是入门级的,也是价值两百多万呢,甩这家伙的欧宝几条街了!
当然,这一切盛安卿都不知道,他只是从主持人的介绍中了解到一些有限的信息,季覃是参加此次智力答题比赛节目的s大学生,以前曾经是s省的理科高考状元,所以,这次败在他手下,也算是虽败犹荣吧。再看看季覃不俗的长相和气质,盛安卿很有结交之心,做个朋友很不错,做个情人的话就更不错了,带出来都有面子!
盛安卿是双性恋,本来在这方面就很随便,去了美利坚之后越发糜烂,几乎是只要是个看对眼的,不管男女,就想勾搭。一上车,他就开始说些暧昧的话,季覃只装作听不懂,把话题使劲往他的情况上扯。
盛安卿觉得对方有些不解风情,不过,玩得多了,他对风流韵事或者对象并不执着,不愿意就算了,这个不行就找下一个,不是非谁不可。所以,他很快就对季覃没兴趣了。
不过,季覃既然上了车,他也做不到那么没风度把人家赶下去,而且,他初到s城,还是尽力以结交朋友为先,做不成情人,还有可以做朋友嘛。再说,季覃装作漫不经心的套话技巧十分高明,故而,季覃问他话时,他也略微回答了几句,还是有那么点价值。
所以,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季覃已经诱导着盛安卿说了一些关于他自己和他身后的盛氏,以及,关于刘家的一些信息。
一贯谨慎的季覃没让他送自己回家,而是随意指了个路口让他放自己下车,看着他的欧宝一轰油门走远了,才打了个出租车又回电视台,去车库取回了自己的玛莎跑车,才开车回家。
随后,季覃雷厉风行地找了一家信得过的侦探所,令他们马上着手调查盛安卿所在的盛氏以及令季覃切齿痛恨的刘氏的现状,当然,里面还有一些是在那半小时的同车之行中从盛安卿口中撬出来的信息,不知道真伪如何,都提供给侦探所,让他们去一一翻查。
大约一周后,侦探所那边有了回音。
季覃合上他们的报告书,眉间深蹙,陷入沉思。
盛安卿是家里的老三,今年哥大硕士毕业,因为盛父身体不好,为了抢夺家业而回国,可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把持着a省的盛家主要家族产业的盛家大哥马上把盛安卿一脚踢到c省来,这里有盛家的一些零星的业务,算是盛家大哥勉强从嘴里挤出来接济弟弟的一点骨头,所以,盛安卿其实现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潦倒。要收拾他,对现在的季覃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至于刘家呢,现在盘踞在a省,据盛安卿说,刘家这几年顺风顺水地很赚了一些钱,不过要按着a省的排位来说,还是不入流,不能和盛家比。还有刘家的两个儿子都在刘氏产业干着呢,据说父子三人还有些摩擦,毕竟,三权分立肯定比一人独掌大权的掣肘要多得多,刘家的老大很有想要另起炉灶、另立山头的意思,现在还在观望中。似乎这一点可供利用。
第79章
这边,吴澄见两个月过去,吴澈居然还和那钟丽静在一起厮混,心里很不爽,正好吴澄妈打电话来说什么小澈晒黑了人也瘦多了,工作有多累什么的巴拉巴拉,又抱怨吴澄这当哥哥的完全没把弟弟弟媳的事情放在心上,吴澄实在烦心得够呛,就对着电话吼道:“他自作自受!妈你根本就不了解情况!我早就给他联系好工作,铺好路了,是他非要往死胡同里钻!那个钟丽静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亏他还当个宝似地!”
吴澄妈一听这话里有名堂,连忙问吴澄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澄本来不想说的,耐不住吴澄妈一个劲儿地打破沙锅问到底,吴澄又想这事儿横竖要给小澈造成伤害,自己在c城鞭长莫及,还不如将实话告诉妈妈,叫妈妈去规劝他早点回头。
吴澄将钟丽静那一日来自己办公室做的事、说的话说了个大概,然后说:“妈,她对小澈就没有动过心,完全是把小澈当作接近我的跳板。至于她看上了我什么,我也不知道,多半还是为了钱吧。这样的女人,既爱慕虚荣不要脸,还没心肝地玩弄小澈的感情,同时还妄图做第三者破坏我的家庭,不是道德败坏是什么?所以,我坚决反对小澈娶她,更不可能接受小澈和她生的孩子。还有,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小澈一意孤行,非要和她在一起的话,我以后就和他也划清界限,尽量不来往了,各过各的,免得生气。”
吴澄妈气得发抖,骂道:“还有这种事!我要去和小澈说,叫他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分手!”
结果吴澄妈找到吴澈理论的结果,却变成了吴澄调戏弟媳不成恼羞成怒,反而血口喷人。
两边都是亲儿子,而且各执一词,互相指责,吴澄妈被弄糊涂了,不知道该信谁的。但是,吴澈这边有那个不要脸的林副总以及他听到的一鳞半爪的安达公司员工的话做凭据,而吴澄说钟丽静的话却无人可以作证。
最后,就连吴澄妈都动摇了。虽然她是愿意相信大儿子的人品,可是,吴澄这些年的路数太怪了,之前吴澄妈怎么也不能想到他会去喜欢上一个男人,既然更出格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调戏调戏弟媳妇好像比之前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吴澄妈更倾向于相信吴澈和钟丽静的说法。
再说,现在叫吴澈和钟丽静分手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钟丽静怀孕了,而且,她和吴澈并没有打掉胎儿的打算。
吴澄妈只能喜当奶奶了。
吴澄听到这个消息,气了个倒仰,同时警觉地预感这个幺蛾子特别多的女人要是把孩子生下来就麻烦更多了,一定会将吴澈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吴澄的本性很护家,尽管吴澈现在犯浑不听话,到底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吴澄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往火坑里跳,一辈子和这么个女人纠缠不清。
吴澄气怒担忧之下甚至恨不能找个人去做掉那贱女人或者做掉她肚子里的孩子,被获悉其疯狂想法的季覃极力劝止:“你疯了?犯法的事情不能做。树大招风,你没背景没后台走到现在,多少人眼红,在背地里盯着你呢!可不比以前可以任意妄为,再说,你还有我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我在美国,还不得叫我担心死?别这样,冷静点,凡事多想想家庭想想我。”
见吴澄脸露无奈神情,季覃轻言细语地劝他,“而且,你出于好心去做那样的事情,小澈还未必就领你的情,说不定还恨上你了,何必呢?再说了,钟丽静现在不过怀孕三个月,离孩子出世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其中的变数多着呢,没准儿不要我们做什么,就自己出意外了呢。静观其变吧。”
吴澄无可奈何,兼之心灰意冷,最后就按着季覃的劝说,基本上避开他们,不走动不碰面不理睬,即便是吴澄妈那边也懒得去探望了,免得对面遇上吴澄控制不住要发脾气。平时就打打电话,吴澄妈要是想见大儿子,吴澄会派个安达公司的公务车去接她来c城住几天再送回去,吴澄妈牢骚满腹却也没办法。
就先这样吧。毕竟吴澄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发现最近季覃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有时候悲伤,有时候焦躁,吴澄开始以为他是因为临近离别舍不得自己和故乡的离愁别绪,后来发现似乎不止于此:季覃心里肯定有事!很大的事!
季覃呢,自从那一日见到盛安卿,勾起前尘往事,暗自在心里发狠:那一群人,一个也不想放过!现在,这个仇要怎么报呢?
而且,现在已经八月中旬了,离季覃出国留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事出突然,别说该怎么报仇还毫无计划,就是有计划,现在部署也来不及了。但是,季覃心情迫切地想要报仇,不愿意让仇人多逍遥一天。在这种焦灼的心情下,季覃恨不能推掉留学的事情,或者设法晚一年去。
吴澄还是从季娟的口中得知季覃去学校找领导,希望把去美国的公派留学机会转让给其他同学的,结果被校领导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驳回的事情。
季娟无奈地说:“你说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公派出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了呀?他早又不说,临到马上要走了忽然又说不去,也难怪学校领导要骂人,还找上我了呢,叫我好好开导他?可是,我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肯说,真是急死人了。你帮我好好劝劝他,也太任性了,这是开玩笑的事吗?”
吴澄提前下了班回家,果然看到季覃也在家,在三楼的露台外看书,眼睛却根本没在书本上,显然在想事情。
吴澄走过去,张开手臂,从后面将季覃柔柔地圈在自己怀里,同时轻柔地吻着他的耳朵、侧脸,温柔地低声问道:“亲爱的,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
季覃没回答,目光虚眯着悠远地望向花架外的假山附近,粉红的睡莲停着一只蜻蜓,透明的羽翼在阳光下散出一小片绚丽的光芒。
吴澄握住了季覃的手,大拇指温柔地婆娑了两下季覃柔嫩的掌心,又将修长的手指插入季覃的指缝,与之十指交缠。
“告诉我,好吗?同性婚姻本来就比一般的婚姻更多困难和暗礁,所以,我们更应该坦诚地面对对方,连善意的隐瞒和欺骗都不应该有,因为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和隔阂。所以,告诉我,覃覃,你心里到底在焦虑什么?焦虑到连你一直盼望着的去美国名校留学深造的机会都甘愿舍弃?”吴澄缓缓地,低低地在季覃的耳边说着这些话,让柔情似水的话语顺着季覃的耳朵进到他的心里。
季覃注视着那只蜻蜓良久,直至它飞走。
吴澄并不催他,耐心地陪着他一起看蜻蜓、发呆。
季覃的目光依旧虚无,却慢慢地开了口:“我以为我忘记了,可是,现在忽然被某个人的出现而提醒,想起了那些我几乎已经忘记了的不幸的事事,我还是觉得恨,非常恨……”
吴澄略略握紧了季覃的手,既表示安抚,也表示同仇敌忾,但是,他不打断季覃的话。
季覃转过身来直视着吴澄,表情有些复杂,还有些愧疚,说:“是,我有一件事情一直瞒着你,不是隐瞒也不是欺骗,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许你会觉得很荒诞,但这是真的……其实,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吴澄握着季覃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松开了一点,同时眼睛睁大,带着明显的吃惊的表情瞠视着季覃。
季覃知道这样的事情超出了吴澄的认知范围,这也是他对吴澄无所不说,唯有这一件事没有说的原因,一个是怕吓着他,二个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覃自嘲地一笑,说:“不要害怕,我不是鬼魂,不过,阳寿有多久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活过了1995,就是我在那一世里死的那一年,现在呢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应该会继续活下去吧。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就……”
吴澄捂住他的口,不许他继续说下去,说:“我没有害怕,更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这个事情太突然,太神奇了,我有点……对不起,我是震惊了一下……不过,这个不是重点,你接着往下说。”
季覃别扭了一会儿,被吴澄哄得又找回了继续述说的心境。
记忆的闸门打开,尘封的记忆汹涌而出,季覃讲述的声音带入了当时的情感,有起有伏,说到痛恨处,激动得身体都打颤,被吴澄紧紧地拥住,抚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现在有我在你身边,再大的事儿我帮你扛着。”
季覃的眼中一片热,哽咽着说:“要说起来,这辈子他们和我井水不犯河水,并没有损害我什么,可是,这几天晚上,我连续做噩梦,梦里都是当时的情景,恨啊,真恨……一定要做点什么,不然对不起我的重生。”
吴澄抱着他,轻抚他的背部,说:“好,我知道了,我理解。这件事,交给我来做,你还是去美国留学,不要因为那一群杂碎就改变你的人生规划。反正我们夫妻本是一体,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经你的手报仇成功还是经我的手报仇,这区别并不大,而且,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也不会亲自出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有人愿意做枪手的,然后,你去了美国之后,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汇报这件事情的推进情况,你只管放心吧。”
季覃揽住他宽阔的肩膀,在他的衬衣上擦去了那一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是啊,我是有家有室的人,有了事情,当然不会是一个人去面对,还有他,会用有力的肩膀和手臂为我撑起一片天。
吴澄的声音在季覃的耳边响起,“关键是,我还是有些困惑,这个……前世他们干了坏事,就是要他们偿命也是该的,可是,这一世他们却没有得罪或是招惹过你,当然,报复是必须的,关键是你想要做到哪一步?要他们偿命?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