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口处凝结出淡淡的冰霜，脸色白的和死鬼一样，乌青的嘴唇被冻得发紫。
身后沉沦者的声音渐渐逼近，998拼命地摇着他，想要改变他的念头。随光乐看着不远处的高塔，不知道从哪里聚集起来的力量，忽而莽莽撞撞地向着星辰之塔跑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发热，仿佛那里有吸引自己的事物，让他一定要跑过去。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去吧，不然会后悔的。
流动的血液逐渐变得冰冷，眉梢上甚至有冰碴子凝结出。他陡然跑进星辰之塔内，发现这里的战况更加激烈——机甲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伸展开，以至于这里全然是贴身的肉搏。学院里的学生、黑星系的人与一群怪物搏斗，他们的身体躯干偶尔被对方的触手卷住，然后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蠕动的触手中。
全是沉沦者！
那扇门——在三楼的那扇无声无息打开的门。
随光乐猛然朝着楼梯间跑去，激烈的战火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但是那个在飞行器里跟出来的沉沦者——正在迅速向他追来。
上楼。
短短的三层楼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跑的这个楼梯间幸运的并没有人。在他终于到达三楼时，却发现这里也有沉沦者。密密麻麻的触手挥舞着，中心还有一些类似于科研人员的人，带着奇怪的仪器，不知道在研究着什么。
那扇门——就在楼梯间后不远处。
他离那一群沉沦者并不算太近。
身体内的血液仿佛已经要尽数凝结，随光乐激烈的喘气，身体早已经承受不住，然而，怎么可能在这里放弃？他一个咬牙，猛然冲着那个地方跑去。
突然出现的动静引得所有人都朝向他，沉沦者迅速朝着他靠拢。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选择热兵器，幻化出来触手飞速向他卷来。
随光乐陡然卧地，向前一滚，刹那间闭合的墙壁蓝色的光芒一闪，他顺势滚了进去。
蓝光消失的刹那，墙壁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然而刚才凭空消失的大活人却不可能被忽视，在中央的科研人员见到少年消失并没有沮丧，反而是欣喜地道：“就是那里，有一道入口！”
门外的战火似乎与门内的一切隔绝，这里，却是少有的寂静。少年跪倒在地，因为痛苦而抽搐。这个时候好不容易独处，先前被压下来的伤痛又冒出，背后撕心裂肺的疼，还是被那根触手抽了一鞭子。
他似乎置身于一个平台之上，在缓缓上升。
还真是，狼狈凄惨。
随光乐蓦地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就进来了，不是说只有继承者才能进入星辰之塔么？”
“或许你就是？”
无形之中仿佛有力量在安抚他，让他身体上的痛苦得到减轻。
“是路易斯，不是我。”而在说出这段话的刹那，他不知道为何想起来灵魂转移。
他的精神力据说和这具身体是完美匹配，所以在现在才能够坚持这么久。而此刻，随光乐奇异地感觉到了自己眼睛肿的热流，四周原本应该是一片黑暗，然而看在他的眼里，却仿佛是广袤无垠的夜空。
平台到达了顶点，少年半跪在地，抬起了头。
人身鸟首的机甲冰冷地伫立，在星空里尤显耀眼。
随光乐探出了自己的精神力，瞬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围。
有一个声音轻轻响起：“是你吗，我的小王子殿下。”
第90章：act5·星际
“迦楼罗？”少年喃喃说道。
他半跪在地，仰起头凝视高大的机甲。金属巨人并没有被放在坠饰中，而是以完全形态展现，奇异的造型让它显得优雅而充满力量。
而鸟首的双目此刻低垂，同样深蓝的眼瞳相撞，随光乐刹那间竟产生了一种自己在被对方注视的错觉。
那样安静地、无声地注视，仿佛亘古宇宙之中，从始至终只有此刻相对的彼此，如此的似曾相识。
随光乐心里突然升起来一个荒谬的想法，他轻声道：“迦楼罗？”
不待对方回答，又抿了抿嘴唇，看着机甲眼睛处镶嵌的深蓝宝石：“拉加德？”
脑海中陡然产生一股剧痛，无所捉摸来源，却仿佛灵魂都在被灼烧，围着他的力量温柔地抚过脑海，机甲合成的金属音却毫无冰冷之意，反而显得柔和而包容：“伊森？”
机甲的金属手臂伸出，温柔地将他托上了躯体。再度回到了熟悉的空间中，随光乐一瞬间甚至想要落泪。
他曾经只以为在星辰之塔上，藏着自己的机甲迦楼罗，从来没有想过，在此地还能重遇故人。
椭圆形的培养舱打开，少年被轻柔地放在了里面。半透明的液体瞬间将他包围，缓慢地渗入他的躯体之中。
心里涌动着喜悦，连刺痛的脑海似乎都好上了不少。随光乐微微扭头，却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熟悉身影。
“别动，伊森，你伤的很厉害。”拉加德的声音直接从脑海中响起，倒是将他吓了一跳。随光乐张口欲呼，液体瞬间灌入了他的口腔。
“就这样，尝试用你的精神力和我交流，别开口伊森！”头颅不知道垫了些什么，他的脸庞终于露出了液体面，这个时候随光乐才能喘一口气。
他尝试着在脑子里思考，心里想：“你在哪里，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你，你藏起来了吗？”
“我就在你身边。”拉加德道。
随光乐闻言将精神力全部散发出去，想要捕捉到对方的身影：“你在哪里？我现在看不到，就不要和我捉迷藏了。”
然而他的精神力仔仔细细搜索，也没有抓住对方的踪迹。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随光乐再次将自己的精神力散发了出去：“拉加德？”
拉加德的精神力与他相当，或许还要强一点，但是如果自己想要找到他也不是太难。而现在他完完全全找不到对方的踪迹——除非对方是刻意隐藏。
“你不想见到我吗？”随光乐小声道，“还是因为我现在不是以前的壳子？”
脑海里隐隐有一声叹息：“怎么会？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来。”
培养舱顶部出现了一块屏幕，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上面。他隔得他那么近，似乎只要眨一眨眼睛，睫毛就会扫过屏幕上他的身体。
于是少年就真的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屏幕上的人问道。
随光乐把自己想的事情说出来，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拉加德露出了无可奈何又是好笑的表情。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揉一揉少年的脑袋，然而手抬到半空中，却陡然僵住。
拉加德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来，似乎想要掩盖住这一动作。
却还是已经被随光乐捕捉到：“你的手呢？”
他蓦地提高了声音，仿佛是在质问，却微微颤抖着：“拉加德——你的身体呢？为什么这么久，你还是不曾出来？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边，伊森，你听我说……”
“你的身体消失了吗……或者说，你死了吗？”
拉加德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睛，有些无奈：“伊森，我原本并不想告诉你的……你为什么一定要问呢？”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是要掩盖住眼底的疲惫与难过。
拉加德迟疑道：“伊森，你是在为我难过吗？”
随光乐心想，要不然是为谁呢？其实……也不算难过，只是有一点惊讶而已。
“只是有点儿惊讶，我还以为你是不死的。”
拉加德失笑，摇头：“每个人都会迎来生命的终结，又有谁是不死的呢？伊森……何况现在，我也可以算作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少年无声无息地看着他，深蓝色的眼睛里泛着幽幽的光。
“宇宙那么奇妙，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够用常理解释，伊森，黑星系里以前有人提出过灵魂转移的假设，试想当一个人身体衰老的时候，将他的灵魂转移到新的身体里，那么他又可以在新的身体里活下来……后来有一个人得知了这个设想，恰巧他心爱的人在一场爆炸中丧生，于是他想复活心爱的人。”
“我知道。”随光乐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那个异想天开的人是你。”
拉加德：……
青年英俊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尴尬的神色，带着被抓包后的无措。
无论是之前提出来设想的人，还是后来真正实施的人，都是拉加德。
“……是为了我吗？”随光乐小声道。
拉加德不说话，他抿着唇，沉默着。
变相告白被戳穿后害羞了？随光乐决定不纠缠这一点：“你继续说。”
“最初只是想到将灵魂在身体间转移，后来想到，灵魂的载体除了人体之外，还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机器人？星空蓝石？虚拟网络？”
“人工智能。”随光乐道。
屏幕上的拉加德点点头：“后来被证明，这种方法可行。”
你用什么来证明的？
你自己吗？
那两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却被死死地压在了舌根底下，随光乐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温和的面容一如初见，而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他真正的身体。
随光乐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连语调都有些微的改变：“……你，变成了迦楼罗的人工智能了吗？”
“伊森，你可以当作我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拉加德柔声道。
将自己变成了机甲的智能，抛弃作为人的身体。随光乐抿了抿唇，涩声道：“我以为迦楼罗应该变成了碎片。”
“但是他的核心并不曾毁去，伊森，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迦楼罗的核心是用星空蓝石做成。”
“你没有想过失败了怎么办吗？”
“但是我成功了，伊森……你也来到了我身边。”
随光乐心想自己才不是因为什么灵魂转移出现的，只是因为998恰好给自己挑中了这个世界，因此严格来说拉加德应该算失败了。
但是看到拉加德隐含喜悦的眼神，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具身体已经不再是伊森以前的身体，然而拉加德依旧毫无妨碍地将他认了出来。就仿佛他在刻意等待一样。
“因为，这具身体，我见过啊。”
随光乐：！！！
他的眼睛因为太过于惊讶而瞪得圆滚滚的，逗得拉加德发笑：“二次灵魂转移，应该是这个？”
拉加德懒洋洋地给他解释，格雷斯科家族当年同时出生的两名婴儿被带到了星辰之塔内，有人出面替他们进行了灵魂转移，继承者的灵魂到了留在白鹭星的路易斯体内，而私生子的灵魂留在艾伦体内被带回格雷斯科家族。前者因为私生子的基因而显得脆弱不堪，后者则是因为灵魂不适应后来陷入沉睡。
没想到这次看到属于继承者的身体回来，却变回了伊森。
随光乐：……
他估摸着原本应该路易斯的灵魂进入这具身体内，结果自己直接来了，然后变成了路易斯。
难怪他们都说他和路易斯很像，按照这个设定，他原本就是路易斯嘛！
998：“隐藏剧情哦！恭喜你乐乐，二次转移的剧情都出现了！这次你的隐藏分不是一般的高！”
随光乐：……还不如解释一下现在他到底算伊森还是算路易斯。
“我听说迦楼罗是路易斯修复的？”
“是的，当时我指导他完成的。”拉加德想了想，道，“也可以算作是我指导你完成，但是以前的你失去了记忆？”
随光乐：……
“我谢谢你了，那个路易斯喜欢的是一个叫做加西亚的神经病！你去折腾的什么基因合成……我简直被折腾够了！”
卸下去心上的重负，随光乐说话不自觉地带着点儿抱怨，这样听着，反而叫拉加德觉得新奇。
“你还把湿婆都给了他，杀伤力那么大，要人命！”
“你不是控制的住？”拉加德莞尔。
随光乐：？？？
“在我实验成功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我做了设置，要是遇到你，湿婆会被反向控制。”
难怪每一次都那么轻松，原来是这个原因。
随光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遇不到呢？
但是看拉加德现在的样子，或许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一可能性。
随光乐小声道：“我头疼……下面打起来了。”
“联邦的人？每次都是这样。”
随光乐：！！！
“他们总是弄一些事情出来，无非就是想要星辰之塔。”拉加德道，“几千年来经常出一点儿事情，也不知道收敛。”
随光乐：……
“加西亚……年少气盛，早就应该吃点儿亏了。”
他们将精神力交织在一起，随光乐奇异地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范围扩大到了极限。自星辰之塔向下，仿佛白鹭星上所有战况都映入了眼帘内。
“联邦的沉沦者实验……原本是从星辰之塔上盗窃走的基因技术，却被他们拿去了做人形兵器，现在又拿着反过来对付白鹭星。”
随光乐：“嗯，刺伤我的是一名沉沦者，擅长编造梦境。”
“当年魏知的基因被盗取过，联邦应该是用的他的基因，否则不会这么强。”
“魏知？”
“我们那一代的鸢尾公爵，精神力差不多可以和你相比。”
随光乐：……这逆天的节奏。
他突然发现拉加德好像对外面的事情兴致缺缺，都提不起来什么兴趣，现在白鹭星上都打成这样了，拉加德也还是懒洋洋的。
“每几百年都会来一出，我只不过是个机甲……的智能，为什么要管这种事？让他们自己去操心吧。”
随光乐：……喂喂喂，这样真的好吗！
拉加德看着他，终于叹气：“伊森，现在你还泡在培养舱里，难道你要我这个样子带着你去战斗吗？”
“我忘了。”随光乐大囧。
他们俩就悠闲地呆在星辰之塔的最顶层，什么都不干，就看着塔外的争端。拉加德说加西亚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活该，他不会去帮加西亚收拾烂摊子。
随光乐觉得，这或许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给自己报一箭之仇，虽然方式比较消极。
其实他更想出去把那些沉沦者都轰成渣渣，他以前都是和拉加德对战，还从来没有和对方联手过。
或许是看出来了他的想法，拉加德最终无奈地摇头，将他全身都固定在培养舱内。
迦楼罗翻身跃出了星辰之塔。
正在交战的众人只看到星辰之塔最高处一闪，紧接着金色的飞鸟猛然从高塔上跃下。
金色的机甲在夜空中比星光还要闪耀，宛如旋风一般瞬间出现在了战场上。
不论是联邦还是黑星系的人都震惊到了极致，迦楼罗的出现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千年前早已经消失、在白鹭星上自爆的机甲，这一刻，居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机甲发出一声清唳，紧接着迅速加入了战斗。
联邦众人被打得措手不及，以至于吃了个大亏。他们原本考虑到黑星系里加西亚的机甲是sss级的湿婆因此特地调来了一具sss级机甲对抗，哪里知道却在此刻再度出现一具！
